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

唯色 | 人类学家谈文化生态多样性和西藏

转自 TED to China http://www.tedtochina.com/2009/06/23/wade_davis_on_endangered_cultures-2/ 演讲视频: http://www.ted.com/talks/wade_davis_on_endangered_cultures.html 中文翻译:commissioned translation for TED from a translation agency 校对:Tony Yet 对我来说,在世界各地旅行,从事人类学研究的生涯中,最大的乐趣之一莫过于体验那些没有忘记传统的族群的生活。沐浴在微风中、触摸被雨水冲洗得晶莹光亮的石头、尝着苦叶的味道。你能感受到他们的历史。在萨满教的传说中,老虎要跨越银河,因纽特老人的神话仍然引起后人的共鸣;或者在喜马拉雅山,佛教徒还在追随法(dharma),这让我们想起人类学的核心启示,它的思想要义是:我们生活的世界,不是存在于一个绝对的意识之中,而只是一个现实模型,是一种适应性选择的结果。我们的祖先在很多世代以前就成功地做出了这种选择。 当然,我们所有都遵守同一种适应性规则。我们都出生于母腹,并且在这个世上生儿育女。我们要经历成年礼的洗礼,必须面对残酷的生离死别。因此,我们要歌唱和舞蹈以排遣生活中的苦楚。 但你会发现,每种文化的歌曲韵律和舞蹈节奏有着独一无二的特色。无论是生活在婆罗(Borneo) 丛林的伯南(Penan)人还是海地的巫毒教(Voodoo)侍僧,抑或是北肯尼亚凯苏特(Kaisut)沙漠的武士、安迪斯山区的巫医(Curandero) 或撒哈拉沙漠中部的围帐客栈。一个月前,我曾经与这个人一起结伴前往沙漠。他是一位牦牛牧养人,生活在世界之巅。 所有这些族群向我们展现了不同的生存方式和不同的思维方式,以及不同的人生观。如果你认真思考,你发会现,这种不同的思维会让你看到希望,这个世界五彩缤纷的文化。犹如一张由精神生活和文化生活交织而成的网,覆盖整个地球,它对于地球的芸芸众生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如同我们称为生物圈的生物网同样重要。你可以把这种生命的文化之网看作是一个种族圈,这个种族圈可以被定义为“一个人类自从有自我意识以来通过想像力,创造的所有思想和梦想、神话、直觉的全部之和”。这个种族圈是人类的伟大遗产,它是我们的身份标志,也是我们作为具有很强的探究能力的物种的标志。 韦德·戴维斯谈文化生态多样性 如同生物圈受到严重的侵蚀一样,种族圈也面临着同样的厄运。并且它的毁灭速度更快——没有任何一位生物学家敢断言说50%或更多的物种已经灭绝或者正处在灭绝的边缘,因为真相并非如此。而这个生物多样性最悲观的状况,也要远胜于文化多样性的最乐观的状况。这其中的一个最重要的标志,就是语言的消亡。 我们生活的这个星球上原本有6000多种语言。语言不仅仅是发音和语法规则,语言是人类精神的闪光。它是各个独特文化的精神实质,是物质世界上的承载体。每一种语言都是一种思想、一种意识和一种精神生态系统的长期沉淀和积累。 我们知道地球上如今有 6000 种语言。在这些语言中,有一半已经不再向孩子们传授了。这些语言已经没有传人,也就是说,除非采取有效的措施,它们将会彻底消失。想象一下,当你有口难言,或者,你是最后一个会说本族语言的人,却没有办法传承祖先的智慧,也无许预言孩子们的未来。这会是多么的孤独和可怕!地球上大约每两个星期就会有一位年长者仙逝,与之伴随的,就是一种古老语言的消失。 我知道你们有人会说,那样岂不是更好吗?如果世界上只有一种语言,那不是更好吗?那么我要说,假设这种唯一的语言是约鲁巴语或者是粤语或者是科基语?你会发现,你不会说自己的母语了。 因此,今天我要做的事情,就是带领你们去探索这个种族圈。让你们对种族圈有大致的了解,并且让你们切身感受到正在灭亡的文明。可能有很多人已经忘了,前面我说过的“不同的生存方式”,我确实是指不同的生存方式。举个例子:这个小孩生活在亚玛逊西北部的巴拉撒拉地区,他们被称为森蚺之族,因为他们相信一个传说,即他们来自米尔克河东岸,诞生于神圣的蛇腹。这个族群的人不能区分蓝色和绿色,因为丛林是他们的栖身之地,所以在他们看来,天穹与森林的树冠并没有区别。他们说着一种奇怪的语言,并且遵守一种独特的通婚规则。这称为语言学异族通婚,一位族人必须与操一种不同语言的人结婚。这都是根据神话传说的历史传承下来的。你可以看到一个奇怪的现象,由于异族同婚的缘故,一个大家族往往有六七种语言,你从不会看到有人专门的学习某一种语言。他们只是细心的听别人讲,而后就会脱口而出的说那种语言了。 在我曾经接触过的众多种族当中,厄瓜多尔东北部的华拉尼(Waorani)族人是最奇妙的种族之一。早在 1958 年,我曾经与他们有过和平友好的接触。1957 年,五名传教士试图接近他们。但是这些人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们从空中丢下了八到十张他们本人的照片。这个在我们看来是友好的表示,但是这些生活在雨林中的华拉尼族人却从来没有见过二维的照片。他们从林地上捡起这些照片,然后把照片翻过来,试图找到这些人的身影。但是他们发现什么也没有。于是他们认为,这是恶魔发出的召唤。于是他们用长矛刺死了这五名传教士。更恐怖的是,华拉尼人不仅刺杀外来人士,他们还自相残杀。54% 的死亡人口是被他们自己的族人杀死的。我们对一个八代宗谱进行调查,发现只有两例自然死亡。