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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瀚 | 0825 论政治革命与“社会革命” / 萧瀚

雲邊居士按: 本文发表于今日(2011年11月17日)发行的本期《阳光时务》(2011年第7期),现亦发表于此。 论政治革命与社会革命 萧瀚 摘要: 政治革命是要建立保障平等的自由等人权的政治制度,这是可能的,是一部分精英人物依靠共识、正确的观念以及意志的汇聚短期内可人为建构并完成的;社会改革是要改变由于良制的不完备性所导致的不公正,以及由于个人的懒惰等恶德或者每个人都可能发生的正常失误、神秘的命运所导致的不平等结果,因此它是不可建构的,是改良性的,是零星的、琐碎的、间歇的,它依靠永无止境的制度改进、人类的同情心和道德素养等落实到即使不是每个人但也得是绝大多数人的美德才能逐渐达成,并且是绝无可能完美无缺的乌托邦。 当代中国需要政治革命、制度革命,它是社会改良的一部分,甚至可能是最重要的部分。至于“社会革命”——这个伪革命话语体系中的虚假概念、伪概念早应该扔进垃圾桶了。 本文缘起 正如《布莱克维尔政治学百科全书》“革命的理论”条目所指出的,马克思对革命概念的使用使其进入现代语境。马克思使得“革命”第一次从以前的政变含义变成了一个包含着全息含义而非仅仅政权更迭含义的革命概念。 马克思在其《政治经济学批判》(第一分册)的序言中提出过“社会革命”的概念: “我所得到的、并且一经得到就用于指导我的研究工作的总的结果,可以简要地表述如下:人们在自己生活的社会生产中发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关系,即同他们的物质生产力的一定发展阶段相适合的生产关系。这些生产关系的总和构成社会的经济结构,即有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层建筑竖立其上并有一定的社会意识形式与之相适应的现实基础。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社会的物质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便同它们一直在其中运动的现存生产关系或财产关系(这只是生产关系的法律用语)发生矛盾。于是这些关系便由生产力的发展形式变成生产力的桎梏。 那时社会革命的时代就到来了。 随着经济基础的变更,全部庞大的上层建筑也或慢或快地发生变革。在考察这些变革时,必须时刻把下面两者区别开来:一种是生产的经济条件方面所发生的物质的、可以用自然科学的精确性指明的变革,一种是人们借以意识到这个冲突并力求把它克服的那些法律的、政治的、宗教的、艺术的或哲学的,简言之,意识形态的形式。”(《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3卷.页8—9》) 即使是在历史唯物主义学说的框架内,马克思也从未将政治革命与社会革命混为一谈,不但没有混为一谈,最先对这两个概念进行区分的恰是他自己,这种区分的原因也在于他并不认为两者必然是同步的,也不认为两者是可以相互替代的。在1872年的《关于海牙代表大会》的演讲中,马克思说: “我们知道,必须考虑到各国的制度、风俗和传统;我们也不否认,有些国家——像美国、英,如果我对你们的制度有更好的了解——也许还可以加上荷兰——工人可以利用和平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8卷.页179》,这段话之后,他还加了一句“但是,即使如此,在大陆的大多数国家中,暴力应当是我们革命的杠杆:为了建立劳动的统治,总有一天正是必须采取暴力。”) 与前述《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提到的“亚细亚生产方式”相榫合,马克思不可能认为(至少是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中国有社会革命的条件。但由于被歪曲的马克思主义以及列宁的《国家与革命》在中国的传播,革命话语一直是近百年来中国政治话语中的核心概念: 人们从欢迎革命话语到获得一个未必想要的革命后果,再到当今大量的革命恐惧论,无不充斥着对革命话语的语义歧义和误解甚至歪曲。 对革命话语的梳理和澄清,与区分并重新解读“政治革命”与“社会革命”具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本文就是出于这一目的的尝试。 一.概念:革命、政治革命、社会革命 英国政治学家海伍德(Heywood)认为“‘革命’一词的最初含义是周期性的变换(来自动词‘循环’,即‘to revolve’),正如1688年英国所谓的光荣革命对‘正当的’政治秩序的恢复一样。然而,法国大革命(1789年)确立了现代的革命概念,即革命是一个破坏与取代旧秩序的戏剧性与深远性的变化过程。”(【英】安德鲁.海伍德著,吴勇译《政治学核心概念》,天津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 海伍德对“政治革命”的定义是:“是包含超出法律范围的大众行为的群众起义,它们通常(并不必然地)带有暴力的色彩。这就将革命与(武装)政变——小团伙摄取权力的行为——区分开来。革命不同于造反和叛乱,因为革命导致根本性的变革,即政治制度的变革,这与纯粹的统治精英的更换或政策的变化并不一样。”(同上) 海伍德还认为“社会革命”是“所有制和经济制度的变革,在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中就是‘生产关系’的改变。”(同上) 其实,上述海伍德对革命和现代革命的概念分析除了现象描述值得部分赞同之外,对革命、政治革命和社会革命的实质性分析都不到位。 在理解马克思的革命理论时,一个特别重要的前提是必须将其革命理论置于其历史唯物论的框架中,才能考察其思想的正确性和谬误性。由于马克思的阶级斗争理论存在着不可弥补的现实无法对应的漏洞,也就是说,作为一种社会理论,马克思的学说有其抽象的分析价值,但并不具有现实的指导性操作价值。(一个简单的道理是,阶级斗争学说是一种近似性的理论分析框架,而并非现实本身,例如工人罢工并不能被确切地定义为就是工人阶级的反抗,因为工人是具体的,参与和支持工人罢工的除了工人还有其他人,这种情况下每个具体的人都不能被抽象化,将抽象的理论机械地对应于人的现实身份常常是灾难的来源,例如1949年以后中国逐渐建立从而导致灾难并且最后在现实中被实际废止的阶级身份制。)因此,包括政治革命在内的马克思革命论,脱离了西方政治学主流,离开了政体以及限制权力、权力分立等最基本的主流政治学,而代之以抽象的阶级夺权这种与政治学本义毫无关联的空中楼阁,世界历史的发展充分地证明了马克思这套革命论用来指导政治实践和社会实践是极其有害的。(斯考克波尔的政治社会学名著《国家与社会革命——对法国、俄国和中国的比较分析》则只是对“社会革命”进行事实性研究,而未及价值性研究,并且由于是在继承马克思阶级斗争理论基础上的社会理论,因此将阶级斗争作为导致社会革命的最重要元素,因此其研究的结论对于如何理解“社会革命”有很高的社会学价值,但并无多少政治学价值。) 如果以阿伦特“革命唯一且向来的理由是自由”(阿伦特《论革命》)这一政治学而非社会学的根本性定义而论,政治革命究其实质,是指对政治制度进行变革,而且这种变革必须是有利于保障人权、保障个体与群体在不损害他人利益基础上自由选择符合自身幸福诉求的生活。并非对政治制度进行根本性变革就可以被称为革命,是否以暴力手段达成目的也不是确定一项政治制度变革是否称得上革命的关键,虽然需要大众一定程度和范围的参与可能是必不可少的。 至于“社会革命”,海伍德的定义至少与“社会革命”概念的提出者马克思的思想存在严重分歧,马克思所谓的“社会革命”,其社会概念本脱胎于黑格尔的“市民社会”,因此,所谓社会革命,在马克思那里,虽然所有制的变革、经济制度的变革都是其中根本性标志,但也不能将社会革命仅仅视为这两项的变革,马克思的“社会革命”内涵要比它们广泛得多,内容可谓包括社会生活的一切方面——当然包括政治,也包括人们日常生活的全面变革。因此,马克思在区分政治革命与社会革命的同时,其实在概念种属关系上存在逻辑上的问题,即政治革命其实是从属于社会革命,两者的区分并不具有逻辑上的平等地位,只是出于分析问题的需要而进行的区分。如果不将马克思的社会革命论置于其阶级斗争理论框架中,那么社会革命仅就其现象而言,后来的社会革命观念与马克思的观点也存在很大的内涵分歧,问题在于,即使抽掉了阶级斗争论基础的社会革命观念也存在严重的理论误区。 二 . 政治革命与社会革命的分野 进行上述概念澄清之后,对政治革命和社会革命进行深入的探讨才有可能。讨论任何现实的问题,即使以理论的方式进行,也不得不与具体现实相映照,讨论革命问题同样如此。 在人类历史的长河里,人类就制度进行的变革以及在社会演进方面都已经有了不少经验和教训,而社会理论家的一个重要使命,是在于对这些历史事实进行梳理、分类,从中寻找出某种具有普遍性的命题,以帮助现在和未来的人类尽可能少走弯路,少付代价——“革命唯一且向来的理由是自由”这一阿伦特命题不但是她对革命本身的精确把握,也是对人类的愿望,同时还是检验历史的重要根据。 没有哪个国家像英国人那样自豪地认为自己是自由最受保障的国度,这不是偶然的,从1215年的自由大宪章以来,英国建立了一系列保障人权的制度,自由大宪章本身就是贵族通过战争战胜国王的结果,制度意义上,这份被后世一再提及并且在现实中发生效用的宪法文件,本身就是革命。1640年的英国革命以及1688年的光荣革命,其根本问题依然在于限制王权,如何在议会和王权之间达成一种制衡性的权力平衡(并且能够保障人权)——所谓资产阶级革命之类的标签其实毫无意义,正如将这个标签贴在16世纪进行了独立革命的荷兰共和国头上也毫无意义。 18世纪发生了两场常常被相提并论的革命,就是法国革命和美国独立革命,法国革命是一场典型的社会革命——它包含政治革命,但远不仅是政治革命,它试图解决一切政治、经济、文化等问题;而美国独立革命则只是一场政治革命,政治革命之外的社会革命根本不在其考虑范围内,也没有任何意愿,就是11年后的美国联邦宪法的制定,也与此毫无关联,反倒是70多年后的美国南北战争是一场社会革命引发的战争(这次社会革命带来了近62万人死亡这一灾难性后果,而当时的美国总人口也就3100万人。)。 20世纪的苏俄、中国、北朝鲜、东欧等都进行了包括政治变革在内的所谓社会主义社会革命,另外还有土耳其的全盘西化社会革命。苏联和东欧并在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发生了取径自由民主宪政共和的政治革命。 从上述社会革命与政治革命的历史以及革命之后的结果来看,没有一个国家的“社会革命”有什么好下场——包括美国南北战争,这场内战使得美国青壮年男子伤亡惨重。在这些进行社会革命的国家里,通常都出现人权状况比革命前更糟糕的后果。比法国社会革命更糟的是,20世纪进行社会主义社会革命的国家无一例外地建立了极权制度,连革命前虽然存在严重问题但基本尚可的制度都没保住,官僚集团的权力无限扩张,甚至基本人权都遭到灭顶之灾,更谈不上自由、幸福与安全,而财产公平正义和平等也都更是镜花水月。 