胡舒立

财新网 | 法治进程中的新闻专业主义

时间: 2011年4月6日 地点: 北京大学百年纪念讲堂 主持人: 胡舒立、Paul Gewirtz 参与人: David McCraw、Richard Winfield、Charles Lane、 Laura Handman、 江平、王锡锌、展江、徐迅、王松苗、富敏荣 当今世界,以网络为载体的新媒体高速发展,信息传播的速度更快、内容更多、参与的人更广泛。传统媒体所面临的种种问题,比如新闻传播快速和准确的取舍,报道自由和隐私保护的界限,信息自由传播和知识产权保护的平衡等,在新媒体时代都被放大了。这对于传统的传媒法律制度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2011年4月6日,财新传媒和耶鲁大学中国法律中心共同举办研讨会,邀请中美法学家、资深媒体人士和资深媒体律师共同探讨,旨在更好地推进新闻法治,亦即通过法治更好地维护信息的自由传播。 由于环境差异,中美两国媒体面临的问题有很大差异。美国媒体更加关注媒体和被报道一方平等主体之间的侵权问题,而中国媒体面临的更大挑战则是如何应对来自政府的管制。 尽管如此,有一些原则是具有普适意义的,比如媒体应当积极使用政府信息公开等制度,法律应当赋予新闻更大更自由的报道空间。对于新闻法治尚在艰难构建中的中国来讲,域外经验不无借鉴意义。 ——编者 保密还是公开 Paul Gewirtz(耶鲁大学中国法律研究中心主任): 媒体在当代社会有着非常重大的意义和影响,它至少发挥着三大作用: 第一,媒体有向社会提供信息的职责,这可以促进经济的增长,能够让人们见多识广; 第二,媒体可以向政府官员提供信息。有时候,政府高层对其下属的所做所为以及社会当中的事务并不清楚; 第三,媒体可以报道政府的行为。对于政府官员滥用权力等,媒体有监督和制衡的职责。 当媒体报道法律事务或者是体制相关问题时,会综合发挥上述三大作用。媒体应当向社会传达法律以及法治的相关信息,这样才能在社会创造一种法律文化。 媒体应当在法律的框架内展开新闻报道,也可以把法律作为自己工作的一种武器。至少有两种方式可以利用: 首先,法律可以保护媒体和媒体人。如果法律的规定非常合理,有充分的平衡,在涉及诽谤案件时,就能保障媒体和媒体人的权利,使他们可以正当地执行上述三个职能。如果涉及诽谤的相关法律规定过于严格和狭窄,媒体就会受到限制,无法对社会做出贡献。 其次,法律的规定可以直接影响和支持新闻的传播和记者的工作。譬如美国的《信息自由法案》以及中国的《政府信息公开条例》。中国的记者也可以像美国的同行一样,利用《政府信息公开条例》来尽可能获得精确的信息,做好自己的报道工作。 David McCraw(纽约时报集团副总法律顾问): 美国有一个“间谍法案”,其规定,如果有人蓄意泄露了国家的机密或者保密信息,会被追究刑事责任。这个法案的规定非常宽泛,而且主要针对政府的雇员和公务员。美国现在还在讨论这个法案是否适用于新闻媒体。比较有利的是,这个法案出台已经八九十年了,至今没有一个案例适用过媒体。 美国法律如何帮助记者获得政府的信息?联邦政府层面有一个《信息自由法案》,它管辖了除法院和议会之外的政府机构;每个州也有自己的信息公开法案,管辖的是州以及地方的政府机构。在法律上,首先规定的是政府的所有信息都属于人民,人民有权获得这些信息,除非政府可以提供法律证据证明某些信息不应公开。 在联邦和各州的“信息自由法案”中,都列出一些非常简明的事由清单,包括国家安全、公民隐私以及正在进行的执法或法律调查的相关信息,政府可以不公开。 如果一个普通公民或记者,申请公开某个政府文件,除非依据清单上列明的理由,否则,政府不得拒绝公开。如果申请人对政府拒绝公开的决定不满意,还可以向该机构直接提交行政申诉。如果该机构的主管受理了申诉,仍然决定不予公开,申请人还可以到法院打官司,要求法官做出裁决。 举个有关美国国防部的例子。当时,美国在伊拉克打仗,公众对这个战争并不是很支持,所以国防部邀请一些已经退役的将军到电视上为这场战争说好话,希望能够赢得公众支持。我们向国防部申请公开他们与这些人会晤的相关信息,国防部不愿意公开。我们不满意,就到法院去起诉他们,结果胜诉,国防部不得不把数万页会晤的信息材料和一些现场会议的录像给我们。在录像上,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国防部部长告诉他们应该说哪些好话。这篇报道的记者因此获得了美国新闻界的最高奖——普利策奖。 还有一个火车事故的报道。我们的记者认为,联邦政府所有的美国火车公司Amtrak掩盖了许多铁路事故的数据,因此申请联邦政府提供相应的信息。联邦政府提供了一个清单,列明了政府的铁路机构在事故之后和受害者进行和解的案件。记者又去搜寻和申请公开了当地法院的相关案件的卷宗,发现在许多案件当中,铁路公司都存在着不遵守安全规程,或轨道、铁路系统维护不当最终导致事故的行为,而且还存在隐瞒和掩盖事实的情况。这也是一个非常有报道价值的新闻素材,它证明政府机构滥用了自己的权力,没有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导致许多伤亡。 这就是美国当初制定《信息自由法案》的初衷。公民有权监督政府的工作,而且有权充分利用这个法律武器获得相应的信息,来评价政府工作的好坏,看看政府是不是行为不当。 《信息自由法案》在美国受到公民、记者广泛的批评,他们觉得这法案没有有效地帮助公民迅速地得到他们所要的信息。政府经常拒绝公开,有时候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准时公开,甚至故意拖延。为了更好地执行这部法律,2007年,美国国会对它做了两项重大修订。一是在联邦层面设置一个联邦督察员的职位,帮助公民得到他们所寻找的信息。另一个是要求所有政府机构每年都要汇报本年度信息公开的实行情况。此后,政府机构信息公开的成绩越来越好,因为他们知道,如果自己公开力度不够,就会被公示。 这个法案对法院系统没有管辖权。但是,美国宪法规定,所有公民都可以自由地获得法院审判的相关信息。所以,法院的信息公开是由宪法来保障的。当然,法院对于某些信息有权保密,当事人也有权要求保密。但他们要承担举证责任,去证明该信息保密是因为要保护更加重大的利益。 最近,《纽约时报》参与了一个申请公开的案例。我们要求法院公示麦道夫案件有关审判的卷宗。有些卷宗被加密封存,不公开的理由是一些当事人,觉得自己卷入骗局当中非常尴尬。但是,我们认为,避免自己遭受尴尬和羞辱,不是正当合理的保密理由。法院赞同我们的意见,把相关的信息公开了,这能使公众更好地了解麦道夫的骗局。 必须让司法系统的文件或者信息公开,这样公众才能去监督法院,才能保证司法体系的公正和公平。如果司法系统的文件都是保密的,而且庭审的相关信息也是保密的话,公众就无从监督他们。 作为律师,我协助记者获得必要信息的时候,协助方式可以是正式的,也可以是非正式的。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会打电话给相关的政府部门,询问他们为什么不把相应的信息提供给记者。