我们刨根问底,他们终于道出真相:同族人年迈不堪行就将木的时候,他们就会戮死他,为他送终。另一方面,他们对丛林有着令人惊诧的洞察力,他们的猎手能够闻到 40 步开外的动物尿液味道,而且知道那是什么动物的尿液。 在 80 年代早期的时候,我曾承担了一项奇妙的任务。我在哈佛大学的教授问我是否有兴趣去海地,去潜入一个秘密社团。那是海地总统杜华利和他的支持者的基地。教授让我去那里获取一种用于制造僵尸的毒药。为了理解其中的奥秘,我必须弄明白这种神奇的宗教信仰巫毒教是怎么一回事。巫毒教不是一种黑暗的魔纪教派。相反,它是一种复杂的形而上学的世界观。这很有意思,如果我要你列举出世界上一些重要的宗教,你会举出哪些例子?你会说,有基督教、伊斯兰教、佛教、犹太教等等,还有其他一些宗教。 有一个大陆始终被遗忘,很多人认为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地区没有宗教信仰。这是不正确的。在大饥荒时代,这些地区的人流浪到世界各地,把他们的宗教信仰也带到那里。而巫毒教融汇这些宗教的精华。巫毒的独特之处在于,它是生者与死者之间的一种联系。生者孕育了灵魂,应着舞蹈的节奏翩翩起舞,可以唤醒大水之下的灵魂,暂时地代替生者的灵魂。在那个短暂的闪光时刻,侍僧成为神。因此,巫毒教徒喜欢说,你们基督教徒去教堂做礼拜,言必称上帝。我们则在圣殿起舞,成为神。你已经被神灵附体,怎么还会受到伤害呢?于是,你会看一些令人惊奇的现象:巫毒教侍僧进入一种神志恍惚的状态,手持燃烧的枝条,但是毫发无损。当他们进入一种极端亢奋的状态时候,你还会看到更加令人吃惊的现象,让你感受意志力的强大。 在我接触过的所有族群中,生活在哥伦比亚北部的圣玛尔塔山区的科基人是最不同寻常的。这个种族是古代暴政文明的后裔,他们曾经一度征服和占领了哥伦比亚的加勒比海岸平原地区。此后,他们退回到加勒比海岸平原的一个与世隔绝的山区。在这个血腥肆虐的大陆,这个种族从来没有被西班牙人征服过。至到今天,他们沿续着僧侣会统治制度。但是,他们的僧侣训诫非常的独特。还只有三四岁的时候,年幼的侍僧就被带离他们的家庭,隐居在黑暗世界的冰川上用石头彻成的小屋里。待到十八岁——十八年是两个九年之和,它象征在母腹的九月怀胎。在此期间,他们如同重新回到母腹,被灌输族群的价值观,这些价值观是维系着信徒与宇宙之间的关系。我们可称之为生态平衡,直到他们十八岁的时候。这种神奇的洗礼结束,他们生平第一次走出小屋看到阳光。在阳光的照耀下,大地呈现出令人震撼的壮观美景。那一刻,意识突然苏醒,他们以前学到的所有抽象知识,都是在令人惊叹的荣耀中得到印证。这时,祭司走过来说,看到了吧?我以前教你的都是真的。这里是多么的美丽?你要保护它。他们称自己为兄长,称我们为弟弟,说我们是破坏世界的人。 这种直觉的领会能力非常重要。说到土族居民和原始的风土人情,我们会想到罗素关于那个高贵的野人的古老传说。那一个理想的种族主义者。我们会想到梭罗。这些人比我们更亲近大地。土著人并不会多愁善感,也不会承受思乡之苦。在疟疾盛行的阿斯玛特(Asmant)湿地,在寒风刺骨的西藏,并没有多少平整的土地。但是他们依靠众人的力量 经年累月,在世上创造了流传百世的神迹。这并不是因为他们自觉地认识到这一点,而是凭借非常敏感的直觉,他们认为这个世界本身的存在,是因为人类的意识吸收了自然的精华。 这是什么意思呢?我们可以打个比方,一位生活在安第斯山脉的小孩,大人们从小就教导他说,那里的大山是阿普神的化身,它将会指引他们的命运。他们是一类完全不同的人,他们与那里的自然环境和生养之地有着一种不同的关系。而在蒙大拿州的年轻人看来,一座大山只不过是一堆石头,可以用来开采石矿。无论那座大山是神的住所,或者仅仅是一堆矿石,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象征意义,它阐述了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我在英属哥伦比亚的丛林长大,受当地人思想的影响,我认为丛林是要被砍伐的。这种想法让我与夸基特尔(Kwakiutl)部落的朋友们成为两类截然不同的人,因为他们相信,这些树木是胡克神(Hukuk) 和天堂之眼的化身,吃人的精灵在世界的最北边。在哈马撒(Hamatsa)成人礼上,他们会与这些精灵直接对话。 如果你从这个角度来看,你就会发现,这些文化创造了不同的生活方式。你就会明白,他们与众不同的生活方式。这张照片是我去年八月份在亚马逊西北地区拍摄的。这是阿亚胡斯卡(ayahuasca)藤,俗称死藤。你们很多人都听说过。它是一种非常强效的精神麻醉植物。萨满教徒常用它制作迷幻药- 死藤水。死藤水的奇妙之处,不在于它神奇的药用性,而在于它的加工方法。实际上它由两种物质组成,一方面它是一种藤本植物,含有 β-咔啉、蓬硷和微量的致幻成份。就拿它的藤来说,你似乎可以看到一层蓝色的烟雾,它与一种名为九节木的咖啡属灌木的枝叶混杂在一起,这种植物具有一种强效的色胺。它的成分与脑内的5-羟色胺的成份非常接近。亚诺马米(Yanomami)部落的人也会从含有5-羟色胺的植物中,提取这种物质,用鼻子吸食。如果你用鼻吸入这些粉末,你会看到光怪陆离的幻觉,处于一种非常亢奋的状态。现实在你面前不是扭曲,而是荡然无存。 事实上,我曾经与我的导师 Richard Evan Shultes 争论过。上世纪 30 年代,我的导师曾经在墨西哥发现了一种神奇的蘑菇,具有很强的迷幻效果。我和他争论说,你不能把这些色胺归入迷幻成份类别,因为当它们在你身上发挥效力的时候,你已经无法体验到迷幻的感觉。 但是,这些色胺物质并不能口服 因为它们会被人体器官中的一种名为单胺氧化酶(MAO)的酶改变活性,要口服这些色胺物质,还有必须同时口服改变单胺氧化酶(MAO)的活性的其他化学物质。