用一个也许未必那么准确的词语概括,社会革命导致了“内战”——除了美国南北战争仅仅持续了四年,其他社会革命国家的这种内战长期持续,形成本国官僚集团对本国人民的持久奴役,这是通过暴力革命获得无限权力之后的官僚集团针对本国人民的国内战争。 之所以会发生这种后果,不仅仅与革命者集团无限的权力欲和乌托邦欲有很大关联,也与这些国家国民的愚昧存在很大关系。在以消灭私有制为基本经济追求的社会主义社会革命国家,革命前人们的私有财产就没有得到过严格的司法保护,而他们居然会相信一个取消私有制的制度能给他们带来福祉,这是非常典型的妄想瓜分他人财产的懒汉的报应。 由于制度与社会存在着某种逻辑关系,存在着互动关系,简单地将社会视为良制的基础,或者将良制视为美好社会的基础,可能都是偏颇的。如果仅仅从逻辑上分析,会发现一个奇异的现象,即 拥有尽可能多的有自由意志和美德的公民,确实会是催生良制的基础,这在逻辑上说得通,问题是,如果说只有有了良制才能催生一个美好社会,在逻辑上同样说得通。 于是,良制与美好社会之间的关系就变成互为因果的鸡生蛋蛋孵鸡的问题。 美国革命迄今已有235年的成功案例,给了世界一个十分重要的启示:建立一个良好的限权性宪政政治制度,是保障人权,继而保障全社会朝美好社会发展的基础。革命者非常清醒地意识到,他们只能尽最大可能将如何选择生活的权利留给人民自己,而不是越俎代庖假冒上帝替别人去选择。他们并没有自作主张地赋予人民“幸福”,而是保护人人有权追求属于他们自己的幸福的权利。 而掌握权力的社会革命家们却总是喜欢自充上帝,他们知道什么是幸福,他们甚至知道什么是别人的幸福,尤其是他们认为幸福只有一种,就是他们准备兜售给人民的那种,如果人民不接受,他们就要用暴力强迫人民接受。社会革命家们几乎无一例外地对建立限权宪政政府兴趣不高(孙中山从一个政治革命家转向社会革命家,最初也对于建立宪政政府下力有限,而忙于社会革命,以至于最后蜕变到要建立万能政府),不但兴趣不高,甚至反对宪政制度,从而建立极权政治。 依然以阿伦特的“革命唯一且向来的理由是自由”衡量,政治革命是要建立保障平等的自由等人权的政治制度,是要建立权力分立和有效制衡的政治制度,目的在于保障基本人权,保护人民不伤害他人利益也不受他人伤害的生活自由选择权。这是可能的,是一部分精英人物依靠共识、正确的观念以及意志的汇聚在短期内可人为建构并完成的,这是一种现实中可以兑现的,在有效的条件配合下,甚至是可以立刻建立的。 社会革命即使是全社会的共识,因为涉及每个人的经济精神利益,一旦实施,则可能导致大量的社会冲突,因此它会导致观念与现实的断裂。而社会革命家们可能会通过宣传,制造尚未到来时人们因利益未受直接损害时的认同,这种认同是虚假认同,在现实面前可能一秒钟就土崩瓦解。也许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生存的所在是个天堂,但问题是不存在天堂,尤其不存在每个人都可以不劳而获的天堂。因此,社会革命家们用乌托邦说服人,一旦获得权力而要贯彻乌托邦政策,则只能使用暴力奴役人民——而奴隶是不可能建立什么天堂的,不但不可能建立天堂,连建立人间都很困难,只能建造地狱。 从一个正常的社会发展图景来看,社会改革是要改变由于良制的不完善导致的不公平结果,要改善由于个人的懒惰等恶德以及每个人都可能发生的正常失误与那些神秘的命运所导致的不平等结果,因此它是不可建构的,只能是改良性的,是零星的、琐碎的、间歇的,它依靠人类的同情心和道德素养等落实到即使不是每个人但也得是绝大多数人的美德才能逐渐达成,永无止境,并且是绝无可能完美无缺的乌托邦。社会改革的这些性质来源于人性本身,也来源于不可控的环境与自然因素,因此,它必然是与人——即使不是每个人但至少是绝大部分人的自身修为以及人类永远无法预测的好运与厄运相关,也因此, 社会改革是不可能用革命思维达到目的的,从这个角度看,如果将突变性作为革命的基本现象元素,那么社会革命这个概念本身就是错误的,因为,它在现实生活里是根本不存在的虚假概念,社会革命是一种伪革命。 (马克斯.韦伯在《经济与社会》中对阶级斗争分析法中就有类似深刻批判) 从美国独立革命以及其他各国大量社会革命的历史中,至少可以获得如下基本的经验和教训: 如果制度腐朽,那么以建立保障个体自由等人权为基本目的政治革命是必要的,甚至是必需的,但社会只能改良,不可能革命。否定政治革命的必要性,与倡导奴役有理并无本质区别,而动辄倡导社会革命,则是另一个极端,这种伪革命同样导致奴役。 三.政治革命与社会改革的关系 从马克思本义来看社会革命,那么政治革命从属于社会革命,但前文已经论证过社会革命这个概念是个伪概念,是个现实中不存在的东西,若以阿伦特对革命的限定而论,社会革命几乎都以失败告终,不仅如此,它同时也给千千万万人制造苦难与奴役,是阿伦特意义上革命的反动,是典型的伪革命。 政治革命与社会改革之间存在某种关联,不仅是逻辑关联,也是具体社会现象的事实关联。在人与社会的关系中,政府是作为制度代表者的一个中介,在人与政府的关系中,社会也是一个中介。在政府与社会的关系中,人也是一个中介。 如果将存在一定疆域的具有封闭性的区域性生活视为一种权力场域,那么可以发现个体、社会、政府存在着这样一种权力关系:个体的选择成就个体生活,个体的联合造就社会,人的联合成就社会,政府维护两者。一个良好的生活状态应该是:政府保护人民的自由,政府保护个体的利益、社会利益和国家利益,社会通过制约政府保护个体的利益和社会利益、国家利益,个体通过联合的社会制约政府,保证其保障人权的职能。由于政府拥有合法的暴力和各种经济能力,因此,政府的权力必须受到限制,对权力的限制程度取决于保障人权的强度与保障社会利益、国家利益的必要性。因此,通常而言,政府权力的大小与人权保障程度、社会利益保障程度需要某种动态均衡,既非成反比(虽然在绝大部分情况下可能是成反比),更不可能成正比。而限权的方式,经过人类数千年的试错,已经基本上形成代议制立法、责任制行政、法官独立行使司法权的司法三权分立的权力内部制衡模式,以及社会通过选举、言论自由、保留反抗暴政天赋权利等形成外部制衡的双重制约机制。 一个成功的政治革命,通过建立自由民主宪政共和的政体(即上述内部与外部双重制衡机制)来实现“唯一且向来的理由是自由”这一革命目的。唯有有了这样的制度革命结果,人权得以保障之后,社会改良才可能通过具体的个体努力和社会的共同奋斗,点滴、零星、间歇地实现。相反,若无法建立上述保障人权的自由民主宪政共和政体,那么由于被奴役的人民无法自由联合成一个有力量有作为的社会,那么社会改良也就不可能。 清醒的政治革命者从来不会以为一个好制度建立之后就万事大吉了,在1787年的费城制宪会议上,华盛顿认为这部宪法能维持20年就不错了,而富兰克林则更是悲观地认为最后还是会以专制收场。因为任何好制度都需要人去操作,美国迄今还在使用这部宪法,而且这部宪法在美国人日常生活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有一部好宪法好制度,还因为美国人民为这部宪法的实施作出了具体的看似琐碎却至关重要的贡献。制度并不直接创造美好,它只是保护并鼓励人们去创造美好,当好制度懈怠时,它也会妨碍人们创造美好。因此,好制度鼓励和保护人们进行社会改良,但它并不会直接进行社会改良——如果用权力进行直接改造,还可能带来恶果。因此,它与社会改良之间的关系是间接的,无论什么情况下,人本身的行为几乎都是最重要的。 华盛顿和富兰克林等这些美国国父们之所以会有这样悲观的想法,是因为他们谨慎,因为他们深知,好制度并不直接创造自由,好制度只能保护自由,自由也并不直接等于美好和幸福,并不代表就是创造与愛,在自由与一切美好之间还有很远的路要走,自由的基础性价值在于,它赋予你对美德和恶德的自由选择权。因此,自由未必产生美好与幸福,但没有自由也就没有美好与幸福。一个性质相同,结果相反的例子是,即使是经历了社会主义社会革命的国家,各自建立极权政治之后的人民生活虽然存在某种普遍性,但也有很大差异。例如,匮乏是几乎所有共产极权国家的共同特征,但人权被侵害、私生活被侵入的程度却因国而异。在朝鲜与中国行之有效的那些极权政策,在古巴就会大打折扣——一个那么热愛舞蹈的民族,灵魂本身的自由度是那些日常生活如墓碑一般死气沉沉的民族不能比的。可以说,这依然体现了类似的制度下,人本身的差异所产生的结果也有很大差异。 哈耶克因为极权主义的狂妄、愚昧与灾难而反对一切建构主义的社会革命,这反对并且包括了政治革命,他认为人类一切相对美好的制度与社会都是自生自发的自由扩展秩序。但哈耶克这一观点是错误的,在我认识到政治革命与社会革命的分野之前,我曾长期服膺于哈耶克这一观点,而历史事实表明,哈耶克这一观点不符合历史,甚至与其推崇美国也是自相矛盾的。如果哈耶克的观点能够成立,那么一切革命都是错误的——而历史上许多革命都是成功的这一基本事实就否定了他的判断。哈耶克的错误就在于他没有区分政治革命与社会改良的不同特性,并且以一种相对主义的立场论证自由未必对每一个人都是正面价值(尤其是政治自由)——但正如列奥.施特劳斯所说,如果一切都是相对的,那么吃人肉也只是个口味问题。哈耶克忽视了阿伦特所十分关注的一个问题,即在极权主义之下,个体确实很难有作为——这意味着热愛自由者未必能为自己的自由做什么,因此,失去自由甚至并没有为自由而奋斗并不意味着人们不愛自由——而这正是阿伦特的非凡洞见。再者,在长期奴役的国家里,绝大多数人对自由的向往甚至需要一个觉醒和熟悉过程,至少对于享受过自由乐趣的人们而言,要让他们重新回到受奴役状态绝对是极难忍受的。如果哈耶克将服从奴役视为自由的一种,那么他也就瓦解了自己的理论——因为奴役制下,他所倡导的社会改良是不可能的。 结语:什么是中国的问题 大陆中国人一大可悲,是62年来,普及教育才刚刚开始,国人就接受了一套全面洗脑的所谓教育,这套洗脑教育中存在着大量严重错误的价值观以及思维剧毒。 革命话语是洗脑教育的重点内容之一,数代人都被这套剧毒物所毒害——包括我自己。今日中国最重要的问题,与极为重要的革命话语混乱相关的是思维的严重混乱,这种思维混乱一方面来源于刻意的愚民教育和愚化宣传,另一方面也来源于人们自己缺乏思考习惯,以及思考能力。 就革命话语而言,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知识界和思想界的基本取向是否定革命(思想界最初否定革命,是对官方革命话语体系的一种反动,但这种出于逆反心理的反动并没有经过理论的深刻检验,一股脑儿囫囵吐枣式就全扔了,而其实89之后官方自己就已经讨厌革命话语了,因为他们深知那会是他们的坟墓),包括影响极大的李泽厚、刘再复先生的对话录《告别革命》,以及最近李泽厚先生再度用轻蔑甚至轻佻的口吻谈论辛亥革命。轻易否定革命者都对革命这个基本概念没有下过真正的功夫,他们既没有能力区分政府与社会,随之也没有能力区分政治革命与社会革命,同时包括李泽厚先生在内,这些政治学、法学(尤其是公法学)的外行知名人物,仅仅通过想象而不是建立在深入求知基础上的思考,就轻易地对革命问题发表意见,我甚至敢断定,他们连人民有反抗暴政的天赋权利都是不敢承认的——如果承认这一点就无法否定政治革命是任何一个奴役制度下人民的正当权利。告别革命,是一种奴性的话语体系,就其本质而言,与动辄倡导社会革命的极权话语两极相通。 无数成功与失败的案例都表明,政治革命要彻底,社会改良要耐心,政治革命的彻底成果要全心全意地维护与巩固,而社会改良要谨慎、节制、渐进。