在多数情况下,政府部门会积极配合,同意公布记者索要的信息,问题就解决了。这是一种皆大欢喜的结局。 我手头有两个诉讼案件,一个是针对纽约市的警察部门,一个是针对联邦调查局(FBI)。在这两个案件中,记者希望获得有关犯罪的数据。但是,这两个政府部门都拒绝提供。根据法律,有关犯罪数据的信息应该对公众开放,为此我们提起了诉讼。 Richard Winfield(前美联社总法律顾问): 美国政府有一个法律武器,即向法院申请禁止令,禁止发布或出版某些信息。在“五角大楼案”中,我所在的律师事务所代理《华盛顿邮报》跟政府打官司。当时,美国在越战当中的伤亡达到60000人,媒体发布了五角大楼文件,就是美国越战47卷的历史文书。文书上面盖有保密章。有一位参与研究该文件的反战人士,把文件泄露给了《纽约时报》。《纽约时报》对文件展开调查,发现政府蓄意误导民众。 《纽约时报》听取法律顾问的建议后,发布了一系列新闻报道。政府没有按照“间谍法”来起诉《纽约时报》,而是去了联邦地方法院,申请法院发一个禁止令,禁止《纽约时报》出版后续报道,《纽约时报》就范了。 这个线人又把材料给了《华盛顿邮报》,一共约4000页。《华盛顿邮报》首先找到律师事务所,询问针对《纽约时报》的禁止令对《华盛顿邮报》是否有效,如果发布信息,会不会被追究刑事责任。我们告诉他们放心,如果遭遇政府起诉,我们会代理他们去跟政府打官司。 正如他们所料,《华盛顿邮报》发布了这些信息,政府就把他们告到了法院,联邦地方法院也给他们发布了禁止令。后来,一直上诉到最高法院,从地方法院受理案件到最高法院,一共只走了15天的程序。 在美国的法律历史当中,地方法院向媒体发禁止令,是史无前例的。按照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只有在极端特殊的情况下,比如说在战时发布了一些战舰出港航行的时间,政府才有权禁止出版相关信息。虽然五角大楼案件发生时仍然被认为是战时,但是,我们向法院提出辩护说,这些五角大楼的文书是历史文件,早已过去。 当我们上诉到联邦最高法院的时候,政府的律师要求把这个地方法院发出的禁止令转变成永久有效。我们提出意见,如果最高法院按照政府的意见判决,就会出现非常危险的判例,而且这个判例是违反宪法第一修正案的,况且政府也没有办法证明不禁止我们这么做会导致严重的不可恢复的损失和伤害。政府惟一能证明的就是我们披露的这些信息,导致当时在尼克松政府任职的高级官员和将领名誉扫地。 1971年6月,最高法院以6比3表决裁定,美国政府没能充分承担起举证责任义务,也就是说美国政府没能证明这一系列的报道产生了重大的和不可挽回的伤害。为此,禁止令被取消了,美国的媒体得以继续出版。 这个案例在“维基解密案”当中也是被政府律师所参考的,申请禁止《纽约时报》发布维基解密文件是没有希望的。这是捍卫宪法第一修正案所给予人们表达权的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这也保护了美国人民的知情权,美国人民有权知道政府犯了一些什么样的错误。 Laura Handman(美国戴维斯律师事务所合伙人): 我谈谈两个参与的案例,也就是“维基解密案”和“脸谱(Facebook)案”。媒体也许有犯错误的时候,但言论自由是一个非常重大的原则,尽管有时候言论有可能会带来伤害。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的根本目的是让人们有更多而不是更少的言论自由。 关于“维基解密案”,当时在维基解密网上刊登出瑞士一家银行的一份银行账号,正是那家瑞士银行的一位前职员把这个信息放在这家网站上。这家银行告到法院,希望颁布禁止令,禁止这个网站继续持有有关银行账户的信息。但是,维基不是实体或者法人,所以没有出庭应诉。银行要求美国的域名提供商清除这个域名,使该网站不复存在。这就意味着,不仅相关的文件我们再也看不到了,那个泄密的网站也都不复存在了。 当时,我代表《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等媒体机构作为法庭之友(编者注:法庭之友不是诉讼当事人,但是能够给法院出具备忘录支持诉讼当事人某一方)提出,关闭网站有违“五角大楼案”中确定的原则,虽然在公众利益层面上银行的信息跟五角大楼案件或者外交的文件还不是一码事,但是最后,法院同意了我们的看法,认为通过消除域名从而使整个维基网站消失的做法过于扩大化。 更新一点的案例,跟脸谱公司(Facebook)的创始人争议有关。在这起诉讼案件当中,很多文件都是秘密提交的,法院宣告它们不可以公开。我们代理的一个杂志的记者问法院的工作人员可不可以看那些文件。这个工作人员就把几箱子的文件搬出来给他看,其中就包括法院要求保密的那些文件。记者在法院工作人员的面前搜寻和复制那些文件,整个过程花了四天,很显然,那名法院工作人员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这位记者就此案写出一篇文章,而且还把法院要求必须保密的文件也上传到了网站上,跟他写的文章贴在一起,让读者了解其中的情况。脸谱公司(Facebook)为此非常慌乱,要求法院删除那些保密的信息。 但是,法院却不同意脸谱公司(Facebook)的请求,认为这些文件应该公之于众,能够把信息传达给读者,从而让读者能够对诉讼有一个更客观真切的认识。 说到美国的“间谍法”,举一个最新案例,美国国家安全机构的一名前员工刚被起诉,因为他私自保留了一些应该被保密的文件。但是,奥巴马政府没有决定起诉那名跟该员工一起合作的记者,尽管他写出来的报道涉及美国国家安全机构的秘密。 王锡锌(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 没有哪一个政府机关或者政府官员,愿意或喜欢去公开信息的,不论是在中国还是在国外。 从美方专家的介绍里面,我们看到,要使这些对公众有某种利益关系的信息得以公开,有两个很重要的条件。第一是活跃而且自由的媒体,第二是强有力的法院。媒体始终有动力去探知那些公众关注的信息。如果掌握信息的政府机构不愿意去公开,应当有一个途径和机构让政府公开这些信息。 在中国,总体来讲,由《政府信息公开条例》来帮助媒体实现这个目标,目前还是非常有限的。但反过来,媒体的努力可以促进政府信息公开法律制度的发展。 David McCraw所谈到的关于政府信息的基本假定,即政府的信息是属于民众的,除非有特别的原因和理由,都应该对民众公开。这样的原则在中国的政策和法律层面上也有清晰的表述,但在实践中很难兑现。不过,中国的媒体在将来肯定可以充分地利用信息公开的法律制度,来促进媒体对一些核心信息的了解。 富敏荣(海新文汇律师事务所合伙人): 与美国同仁刚才介绍的相比,中国的媒体不会去告政府主管部门,到现在还没有这样的案例。我代理过《解放日报》记者马骋告上海市规划局要求信息公开的案件。但是,原告不是以记者的身份,而是以公民的身份起诉,所以,在中国还没有记者因采访权提起行政诉讼的案例。 Chat about this story w/ Talkita