有意思的是,这种藤本植物中存在的 β-咔啉正好能够抑制单胺氧化酶(MAO) 而发挥色胺的效力。因此,你不由得要问自己:在这片丛林中有 8000 种植物 那里的人们是如何发现这两种在形态上毫无关联的植物,将其组合在一起,会发挥这种神奇的效力?这如同一种生化实验,多种成分产生的化学效应大于各成分的效力之和。我们普通人做了各种各样的实验,不断地尝试、测试,结果却一无所获。但是,如果你问印第安人,他们会说,是那些植物在跟他们对话。 那是什么意思呢?科凡(Cofan)部落的人发现了 17 种死藤,全部是他们在丛林深处发现的。在我们看来,它们是相同的物种。如果你问他们是如何给这些植物分门别类的。他们说,我以为你对植物有一些研究呢?难道你对植物分类一无所知吗?我说,是的。他们告诉我,如果在月圆之夜,这 17 种植物的每一种植物,会用不同的曲调为你歌唱。这个发现不会让你得到哈佛大学的博士学位,但是它远比会计报表更为乐趣。 我们面临这样一个问题:虽然我们中的一些人同情土著人的遭遇,认为他们离群索居,生活丰富多彩。但是随着我们的世界向前发展,这些人退居到历史的边缘地位。对于 20 世纪,300 年以后,那时候的人所记住的,不会这期间发生的战争,或者它的科技创新。而会记住,在我们这个时代,人类对地球上的生态和文化多样性所进行大规模的破坏。现在,局面从没有改变。历史上所有的文化,一直受到新的生活方式的强烈冲击。 这个问题并不在于技术本身。苏族印第安人即使放下弓箭,仍然还是苏族印第安人。而美国人告别骑马和坐马车的生活,依然还是美国人。威胁种族圈完整性的,不是变革或技术创新本身,而是权力,是野蛮的排他主义。放眼我们周围的世界,你会发现,没有一种文化是注定要消亡的,这些原本富有生机活力的人群,被强暴的力量驱逐出他们的生养之地,让他们感到无所适从。无论是伯南(Penan)腹地肆无忌惮的森林砍伐,还是东南亚的撒拉瓦克游民部落,他们上代人还自由自在地生活在丛林中,而现在全部已经沦落为仆役和妓女。在河岸边,你可以看到河水泥沙很重,似乎要把婆罗族的一半居住地冲走到南中国海。在那里,日本的人货船已经整装待发,准备运走从森林砍伐的圆木。我们再来看亚诺马米部落,由于金矿的发现,人们蜂拥而至。 我们再来看看西藏山区。最近我在那里做了大量的研究。在那里,你会看到政治独裁的残酷压迫。种族灭绝在全世界皆已受到一致的谴责。但是种族文化之杀戮,也就是破坏人们的生活方式的行径,却没有受到谴责。在很多地方,它甚至被视为发展战略的一部分,受到赞扬。只要你亲自去那里,你才能体会到西藏承受的痛楚。我和一位年轻的同事,从中国西北部的成都市出发,经过 6000 英里的旅程,穿过西藏的东南地区,到达拉萨。当我到达拉萨的时候,才真正明白,你们所听说过的那些统计数字,背后隐藏的真相。在文化大革命期间,6000 座神殿庙宇被拆毁,120 万人被共产党骨干分子杀害,这位年轻人的父亲皈依班禅喇嘛,中国人入侵后,他立即被杀害了。他的叔叔和其他信徒一起逃亡到尼泊尔,他的母亲因为富农家庭成份而被关押起来,那时他还只有两岁。他的母亲悄悄地把他藏在裙子下面 把他带进牢房,因为她不能离开她的儿子。他的姐姐因为冒犯行为而被送入学习班,有一天 她不小心踩到印有毛主席头像的臂章,而被处以颠覆国家政权罪,接受七年劳教。西藏的痛楚让人难以承受,但人类的救赎精神需要得到见证。 到最后,我们将面临这样一个选择:我们是想要生活在单一的世界中,还是需要一个五彩缤纷、多样化的世界?伟大的人类学家玛格丽特·米德生前曾经说过,她最担心的事情是,由于我们已经走进这种无形的原生世界观,我们不仅会看到人类的想像力陷入越来越陕隘的思维圈子,而且可能某一天我们一觉醒来,会忘记这个世界还有其他的可能性。 回想起我们人类已经在世界上存在了60万年,这会让我们感到羞愧。新石器时代革命让人类进入农业时代:我们开始对种子顶礼腊拜,祭司的箴言取代了萨满的诗篇;我们创造了层次化的社会分工,这不过是一万年前的事情。而现代化的工业社会,只有将近三百年的历史。在我看来,这个短暂的历史,还难以让我们有充足的知识经验储备,来解决未来千年将面临的各种挑战。而假如我们向这个世界的不同文化,询问他们各自关于生命的意义的看法,我们将会听到一万种不同的答案。在那歌声中, 我们将会重新发现作为人类我们有另外一种可能性:一个有完全意识的物种,充分认识到我们必须保证所有种族和所有生物昌盛繁荣。 当然也有让我对生活充满乐观的时候。这张照片是我在巴芬(Baffin)岛的北部山顶上拍摄的 那时我和一些因纽特人去捕独角鲸 这个叫奥拉雅的人向我讲述了一个关于他的祖父的传奇故事。在上世纪50年代 加拿大政府并不是一直善待因纽特人。为了建立主权国家,政府将他们驱赶到指定的定居点。这位老人的祖父拒绝迁移 他的家人担心他的安全 把他的所有武器和工具都拿走了。你们都知道,因纽特人不怕冷,这是他们特天独厚的优势。他们的雪橇的滑条最初是用北美驯鹿皮包裹的冻鱼干做成的。这位男子的祖父并不惧怕北极的夜晚和凛冽的暴风雪。他睡在外面,穿着他的海豹皮长裤。他把大便拉到手上。等到大便快变得僵硬的时候,他把它做成刀片的形状,然后在这把屎做成的刀片边缘吐上口水 等它结冰之后变得非常坚固之后,他用这把刀子宰杀了一条狗,剥下狗皮,做成一副挽具,他又取出狗的胸腔,做成雪橇,套到另一只狗身上,腰间别着那把屎做成的刀,消失在冰原上。这真是空手造万物。 这是因纽特人以及世界上的所有土著人的顽强生命力的真实写照。1999 年4月,加拿大政府将一块面积比加利福尼亚和德克萨斯的面积之和还要大的土地,重新归还给因纽特人。这将成为因纽特人的新家园,它的名字是纽勒维特(Nunavut)。它是一块独立的领土 他们控制那里所有的海洋资源。