智慧的革命家如美国国父们严守自己的界限,不越雷池,让真正的选择归于人民自己;愚昧的革命家则热衷于当救世主,妄图用权力实现一夕成就天堂的社会革命美事,而对于政治革命却不下功夫,潦草对待,维护不力,甚至破坏有方。(可参考拙作《辛亥成败百年回眸》对孙中山后期的分析和评价 http://xiaohan.blog.caixin.cn/archives/25427 ) 我在《简议改良与革命》一文中说: “从奴役走向自由是革命,从专制走向民主是革命,从集权走向分权是革命,从伪共和走向真共和是革命,从极权走向宪政是革命,从统治走向自治是革命,从臣民走向公民是革命,从人治走向法治是革命。被称为转型时代的当代中国,这个时代就是革命的时代。对于自由而言,革命已无法拒绝。” 这段话所指的革命,是以制度变革为目标的政治革命,而非社会革命。 当代中国需要政治革命、制度革命,它是社会改良的一部分,甚至可能是最重要的部分。至于“社会革命”——这个伪革命话语体系中的虚假概念、伪概念早应该扔进垃圾桶了。                                          2011年10月22日於追遠堂   财新博客版权声明:财新博客所发布文章及图片之版权属博主本人及/或相关权利人所有,未经博主及/或相关权利人单独授权,任何网站、平面媒体不得予以转载。财新网对相关媒体的网站信息内容转载授权并不包括财新博客的文章及图片。博客文章均为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财新网的立场和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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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泽 | [转载]夹缝里的声音——陈有西西北政法讲座视频

2011年11月15日 12:15:02    原文地址: 夹缝里的声音——陈有西西北政法讲座视频 作者: 陈光武律师 夹缝里的声音——陈有西西北政法讲座视频 2011-11-9 [陈光武按]有西最近讲座很多,因受北海案信息的挤压,很少转发。今天转发这个讲座的帖子,不仅是因为这次讲座的观点新颖,也不仅是因为其学术水平的精深,更重要的是因为这样一场普通的学术讲座,为何会一度难产?我们的学生该学什么,我们的教师该教什么?我们的社会应向何处去?真有点莫名其妙了。中国这些年发达了,人民币换取的话语权足以覆盖全世界,却容不下自家一张讲真话的三尺课桌,不知这是谁的悲哀…… 一场演讲引发的故事:分裂的大学         400多座位的教室容纳了900多人,法大老师西安律师和市民也闻讯来听讲座      我在咸阳机场落地时,教室已经挤满了同学们.但是此时音响和投影仪都没有搞定. 中国人民大学律师学院刑辩班首期学员西安律师段万金拍摄      [陈有西按]有点意外,到西北政法大学的一场为学生的公益演讲,受到了同学们空前的欢迎,可容400人坐的教室里,来了900多人,500多位是站着和坐在前排地上的。为了对得起同学们,一直习惯讲座“坐讲”的我,这次也站着演讲了三个小时。但是为了操办这场讲座,背后竟然有这许多的故事。看来我即将赶上贺卫方兄了,不是指学术水平和演讲人气,而是指“敏感”指数。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近年来,我的讲座从来还没有“敏感”过。我一直是为党政机关和学术论坛、电视台嘉宾作讲座多些,大学基本上限于我兼职教授的几所才去讲。比较内部的是全国县市公安局长培训班和各市、县委的五套班子的一些讲座。这些讲座的内容,一般没有在网上公布。     自从办了李庄案,我似乎有了些许争议,在上海律协的一场讲座,谈到了李庄案审判中的一些法庭真相,突然初尝了“敏感”的滋味。给上海律协的几位主办者,添了一些麻烦,内心一直不安。今日中国已经不是容不下一张书桌,而是容不下一张真实的讲台.随后贵州司法厅和律协邀请我去为全省3300位律师同行作讲座,事后从厅领导的总结点评中得知,请我主讲,他们原也有担心,想不到我的演讲非常讲政治,讲主旋律,讲得中肯,坦诚,传播了对律师工作的一种正确的理念。有利于把握律师执业的正确方向。去贵阳机场的车上,接到推荐我主讲的贵阳律师朋友的电话说,厅律管处来电话了,非常感谢他推荐了我。我才知道,愿来请不请我讲,他们一开始也有若许的顾虑。这倒让我开始审视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点象信口说皇帝没穿衣的小孩了。     西北政法大学的演讲,起于偶然,原只是为了对一个学生团体的创新精神的一种鼓励。我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个名人,到一个大学为学生们作个讲座,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有时间能够安排,自己累一点,给想听的年轻人说些思考的成果,也是一种济世和社会责任.而且我多次为浙江省的律师上岗培训讲律师法和律师业前景,为浙江省政府组织的大学生就业活动也讲过青年法学人才培养和律师业前景,现成的内容,讲一场也方便。因此这次到西安为律协讲课,西北政法大学的学生崔映西从我的博客上知道后,微博邀请我为他们学生也加讲一场。我很随意地答应了。他很激动,随即在网上公布,我随即告知他先落实和会场,并必须事先向校方汇报获得同意。作为一个四年级的本科生,他不大可能知道大学外请学者作讲座的一些内部审批规定,不知道请个校外学者讲座也是要受意识形态部门首肯的。事后的情况,不出我的所料,崔同学真正感受到了。但是,这位同学很能干,他能够直接通过老师找到了校长贾宇,贾据说还审查了我的事先公布的讲座提纲,认为很好,得到他的支持,才得以办成。但是当我从咸阳机场提前五分钟匆匆赶到会场,见到人山人海,却被引入贵宾室休息.因为投影不亮,话筒不响,感到有了点不太寻常。原来连校长同意的事,有关部门仍然在暗抗。结果还是接送我去大学讲课的西安律协的若干资深律师,原也是西北政法大学的兼职教授,直接进行了交涉,迟了十分钟终于得以开讲。相关的内容和效果,谌洪果博士已经写在文章中了。     其实中国的很多事情,都是自己吓自己吓出病来的。我们体制内现在已经有了很重的看客心态和不合作心态。一事当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左一点比右一点好,一个有点风险的事,能够不做就坚决不做,已经成了一种普遍的心态。只要自己安全没有责任,学生们有什么要求他们是可以无视的.他们根本不会去认真审查你想讲什么,只要道听途说“这人敏感”,他就先把他假定为“敏感”,这样自己的部门就会很安全,然后不会有被问责的任何风险。至于学生的愿望,学生的求知欲,他们是不用去考虑的。因为这些学生,目前不可能问责到他们。这种心态,其实怪不得西北政法大学的一些意识形态管理部门,全国好多的地方都是这样的。贺卫方这样有深刻思想和广受欢迎的大学者,居然会进不了一些大学的报告厅,就是这种自己吓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看客心态酿造的。     大学如果没有思想,这个社会就会到处是犬儒。长此以往,这个民族就会没有脊梁,堕落就是必然的。西北政法大学给我留下了良好的印象,感谢贾宇校长和谌洪果博士,感谢象对明星般待我的热情好学的同学们,感谢你们献的芬芳的百合和康乃馨,这些将长留在我的记忆中.好多同学在我网上留言和给我发信,说这场讲座坚定了他学习法律做个有责任感的法律人的信心.西安律协刑委会的一位律师朋友的女儿是法大二年级的,听了讲座后同她爸说,这辈子她决定学习做律师了.还有什么样的报答,比这更好呢?     明天7日上午和下午,我将在京接受搜狐网和央视网的视频采访,谈谈北大老法学家龚祥瑞的自传和他的法学思想.11月8日晚,我借到天津办案的间隙,应南开大学法学院学生会的邀请,将为同学们作 的专题演讲.时间是晚上6点开讲,地点在南开大学主楼333教室.到时将同同学们进行约三个小时的演讲和互动交流.欢迎南开的同学们来参加旁听.      一场演讲引发的故事 分裂的大学 ——陈有西律师西北政法讲座散记 谌洪果     西北政法大学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2006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师从于著名法学家贺卫方教授, 获法学博士学位。 (2011-11-05 22:24:00)        我是带着负罪感写这篇文字的。2011年11月4日,陈有西律师能到西北政法讲座,完全是偶然的机缘。他受陕西律师协会邀请来西安和律师交流,在微博上发了条信息,碰巧被西北政法的崔映西同学看到,于是问,那能不能顺便到西北政法大学做场讲座啊?没想到陈律师爽快答应了,说刚好能抽出时间,只要你们那边安排好。     映西同学和我很熟,当晚他就和我联系,看哪种途径更方便办成讲座。我说,近两年来我邀请了一些著名学者来讲座,尤其是萧瀚讲座风波,以及之后张千帆教授过来的讲座,都受到不少压力,如果这次我出面或许会敏感难办,所以就让他先努力争取,实在不行我再出面直接和校领导沟通。但我答应一定会去当现场嘉宾,毕竟我也求知若渴呢。     基于我对学校许多部门人员对学术讲座避之唯恐不及的了解,我是替映西和学通社的孩子们捏着一把汗的。在这个过程中我一直和他保持联系,并得知了整个过程的来龙去脉。考虑到学生们还得面临求学毕业压力以及学生社团会面临的维继压力,我在此也保持克制宽容的态度,不点名哪些具体的人在阻挠这场讲座。我对你们保持最大的理解和尊重,但也希望你们今后不要给学生穿小鞋,真的别这样,求求你们了。不过我有必要在此引述一些令人寒心的话:     “这种讲座学术意义和价值不大,我院不参与这个活动。”     “这是个敏感人物,别让他来。”     “你想砸我的饭碗是不是?”     “没什么问题,就是不准办,教室不准用,海报全撕掉,人不准来。”     “学生想听讲座我不管,西北政法丢不丢人无所谓,随便丢,没关系”;     “没有通知,我不能开教室的多媒体。”     好在好事多磨,不管学生承受了多大委屈压力,讲座最终顺利进行,学生挤满教室,受益匪浅,气氛非常和谐,没见有什么政治问题。这不多简单的事情,怎么就有人这么怕一场学术的讲座呢?在此我必须表达对陈有西大律师的极大敬意。他是6点半飞机才到西安,然后律协的人接车直接到政法,舟车劳顿,饥肠辘辘,就开始这场分文没有的公益讲座,一直讲到晚上十点半。对于西北政法大学来说,这样的既无本又有面子、学校学生双双受益的“好事”,哪里找啊。怎么还有人阻挠?真是有点想不通。而且,讲座现场,来了近二十位陕西的律师,他们很多都是西北政法毕业的,回到母校,给学生如此大的见证和影响,也感受到学生的热情和希望,但却为一些小小的阻碍讲座的问题不得不等待或和学校里的“老同学们”联系解决,这让学校情何以堪?     但我在这里必须衷心地、大大地感谢和赞美西北政法大学的领导——校长贾宇教授。在讲座受到阻碍,学生灰心绝望,泪眼汪汪的时候,校长得知了情况,亲自出面干预,旗帜鲜明地说讲座要继续进行。