阅读更多

颜昌海:“中国模式”在把世界拖入深渊

权贵们非但不会对这种“中国模式”踩下刹车,反而它踩下的是加速的油门。近日,一本名为《中国震撼》的新书受到高调追捧,开始大红大紫。作者张维为目前任瑞士某大学教授,曾经担任过邓小平的翻译。该书据说自今年 1 月出版以来,引起了较大的社会反响,曾经几度断货,六次加印,累计印数已达 14 万册。包括《人民日报》和《光明日报》在内的全国几十家媒体均在突出位置,用较大篇幅刊登了数位砖家同行的书评文章和对本书作者的采访报道,一时间风光无限。 香港《文汇报》还刊登宣传文章说, “ 走中国自己的路 ” ,这条路我们走对了,要继续坚持走下去,这就是《中国震撼》这本书告诉我们的最重要的道理。作者称,根据自己走遍全球 100 多个国家的观察, “ 总体上,发展最成功的就是中国,人民生活改善最快的也是中国 ” 。 事 …… ……

阅读更多

《悉尼晨锋报》: 刘少奇之子刘源将军呼吁改革中国政治

核心提示: 刘源表示,“我们与官产学媒、主流非主流的共识是,反对权贵资本主义、解决中国的两极分化和贪污腐败。”   来源:《悉尼晨锋报》, 2011 年 5 月 23 日, http://goo.gl/tnF4K 作者: John Garnaut 译者:三眼两羽 校对:南山   一位解放军高级将领呼吁要求进行中国政治重组。其内容包括公开讨论和尝试一党制前提下的民主政治。 在 1989 年以后,中国的领导者集团一直对外保持口径统一。他们清楚公开表露其内部存在着的分歧会带来严重后果。 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后勤部政委,前国家主席刘少奇之子上将刘源以一种玩笑口吻承认他的论述打破了以往一切规则。 他写道:“关公门前耍大刀,死定了不说,纯属自残。” 刘将军说中国共产党必须要进行改革从而挽救中国挽救党。“我们与官产学媒、主流非主流的共识是,反对权贵资本主义、解决中国的两极分化和贪污腐败。”他写道。 他的文章是为一部政论集《改造我们的历史文化观》作序。作者张木生是中共中央书记处农村工作研究室研究员,中国税务杂志社社长。中共高层文胆,其政治思想左倾,其父亦为中共前高官。 刘将军支持作者张木生关于回拨意识形态时钟至六十年前,以刘少奇路线挽救中国共产党。其称“若是想借全球化的‘民主’魔力扇哨儿,恐怕会画虎类犬,弄巧反拙。与其借他山之石以攻玉,我们何不名正言顺、理直气壮地,举起土生土长、百试不爽的,中国共产党人毛泽东主导提出、刘少奇主要实践的新民主主义?” 张木生在上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我们国家已经被一些软弱无能、没有血性的领导者带入了一场严重的政治和社会危机当中。” “从现在开始到十八大换届只剩下一年,我们就像是在用定时炸弹玩击鼓传花。下一届的中国最高领导者绝不会允许目前的状况再延续下去”。张木生呼吁在一党制的前提下进行公开讨论。这一主张得到刘源将军的支持。 刘写道:“官场、民间的容忍度该高些,该告别“不争论”的时代了!”。这指的是邓 小 平自 1992 年起制定的“不争论”政策。 该书直到被解放军军事科学院出版为止,一直在中国大陆被禁止发行。而刘 源将军曾经是军科院政委。在该书新书发布会上,一位名叫罗源的将军曾要求抛售美国公债以惩戒美国,而另一位解放军少将朱成虎更坦言应放弃中国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战略。 同时出席该书发布会的还有中国重量级的自由派编辑,包括历史和政治杂志《炎黄春秋》的吴思,以及《财新》杂志的胡舒立女士。  