这个例子很好地说明,一个国家可以有所作为,想办法修复与它的人民之间的关系。 最后,我认为,对于曾经去过这个世界上一些偏远地区的人来说,其实那里并不偏远。因为那里是某个族类的家园,他们代表着人类想象力的分支。可以追溯到最远古的起源时期,对于我们所有的人来说,这些孩子们的梦想,与我们自己的孩子们的梦想一样,是整个世界未来希望的一部分。 因此,我们《国家地理杂志》所做的事情就是,我们相信政治家不会做出成绩。 我们认为,辩论不是为了说服别人。但是我们认为,通过讲述事实可以让世界得到改观。 因此,我们可能是世界上最擅长讲述事实的机构。我们的网站每月点击量达到 3 千 5 百万次 我们的电视频道在 156 个国家播放,我们的杂志有上百万的读者。我们要做的,就是通过一系列的种族圈旅程 带领我们的观众去领略 文化奇迹之地。他们所看到的一切,会让他们情不自禁地感到震撼。而且我们也希望,读者逐渐地包容和接纳这些文化。人类学的核心揭示是,这个世界需要多样化的生存方式 让我们能够真正地生活在 一个多元文化的世界之中。让所有种族的智慧,都能够为全人类的福址做出贡献。 谢谢大家。 【韦德·戴维斯 (Wade Davis):人类学家。据介绍,“透过眩目的照片和故事,国家地理探索者的韦德·戴维斯庆祝世界土著文化非凡的多样性,这些文化正在以惊人的速度从地球上消失。” http://www.ted.com/talks/lang/chi_hans/wade_davis_on_endangered_cultures.htm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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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的甘孜县达吉热果镇示威者村民洛桑平措 西藏康区甘孜部分被捕藏人档案 雪莲 二零一一年六月六日,西藏康区甘孜县部分示威群众被捕的消息传出后,一名有心的甘孜同乡僧人曲吉江村从各方收集到三十三名西康甘孜县当地被捕群众的相片,并用藏、英两种文字在图上做了如下内容的说明和介绍: “二零一一年六月六日至二零一一年七月十五日之间,西藏康区藏族同胞已经前后向中共政府举行了七十三次和平示威抗议,至今这一和平示威活动仍然在继续当中。每次抗议活动都有多到十七人,少到一人不断地举行反抗。 现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显示,甘孜人民群众在当地举行示威活动时遭到当局非人的打压,其中获悉示威者本人与父母姓名、以及所属村镇名字的有八十七人,其中由于政治嫌疑被捕的有十人,我们收集到其中三十五人的照片,但是现在还是不清楚参加抗议活动的示威者具体人数,并获悉参加抗议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当局目前对全藏地区、特别是对康区甘孜县属地区的网络和电视、以及与外界互动的电话连接等均进行了严厉的监控,因此如今想要更确切地了解西藏境内的真实情况变得非常困难,虽然我们现只获得少部分僧俗示威者的照片,但我们已经向各大媒体等进行了传播,我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把这些处在危难时刻、为藏民族正义事业无私奉献出自己宝贵生命财产的人展现在世人眼前,同时也向国际社会和各国政府与非政府方各大团体、以及向驻外藏族同胞展示这些示威者的照片。 由此期望所有人为尽快督促中共政府释放西藏三大区域目前在押的政治犯们!特别是今年在安多区域阿坝地区与康区纳荣县(现在的新龙 县)与甘孜县等地示威群众遭受了中共暴力警察肆意的毒打与虐待,他们被关押在黑暗的监牢里正忍受着人间地狱般的痛苦与折磨,为了使他们能够早日获得人生自由,我们特在此向社会各界强烈呼吁:敬请大家帮助和支持西藏和平示威群众的正当权益!热切期盼世界和平抗议活动与藏民族的自由事业能够早日获得胜利!” (备注——编者按照片前后的排列顺序编译如下,另外一张是现年十七岁的甘孜县达吉热果镇示威者村民洛桑平措,其中寺院及村镇名字均按译音标注) 照片说明文字( 点击显示大图 ) 第一排: 1、扎西达吉寺院僧人:阿旺洛桑 2、柏热寺院前住持:白玛次仁 3、甘孜县寺院僧人:晋美索朗 4、甘孜康玛寺院僧人:仁青江措 5、甘孜康玛寺院僧人:巴桑仁青 6、甘孜寺院僧人:落噶 7、甘孜柏热寺院僧人:唯色平措 8、扎西达吉寺院僧人:洛桑曲觉 9、扎西达吉寺院僧人:向巴旺修 10、甘孜格次寺院尼姑:边巴拉姆 11、甘孜格巴扎寺院尼姑:央金 第二排: 1、甘孜曲林寺院尼姑:觉尼拉姆 2、甘孜达吉寺院尼姑:朗洁央措 3、达吉尼吉寺院尼姑:洛桑央措 4、甘孜格玛扎寺院尼姑:扎西曲珍 5、甘孜郎扎寺院尼姑:其美 6、尼姑向秋卓玛小时候的照片 7、尼姑益西拉措未出家之前的相片 8、郎扎寺院尼姑:曲噶 9、甘孜久顶仓家的尼姑:平措卓玛 10、甘孜格玛扎寺院尼姑:向巴曲珍 11、甘孜噶丹曲林寺院尼姑:扎西卓嘎 第三排: 1、达吉寺院僧人:扎西次旺 2、达吉尼姑寺院尼姑:成列卓玛 3、甘孜拉西仓家的女儿:登增拉措 4、甘孜卡雪村妇女:巴央卓玛 5、甘孜达多村的小女孩:德央 6、索朗曲加小时候的照片 7、甘孜寺院僧人:格桑丹增 8、甘孜珠郎村村民:索朗扎巴 9、色卡仓家的女婿:曲吉尼玛 10、达吉寺院附近镇村民:仁青桑姆(女) 11、达吉寺院附近镇村民:格桑央措(女) 第四排: 1、达吉热果镇村民:洛桑平措 2、达吉郎纳村村民:桑配顿珠 ──《观察》首发 转载请注明出处 Friday, August 05, 2011 http://www.observechina.net/info/artshow.asp?ID=73828 附:2011年7月28日,我匆匆路过甘孜县时所拍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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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色 | 茉莉:西藏“安居工程”的破坏性使命