哎,这学生心里的“冰火两重天”啊,恁地一个百感交集。学生们简直要山呼万岁,但我说大家不要偶像崇拜。当然贾校长也真诚地道出苦衷:学校这几年正处于脆弱的特殊情况,所以也希望学生教师们多多体谅。尽管校长公务繁忙,没有参加讲座,但讲座完后,他还亲自发短信祝贺讲座的圆满成功。     学生和一线的老师们当然要多多体谅校长呢,所以今后若有学术讲座,我们这些守法的公民仍然会按照正常程序申请的,不敢轻易麻烦校长。但我因此更要期待下面的老师和部门工作人员们,不能再用你们狭隘的眼光和私心辜负了校长的心意。     对于贾宇校长,我想说的是,我从博士毕业回到政法,在很多事关学术和大学尊严的事情上和校长有过不少争论,但我内心真的是很尊重您的,这次讲座的玉成其事,让我感到以前对校长的期待是值得的,许多误解也得以冰释。贾宇校长是有基本的法治理念并懂得大学教育应以学术为本的,尽管他有时也说些糊涂话(比如他说,要“强化政法机关对法律教育的指导和管理职能”,这话一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或许他的初衷是要让法律教育得到更多的体制支持),但在很多场合,贾宇校长都说,要有“法治信仰”和“平民情怀”(这平民情怀体现在学校事务,岂不就是始终把学生放在第一位?);贾校长还说,“行政化是学术的天敌”,“回归大学本位,就是要把大学办成学校,而不是机关和衙门。”“如果教学和科研的中心地位建立不起来,教师和学生的主体地位没有得到承认和尊重,学校存在的必要性就成了问题,我们管理部门、后勤服务部门的重要性从何谈起?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他还主张,只有保证大学自由,才能“保存国家和民族的元气”。     这些话,都是掷地有声的,谁听了不都是充满振奋的呢?     但是我要说,正是在对贾宇校长的办学理念有着真诚认同的同时,透过西北政法一次次讲座的受阻,透过学校在管理和师生待遇方面的各种问题,我分明发现了这是一个分裂的大学。这种分裂让人心酸心痛。本来,学校中有教学、科研、党政、后勤等不同的部门,是非常正常和必要的,它们都服从和服务于大学的学术自由和独立,从而为国家和社会输送优秀的法律人才。问题在于,许多部门中的人员忘掉了这份核心目标,一方面执着于或者害怕失去现有的安定和利益,另一方面却在私利高度一致的同时,无形中做着互相拆台的事情。贾校长不止一次说过,他作为校长很多时候无能为力,西北政法流传的一个段子就是校长哀叹自己解决不了学生食堂的饭菜质量问题。     大学的分裂意味着大学不再以学术的尊严和独立为核心,教师们失落,学生们失望,行政人员失意,学校领导失分。老师学生之间的交流、领导和普通成员的沟通、行政人员和教师群体的理解等,都存在重重的障碍。在这其中,最要命的还不是这些机构设置、物质利益等方面的分裂,而是一种大学精神的分裂,教师人格的分裂。陈有西在讲座中说,体制内多有清醒的精英,所以我们要对法治的进步报以信心和耐心,但我却不得不说,就具体的大学环境而言,如果我们忘却了大学的理念,而唯行政化是从,那你很快就会被沦为一个精神分裂的人,并且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活在这种分裂当中,你会自动选择一种平庸的生活,而不在乎自己对大学自由、对学术精神、对生命尊严,会有什么样的伤害。体制腐蚀人心的力量真的需要我们时时自省呢。     面对这种分裂,我想说:     无论一个人多么成熟,社会经验多么丰富,对政治立场多么敏感,也请保持一份理想和良知吧。如果自己无法保全,也对别人的良知和理想报以充分的理解吧;     无论一个人多么谨小慎微,多么不愿意失去自己的地位和利益,也请不要过分紧张,视学生同事如同防贼,轻松地活着,本分地做事吧,如果你无能为力,也不要充当阻拦,尤其不要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无论一个人多么煎熬委屈,多么明白生活之不易,人性之复杂,也请一定知道,这是大学,学生和教师参与各种教学学术活动,不过出于坦诚率真的热情,没那么多阴谋考量,如果别人做事考虑不周,可以多批评,多宽容,但不要把我们想象得复杂,不要轻易把别人的行动上升到政治的高度。     无论如何,我相信大部分老师和学生都不愿活在这种分裂当中,正因如此,我才说,我是带着负罪感写下这些文字的。我的负罪感在于,我不愿因为之前我组织学术讲座所带来的压力,而让学生和教师自发进行的学术讲座活动无法正常展开,我不愿意因为我个人的行为而带来学校相关部门诸公们的高度警惕。一时的挫折倒好承受,但我真的害怕你们无形中出于工作本能的反应,都不愿意有所担当,都主观认为学术就是政治,从而用你们的手,慢慢扼杀了珍贵的学术事业和那些为学术事业而努力的人,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     所以,我很荣幸受邀参与这场讲座,更荣幸地被学生们推荐为陈律师讲座的点评人,在点评的时候,我首先深深鞠躬感谢了崔映西和那些辛苦组织这次讲座的学生们,你们的执着务实、遵守规则、敢于担当,才是西北政法的骄傲和发扬光大的根本。我看好你们的未来,祝你们平安,你们会很有出息的。     我也再次真诚希望我在这里批评过的那些同事们理解我的善意,如果言辞多有冒犯,我向你们赔罪,也愿意有机会请你们喝酒。我真心希望西北政法通过我们分工协作的努力,越办越好,只有这样,我们的日子才能过得越来越滋润。     对于这片土地,这个国家,何尝不是如此呢?     所以,我祝福你们。         上一篇: 何三畏:法律何以成为禁忌? 下一篇: 没有了 阅读数(46) 评论数( 0 ) 0 条 本博文相关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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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选举与治理 | 一场演讲引发的故事:分裂的大学_

[陈有西按]有点意外,到西北政法大学的一场为学生的公益演讲,受到了同学们空前的欢迎,可容400人坐的教室里,来了900多人,500多位是站着和坐在前排地上的。为了对得起同学们,一直习惯讲座“坐讲”的我,这次也站着演讲了三个小时。但是为了操办这场讲座,背后竟然有这许多的故事。看来我即将赶上贺卫方兄了,不是指学术水平和演讲人气,而是指“敏感”指数。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近年来,我的讲座从来还没有“敏感”过。我一直是为党政机关和学术论坛、电视台嘉宾作讲座多些,大学基本上限于我兼职教授的几所才去讲。比较内部的是全国县市公安局长培训班和各市、县委的五套班子的一些讲座。这些讲座的内容,一般没有在网上公布。   自从办了李庄案,我似乎有了些许争议,在上海律协的一场讲座,谈到了李庄案审判中的一些法庭真相,突然初尝了“敏感”的滋味。给上海律协的几位主办者,添了一些麻烦,内心一直不安。今日中国已经不是容不下一张书桌,而是容不下一张真实的讲台.随后贵州司法厅和律协邀请我去为全省3300位律师同行作讲座,事后从厅领导的总结点评中得知,请我主讲,他们原也有担心,想不到我的演讲非常讲政治,讲主旋律,讲得中肯,坦诚,传播了对律师工作的一种正确的理念。有利于把握律师执业的正确方向。去贵阳机场的车上,接到推荐我主讲的贵阳律师朋友的电话说,厅律管处来电话了,非常感谢他推荐了我。我才知道,愿来请不请我讲,他们一开始也有若许的顾虑。这倒让我开始审视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点象信口说皇帝没穿衣的小孩了。   西北政法大学的演讲,起于偶然,原只是为了对一个学生团体的创新精神的一种鼓励。我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个名人,到一个大学为学生们作个讲座,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有时间能够安排,自己累一点,给想听的年轻人说些思考的成果,也是一种济世和社会责任.而且我多次为浙江省的律师上岗培训讲律师法和律师业前景,为浙江省政府组织的大学生就业活动也讲过青年法学人才培养和律师业前景,现成的内容,讲一场也方便。因此这次到西安为律协讲课,西北政法大学的学生崔映西从我的博客上知道后,微博邀请我为他们学生也加讲一场。我很随意地答应了。他很激动,随即在网上公布,我随即告知他先落实和会场,并必须事先向校方汇报获得同意。作为一个四年级的本科生,他不大可能知道大学外请学者作讲座的一些内部审批规定,不知道请个校外学者讲座也是要受意识形态部门首肯的。事后的情况,不出我的所料,崔同学真正感受到了。但是,这位同学很能干,他能够直接通过老师找到了校长贾宇,贾据说还审查了我的事先公布的讲座提纲,认为很好,得到他的支持,才得以办成。但是当我从咸阳机场提前五分钟匆匆赶到会场,见到人山人海,却被引入贵宾室休息.因为投影不亮,话筒不响,感到有了点不太寻常。原来连校长同意的事,有关部门仍然在暗抗。结果还是接送我去大学讲课的西安律协的若干资深律师,原也是西北政法大学的兼职教授,直接进行了交涉,迟了十分钟终于得以开讲。相关的内容和效果,谌洪果博士已经写在文章中了。   其实中国的很多事情,都是自己吓自己吓出病来的。我们体制内现在已经有了很重的看客心态和不合作心态。一事当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左一点比右一点好,一个有点风险的事,能够不做就坚决不做,已经成了一种普遍的心态。只要自己安全没有责任,学生们有什么要求他们是可以无视的.他们根本不会去认真审查你想讲什么,只要道听途说“这人敏感”,他就先把他假定为“敏感”,这样自己的部门就会很安全,然后不会有被问责的任何风险。至于学生的愿望,学生的求知欲,他们是不用去考虑的。因为这些学生,目前不可能问责到他们。这种心态,其实怪不得西北政法大学的一些意识形态管理部门,全国好多的地方都是这样的。贺卫方这样有深刻思想和广受欢迎的大学者,居然会进不了一些大学的报告厅,就是这种自己吓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看客心态酿造的。   大学如果没有思想,这个社会就会到处是犬儒。长此以往,这个民族就会没有脊梁,堕落就是必然的。西北政法大学给我留下了良好的印象,感谢贾宇校长和谌洪果博士,感谢象对明星般待我的热情好学的同学们,感谢你们献的芬芳的百合和康乃馨,这些将长留在我的记忆中.好多同学在我网上留言和给我发信,说这场讲座坚定了他学习法律做个有责任感的法律人的信心.西安律协刑委会的一位律师朋友的女儿是法大二年级的,听了讲座后同她爸说,这辈子她决定学习做律师了.还有什么样的报答,比这更好呢?   明天7日上午和下午,我将在京接受搜狐网和央视网的视频采访,谈谈北大老法学家龚祥瑞的自传和他的法学思想.11月8日晚,我借到天津办案的间隙,应南开大学法学院学生会的邀请,将为同学们作 的专题演讲.时间是晚上6点开讲,地点在南开大学主楼333教室.到时将同同学们进行约三个小时的演讲和互动交流.欢迎南开的同学们来参加旁听.    