阅读更多

罗昌平 让易碎的新闻不碎

罗昌平 让易碎的新闻不碎 南方人物周刊 本刊记者 刘珏欣 发自北京 2011-05-23 “新闻是一个没有前途的领域,但如果不做,我们生存的环境、面对的系统将会更没前途。改变不仅需要围观,还需要表达和参与”       杂志摆进报刊亭,一下子就被人包圆儿了。补上货,又被包圆儿了。“我们开始还以为是卖得好,这时候才知道要提防一下。”罗昌平说。       5月11日中午,罗昌平发了一条微博:“《财经》杂志在北京中关村、西直门等地遭恶意清摊,多次补刊无济于事,后发现系《隐庄肖时庆》一文报道证监会前官员受贿1546万元、内幕交易获利约1亿元,牵涉到六家上市公司,相关公司安排人在报刊亭大举清购。”       同行朋友们不怒反乐:“还有人收购你们玩,羡慕死。”后来讲起,罗昌平也乐,“好多年都没发生这样的事了,这手段好笨啊!”       不是每次都能把麻烦转成乐子。去年《再问央视大火》发表后,有人拨通罗昌平家极少对外公开号码、用他人名字登记的座机,恶狠狠地威胁:“在这个事情上你再说话,我们做死你,你已经断了我们的财路,小心你的命。”       老板给罗昌平分析:你抓的不算七寸,虽然很影响他们生意,也没完全毁掉他。结论是:保持低调,对方不至于闹到鱼死网破。       这位《财经》杂志副主编在微博的加V认证里没提单位名称和自己职位,只称调查记者,这是他最喜欢的称谓。       入行10年,罗昌平的调查报道涵盖社会、时政、法治与经济各领域,4次获得过南方周末年度致敬。       他花5年时间写成《递罪——政商博弈的郴州样本》一书,用自己的分析方式去记录这个时代的一段历史。他听说中纪委最近有人订走了200本,又听说这本书被湖南、郴州两级宣传部集体采购,以为是封杀,却看到一则新闻:郴州市某区人事局强化廉政知识学习,引导干部职工利用业余时间阅读《递罪》,组织观看反腐警示片,及时打好防腐预防针——他有些啼笑皆非。      调查记者的调查经       “最近10年内的重大公共事件、重大案件、社会或政治层面上的人物,心里头都要有底。有点儿像美国写那个逝者,前段时间伊丽莎白·泰勒去世,《纽约时报》给她写悼词的,自己先去世了。文末注明此文作者已于什么时候去世。其实这和我们是一样的,资料备份很早就开始了。”罗昌平在照片上像他的新闻一样硬朗,但坐下来看,他笑容温和,甚至有些娃娃脸。       同为调查记者的孔璞记得,刚入行时,她四处托人帮投简历,只有罗昌平不仅帮投简历,还亲自带她上门面试。做第一篇稿,陷入困境,罗昌平又发来通讯录,都是相关专业人士的联系方式。“我朋友看了说,这都是记者吃饭的家伙,他都给出来了。”孔璞至今感激。       “我只是选择最有效率的方式做事吧,投简历不如见面。至于通讯录,我一直都是与人共享,这样别人才能与你共享。”罗昌平对感激有点儿不好意思。       罗昌平手上经常同时做着两三个题目。他采访不大喜欢用录音笔,要求证据能落到书证上,而不是口证。       采访、研究、写作是记者的三项基本功,其中研究是调查记者最应重视的功课。“我们报道一件事,至少要看5到10万字的文字材料。比如《公共裙带》,从2007年开始做到现在,算4年了。文章最后有句话,李薇和她的妹妹在2005年办了暂住证,在2009年又第二次办了暂住证。虽然这个东西很简单,但不是人家提供给你的,得通过特殊渠道查询。她所有关联人的这些事,户籍资料、工商档案、信用记录、土地交易等,全是通过全国各地不同领域的朋友帮我查的。”       那些看起来很难接近的调查,得靠人脉和内幕吗?       罗昌平摇头:“这个时代‘深喉’太少。公检法、纪委能提供的非常少。只能靠自己的坚持。自己做题时,每周很抽时间去检索每个关键词,现在编记者的稿子,也一定会逐一搜索文章中的关键词。先是普通的搜索引擎,可能还拓展到警方的户籍搜索、央行信用系统、工商系统等。不断地变换关键词去搜,一般看十几页,或者更多。也许现在你搜不出来,可能过过半年就能搜出来。经常要不惜成本,比如特别重大的稿子,工商资料查询就可以达到上万元钱,交律师费和打印费了。”       急性子的他,做调查却有足够的耐心。他收集敏感案件的判决书,有的在宣判时几乎不可能拿到,但一两年后拿,就容易得多。“判决书里会有大量的细节是你以前不能掌握的。”       去年10月,他安排记者做《高官贪腐录》,收集120个省部级官员的大名单,手里有其中近三十人的判决书。“用了半年时间,详细统计120人的年龄构成、判刑情况、集中的领域、案发的时间等,从中寻找规律与逻辑。我们很重视分析方法,会邀请经济学与法学的资深专家提供帮助。”       “不止是判决书,一切司法材料,甚至党报材料,都可能是有用的。比如去年的安元鼎,南方都市报的龙志从公开资料找到了某一个县,跟安元鼎签订了合同,作为政绩在网上公开了。这就需要你不断换词去搜索。”       微博时代的传播,让罗昌平欣喜也担忧。“想想我这10年路,当年还是比较清静一点,会扎实做自己的东西。微博会让更多调查记者浮躁,甚至一些优秀的调查记者已转型为社运记者。现在还有几个人,踏踏实实做一个新闻。比如说乐清事件,谁能在那真正呆3个月?”     第一份检讨       罗昌平清楚记得,闯到北京那天,2001年7月14日,是北京申奥成功第二天。他20岁,辞掉了湖南省电力厅一家专业电力杂志的稳定工作。什么也没找好,就奔了过来。       初中毕业时,他遵循在水电站工作的父亲的意见,以692分的拔尖成绩(总分730分)考进水力系统的中专,学水利工程建筑专业,准备回家工作。那是毕业包分配的最后一年。       学校里,罗昌平是校报主编和广播站站长,管理着二三十人。4个版的报纸,排版时要先剪下文章,贴在纸上,再翻印出来,发给三四千名学生。       1999年,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被炸,有学生冲去控制了校广播站,播放国歌,引得群情激昂,全校学生开始游行。罗昌平第一次感到,原来传播的力量这么大。       因为没守好广播站,罗昌平被勒令写检讨。“那是我这辈子写的第一份检讨。后来主管新闻,写检讨成了常事。”       离开长沙闯北京时,父母连夜赶来相送,更想劝他留下来。“但我就是觉得年轻,应该要闯一闯。”罗昌平说。       北京广安门的报国寺里,树木苍翠,大殿俨然,还有戊戌变法参与者曾住在里面的纪念碑。罗昌平进了这里的《中国商报》,当时它正从日报转为周报。       