这三张照片是我拍摄于2011年8月间,藏东康地的“安居工程”。 西藏“安居工程”的破坏性使命 文/茉莉 今天,中国共产党不太爱提马克思了。因为中共目前搞的权贵资本主义,摧毁了资本主义的伦理底线,比马克思批判过的西方资本主义更为腐败和野蛮。如今还在读马克思的,倒是马克思主义的反对者们,例如索罗斯等金融大亨,因为他们越来越认识到马克思作为社会“病理学家”的价值。 以社会“病理学家”的深刻洞察力,马克思曾入木三分地剖析英国在印度的殖民统治,指出英国在印度要完成的双重使命——破坏性的使命和建设性的使命。“殖民主义的双重使命”的论述,给我们认识中共在西藏的所作所为,提供了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独特视角。 近几年来,中共当局在西藏搞出的“安居工程”,就是一个体现其破坏性和建设性的典型例子。这个强制性的全民大迁移工程,令整个西藏民族陷入生死存亡的危机。从表面上看,让藏民住新房是当局所做的“善事”,但实际上,这种被中共用来大事炫耀的“善”,却建立在很深的“恶”的基础之上。 一,对“安居工程”的褒贬截然不同 在前不久北京的“两会”上,西藏党委书记张庆黎等中共官员高调地自我表扬,展示他们在西藏自治区实施“安居工程”的成果,即政府资助盖房,改善农牧民的住房条件。他们摆出的数字是:到现在为止,西藏自治区已完成了农牧民安居工程27.48万户,已有140余万名农牧民住上新的住房。共新增159个乡镇。 如此大规模的藏民大迁移,令人吃惊。在藏族人口只有二百多万的“小西藏”(即西藏自治区),迁居者就占了百分之六十左右。此外,被分而治之在四川、青海、甘肃、云南四省区的几百万藏族人口,“安居工程”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其数字也非常可观。中共当局还誓言在未来三年里,让所有藏民继续搬迁下去。 中共媒体对此是一片歌功颂德的赞美之声:“这是一种文明进步,是社会主义优越性的体现。”“村庄风貌整洁优美,农民素质得到提高。”“西藏人民过上更加幸福的生活。” 然而,在海外自由媒体的报道中,对此却是一片批评之声。在2008年联合国人权理事会第九次会议上,西藏流亡政府驻瑞士办事处人丹增桑培发言,引述西藏牧民顿珠旺青秘密制作的一部记录片《远离恐惧》(Leaving Fear Behind),向与会者表示,自从中国政府于2006年推行农牧民安居工程计划以来,大批西藏牧民被搬迁到城镇地区居住,很多牲畜被宰杀或者被迫出售。他强调,中共当局这一行为严重破坏了藏人传统的生活方式,并破坏了西藏传统的文化。 去年12月,联合国食品权利专员德舒特在结束对中国的访问后,发表一份报告指出:在退牧还草的政策下,不能把牧民置于没有任何选择、迫使他们卖掉自己的牲畜和重新定居的艰难处境中。德舒特专员表示,中国当局在西藏和内蒙古等地实施的强迫牧民搬迁政策,已经违背了相关国际公约。世界著名的《人权观察》组织也敦促中国政府停止强制迁移西藏牧民。 一个“安居工程”,双方的褒贬是如此泾渭分明、截然不同。认识这个问题,我们需要回顾殖民主义的历史。马克思曾在《不列颠在印度统治的未来结果》中指出: “英国在印度要完成双重的使命:一个是破坏性的使命,即消灭旧的亚洲式的社会;另一个是建设性的使命,即在亚洲为西方式的社会奠定物质基础。” 把马克思这段话稍改一下,就可以运用到西藏问题上:中国政府在西藏要完成双重的使命:一个是破坏性的使命,即消灭西藏传统的社会次序及其文化;另一个是建设性的使命,即在西藏为大汉族专制政权的掠夺与统治奠定物质基础。 这样的“双重使命”是如何实现的呢?最初,殖民者打开一个封闭型社会的大门,是依靠暴力征服实现的。到后来,要完全摧毁当地的传统文化,掠夺当地的资源,除了暴力之外,还需要依靠经济力量和专制政权的统治力量。 二,开荒挖矿对西藏环境致命的破坏 追溯“安居工程”产生的缘由,应该要追溯到1998年的长江大洪水那里去,更远一点,可追溯到中共在西藏开荒种地的五十年代去。 中共大军进藏之初,为了弥补军需食物,当时的西藏军区政治委员谭冠三大力支持创办农场。1952年8月,西藏军区的“八一农场”首先在高原上开荒播种,种植藏区所缺乏的蔬菜水果。而后,在中共占领的各个藏区,传遍了“向荒原要粮食,把内地的蔬菜搬到西藏高原”的口号声。怀着开垦处女地的豪情壮志,中共官兵刨掉藏区草地上的草皮,点起篝火唱起歌,表演起《南泥湾》的开荒歌舞。 一个个蔬菜基地和苹果园在高原出现,令中共非常自豪,他们觉得很有“建设性”。除了军队开荒之外,中共还把大批内地的劳改犯运到高原来,光是在青海藏区,就办起了几十个劳改农场,开垦了几百万亩荒地。一批批强迫拓荒的汉族劳改犯,把监狱农场变成了青海省的“粮仓”,仅德令哈农场每年就要上交国库统购粮几千万斤。与此同时,中共还在藏区创建劳改工矿企业几十个,开始大规模挖掘矿产。 几十年开荒挖矿、毁草种粮,给高原造成的破坏性恶果,慢慢地呈现了出来。位于青海南部的三江源,是长江、黄河、澜沧江三条大河的发源地,在中共不合理的开荒种地之后,原来脆弱的生态环境失去了草被的保护,土壤被大风刮走,剩下沙砾一片。