一场演讲引发的故事   分裂的大学——陈有西律师西北政法讲座散记   谌洪果   西北政法大学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2006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师从于著名法学家贺卫方教授, 获法学博士学位。   (2011-11-05 22:24:00)   我是带着负罪感写这篇文字的。   2011年11月4日,陈有西律师能到西北政法讲座,完全是偶然的机缘。他受陕西律师协会邀请来西安和律师交流,在微博上发了条信息,碰巧被西北政法的崔映西同学看到,于是问,那能不能顺便到西北政法大学做场讲座啊?没想到陈律师爽快答应了,说刚好能抽出时间,只要你们那边安排好。   映西同学和我很熟,当晚他就和我联系,看哪种途径更方便办成讲座。我说,近两年来我邀请了一些著名学者来讲座,尤其是萧瀚讲座风波,以及之后张千帆教授过来的讲座,都受到不少压力,如果这次我出面或许会敏感难办,所以就让他先努力争取,实在不行我再出面直接和校领导沟通。但我答应一定会去当现场嘉宾,毕竟我也求知若渴呢。   基于我对学校许多部门人员对学术讲座避之唯恐不及的了解,我是替映西和学通社的孩子们捏着一把汗的。在这个过程中我一直和他保持联系,并得知了整个过程的来龙去脉。考虑到学生们还得面临求学毕业压力以及学生社团会面临的维继压力,我在此也保持克制宽容的态度,不点名哪些具体的人在阻挠这场讲座。我对你们保持最大的理解和尊重,但也希望你们今后不要给学生穿小鞋,真的别这样,求求你们了。不过我有必要在此引述一些令人寒心的话:   “这种讲座学术意义和价值不大,我院不参与这个活动。”   “这是个敏感人物,别让他来。”   “你想砸我的饭碗是不是?”   “没什么问题,就是不准办,教室不准用,海报全撕掉,人不准来。”   “学生想听讲座我不管,西北政法丢不丢人无所谓,随便丢,没关系”;   “没有通知,我不能开教室的多媒体。”   好在好事多磨,不管学生承受了多大委屈压力,讲座最终顺利进行,学生挤满教室,受益匪浅,气氛非常和谐,没见有什么政治问题。这不多简单的事情,怎么就有人这么怕一场学术的讲座呢?在此我必须表达对陈有西大律师的极大敬意。他是6点半飞机才到西安,然后律协的人接车直接到政法,舟车劳顿,饥肠辘辘,就开始这场分文没有的公益讲座,一直讲到晚上十点半。对于西北政法大学来说,这样的既无本又有面子、学校学生双双受益的“好事”,哪里找啊。怎么还有人阻挠?真是有点想不通。而且,讲座现场,来了近二十位陕西的律师,他们很多都是西北政法毕业的,回到母校,给学生如此大的见证和影响,也感受到学生的热情和希望,但却为一些小小的阻碍讲座的问题不得不等待或和学校里的“老同学们”联系解决,这让学校情何以堪?   但我在这里必须衷心地、大大地感谢和赞美西北政法大学的领导——校长贾宇教授。在讲座受到阻碍,学生灰心绝望,泪眼汪汪的时候,校长得知了情况,亲自出面干预,旗帜鲜明地说讲座要继续进行。哎,这学生心里的“冰火两重天”啊,恁地一个百感交集。学生们简直要山呼万岁,但我说大家不要偶像崇拜。当然贾校长也真诚地道出苦衷:学校这几年正处于脆弱的特殊情况,所以也希望学生教师们多多体谅。尽管校长公务繁忙,没有参加讲座,但讲座完后,他还亲自发短信祝贺讲座的圆满成功。   学生和一线的老师们当然要多多体谅校长呢,所以今后若有学术讲座,我们这些守法的公民仍然会按照正常程序申请的,不敢轻易麻烦校长。但我因此更要期待下面的老师和部门工作人员们,不能再用你们狭隘的眼光和私心辜负了校长的心意。   对于贾宇校长,我想说的是,我从博士毕业回到政法,在很多事关学术和大学尊严的事情上和校长有过不少争论,但我内心真的是很尊重您的,这次讲座的玉成其事,让我感到以前对校长的期待是值得的,许多误解也得以冰释。贾宇校长是有基本的法治理念并懂得大学教育应以学术为本的,尽管他有时也说些糊涂话(比如他说,要“强化政法机关对法律教育的指导和管理职能”,这话一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或许他的初衷是要让法律教育得到更多的体制支持),但在很多场合,贾宇校长都说,要有“法治信仰”和“平民情怀”(这平民情怀体现在学校事务,岂不就是始终把学生放在第一位?);贾校长还说,“行政化是学术的天敌”,“回归大学本位,就是要把大学办成学校,而不是机关和衙门。”“如果教学和科研的中心地位建立不起来,教师和学生的主体地位没有得到承认和尊重,学校存在的必要性就成了问题,我们管理部门、后勤服务部门的重要性从何谈起?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他还主张,只有保证大学自由,才能“保存国家和民族的元气”。   这些话,都是掷地有声的,谁听了不都是充满振奋的呢?   但是我要说,正是在对贾宇校长的办学理念有着真诚认同的同时,透过西北政法一次次讲座的受阻,透过学校在管理和师生待遇方面的各种问题,我分明发现了这是一个分裂的大学。这种分裂让人心酸心痛。本来,学校中有教学、科研、党政、后勤等不同的部门,是非常正常和必要的,它们都服从和服务于大学的学术自由和独立,从而为国家和社会输送优秀的法律人才。问题在于,许多部门中的人员忘掉了这份核心目标,一方面执着于或者害怕失去现有的安定和利益,另一方面却在私利高度一致的同时,无形中做着互相拆台的事情。贾校长不止一次说过,他作为校长很多时候无能为力,西北政法流传的一个段子就是校长哀叹自己解决不了学生食堂的饭菜质量问题。   大学的分裂意味着大学不再以学术的尊严和独立为核心,教师们失落,学生们失望,行政人员失意,学校领导失分。老师学生之间的交流、领导和普通成员的沟通、行政人员和教师群体的理解等,都存在重重的障碍。在这其中,最要命的还不是这些机构设置、物质利益等方面的分裂,而是一种大学精神的分裂,教师人格的分裂。陈有西在讲座中说,体制内多有清醒的精英,所以我们要对法治的进步报以信心和耐心,但我却不得不说,就具体的大学环境而言,如果我们忘却了大学的理念,而唯行政化是从,那你很快就会被沦为一个精神分裂的人,并且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活在这种分裂当中,你会自动选择一种平庸的生活,而不在乎自己对大学自由、对学术精神、对生命尊严,会有什么样的伤害。体制腐蚀人心的力量真的需要我们时时自省呢。   面对这种分裂,我想说:   无论一个人多么成熟,社会经验多么丰富,对政治立场多么敏感,也请保持一份理想和良知吧。如果自己无法保全,也对别人的良知和理想报以充分的理解吧;   无论一个人多么谨小慎微,多么不愿意失去自己的地位和利益,也请不要过分紧张,视学生同事如同防贼,轻松地活着,本分地做事吧,如果你无能为力,也不要充当阻拦,尤其不要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无论一个人多么煎熬委屈,多么明白生活之不易,人性之复杂,也请一定知道,这是大学,学生和教师参与各种教学学术活动,不过出于坦诚率真的热情,没那么多阴谋考量,如果别人做事考虑不周,可以多批评,多宽容,但不要把我们想象得复杂,不要轻易把别人的行动上升到政治的高度。   无论如何,我相信大部分老师和学生都不愿活在这种分裂当中,正因如此,我才说,我是带着负罪感写下这些文字的。我的负罪感在于,我不愿因为之前我组织学术讲座所带来的压力,而让学生和教师自发进行的学术讲座活动无法正常展开,我不愿意因为我个人的行为而带来学校相关部门诸公们的高度警惕。一时的挫折倒好承受,但我真的害怕你们无形中出于工作本能的反应,都不愿意有所担当,都主观认为学术就是政治,从而用你们的手,慢慢扼杀了珍贵的学术事业和那些为学术事业而努力的人,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   所以,我很荣幸受邀参与这场讲座,更荣幸地被学生们推荐为陈律师讲座的点评人,在点评的时候,我首先深深鞠躬感谢了崔映西和那些辛苦组织这次讲座的学生们,你们的执着务实、遵守规则、敢于担当,才是西北政法的骄傲和发扬光大的根本。我看好你们的未来,祝你们平安,你们会很有出息的。   我也再次真诚希望我在这里批评过的那些同事们理解我的善意,如果言辞多有冒犯,我向你们赔罪,也愿意有机会请你们喝酒。我真心希望西北政法通过我们分工协作的努力,越办越好,只有这样,我们的日子才能过得越来越滋润。   对于这片土地,这个国家,何尝不是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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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思想 | 雷一宁:六十年来的中国教育

雷一宁:六十年来的中国教育 进入专题 : 鲁迅 教育    ● 雷一宁 ( 进入专栏 )       钱理群先生为我写的书序《向“伟大的中国女性”脱帽致敬》(注:见《往事微痕》第23期〈雷一宁专集〉,本文所引我的文章,均出自此专集),我早已看到。拜读之后,心里有许多话要说,可是由于疾病和治病,身体和思想都处于半麻木状态,加之这些年的“脱胎换骨”,思想也早已处于僵化状态,始终未能把内心的想法理出个头绪。这些天,翻了翻手头的鲁迅先生和李慎之先生的著作,才渐渐得到一点儿灵感。     钱先生经历过“整风反右”和文化大革命,对鲁迅先生有深入的研究,他和我一样,也是个孩儿王–教师,对中国教育的历史和现状有深刻的了解,铁流先生请他为我写书序,再合适不过了。但他称我为“伟大的女性”,我实在不敢当,我只是个平凡的女人,写文章的目的,只是为了悲剧不再重演,为了子孙后代不再遭遇我们曾经遭遇过的厄运。保护孩子,是女人的本能。记得在我当学生时,老师讲巴黎公社历史时,讲过一幅名为“巴黎公社社员墙”的浮雕,画面很简单,只是一个(面对反动势力)伸开双臂保护她身后的许多孩子的女人。当时老师未能展示实物,哪怕是一张照片,但他形象的描绘使画面清晰地呈现在我脑际,至今不忘。现在,我要履行的就是这个对女人来说再平凡不过的职责。几十年来,我,作为一个母亲,没能把“爱”给予孩子们(包括我的儿女);作为一个“教书匠”,只是身不由己地做了无产阶级政治/“党”的喉舌,我欠了孩子们太多太多。     作为一个读过几本书的女人,我深深知道几千年来女性的厄运,也耳闻目睹了现当代中国女性的遭遇,还亲自品赏了中国女人的苦难,深知女人要真正解放,正所谓“路漫漫其修远兮”!前巴基斯坦女总理碧娜芝·布托,受过良好的西式教育,在事业上不亚于男性,却按传统做法把自己的婚姻大事交由母亲决定和包办,婚后对丈夫又十分顺从,以至自己的政治生涯甚至生命都葬送在这贪腐的夫君手里;日本皇太子德仁的妻子小和田雅子,也受过良好的西式教育,精通六国语言,婚前便是日本外务省的明日之星,可婚后却为能否为皇室传宗接代而受尽委屈,以至罹患了严重的忧郁症……她们,地位够高的了,读的新书够多的了,却仍然逃不脱厄运!这典型地表明,女人,尤其是东方女人的命运至今没有改变,用李慎之先生的说法,那就是“五四那点启蒙的力量实在不足以撼动中国两千多年根深蒂固的专制主义传统”。我之所以忍着往伤口上撒把盐的疼痛回忆这些往事,只是为了做一块漫漫长路上的踏脚石,使后人少走些弯路。