罗昌平从来没有接受过新闻专业训练。他没事就钻报国寺的两个侧殿——国家新闻出版总署的报刊资料室,研究全国的报刊资料,比如《南方周末》和《财经》,模仿他们写作。       虽然遗憾于没人指导,但也乐于没有人管束。在《中国商报》的3年,他几乎跑遍全国。“不是根据新闻走,而是根据自己爱好。想去哪儿,就去附近找一些很古怪的题做。很随意的,坐火车可能半路就下了。或者在某个小城,有意思就多住一天。常常延着一条线,去找两三个题。有时候就在网吧里写,会发现旁边都是玩游戏的。我就想,自己要是战地记者,一样能发回稿件。”       3年的游历和读书,就是他的大学。       他至今记得在《中国商报》的第一篇稿子——《为什么自己的首都我们只能暂住?》,八千多字。“前段时间我把这篇文章找出来,觉得现在重新发表一遍,也还非常合适,情况还是没有变,甚至更难。当年我们进北京的门槛是比较低的,住、吃、入行门槛……拿到今天来比较,已经完全不可能了。如果我10年后再走一遍,可能就闯不出来。”   让新闻不碎       2004年2月,罗昌平到《新京报》做深度报道。第一篇稿子,关于取消农业税,写一半,编辑不满意,拿出纸笔划井字。说横向要采访农委、税务、财政、政府办公室4个,纵向要采访市级、区县级、乡镇级、村级、个人5个。4乘以5就是20。你要采访20个点。“我一辈子都记得清楚。”罗昌平在桌上重复划着井字说:“这几乎影响我现在所有调查的逻辑,做完那个,我豁然开朗。”       2006年5月,他已经是《新京报》深度报道部主编。因为《“双规”再次收权》系列报道,既是作者、又是编辑、还是分管部门主编的他,不得不离开。       他可以选择去薪水较高的互联网,但犹豫了一下,觉得那不是自己想要的,就去了《财经》杂志,又成了普通记者。“上到某一个位置,再下去还是蛮费劲的。”何况薪水只剩当主编时的一半。       每次最不高兴的时候,他就回家,像充电一样,回来就精神饱满了。“做这行,失望失落的时候,其实很多。”他读过的学校已经被拆迁了,他跟人开玩笑说“回家的路上他们拆了我所有的记忆”。微博和MSN的头像,他用《天堂电影院》中的小男孩多多,“影片中的故事与我们的经历很像。”2008年,他给父母盖了漂亮的房子,一亩地,水直接从山里接下来。还好,他觉得自己仍有可以回去的故乡。       2010年,他出版了《递罪》一书,用5年时间研究郴州官场腐败系列窝案,提出“递罪原则”,即“一旦第一个环节存在违法行政的错误,之后的任何一个环节将自动采取制度性护短,于是公权力针对公民权的侵权劣举将在连环谎言的包装与护卫下得以顺利实施,由此无限度地侵害弱者。”       他希望记者能用自己的一种分析方式去记录某个历史片段。“新闻是易碎品,而好的记者一生的追求,正是让新闻不碎。”胡舒立在《递罪》的序中。    罗昌平答《南方人物周刊》问  人物周刊:你对自己的现状满意吗?   罗昌平:生活指数满意,新闻却在谷底。   人物周刊:对你今天取得的成就,有何心得可以与他人分享?   罗昌平:成就?哈哈,现在远远谈不上成就。新闻是易碎品,既要影响现在,又能记录历史。就必须坚持做下去,一条道走到黑。我不是聪明人,但有笨办法,做最喜欢的事情,会投入别人数倍甚至十倍的努力,仅此而已。   人物周刊:对你父母和他们成长的年代,你怎么看?你理解他们吗?   罗昌平:我的父母生活在最底层,他们承担了那个时代最大的苦难,却给了我足够的自由与独立的可能;他们很穷,却给了我最大的财富——能吃苦、不作恶。过去31年里,我一半时间与他们度过,一半时间在外飘泊,距离感加重了牵挂。我们最大的理解是彼此包容。   人物周刊:你对这个时代有什么话不吐不快?   罗昌平:讲真话。   人物周刊:你对你所从事领域的前景怎么看?   罗昌平:这个时代太急功近利了,这个行业太急躁无常了,专业化程度远远不够。在不少同行看来,新闻是一个没有前途的领域,但如果不做,我们生存的环境、面对的系统将会更没前途。改变不仅需要围观,还需要表达和参与。所以我会尽力坚持,并影响更年轻的一批人坚持。   人物周刊:你觉得你的同龄人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罗昌平:不管愿不愿意,我们这代人已被推到了历史的舞台。理想在堕落,市场在兴起,无法独立的生活与无法独立的思考、人格并存。   我试图用“末法的一代”来描绘同龄人。这代人正在呈现一种衰微之势,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有价值上的分裂,有对历史和文化的淡漠,又缺失情怀与常识,在飞速而碎片的流水作业中失去了方向。但是,低谷或许暗含着新生,因为我们少了历史负担,更容易与现代文明接轨。   人物周刊:你认为什么样的人称得上是有“领袖气质”?如果一定要你选,你的同龄人中够得上青年领袖的还有谁?   罗昌平:在《魔鬼词典》里,领袖被戏称为“衣服最容易脏的地方”。其实我挺怕“领袖”这个词的。在这个时代,还是尽可能去掉个人色彩,回归到事件本质更好。现在假的东西太多了。   人物周刊:责任和个人自由,你最看重哪一个?   罗昌平:个人自由,但总在为担当而牺牲自由。   人物周刊:对你影响最大的一本书,或者一部电影?   罗昌平:没有。不断看,不断完整。   人物周刊:你幸福吗? 有没有什么不安? 你现在最大的担忧是什么?   罗昌平:幸福是比较级的,有奋斗的方向与可以回去的故乡,就是最大的幸福。还好这两点都有。       做这一行,不稳定影响肯定存在。发表《再问央视大火》时,收到过死亡威胁;签发《安元鼎专职截访》,受到过强权干扰;《公共裙带》也承受了不同层面的压力,好在可以坚持。不安来自内心,而非外力,比如感到时间不够、知识短板、眼界受限等。   来源: http://www.nfpeople.com/News-detail-item-987.html 基辛格与中美外交风云(下) 图为1974年11月27日,时任美国国务卿基辛格再次来华时与时任中国副总理邓小平会谈。 1996年4月19日,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里同时任中国国家主席江泽民交谈。 2011年1月10日,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在一个午餐会上与基辛格见面。 类别: 转贴   查看评论