那里冰川退缩,湖泊、沼泽萎缩,地下水位下降;气候反常,自然灾害加剧,冰雹、霜冻、干旱、雪灾有增无减;草地退化,虫鼠危害严重。 1998年长江发生特大洪水,中国共有29个省市遭灾,受灾人数上亿。这次事件使中共当局大为震惊,他们终于认识到:三江源上游的生态环境衰退问题,导致三江中下游广大地区旱涝灾害频繁,直接威胁到了长江、黄河流域的生态安全,随时可以给中国人带来新的巨大灾难。 上述几十年的历史变迁,令我们看到,中共在西藏的殖民,其两个使命——破坏性和建设性是相互交织、相互渗透的。在“建设新西藏”的口号下,中共统治者把西藏变成它的原料产地,极度索取其自然资源。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角度看,即使殖民主义者有所谓的“建设性使命”,为当地的发展创造了某种物质前提,但也使当地人民付出了极大牺牲和痛苦的代价。 长江大洪水之后,中共在藏区采取的一个措施是:“退耕还林,退牧还草。”2003年,大规模退牧还草计划首先在黄河源头玛多县地区实施,以后逐步向各藏区推广。中共开始把农牧民从生态恶化区域内搬迁出来,迁移到其他地区重新落户。这样,由于汉人进藏开荒开矿而酿成的灾难,要由世代与高原共存的藏民付出失去家园的代价。一项被认为是保护生态的区域计划,到后来演变成兴师动众的全民大搬迁。 三,强制迁移令西藏传统社会结构解体 以生态移民为由,中共在整个藏区掀起一个全民迁移运动,在藏族精英眼里,中共的目的不是考虑环境,而是居心叵测的政治谋算。 1853年,马克思在《不列颠在印度统治的未来结果》中写道:“他们用高于印度的文明,破坏了本地的公社,摧毁了本地的工业,夷平了本地社会中伟大和突出的一切,从而消灭了印度的文明。” 西藏文明中“伟大和突出的一切”,是博大精深的藏传佛教文化。在几千年的生存发展中,藏族人民创造了一个适合高寒地区的生活方式。受藏传佛教的影响,藏民在高原上从事着农耕和少量的畜牧,他们尊重生命、敬畏自然,与大自然和谐相处。亨廷顿说:“文化是制度之母。”西藏传统的制度文明,也是与佛教文化紧密相关的。 在中共占领西藏五十多年间,他们用大炮摧毁了西藏的传统制度,但无法摧毁西藏的“无形的文明”,即观念文明和人的内在精神世界。西藏人仍然信奉达-赖-喇-嘛,仍然在他们家乡的寺庙里供奉他们的上师,父老乡亲守望相助,都以传统的道德伦理约束自己的行为。 但是,一个以诱惑和强制为手段的大迁居运动,使西藏“无形的文明”陷于濒危之境。藏人被从偏远的地方迁往靠近公路、铁路的城镇,被当局集中居住在易于控制的新村。此时,祖祖辈辈的生活方式开始失效,原有的社会结构、辈分伦理以及地域文化不再有存在的可能。传统社会中的氏族、村落等共同体的互助机制,此时也已失去。 过去,稳定的价值系统支配着西藏人的社会行为,导致其文化的辉煌。他们重视宗教、重牧轻商、重义轻财、轻商贱利、勤劳谋生、反贪知足、诚实公正。无论经历怎样的外族暴力和时代动荡,只要藏区底层的生活方式不变,藏族文化的根基仍在,勤劳而纯朴的西藏人,总是能在动荡之后找到和平与安宁。而现在,离乡背井的藏人再也找不到心灵的安宁了。 过去,每个藏人从生下来的那一天,就属于某个部落和寺院,这个部落和寺院的历史光荣及其悲伤,是大家共有的文化背景、记忆和精神财富,而现在,他们则变成陌生地区的异乡人,失去了归属感。寺院和部落将变成久远的回忆,民族文化传承也可能随之消失。 马克思说:“从人的感情上来说,亲眼看到这无数辛勤经营的宗法制的祥和无害的社会组织一个个土崩瓦解,被投入苦海,亲眼看到它们的每个成员既丧失自己的古老形式的文明又丧失祖传的谋生手段,是会感到难过的。”但马克思认为,英国在摧毁印度传统的社会结构之后,其建设性的使命是引进西方资产阶级民主体制的因素。 然而,中共在摧毁了西藏传统社会体制之后,却是用一个黑暗野蛮的大汉族专制体制来代替。在履行破坏性使命时,中共不但摧毁文明财富,也瓦解了西藏自然经济的根基,使传统社会结构解体。与此同时,它建设起一个供大汉族掠夺的原料产地,还建设了把藏民圈起来进行汉化的“幸福新村”。 四,迁居藏人生计无着走投无路的悲剧 最初,不少纯朴的藏人在进城住新房时还是挺高兴的。政府鼓励农牧民搬迁的措施,是提供贷款,并补助一小笔钱。那些藏民卖掉自己的牛羊等牲畜,拿着钞票搬到城镇边缘,盖起了漂亮的藏式小洋楼(玉树地震中倒塌的多是这种政府统一修建的新房),过上了定居生活。 很快,麻烦就来了。一些来自偏远地方的农牧民只会说藏语,而城镇的通用语是汉语,他们莫名其妙地进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们传统的谋生本事已经没有用了。在劳工市场上,他们根本竞争不过内地来的汉族移民。城镇生活需要支付各种诸如水电之类的费用,物价飞涨,他们出售牲畜的钱很快就花光了,政府的补助也没有了。 2008年,中共的《西藏研究》杂志发表署名石德生的文章《三江源生态移民的生活状况与社会适应》,该文以格尔木市长江源生态移民点为例,客观地指出藏区生态移民的生活状况是:“整体经济收入和生活水准较低。”“移民只是脱离了原有游牧生活模式,未能形成具有现代特性的商业和市场经济生活模式。”? 石德生在采访中发现,只有很少一部分藏族移民能够出去挣钱,大部分找不到活干,或者干了力气活不能及时拿到工资。文章引用访谈对象D的话说?“搬迁之前,我们对现在的生活充满了向往;但搬迁下来之后,我们遇到了很多的不适应。一是没事儿干。以前,我们能放牛、放羊,现下牛羊全卖了,我们不知道干啥。每天都没事儿干,天天看电视也不是个办法,而且还要花电费。我们想有点事儿干。” 于是,很多搬迁到城镇的藏人后悔了,他们想要回到草原家乡去。