为了写得更典型集中,我曾想把我自己、沈巧珍和另外几个女右派融会贯通写到同一篇文章中,但在快要成文时,有关的人严正地提出,这会给她的家庭带来伤害,不同意我写,而且文章也显得冗长。于是我把有关的内容删除,并把一篇文章分成几篇,不过所表达的仍是一个显而易见的思想,即马克思的这句话:“每个了解一点历史的人也知道,没有妇女的酵素,就不可能有伟大的社会变革。社会的进步可以用女性的社会地位来精确地衡量。”     生儿育女是女人的天赋使命,有句俗话,“孩子是女人身上掉下来的肉”,写女人,不可避免要牵涉到孩子。试想,“爱”这个造物主赋予人类的最原始最具体的人性,是在家庭里,在抚育子女的过程中,在父母亲主要是母亲的“爱”的熏陶下形成的。可中国的实际情况是怎样的呢?鲁迅在《灯下漫笔》中,引述了中国自古以来就有的人的十个等级之后说:“但是‘台’没有臣,不是太苦了么?无须担心的,有比他更卑的妻,更弱的子在。而且其子也很有希望,他日长大,升而为‘台’,便又有更卑更弱的妻子,供他驱使了。如此连环,各得其所……”;“有贵贱,有大小,有上下。自己被认凌虐,但也可以凌虐别人;自己被人吃,但也可以吃别人,一级一级的制驭着,不能动弹,也不想动弹了……”男孩子尚有跳出这奴隶地位的日子,女人是永无出头之日的(除非她甘心扭曲自己做丈夫/男人的附庸/奴隶),一个正常的女人所剩下的只有造物主赋予的他人难以剥夺的“母爱”了。可在社会主义新中国,连“母爱”都被打翻在地(详见第224-226和233-235页《抢救历史刻不容缓》一文,及《魂系,归来!》),中国的孩子连本来就少得可怜的母爱都不能得到了,多么可怜!     早年的鲁迅曾把改变中国社会的“吃人”本质,改造中国国民的奴隶性格的希望,寄托在孩子/青年人身上。1918年,他在《狂人日记》中发出“救救孩子”的呐喊之后,1919年又在《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中,明确地对父亲们提出:“自己背负着因袭的重担,肩住黑暗的闸门,放孩子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他就以做一块“踏脚石”为己任。可是,后来,事实教育了他,他对孩子的明天有了更深的忧虑。于是,在他去世前的1933和1934年起,又接连发出“救救孩子”的呼吁,在《上海的儿童》和《立此存照(七)》中更是直截了当地重复“救救孩子”的呐喊。     1949年,在毛泽东向全世界宣告“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之后,我们这些当时的孩子,无不欢呼雀跃,以为中国再不会发生“吃人”的事,中国人不再是奴隶了。谁知,     吃人的事却在变本加厉地重演,“救救孩子”的任务还远远没有完成……去年,汶川大地震之后,我听到了许多类似于“救救孩子”的呼喊,看到了许多对“爱”的呼唤。那许多被压在废墟下的鲜花般的生命,一下间唤醒了人们与生俱来的共同人性,唤醒了人们沉睡了几十年的社会良知。我十分高兴,似乎看到中国人从鲁迅所谴责的思维习惯“瞒和骗”中摆脱了出来;似乎看到鲁迅最希望的中国人所最缺乏的“诚和爱”终于回来了。岂知,不久后揭露出来的“三鹿毒奶粉”事件,又把我打入失望的深渊,几千年的专制统治,使许多劣根性已经凝固为国人的血液,很难删除了。要改革中国,要改造中国国民的劣根性何其难哉!于是,我在《魂兮,归来!》一文开头引用了另一句话:“我向上帝宣誓:我憎恨和反对任何形式的对于人类心灵的专政。(Ihaveswornuponthealtarofgodeternalhostilityagainsteveryformoftyrannyoverthemindofman。)”这是美国第三任总统杰佛逊(ThomasJefferson)的话……写到这里,我不禁想到《狂人日记》的结尾是两句话和一个省略号:“没有吃过人的孩子,或者还有?救救孩子……”鲁迅还有许多难言的苦衷!很明显,他不是指没饭吃没衣穿的孩子,而是指在“吃人”的重压下挣扎的孩子,是指在“心灵专政”下痛苦呻吟的孩子。“心灵”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这不正是91年来“救救孩子”的任务远远没有完成的原因吗?因此,要完成“救救孩子”的使命,必须首先弄清楚到底什么是“心灵”?“心灵专政”是怎样进行的?这“任何形式”都有哪些?……如果人脑像电脑一样,能用灌满专制独裁者的思想观念的软件来代替原有的软件,事情就简单了。可是,不能!     我翻查了手头能找到的工具书,发现“mind”一词有多种意思和用法,作为名词,第一位的意思是头脑,精神,心(神);接下来是:意向,愿望,心理,心情,理智,智力,感觉,情绪,记忆等等。《美国传统辞典(双解)》中说:“头脑、心(神),人类产生于大脑的意识,尤以思想、知觉、情感、愿望、记忆和想象力体现出来”;还说它是“精神、智力的本源”。这么说,“对人类心灵的专政”,也就是“对(人类思维的物质)头脑的专政”,便是对头脑所产生的一切,如精神、智力、思想、感情、记忆等等的专政,换个形象具体的说法,不就是“洗脑”吗?     现代科学证明,人来到这世界时,其头脑的神经,虽然部分已在母体里由受精卵的基因连接成通路,如,控制呼吸或心跳等,但还有数以兆计的神经未理出头绪,就像工厂里尚未装入软体的电脑晶片。它们像一张白纸,有无限的可能;它们在等待刺激和经验(即被使用),才会连接成脑部的通路。如,抱着孩子,让他看颜色鲜明的画图,孩子眼睛的视网膜神经便与脑部的视觉神经发生联系;触碰孩子的手掌,他用手抓你的手,然后放掉,你再碰他,他再抓,再放掉……反复多次后,他手部的神经加强了和大脑皮层感觉运动神经的联系。如果不给孩子以刺激和经验,不去使用这些神经,这些神经便会逐渐死亡,永远连接不上了。这些神经连接的最佳的时机是6个月,最多是三年。所以有“6个月,定一生”的说法;中国也有句古话:“三岁看大。”也就是说,人脑具有很大的可塑性,塑造的最佳时期是脑发育的关键时期,时间越早越好。“洗脑”正是抓住人脑的这一特点来进行的,请看《往事微痕》第一期中纪增善的《小学生的呐喊》一文吧,刚解放时,孩子的头脑就是这样被洗的!经过八年的洗脑,到1957年,这些小孩变成大孩子后,他们已经不会发出和老师不同的呼喊,于是,当领袖、导师发出“帮助党整风”的号召时,他们毫不犹豫地就相信那是伟大的正确的,谁会想到那是“引蛇出洞”的“诱饵”呢?当伟大的“号召”变成了卑劣的“诱饵”时,孩子就由“好人”变成了“坏人”。名副其实的“语言游戏”!     据说,1921年1月,列宁签发了一道命令:《科学家巴甫洛夫的杰出成就对全世界工人阶级具有巨大意义》,要求对巴甫洛夫和他的实验提供物质保障,包括狗食(巴甫洛夫是以狗来进行条件反射实验的)。为什么在这个新政权刚诞生不久,在人们都缺衣少食的“大饥荒”日子里,在强调人的先天因素的遗传学被宣布为资产阶级伪科学的时期,要签发这样一道命令?后来,在独裁专制的斯大林统治的五十年代初期,苏联更公开采取政府行为,强行推行巴甫洛夫的条件反射理论用以改造教育学心理学,尽管巴甫洛夫早就坚决否认自己是个心理学家,他之获诺贝尔奖也是由于他在生理学或医学方面的研究,与教育学心理学无关。这都是为什么?因为,巴甫洛夫的条件反射理论为他们提供了重塑人性/扭曲人性的可能,说直了,就是为了对心灵实行专政,为了洗脑。     巴甫洛夫的条件反射理论说明了大脑皮层的神经活动规律,他通过实验证明,学习是条件反射的建立,记忆是条件反射的巩固,一切复杂的习惯、行为都是通过很长系列的条件作用逐渐形成的。条件反射有两种,一种是非条件反射,即人和动物先天具有的本能,如,吮奶、吞咽等;另一种就是我们通常说的条件反射,它是个体后天形成的一种心理反射,它是以“非条件反射”为基础形成的、在头脑里建立的暂时联系,既不是先天具有的,也不能永远保存。它可以随着刺激的反复出现而强化;也可以随着刺激的消失而逐渐消失。如,狗吃肉会分泌唾液,这是非条件反射,这反射反复多次之后,这部分神经通路渐渐加强,得以巩固,以致后来只要肉的形状和气味等一出现在它面前(并没有让它吃到嘴里),它就会分泌唾液,这就是条件反射。如果把狗换成人,只要这非条件反射的神经通路已经形成,只对他说“肉”,他便会分泌唾液,“语言”这个第二信号系统,可以像真实的“肉”一样,刺激人的神经。只有人类才有语言,文字是记录语言的符号,它们是在人类千万年的社会劳动和交往中产生并巩固的。词语是客观世界中具体信号(如,铃声、灯光等)的信号,是现实的概括和抽象,人类借助词语进行抽象思维,并表达思想,它是人类思维的物质基础;词语可以成为刺激物,用来刺激人类的神经,形成条件反射。……2007年在洛杉矶举行的纪念反右运动五十周年的国际学术讨论会上林培瑞(哈佛大学博士,普林斯顿大学教授,著名汉学家)先生说了这样一段话:“……我们为什么觉得反右那么重要,那么‘关键’?我觉得是因为反右毁灭了一代人的语言和信仰。也许是因为我是个外国汉学家,从局外看觉得中国的文化特别看重语言和价值观的关系问题。在古代中国,语言‘正’是道德的根本,道德语言一颠覆,祸害便会来临。我觉得从‘百花齐放’的揭露真相过渡到‘大跃进’的谎言就是这么个过程……在反右和大跃进期间,理想语言变成语言游戏,而且是一种非参加不可的游戏。以前,你也许不能说真话;以后,你不能不说假话”。这些假话,刺激着13亿中国人的神经,在每一个人的头脑中形成通路,人,大写的“人”都变成了重复谎言的机器人,根本不会认为自己是错的。这便是中国人不能反思,不会忏悔的根本原因–写到这里,我又糊涂了,难怪郑板桥的“难得糊涂”说始终在神州大地流行。按理说,语言是没有阶级性的,可在现实生活中又像是有阶级性的,如:大陆说“49年解放了”,台湾说“沦陷了”;出身于地主、富农、资本家的,解放后大陆说“出身不好”,解放前和在台湾却说“出身好”;现在,有人说1957年北大的五一九运动是北大的光荣,要努力伸张它,有人说是北大的耻辱,千方百计地要抹煞它……     49年解放后,“一边倒”地向苏联“老大哥”学习,教育也不例外。1949年12月23日,当时的教育部长马叙伦在第一次全国教育工作会议的开幕词中说:“中国的旧教育是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统治下的产物,是旧政治旧经济的一种反映,和旧政治经济借以持续的一种工具。”此话的意思就是:教育是被经济基础所决定的上层建筑,一种工具。于是,在对经济基础进行改造的同时,也对所有上层建筑进行改造,包括教育、文艺,电台、报刊等等以语言文字为宣传教育工具的部门。所有学校都被收归国有/党有,从学生的招收,到教师的聘请,教学内容的确定等等,统统都掌握在无产阶级/党的手中,正所谓:东西南北中,工农商学兵,党是领导一切的,从此开始了“全面专政”,包括对“心灵的专政”。在触及每个人灵魂的文化大革命时期,专政达到顶峰,不仅统治者对其臣民专政,每个人都要对别人专政,还得自己对自己专政:把自己一分为二,“左”的自己对“右”的自己“狠斗私字一闪念”……     解放后,学校里取消了国民党统治时期的“反动的政治课程、公民读本及国民党的训导制度”,代之以政治课和政治辅导员/班主任,院系调整时在师范院校中新设了政治教育系,巴甫洛夫的条件反射理论从此成为师范院校的必修课,这就是要求教育及教育工作者都必须无条件地运用条件反射理论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请注意,我此文所谈的教育,是广义的,包括社会教育、家庭教育、学校教育和胎教等。     