阅读更多

走出乌托邦(上)

秦晓:走出乌托邦(上) 南方人物周刊 2011-05-16 16:44 我愿意做一个体制内推动改革的人士,而不愿意被人称作公共知识分子。我们主张用渐进改良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从高干家庭出身的“红卫兵” 到央企管理者,从坚持政府主导下的市场经济理念,到彻底成为自由市场经济的信徒,秦晓告别乌托邦,走了一条与他的高干同学迥异的反思之路   2010年7月19日,招商局集团董事长秦晓正在清华大学综合体育馆内做毕业典礼演讲。台下有两千多名经管学院的毕业生和亲友,以及学院工作人员。这是这所学院第一次在全体学位毕业生的典礼上邀请嘉宾做演讲。   清华大学是中国最富盛名的高等学府,1949年之后成为这个国家优秀工程师与高级官员的摇篮,不久前举行了盛大的建校百年典礼,现任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即毕业于此。清华经管院创办于1984年,一直到2001年它都有一位显赫的院长——朱镕基,这位曾经担任过中国总理的清华校友,被视为铁腕改革的强力角色。   如同所有庆典一样,在各级领导和5名不同学位的毕业生代表讲话之后,秦晓站到了讲台上。他穿着整齐的西装,人很瘦削,脸上习惯性地不带笑容。作为一名超大型央企的管理者与清华大学兼职教授,台下的人们已经大体想到他会说些什么,无外乎是我很荣幸、希望你们今后能为国家多做贡献等。   秦并没有客套地说一些赞美的话,他开始回顾大学的功能与大学生的使命,紧接着他的话开始出现了现代社会的字眼,这是他那一段时间思考的总结:“我们所讲的社会转型不是中国语境中的‘现代化建设’、‘国强民富’、‘大国崛起’,而是现代性社会的构建。现代性社会是相对于传统社会而言的,它的主要标志是以‘启蒙价值’,即自由、理性、个人权利为价值支撑的,以市场经济、民主政治、法治社会为制度框架的民族国家。”   接下来秦晓分析了普世价值与“中国模式论”的关系:“‘中国模式论’所宣扬的是政府主导的、民族主义支撑的经济发展路径、政治权力结构和社会治理方式。它正从一开始的‘特殊论’走向‘取代论’。‘特殊论’是以特殊性消解普遍性。特殊和普遍本是相互依存的,没有普遍性何来特殊性。而‘取代论’则宣称‘中国价值’可以取代‘启蒙价值’。‘特殊论’和‘取代论’试图用现代化、稳定、国家民族利益、民生、理想代替现代性、自由、个人权利、民主、理性这些普世价值的核心和基础,我认为是不可取的。”   最后,他希望“清华学子能秉承普世价值,担当起开创中国现代化之路的历史重任”。   秦的发言被迅速转载到网络上,出乎他意料的是,这篇文章产生了极大的反响,一时成为网络、评论、转载的热点议题。一家网站把他的头像做成绞刑架下受刑的模样,并冠以“西 的 奴”。和他并列的还包括吴敬琏、许小年、张维迎、胡舒立等学者和媒体人。   另外一家网站开始出现一组以秦晓为关键词的批判性文章,质疑他的种种作为,从他少年时的经历一直到他在招商局集团和招商银行担任董事长期间的两起资 的 产交易行为——出售平安 的 保险与购买香港永隆银行。   几个月后的“两 的 会”期间,该网站还公布了一封公 的 开信,要求彻查秦晓在这两桩交易中的作为。   一个月后,在深圳蛇口的招商局会议室里,当我问秦晓是否看过这些内容时,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自己正在读的两本书——茨威格的《昨日的世界》和马克·里拉的《当知识分子遇到政治》。   相比起个人受到的打压,他更担心的是激进主义的思潮:“激进主义和意识形态化,是落后国家现代化过程中很容易掉进去的陷阱。为什么哲学家、思想者德国多呢?就是因为德国当时相对落后,落后就需要药方,就需要倚重国家的力量。国家主义、意识形态、激进主义都是落后国家容易出现的。激进主义形成之后不仅会‘异化’,导致专制,更为可怕是会深入民族的血液和基因,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出,‘文革’己经过去三十多年了,但它的恶习并未铲除,有时会死灰复燃。”   中山大学博雅学院院长甘阳是那些网站所认同的学者,也是秦晓的朋友。对于这名酒友,甘阳的评价是:“秦是一个复杂的人,对他的任何标签都是简单化与脸谱化。”   一些媒体称秦晓是“公共知识分子”、意见领袖,秦并不认同这个称谓。他说:“我不喜欢这些词。在中国的话语环境中,这些称谓被认为是持不同政见者。我的出发点更多是忧患意识和问题意识。问题集中表现在分配不公、缺乏普遍正义、法治不健全、道德沦丧。这些现象的产生有发展中的原因,但更主要的是体制性的,如不能从根本上入手,可能会触发成社会危机。社会危机是大的灾难,只有激进主义才会认为这是动员民众的资源,达到某种革命目的的手段。激进主义导致的是最坏的结果。我很担忧,希望能够说出来,让大家关注。另一方面,这些问题是可以在体制内通过改革和政策调整改善和改变的。比如说相对独立的司法体系的建立。”   他把自己看成是体制内的改革者。   接班人的困惑   这是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现实:秦晓是在他所批评的体制下成长起来的,他也曾经有过“激情燃烧”的岁月。   秦晓出生在一个共产党高级干部家庭。他的父亲秦力生是土地大革命时期从山西奔赴延安的老一代革命者,但主要是在刘志丹、高岗、习仲勋、马文瑞等陕北干部的圈子。他的母亲亦在早年投奔延安,三舅阎揆要是黄埔军校一期生,开国中将。   1947年,秦晓在山西的359旅旅部医院出生,王震将军的夫人王季青送来一百个鸡蛋。很多年之后,王震的儿子王军成了秦晓事业上的领路人。   秦力生后作为南下干部转战西南,担任西康省委副书记,之后调任北京,担任中科院办公厅主任、副秘书长,与张劲夫、杜润生成了同事。   出生在这样的红色家庭,秦晓自幼接受的是共产主义教育。他参加了第一届全运会团体操的表演,也在十年大庆时冲向天安门献花。他依然清楚记得,中苏关系破裂后,全家聚在收音机前收听《九评》的场景:“播音员夏青和齐越,铿锵有力地说:你们撕毁的合同不是几个、几十个,是几百个……你们倾伏尔加河之水也洗不尽对中国人民欠下来的债!那语调,那每一句话,让人听着都特别激动,特能激起义愤,真的感觉是出了心中的大气了。”   从六一幼儿园、育才学校一直到北京四中,秦晓在干部子弟云集的学校里长大。家庭教育和学校的经历给秦和同龄人打下的最深印记是“不能有优越感,不能有干部子弟架子,要多吃苦,你是要承担责任的,要接班的”。   他也经受了大饥荒时期的困顿,并且坚信自己就像苏联小说《水泥》描写的主人公一样,要学习建设祖国的本领。他的理想是去清华大学读工科,并且坚信从政不是学出来的。   初中从育才学校毕业后,他得到北京市颁发的金质奖章被保送进入了北京四中。这是一所高干子弟和平民精英云集的著名男子中学,集中了无数政治局委员、元帅、部长的儿子们。   秦晓是当时班上的团支部书记、1949年之后最早的中学生党员。比他早几个月入党的有好友孔丹(中调部部长孔原之子)。当“文革”到来时,学校正常的领导层已经被冲垮。他和孔丹、薄熙永(薄一波之子)组成了四中革委会,并担任副主任。他们的师兄、辅导员马凯是现任国务院秘书长。他们试图控制日益躁动的情绪。   当“文革”风暴席卷中国大地时,秦和他的同学们把这场运动视为实现毛泽东革命理想的社会实践,他们成立了四中红卫兵组织,这个以高干子弟为核心的派别后来被称作“老兵派”。   四中最早的红卫兵组织是刘辉宣带头倡议的,这个大校的儿子写了首红卫兵战歌,其中“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成了“血统论”的普及版。   与其他学校的激进情况相比,四中相对温和。秦和他的战友们更在意的是维持秩序,试图将风暴控制在可控范围内。   