但是,家乡的土地早已被政府收回。在记录片《不再恐惧》里,一位藏族青年讲述他们的遭遇:“他们在山沟上和地上用围栏把土地分割开。在5 到10年里不允许动物进入这些隔离地区,所以没有地方放牧。……他们建起围栏还种上荆棘,这样农民就不可能种植任何东西。” 无路可走,生计无着,原本安分守己的藏人在陷入生存困境后,开始不安分了。他们在街道上漫无目标地行走,有的人因饥饿而被迫走上偷盗一途。王力雄在《格尔木的新藏人》一文里,描绘了藏族移民铤而走险的做法:“在格尔木去拉萨的青藏公路上,近年出现了一种案件,作案者埋伏在公路两边,用绳索像套马一样甩向公路上疾驰的摩托车,把骑车人套住拽下,然后把摩托车抢走。这种作案方式,让人猜测只有会放牧的人才有如此本事。” 这是西藏传统社会结构被急剧摧毁的恶果。迁居藏人失去了家乡共同体的互助机制,又进入不了汉人主宰的社会。再也没有亲近的寺院来教化他们了,再也没有尊崇的喇嘛摸着他们的头,引导他们向善了。为了生计他们展开草原式的反抗,但很快就被拥有现代化武器的中共军警制服。 在有些藏区,当局对付街头游荡的藏族新移民的方式是,将移民新村用围墙围起来,派人守在门口,登记所有外出的移民,以遏止违法行为。这样,荷枪实弹的军警就把“幸福新村”变成了一个大监狱。只有少数汉化程度较深的藏人能融入汉人的商品经济之中,广大失去家园的藏民只能在异乡困顿地生存。迁居者的子女也遇到“上学难”的问题,除了彻底汉化之外,他们的下一代也无路可走。 五,环保和安居不是强制迁移的理由 中共当局宣传说,在藏区大搞这种全民迁移,他们动机是再好再善也没有了,一是为了保护高原水土环境,二是为了让游牧的藏民过现代化的定居生活。我们仔细考察一下就可发现,为了保护环境就必须迁走原住民,这种说法是没有道理的。 青海省三江源生态环境保护协会秘书长哈希·扎西多杰,是中共当局多次奖励的著名藏族环保斗士,他认为保护青藏高原的环境,最合适的方式就是传统的藏族生活方式,藏民是当地环境的天然守护者。去年,哈希·扎西多杰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 “那种把人搬空就以为能够保护好当地自然的想法可能是错的,要保护一个地方,里面其实要有人,当然,得是世代生活在这里,对这土地充满挚爱的人。热爱土地的人是不会伤害土地的。因此,当他们发现自然与人类会出现失衡时,他们很快就会想出对策。只有那些对土地没有情感的人才可能伤害土地。可可西里当年会发生那么大的疯狂采金和盗猎的事件,一是因为可可西里原本是无人区,里面没有住着热爱它的人,二是大量涌进去的人,只为掠夺它、践踏它而去,当然不会珍惜它。” 四川大学中国藏学研究所的学者徐君也在《西藏研究》杂志上撰文,对搬走牧民能保护环境的观点提出了怀疑。她说:“对于草地退化的社会经济原因,普遍流行的观点认为?牧民们传统的牧业模式是‘不合理的’、‘落后的’和‘不科学的’……。但这种判断似乎缺乏对地方知识的基本了解,不见得完全符合事实。” 其实,目前西藏环境被破坏的真正原因是:汉人进藏开矿挖金。只要停止那种掠夺性的疯狂开采,停止外来移民,让原住民继续过那种与大自然和谐共存的生活,西藏的环境就可以慢慢恢复。因此,为了环保要搞藏民大迁移,中共的理由很不充分。 同样,中共让藏族农牧民过好日子的说辞也令人疑惑。人们所看重的东西,可以是物质上的,也可以是精神上的,例如许多藏民把见达-赖-喇-嘛当作人生最大的幸福,有的藏人喜欢过自由自在的游牧生活。一个公正的社会,应该让每个人都能得到其所应得的。 由于每个人对什么是好日子的看法不同,其个人的目标、环境和知识都是主观的,只有其本人的认知才能做出最佳选择。因此,一个公正的社会应保证每个人都有选择自由,任何政府都无权代替个人作出迁居或不迁居的决策。 世界各国有不少事实证明,传统的游牧生活与现代化并不冲突。例如瑞典北部驯鹿的萨米人,尽管属于当今最先进的现代化国家,但瑞典人并未将萨米人的游牧文化作为落后的东西去抛弃,而是尊重并保护萨米人传统的经济生活方式,在游牧文化的特点之上附以现代化手段,使其能够持续发展。今天,北欧的萨米人仍然在冰雪原野上奔驰放牧,只是传统的骑乘工具已由鹿拉雪橇改为机动雪橇,放牧时可以动用直升机监视鹿群。 六,真正目的是政治控制和土地掠夺 那么,中共在高原搞大迁移运动的目的究竟何在?境内一些藏族官员私下向海外藏人透露:“说是让牧民定居,并不光是考虑环境,而是政治考虑。以前牧民在高原广大的土地上流动,中共的政治措施推行不力,无法管束宗教信仰虔诚的藏民。现在让藏民搬到交通方便的城镇定居,把他们圈起来便于管理,中共的公安可以随心所欲地监视他们。” 中共的御用学者也在其高度评价安居工程的文章中,承认其政治目的是:“有利于破除达赖集团散布的谣言,夯实农牧民维稳的思想。”(西藏社科院张佳丽:《西藏农牧民安居工程在经济社会发展中的地位》)中共官员很高兴地说:藏民迁居后“求神拜佛的少了”,达-赖-喇-嘛的影响小了,西藏农牧民能“听到党中央的声音”了。在2008年藏区爆发抗议运动之后,为了“维稳”,中共加速了迁移藏民的运动,可见其政治控制的需要。 除了政治目的之外,中共另一个重要目的是掠夺土地。一位藏人在在记录片《不再恐惧》里说:“中国人说西藏人住在山上,交通不便,生活艰苦,孩子们上学会很艰难。这是他们的一套说辞,但事实并非如此。他们不说出真相的原因是,我们的土地非常有价值而且自然资源丰富,他们想获得这些资源,于是他们用花言巧语欺骗我们。就像哄小孩一样,让我们搬迁。” 一位藏族女记者告诉我,她的家乡天峻县是青海湖西北的一个小县城,原本是资源丰富的天然牧场。八十年代因开发木里煤矿,那里的环境被污染后再也看不到蓝天。