其实,条件反射理论并不是巴甫洛夫的发明创造,中国的统治者早就运用这原理对其臣民/子民进行愚民教育/奴化教育,从两千多年前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到不久前的“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等等,都是典型的对心灵的专政。只是由于中国人既不习惯也不善于逻辑思维,也不去做科学实验(归纳思维),没有把它上升为理论罢了,如,“望梅止渴”,“画饼充饥”,“谈虎色变”,“三人成市虎”就是人们能了解的事例;现代还有“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是真理”。说的都是:条件刺激重复多次之后,有关的神经就连贯起来,原来不存在的“通路/网路”就贯通了。当大多数人都建立了反常的神经通路之后,那少数正常的人,就成了巴甫洛夫实验中的“疯狗”(详见第47-49页,《魂兮,归来!–一个女右派的遭遇》一文),被视为患了精神病。最近,中国的上访民众不是都被定位为“精神病”吗?还有邓玉娇,她因为反抗了几千年来形成的一条潜规则–金钱能使鬼推磨,而必须进监狱;最后,是由于她“属于限制刑事责任能力(心境障碍,即神经有问题)”,才幸免于处罚。多谢网民们对她的救援,终究时代不同了!互联网对“心灵的专政”是极大的冲击,统治者正千方百计要改变这种局面,变被动为主动,要强制往在中国生产和出售的电脑里装“绿坝”过滤软件就是其措施之一,而且冠冕堂皇地以保护孩子的名义,他们自己竟成了理所当然的“父亲”!还是由于网民的抗议,这规定暂缓执行了,不过也只是“暂缓”而已–行文至此,得知一个最新消息,在各方的强烈抗议之下,当局取消了强制往电脑安装“绿坝”软件的决定了,但是学校和网吧等公共场合不受此限。乍一听到此消息,不得不为他们对孩子的爱护所感动,他们要为未成年的孩子筑起一道绿色的堤坝,使孩子纯洁的心灵不受污染呢!然而,姑且不论他们的目的是不是为了对孩子的心灵实行专政,“绿坝”以外那些洪水猛兽般的黄色的、黑色的、红色的东西能挡得住吗?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呢!为什么不从根本上来治理?为什么不采取坚决措施来禁止成年人散发那些黄色的、黑色的、红色的毒气?     中国几千年来“指鹿为马”式的教育,使“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以阶级斗争为纲;“君虽不仁,臣不可以不忠;父虽不慈,子不可以不孝;夫虽不贤,妻不可以不顺”;“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等等一套所谓“仁义道德”,凝固成了中国人的的心理习惯、思维定势,难以改变了。何况,马克思的这句话至今仍被断章取义地作为一个基本原理运用着:“每个时代占统治地位的思想是统治阶级的思想”(详见192页,《脱胎换骨纪实续》),他们维护这一套东西是理直气壮的,尽管不得不对这些东西来一番包装,给它们披上美丽的外衣。     人都是历史的产物,无论鲁迅先生还是我们,从一来到人世,这些陈旧的思想观念就紧紧包围着我们,陪伴着我们一步步跨进人生,度过童年、青年、老年,单靠零零碎碎地读了几年“新书”,是不能摆脱这些有几千年历史的专制文化传统的,就连勇于自我解剖的鲁迅,在晚年也不再把自己看作“先驱者”,而是把自己比喻成一个抽鸦片而劝人戒除的醒悟者,一个破落户,不过思想较新罢了。咱们呢?一旦做了父母,就会有意无意地用这一套东西来教育子女;成了教师,就会以这一套来教育学生;既不是父母也不是教师的,也还是一个存在,是构成中国这个大环境的一分子,咱们的思想意识无时无刻不在包围、熏陶、浸润着下一代–祖国的希望和未来。     因此,我在《脱胎换骨纪实续》中说:“要改造中国人的国民性,必须从家庭内部改起,必须从改变中国人的风俗习惯、生活习惯做起,‘家庭’乃是丑陋的中国人得以源源不断生产出来的最小的,也是最具体的‘酱缸’。”     因此,要救救孩子,首先要救救成年人,救救父母,救救他们的心灵;要救救心灵,首先要改造教育;要改造教育,就必须使教育跳出被经济基础决定的窠臼,跳出教育必须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的教条。我曾说,教育是否被经济基础所决定,是否是上层建筑,至今没有定论(详见第192-193页《脱胎换骨纪实续》),可60年来“教育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是铁定的方针。事实胜于雄辩,还是来看看六十多年来,这条教育方针为中国培养出什么样的人吧。先看正面的,可是,我首先遇到一个难题,以什么为标准?在这教育方针指导下,产生了多少能为挣扎在社会底层的弱势民众争取权益和机会的社会良心?产生了多少既有自尊也能自律,既能自强也会自胜,既能伸张自己的权利也能担当自己的责任能独立、自由地思考的真正的现代公民?产生了多少诺贝尔奖的获得者?……恕我孤陋寡闻,找不到合适的官方认可的例子。那就换个标准,在这教育方针指导下,产生了多少德育、智育、体育全面发展的,有社会主义觉悟的劳动者?太抽象了!什么是“社会主义觉悟”?按毛泽东在“老三篇”中提出的标准去找总不会错吧:像老愚公那样,决心把挡在前进路上的大山挖掉的人,不过,……大的就免谈了,就看邓玉娇吧,她只不过想把压在身上的一座小小的山搬掉,就差点儿挨蹲大牢,看来,“山”是不能随便搬的。那么,像白求恩那样,毫无自私自利之心的人。自从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之后,有一部分人富起来了。据说,这种富豪的人数,虽然在人口中的比例只占百分之几,拥有的财富却超过了总人口财富的一半!然而,只听说这类人,有用巨款为自己或儿女举办盛大婚礼的,有用巨款为儿子举办极排场的生日的,有用巨款为自己修建豪华住宅的,有用巨款为自己或父亲修建漂亮坟墓的,还有不少是携巨款带家眷潜逃国外的……有几个肯用巨款来兴办慈善事业,或修建学校的呢?还是找不到恰当的例子……再看负面的,那些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出身很好或较好的孩子,有的成了宋斌斌/宋要武那样的,双手沾满鲜血至今仍不能反思、不会忏悔的“英雄”;有的成了官方文件中提到要严打的“少数违法犯罪者”(详见第233页《抢救历史刻不容缓》一文);有的成了骑在人民头上胡作非为的贪污犯、官老爷或投机倒把的大贾;满脑子“知识”的精英,多数也只会点头哈腰,歌功颂德;至于更多的并非出身不好的孩子,由于被剥夺了平等竞争的机会而沦落到社会底层,成为不知现代公民为何物的,“暂时做稳了奴隶”(鲁迅语)的臣民/子民。解放后,由于要继续革命–跑步进入社会主义甚至共产主义,由于“以阶级斗争为纲”,在造成一个出身好的统治者阶级的同时,还造成两个贱民阶级,一个是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农奴,他们既没有土地和生产工具、也没有劳动自由,完全失去了独立自主的物质基础;另一个就是地富反怀右及其子女,他们不仅在经济上一无所有,在政治上还受尽打压。这两类人的“被剥夺”是必然的。(关于这点,请看《往事微痕》第28期〈“五七”二代特刊〉中,杜光先生的《在贱民家庭的阴影里挣扎成长》一文。)毛泽东在《愚公移山》一文中曾说:“……我们也会感动上帝的。这个上帝不是别人,就是全中国的人民大众。”谁知,解放后“上帝”竟变成了“奴隶”!……这些,难道不是事实吗?这种状况还要继续下去吗?     救救孩子吧!     李慎之先生去世前写过一篇文章,题为《修改宪法与公民教育》,他说:“中国现在要赶上先进国家,要实行现代化,最重要的就是要解放被专制主义所扭曲了的人性,发扬每一个人的本真人性。换言之,也就是要培养人的公民意识,使在中国大地上因循守旧生活了几千年的中国人成为有现代意识的公民,有人的觉悟的公民……”为此,他在文章末尾表达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的愿望:“如果一个人真的还有下一辈子的话,那么,我的最大志愿就是能在下一辈子当一辈子的中学公民教员……编一套12册的中学公民课本。”行文至此,我想到前几天在“凯迪网络·文化散论”(www。cat898。com)上看到的的文章,《奴化教育喷撒“迷奸粉”》(作者苏中杰)中的话:“近几年出现了个热门话题:公民教育。……公民的‘启蒙老师’一批刚喷完口水,就又来了一批。说得天花乱坠,讲得云天雾地,听得人神志昏迷。迷蒙中,凉水在额头上一激,才发现”启蒙老师“没说什么是公民,也没说公民的现代意义,只说要做个好公民,就要‘谦逊忍让,理性宽容,热爱祖国,克服暴民作风’。……”如果,避而不讲个人与国家之间的权利和义务等等公民课的基本内容,而孤立地讲这些内容,这岂不就是教育学生做一个“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的臣民/子民?这岂不是借“公民教育”之名,行“心灵专政”之实?     救救这些“启蒙老师”的心灵!     半个多世纪之前,当时的大孩子谭天荣曾经发出“救救心灵”的呼喊(见他于1957年6月24日写的大字报《救救心灵》,此大字报见季羡林等人编的《思忆文丛·记忆中的反右派运动·原上草》),然而,他却因他的独立思考被“吃”掉了……     现在,谭天荣们的后人,比他们的父辈彻底了,干脆“向这个喧嚣功利的现今世代”发出了“拒绝出生”的呼吁:“没有足够的爱和责任感,不具备一定教育常识的人,请你们不要做父母!你们的孩子有权拒绝出生!”此话见铁流先生主编的《往事微痕》第28期〈“五七”二代特刊〉中冰眉写的《一个“家庭右派”在“病梅馆”的成长经历》一文。现在,在互联网上,这类议论多起来了,如,萧瀚写的《蔑视母亲的民族没有未来》,文见“天益网”(www。tecn。cn)。可是,近来,想要打开天益网时,出来的都是Thepagecannotbedisplayed。这是怎么回事?一打听,原来是“未作任何通知就封闭了天益的域名”。一个学术研究性质的网站,竟遭此厄运,这又是一个对心灵专政的典型事例!     最后,让我引用一段话:     “所以看十来岁的孩子,便可以逆料二十年后中国的情形;看二十多岁的青年,便可以推测他儿子孙子,晓得五十年后七十年后中国的情形。……     “中国的孩子,只要生,不管他好不好,只要多,不管他才不才……小的时候,不把他当人,大了以后,也做不了人。     “中国娶妻早是福气,儿子多也是福气。所有小孩,只是她父母福气的材料,并非将来的人的萌芽……大了以后,幸而生存,也不过‘仍旧贯如之何’,照例是制造孩子的家伙,不是‘人’的父亲,他生了孩子,便仍然不是‘人’的萌芽。(‘仍旧贯如之何’一语出自《论语·先进》,大意是:仍然按照旧的习惯去做,又怎么样呢–雷注)……     “前清末年,某省初开师范学堂的时候,有一位老先生听了,很为诧异,便发愤说:‘师何以还须受教,如此看来,还该有父范学堂了!’这位老先生,便以为父的资格,只要能生。能生这件事,自然便会,何须受教呢。却不知中国现在,正须父范学堂;这位先生便须编入初等一年级。     “因为我们中国所多的是孩子之父;所以以后是只要‘人’之父!”     文见鲁迅写于1918年的《朝华夕拾·热风·随感录二十五》。如果把这这段话中有关特定时间的词语如“前清末年”等删去,不是很像是针对现在而说的吗?91年了!由此可见教育任务之艰巨、周期之长了。新中国的第一个30年,毛泽东以斯大林式的独裁专制,搞得民穷财尽,人民沦为只说假话的机器人;新中国的第二个30年,邓小平的改革开放,以资本主义之实挽救了社会主义之名,人民才获得一点点言说的权利;现在,新中国的60年大庆已轰轰烈烈地举行过了,后面的路该怎么走啊?咱们的孩子何时才能毫无顾虑地对那赤身裸体的皇帝喊:“呀!他什么衣服也没有穿”?机不可失,时不我待啊!     拖拖拉拉写了很长时间,鲁迅先生的128岁诞辰刚过,此文也算是对先生永不忘却的记念。 进入 雷一宁 的专栏    进入专题: 鲁迅 教育    文章分享到 : 新浪微博 QQ空间 人人网 抽屉网 腾讯微博 豆瓣 百度搜藏 更多 本文责编: jiangxl 发信站:爱思想网(http://www.aisixiang.com ) ,栏目: 天益笔会 > 散文随笔 > 大浪淘沙 本文链接:http://www.aisixiang.com/data/45723.html 文章来源:作者授权爱思想发布,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www.aisixiang.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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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 | 给新浪公司投资者的一封公开信

给新浪公司投资者的一封公开信 新浪公司的投资者,你们好! 我们发出这封公开信,是由于中国的互联网公司新浪网及新浪微博严重配合中国政府进行言论审查,毫无原则毫无底线地打压公民的言论自由,表现非常恶劣。 曾 在2010年第六届德国之声国际博客大赛被评为最佳中文博客评委奖的博客“可能吧”发表题为“新浪微博给我印象最深刻的10件事”,文中陈列了新浪微博采 取的关键词审核与删帖、单向屏蔽、审核发言、禁言、“小秘书保护你”、删除帐号、删除帐号且无法重新注册、屏蔽IP等多种内容审查手段。文中还以专门关注 谷歌的网站“谷奥”(http://www.guao.hk/)文章被新浪抄袭为例,说明新浪微博除了配合政府进行言论审查之外,还“自主地随便删除用户 的信息”。【注1】 中 国知名博客作者、法国人权委员会2010年度人权奖获得者北风撰文指出:“新浪不仅在配合当局进行内容审查,还配合‘他们’(审查机构)的要求对特定人士 进行栽赃嫁祸”。文章称,新浪微博主动更改了作者的微博账户名字,致便他人有机会使用作者原来的名字,发布足以让作者被追究法律责任的言论。【注2】 中 国政法大学法学院副教授萧瀚以“微博转世的方式注册新帐号以抗议他们删除ID”。他在一篇题为《我为什么离开新浪微博》的文章中称“在这一年零九个月里, 我被删除的帐号,总共达97个之多”。萧瀚指:“微博管理员的恣肆(未经使用的转世ID被删除即其一例)、蛮横是有目共睹的,利用权力消灭他人的做法,在 新浪管理员这儿与共惨(产)党如出一辙,虽然他们只是消灭ID,但思维方式是相同的。”萧瀚最初发表这篇文章的新浪博客“追遠堂”,亦已经被新浪网完全删 除。【注3】 更 有甚者,Youtube上一则题为“新浪微博是如何故意欺骗用户的”的视频,非常清楚地显示,新浪微博采用了欺骗用户的方式来限制特定用户获得关注。刘萍 女士是中国江西省基层人大代表的独立参选人,因参选的行为广受关注,在新浪微博关注她的人一度超过了三万人,但新浪采取了欺骗的方式降低制了其他用户对她 的关注。其他用户如果在进行关注她的操作时,系统显示关注成功,但实际上却是没能成功关注。关注刘萍的用户降至目前的两万余人。【注4】 中国互联网用户没有法律救济渠道去限制新浪网超越原则和底线的行为。 中 国网民此前曾就言论审查起诉中国的互联网公司,但在公开的报道中,没有案件得以开庭审理。2007年8月16日,中国维权律师刘晓原到北京海淀法院起诉中 国另一个同样通过协议控制的互联网运营商搜狐隐藏博客文章违约,法院已于当天立案受理。但在9月12日,该院立案庭给予编号为(2007)海民初字第 23191号民事裁定书,裁定不予受理而驳回。刘晓原上诉无果。 有人提议在上市的新浪公司注册地或上市国家对上市的新浪公司直接提出诉讼,但依据公开资料显示,我们一般所说的新浪网,与NASDAQ上市的新浪公司并不是同一家公司或是具有从属关系的公司。 NASDAQ 上市的新浪公司(SINA Corporation,sina.com)是一家注册地为开曼群岛的控股公司(NASDAQ:SINA,以下简称新浪公司)。下辖四个全资子公司,包括 运营香港新浪网的香港新浪有限责任公司;利方(香港)投资有限责任公司,在美国加州注册的新浪在线(包括北美和台湾的两个网站)、以及在英属处女岛注册的 新浪有限公司。 新 浪公司的子公司,以协议控制模式(又称“VIE结构”)的方式注册了几家公司,包括北京新浪互联信息服务有限公司、新浪互动公司、四通利方回归软件公司以 及后来的北京 微梦创科网络技术有限公司。新浪互联经营国内新浪网的网络内容部分,持有ICP、新闻刊载资格许可证及其他相关牌照(以下简称新浪网);微梦创科经营新浪 微博,单独持有ICP牌照及其他相关牌照(以下简称新浪微博)。 新 浪互动全面代理国内新浪网及新浪微博的广告,四通利方回归为新浪互联及微梦创科提供技术支持和服务。新浪网及新浪微博广告游戏等业务的广告收入按协议给了 新浪互动。其他各种收入又以技术支持的费用给了四通利方。新浪互动和四通利方回归按协议安排将利润全部输送至上市的新浪公司的全资子公司。 配 合中国政府进行内容审查的是新浪网及新浪微博,他们的运营主体分别是北京新浪互联信息服务有限公司及北京微梦创科网络技术有限公司,它们纯属中国内资公 司,与上市的新浪公司只有业务关系及协议控制关系,而并无直接的隶属关系。因此,无法通过在其注册地或上市国家对上市的新浪公司直接提出诉讼来迫使新浪网 及新浪微博停止新闻审查。 2011年,几名美国纽约居民曾就百度公司(同样通过协议控制)在网上“屏蔽”其发布的信息向美地方法院提起诉讼。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姜瑜曾就此事表示,中国政府依法管理互联网符合国际通行做法,属于主权行为,根据国际法,外国法院没有管辖权。 我 们清楚,在实施严厉言论审查的中国,要求新浪网完全放弃审查并不现实。但鉴于中国互联网用户没有任何有效渠道去限制新浪网超越原则和底线的行为。我们认 为,呼吁上市的新浪公司的投资者减持或不持有新浪公司的股票,将削弱新浪网在审查上持续投入的能力,从而迫使新浪重回到明确的审查规则上来,并保证用户可 以在中国或第三地寻求必要的司法救济。 根 据新浪公司的2011年第二季财报,虽营收同比有所增加,但净利润为1000万美元,同比减少60.3%。“2011年第二季度的运营开支总计5970万 美元,上年同期为3200万美元。运营开支的增长主要源自与微博有关的营销开支和人力相关开支增加。”外界估计,从事新浪微博审核的工作人员已经接近 1000人。新浪公司将在未来一段时间继续加大与微博有关的营销开支和人力相关开支。通过减持或不持有新浪公司的股票来给新浪网及新浪微博施加压力,从而 降低新浪在审核工作上的投入,我们认为是可行的。 中 国互联网的微博监管政策无疑是新浪网能否得以持续发展的重要影响因素,持有新浪公司的股票毫无疑问将充满巨大的不确定性。2011年9月20日美股新浪收 盘重挫15.17%,报收92.76美元,创下自2008年12月以来单日最大跌幅。以收盘价计算,新浪市值约60.87亿美元,一夜之间缩水超过10亿 美元。业内人士猜测,促使新浪股价暴跌的原因主要还在于对监管风险的担忧。【注5】 2011 年10月17日,中共北京市委机关报《北京日报》第二版,以“甄言、晓刚”的匿名方式,发表评论员文章《网络微博诚信缺失将无以立足》,要求微博实名制。 【注6】该文章批评微博的快速发展存在严重的缺陷和问题,如果不加以遏制,将危害社会,呼吁官方坚决净化网络环境,以更为完善,更有针对性的措施,以保证 网络微博等新兴媒体为诚信负责。该文章又建议官方应全面实行微博实名制,尽快建立和完善网络媒体的责任追究制度。广东的《南方都市报》文章认为“严格实行 实名制,有可能会出现用户流失的状况。”【注7】 新 浪CEO曹国伟(微博)日前接受央视《经济半小时》采访时表示,微博将是新浪未来驱动力。【注8】中国微博监管政策的走向,无疑将对新浪公司的前景产生重 大影响。随着中国的社会矛盾进一步尖锐,中国的社会控制将更加严密,中国的言论空间将更加恶化,网络论审查无疑将会更加收紧,中国政府完全关闭微博服务亦 不无可能。 作恶者及协同作恶者理应受到惩罚。我们在此呼吁:投资者不妨本着良知及理性的判断,通过减持或不持有新浪公司的股票,间接给新浪网及新浪微博施加压力,迫使新浪网及新浪微博重回到明确的审查规则上来。 执笔人:北风 2011年11月 联署人: 更新信息请浏览: http://wenyunchao.com/?p=10386 欲参与联署请请姓名、地域、职业信息发到: wenyunchao@gmail.com 英文版: http://chinageeks.org/2011/11/wen-yunchao-an-open-letter-to-the-investors-of-sina/ (By Andy Yee ) 引用文章: 注1:可能吧:新浪微博给我印象最深刻的10件事, http://www.kenengba.com/post/3019.html 注2:北风:新浪配合“他们”作恶的明确证据, http://www.bullogger.com/blogs/wenyc1230/archives/383569.aspx 注3:萧瀚:我为什么离开新浪微博? http://news.jcwb.net/news_of_microblog/378.html 注4:Youtube:新浪微博是如何故意欺骗用户的? http://www.youtube.com/watch?v=543pH7uUd-g 注5:第一财经日报:微博监管风险重挫新浪股价 http://www.21cbh.com/HTML/2011-9-22/wMNDA3XzM2NzUwMg.html 注6:北京日报:网络微博诚信缺失将无以立足, http://news.xinhuanet.com/politics/2011-10/17/c_122165528.htm 注7:南方都市报:微博要搞实名制? http://gcontent.oeeee.com/6/9a/69a5b5995110b36a/Blog/9a1/4437ac.html 注8:曹国伟:微博将是新浪未来驱动力, http://finance.sina.com/bg/tech/sinacn/20110226/063523562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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