当有学生围攻校长杨滨时,孔丹、秦晓带人解救了他,而在另外一所高干女儿云集的北师大女附中,校长卞仲耘被殴打致死,而且类似的事情层出不穷。   一位“文革”经历者、秦晓的朋友告诉记者,秦和孔丹试图维护秩序,保护校长的原因在于杨滨本身就是延安时期的老干部。他们本质上是在捍卫自己的出身。   赵振开,当时四中的高一学生,告诉我:“孔秦控制的学校团支部掌权,他们接管了权力,但不主张暴力。他们开始带人维持秩序,起到了很好的效果。西纠(北京“西城区纠察队”)的作用很复杂,一方面他们起到了灭火的作用,但在驱赶黑五类上也动手了。成立西纠更主要的是维持秩序,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他们对‘文革’以及血统论是一种暧昧的态度。”   “文革”初期,北京中等学校造反派红卫兵组织中存在着相互对立的两大派——“四三派”和“四四派”,赵是“四三派”的成员,日后他主编了一本书试图还原那段历史。秦晓写出了自己的经历与反思,而很多他显赫的同学拒绝了赵的请求。   秦并未否认自己当时的激进思想,后来他开始反思:“对我们这些学生而言,‘文革’早期之所以能接受批判校领导、‘破四旧’,直接的思想基础一个是批判修正主义教育路线,一个是阶段斗争,这两条是接受的。就算我们这些人有分寸,‘破四旧’基本上没有参与,对校领导也没那么极端,更无参与暴力。但是,我们还是卷入了,只是对当时采取的方式不赞同而已。”   孔丹和秦晓等“老兵派”红卫兵组织了“西纠”。孔任司令,陈小鲁(陈毅之子)任副司令,秦晓担任宣传部长。他们吸取了北伐时期周恩来在上海成立工人纠察队的做法。秦认真学习了毛泽东在三湾改编的经验,开始试图在亢奋的年轻人当中整风。   周恩来认同了他们的做法,并且安排了办公用房、车辆、食堂等。西纠并没有存在太长时间,很快被中央文革取缔。   “老兵派”被打倒,以平民精英为核心的“四三派”开始上台。   最鼎盛时,秦晓曾作为红卫兵代表登上天安门接受毛泽东的检阅。当毛出现时,秦注意到毛对狂热的红卫兵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厌恶。   孔丹和秦晓的父母先后被打倒,他们两人也先后被抓。逮捕孔丹的学生是今天以左派面貌出现的一名经济学家。   当秦晓获释后,他已经无学可上,无工可做,家被抄之后无处存身。此时,毛为了平息红卫兵运动,发出了“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指示。   秦和他的朋友们逃离了北京,插队在内蒙古锡林郭勒盟阿巴嘎旗伊和高勒公社额尔乌登大队的边境二线牧区。他开始学蒙语,练习放马。   有一次去牧民家里吃饭,秦晓的位置靠里,光线暗。他接过一碗面,吃到一个硬东西,有点像肉,可怎么嚼也不像是肉,有纤维。他突然意识到这是冻硬了的牛粪。   他住在牧民家里,旁边是小孩和老太太。睡着后觉得手上凉了一下,醒过来后猜想是不是被旁边的小孩碰到了,打开被子发现是一条蝮蛇,头很尖,有毒。   环境的改变带来了理想主义的破灭,秦和他的朋友开始思考中国问题的出路。这些高干子弟因为背景关系,开始交换各种书籍。秦的母亲有一位朋友在北京图书馆,他通过关系借了很多书,他们想阅读马列原典,试图检查毛的做法是否符合共产主义原教旨思想。   他在给同学的信中经常引用罗曼·罗兰《约翰·克利斯朵夫》的一段话:“一个人从出生到他成熟前,是被灌满了各种谎言,他(她)成熟的第一步,就是呕吐,把这些谎言都吐出来。”   屠格涅夫的《父与子》是另一本影响他的书。秦觉得写的就是他们:这一代人所面临的,可能是一个和父辈不同的世界,需要有一种新的思维。   很多年后,他的很多朋友试图给父辈立传以资怀念。秦劝他们,如果没有新的思维去重新审视,单纯歌功颂德没有必要。   他和他的朋友们开始讨论灰皮书(政治、思想)、黄皮书(文学)、白皮书(文献)这些内部书籍里的内容,在遥远的内蒙牧区,使年轻人经历着思想上的反省与启蒙。   和秦一起在内蒙插队的北师大女附中学生刘进(高教部副部长刘仰峤女儿)直接质疑毛:“反正什么事都是‘他’对”。秦也开始逐步意识到“文革”的混乱,大规模的群众武斗,把红色政权宣称的基本队伍——干部和工人阶级打成保守派,已经不仅仅是中央文革小组的问题了,跟毛有很大的关系。   刘进跑去贵州看望姐姐刘青峰,把姐姐和姐夫金观涛写的《公开的情书》一个字一个字抄写在红色笔记本上。秦在牧场放牛时看了这本“小红书”并且记住了金观涛这个名字。他还看了刘辉宣的小说《晚霞消失的时候》,开始用真善美来反思过往。   1971年,林彪的“九一三事件”发生,秦的理想主义梦想彻底破灭,“上帝最好的学生背叛了上帝”。他写信给朋友说现在只认同毛泽东的《实践论》,把它作为一个认识论、方法论,别的都要重新认识、评价。   两年后,他成为工农兵大学生,在山西矿业学院读书,开始认真学习英语和数学这些并不革命的知识。   然后,他被分配到煤炭部,回到了北京。   从官场到商界   1978年,邓小平掌控了最高权力,被打倒的老干部重新走上领导岗位,社会秩序开始恢复。   秦的朋友孔丹从陕西插队回来,在社科院读了吴敬琏的研究生。和他的很多朋友一样,秦晓在中国矿业大学完成了管理学研究生学业,并把目光投向经济领域。   80年代是一个思想迸发的年代,在甘阳看来,那时思想界派别的分歧并没有像今天这样你死我活,彼此都认识到改革势在必行,在大的方向上共识度很高。   秦和很多年轻人交流甚多,这些人多集中在中央书记处农村政策研究室和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农村所,王岐山、周其仁、王小强等人都是活跃分子。   他把金观涛介绍给孔丹讲解控制论,金提出中国是“超稳定结构”的论点。秦当时并不完全认同,和金反复辩论,也因此成为好朋友。   赵振开成为那个时代的文学旗手,被査建英称作“我们时代的金斯堡”。秦当时并不认为文艺会对社会有多么大的影响。他和他的朋友认为只有“半疯子”才能成为诗人。   现在他承认,其实文艺上的启蒙是更根本的,那时的见解太狭隘了。   1983年,秦晓进入中南海,出任政治局委员宋任穷的秘书。他说:“当时老干部找干部子女做秘书很普遍,一是认为可靠,经过文化革命,好多老干部都有怕秘书造反的心结。另外就是文革后期老干部还没有恢复工作的时候,正常的组织渠道不通畅,消息全是通过子女们之间传来传去的。”   秦的身份以及人脉让他获得了这个机会,从而在最高层级了解这个国家。他的朋友孔丹当时是国务委员张劲夫的秘书。   当秦进入中南海时,宋任穷正处在权力最高峰,作为中共八老成员,他分管人事工作。宋的政治态度处在陈云与邓小平之间,后来担任了中顾委副主任。   在此期间,秦晓有机会在体制内从政,但因种种因素而未能赴任。   秦晓并不认为自己丧失了什么机会,他认为自己并不适合从政,他喜欢直接说出自己的感受,他总是试图保持一种独立思考的精神和勇气。   担任APEC工商咨询理事会副主席期间,秦要向主管部委的领导汇报,一位部长的指示是既要有中国特色又要有延续性,秦当即指出“我们是来处理问题的”,并建议把工作班子安排到中信集团。   汇报结束后,一位司长私下向他抱怨:“秦总,你以为政府开会是干什么,你以为是解决问题么?只是告诉上面我们开了一个会。”秦并不满足这个答案,并在接下来的汇报中向领导说,只要告诉我什么不能干不能写就可以了。   3年后,在石油部担任了一年的副司长之后,秦接受了中信集团业务部总经理王军的邀请,出任副总经理。   在此之前,他陪同宋任穷在三峡考察。他和同一艘游船的外国人聊天,宋注意到这个细节,并询问他的英语水平。宋说你应该去更适合的地方。   秦去了石油部国际司担任副司长,在此之前不久,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是去上海工作的曾庆红。   王军最初希望孔丹能够来中信,而孔已经在香港的光大集团任职,他转而推荐了秦。三人见面几分钟后,王开始讨论秦来中信的细节。   在此之后,秦先后担任业务部副总经理、总经理,集团副总经理、总经理,一直作为王军的副手出现在前台。   中信集团是直属国务院的一家超大型企业。改革开放之初,邓小平找到老牌资本家荣毅仁,成立了这家利用国外资金发展的企业,从银行、房地产、租赁到卫星通讯、金融,这家公司均有涉及。王军在中信集团有着特殊地位,董事长荣毅仁都要让他三分。   1995年,秦晓出任总经理。在他的就职演讲中,他开始用现代企业理论和实践来剖析中信资产、组织结构和经营战略。他还专门写了一篇文章讲现代企业理论,从科斯的交易费用到威廉姆森的“M型结构”;另一篇文章论述中信管理体制、资产结构、发展战略重组和调整方案,被称为“20条”。   两年后,他带着对大公司总部功能的思考和体验,去剑桥大学读了经济学博士。   秦的思想开始转变,不论是在中南海还是早期在中信,他都是发展主义政府理论的信徒。他和他的朋友都承认向市场经济转轨,但始终强调的是在政府主导下的市场经济,最初学习过东欧的奥塔西克、科尔内的理论,但他们很快发现这些理论没法满足现实的需要。   此时,东亚四小龙兴起,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强国。这让他们把目光投向了日韩——因为文化上的相近性,而且在体制层面上更有认同点,他们都认为市场经济转型需要政府扶持。   日本的通产省模式成为他们的楷模,秦晓写了一篇《大公司战略》,提出要学习日韩经验。《通产省的奇迹》、《Governing Market》(《驾驭市场》)这两本书是他反复阅读的。他和吴敬琏开始争论自由市场经济模式是否适用于中国。   1994年,秦晓出任中信澳大利亚分公司董事长,在悉尼读博士的韦森与他在一次研讨会上认识。韦森说当时的秦晓尚处在思想转型期,依然坚持政府主导下的市场经济理念。很多年之后,他惊讶地发现秦已经彻底成为自由市场经济的信徒,并且试图探寻已经市场化了的中国社会的未来走向问题   在澳大利亚时,秦晓开始系统学习微观经济学,开始梳理自己的思想。很快亚洲金融危机爆发,现实问题和理论学习让他扭转了思路。   他分析自己的转变是:“亚洲金融危机后‘东亚模式’的问题得以暴露,这些问题主要是扭曲资本价格(汇率、利率)、政府对企业的过度干预和对市场的不当替代、官商勾结产生的腐败等,因而它的产生的奇迹是有代价的、是不可持续的。经过亚洲金融风暴的冲击,‘东亚模式’受到了批判,这些国家也逐步转向主流市场体制。后来读了‘公共选择理论’,从经济学看政府也是个利益集团,他们既不比别人道德更高尚,也不比别人更聪明,他们的目标函数是选票极大化,所以会出现民粹、短期行为等弊端。回头看中国这几十年的改革,当年留下来两个问题:政府职能和产权。这两个问题都变成了现在经济改革中的大障碍,这也涉及到体制、理念(意识形态)和利益集团的问题。现在政府的主要职能不是提供公共产品,而是直接从事经营活动,还有大量行政审批,对要素价格的管制等。”   和很多企业家不同,秦晓对理论有浓厚的兴趣。1997年担任中信总经理期间去中央党校学习,在《资本论》的课上他向老师提问: “《资本论》有几个问题:第一个,马克思的理论是经济决定论,历史的发展、文明的演进是多种因素互动的结果,而不是由某个单一的因素决定的;第二个是他的假设是资源无限的,他认为只要解决了生产关系对生产力的束缚,在科技进步的推动下,就会创造出无穷无尽的财富来;第三是他假设人不是理性的,工人只要掌握了生产资料,就会把劳动作为生活的第一需要,而资源稀缺和理性假设是现代经济学和市场机制运行的两个基础性前提。”   同班的孔丹拽住秦晓的衣服。党校有中组部的代表,孔担心秦留下把柄。   一次,在陪同朱镕基接见外宾时,秦晓提醒说见面的基金经理有几百亿美元资产规模。朱说,他们有钱,他们是富人,我是穷人。秦回答:“朱老板,这话不对。人家对富人和穷人的定义不是按拥有多少钱算的,是以能调动多少钱算的。在这个意义上,你比他们有钱多了。”朱马上回应说:“调动钱?我能调动你吗?”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朱继续问秦晓:“你能调动荣智健吗?”秦的回答是“不行”。   荣智健是荣毅仁的儿子,中信泰富董事局主席,一名成功的企业家。从公司内部管理上讲,作为母公司中信集团总经理的秦晓,是可以指挥控股子公司领导荣智健的。   现实并不如此,荣智健完全掌控中信泰富,而且随着中信泰富在香港的成功,当秦去香港时,港人会问他,你是北京中信还是香港中信的。   王军决定出售价值上百亿港元的中信泰富股份给荣智健,这一决定是他和荣两个人做出的。当秦晓知道时,已进入起草合同阶段。   直到今天,秦依然不认为当年出售是完全基于缺钱的考虑。在此之前他和王军已经剥离出四十多亿人民币的不良资产,盈利已开始增长,因此中信并没有缺钱到出售资产抵债的地步。但他并不反对王军的决定,他认为从已经完全无法掌控的中信泰富换回资金可以去做其他投资。   在事后的具体收购中,荣智健的副手范鸿龄和秦晓在很多法律和财务的环节上产生了冲突。   荣智健不满意僵持的局面,并质疑秦的做法到底为了什么。最后的结果是王军找了其他人去完成交易,秦晓被“挂”了起来,很多集团的决策他无法参与其中。   秦的朋友孔丹在光大也遇到了类似的问题,中组部最后安排的结果是孔丹接替秦晓,秦晓去招商局担任董事长。   时任中组部部长曾庆红告诉秦晓:“招商局是民族老店,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在清朝、国民党时期都没有垮,你去一定要把工作做好,不能让这家百年老店垮在共产党手里。”   再造招商局   招商局由李鸿章于1872年创立,是中国唯一一家经历近140年仍保留下来的公司,也是洋务运动延续至今的唯一血脉。   1949之后,招商局成为一家在香港从事轮船货运的国有窗口公司。1978年后,招商局经历了第二次辉煌,作为招商局的实际掌门人,袁庚在毗邻香港的蛇口开辟了工业区,并推行了一系列改革措施。蛇口作为招商局当时的旗舰,成为中国社会演变的窗口。   当2001年秦晓接任时,招商局处在卖资产抵债的阶段。之前的狂飙突进让招商局机构膨胀,下属两百多家企业,投资产业分布在几十个领域,管理架构复杂而又粗放。   在亚洲金融风暴冲击下,招商局长期积累的内生问题得以暴露,被迫卖掉包括总部大楼在内的优质物业和友联银行偿还债务。当秦晓到来时,最危急的时刻刚刚过去,可以借到钱,流动性问题基本解决,但仍未走出财务困境,盈利不足以偿还债务利息。    继续阅读: 走出乌托邦(中)    走出乌托邦(下) 当地时间5月17日,泰国曼谷,佛教徒们举着蜡烛围绕一尊巨大的佛像进行祈祷。当日,曼谷上万名佛教徒聚集在一起庆祝卫塞节。卫塞节是南传佛教纪念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佛祖诞生、成道、涅盘的节日。REUTERS/Chaiwat Subprasom 5月18日,昆明,一名身穿城管制服,驾驶越野车的男子在接受交警的酒精测试,该名男子被查出酒精含量达340毫克。而每100毫升血液中酒精含量达到或超过80毫克则被定性为醉酒驾车。当日,“醉驾入刑”后昆明首次展开统一整治行动。IC 类别: 转贴   查看评论

阅读更多

CDT/CDS今日重点

十月之声(2024)

【404文库】“再找演员的话,请放过未成年”(外二篇)

【404媒体】“等帘子拉开,模特已经换上了新衣”(外二篇)


更多文章总汇……

CDT专题

支持中国数字时代

蓝灯·无界计划

现在,你可以用一种新的方式对抗互联网审查:在浏览中国数字时代网站时,按下下面这个开关按钮,为全世界想要自由获取信息的人提供一个安全的“桥梁”。这个开源项目由蓝灯(lantern)提供,了解详情

CDT 新闻简报

读者投稿

漫游数字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