现在该地成了官方赞扬的执行安居工程很成功的典范,但藏族牧民搬到县城后穷得叮当响,政府官员却由于矿产而大捞油水。这个本地人口不到两万的县城,现在已有八、九万外来移民。去年那里发现了珍贵的“可燃冰”天然气,马上就要动工开采了,据说县政府又收到要接受外来移民十万人的上级文件。 另一位藏族朋友向我解释说,中共把西藏人赶到城镇中,将大片的土地以极为廉价的方式收归国家掌控,这样,以后他们任意开采或利用土地,都不会再有藏人抗议的杂音。这位藏族朋友还认为,中共夺取城市附近的土地是为了汉人移民。由于内地人口众多和资源的枯竭,汉人向西部移民是中共解决困境的有效途径。垄断一切的专制政治体制,也使当权者有为所欲为的可能。当藏人要求自己的土地权时,中共官员带着警察上门,威胁说:“天是国家的,地也是国家的。” 这是汉人与藏人之间的一场严酷的生存竞争。过去藏人在高原上过游牧生活,其生存方式的突出特点,就是需要十分广袤的地域。多年来静悄悄推行的“安居工程”,让汉人成功地夺取了藏人的土地,压缩了藏人的活动范围,破坏了其生存环境。围绕土地问题的争夺,展现了安居工程非常残酷的一面。 国际社会也看到了这一点。今年三月,在柏林召开的“地球第三极正遭遇危险-中国在西藏的环境政策”的研讨会上,澳大利亚科学家拉菲特谈到西藏牧民现况,说:“真正搬迁的原因是,为了让中国移民得到更合适的生活环境。中共政府或许是造成全球暖化的元凶。”他并猜测西藏牧民目前居住的贫瘠地区,未来可以成为中国农产品的处理区。德国能源专家法兰兹则暗示说,中共在西藏高原展开激烈的自然资源开发。 马克思曾经指出:受“极卑鄙的利益所驱使”,“英国资产阶级将被迫在印度实行的一切,既不会使人民群众得到解放,也不会根本改善他们的社会状况,因为这两者不仅仅决定于生产力的发展,而且还决定于生产力是否归人民所有。”这也是西藏人的悲哀,失去了主权,也就失去了生产力的所有权,失去了自己的土地使用权。 七,与世界其他被迁移的民族相比较 曾几何时,我们见过如此规模巨大的民族大搬迁? 在19世纪晚期,一位名叫哈姆林·加兰的美国作家在谈到印第安人的状况时写道:“这个大陆原来的主人现在已被白种人(像圈牲口一样)拘禁起来了。”为了解决西部开发中的土地问题和种族冲突问题,美国政府对印第安人实行了“保留地制度”。至今为止,有一百多万美国的印第安人生活在联邦政府划定的314个保留地内。 然而,对印第安人的保留地制度和当今中共在西藏的安居工程,是很不相同的。 首先,在白人进入美洲的十六世纪,印第安人尚停留在古代氏族制度时期,以狩猎为生,一直没有形成有效占有和开发土地并确认其主权的制度。而西藏人早在公元七世纪的松赞干布时期,就结束了氏族制,建立了强大的吐蕃王国,并学习中国唐朝实行“均田制”一类的土地分配之法。可以说,西藏的土地一直是有主的。 其次,美国广泛推行“保留地制度”是在一百六十多年前,那时候,国际社会一些基本的人权理念和原则尚未产生。近几十年来,联合国制定了“确保任何人不被强迫迁移”的原则,通过了《土著人民权利宣言》,其中包括承认和尊重土著人民传统上拥有土地的权利。在二战之后,保护人权已成了普遍的理念,美国政府也改变了对印第安人的政策,在保留地采取了一些优惠经济政策,并以金钱补偿印第安人。而中国政府对西藏人权利的侵犯,发生在国际社会制定了一系列人权准则之后。 再次,美国印第安人在保留地里,是完全自由的和自治的,他们可以建立自己的立宪政府,选举各级官员;开办学校,发展教育;印刷报纸,出版书籍;兴办农业、牧业和贸易。虽然受到白人文明的冲击,但他们仍然在保留地里创造出繁荣的印第安文化。而西藏人在“幸福新村”里享受不到自由和民主,无法保护自己的民族文化。 综上所述,西藏人的处境不能与美国印第安人比。但我们回顾1944年被苏联政府流放的车臣民族的遭遇,可以发现,中共针对藏民的大迁移工程,与斯大林将整个车臣民族从高加索山区流放到哈萨克平原的做法,具有一些可比性。 导致苏共流放车臣人的主要原因有:各民族争夺包括土地在内的生存资源,高加索地区的石油资源丰富,当地有激烈的民族宗教冲突,车臣人不肯放弃民族独立的信念,并反抗苏共推行的集体化政策。于是斯大林制定了“深谋远虑的计划”,以火车运走四十九万车臣人的方式,彻底解决车臣问题。 比较起来,苏共流放车臣人与中共搞安居工程的动机很有点相似,只是斯大林的做法过于简单粗暴,导致车臣人民后来以恐怖手段报复俄国。而继承了中国几千年专制统治经验的中共,其谋略更深更阴险,手段更现代、更细致,他们会摆出一副伪善的面孔,营造出西藏人民幸福迁居新村的门面,来掩盖自己真正的目的。 八,弱者有武器,安居工程后果难料 就长远的历史影响而言,藏区安居工程所能发挥的最大功能,可能是对西藏人整体的强制汉化和改造。这样的后果令人悲哀而无奈。从历史上看,大汉民族曾同化了威武一时的蒙元满清,现在以强大的经济势力与武装力量做后盾,同化一个小小的藏族似乎不在话下。 但世间的事情总是充满了悖论。有藏族朋友从另一角度分析说,西藏人将会在被欺侮的过程中形成完美的现代民族主义,这样的安居工程甚至会为西藏的自由事业带来利益。因为,以前西藏人分散在250万平方公里的广大土地上,常常吃地域或教派分裂的苦头,没有办法集中起来,而现在,藏民族有了集中起来一致对抗压迫的机会。 那么,在如此相差悬殊的强弱势力对比之下,弱势的西藏人如何抗争呢?最近,唯色报道藏族僧侣在玉树地震中的杰出表现,谈及美国人类学家斯科特的著作《弱者的武器》(Weapons of the weak)。斯科特关注的是,受剥削者如何应对种种压榨他们的力量。他发现马来西亚农民“日常生活里的反抗形式”,即以低姿态的反抗技术进行自卫性的消耗战,用坚定强韧的努力对抗无法抗拒的不平等。 唯色说:“对于我们而言,抗争的资源就是与我们自己的宗教、传统和文化相关的一切。”最近,四川阿坝格尔登寺一位年轻僧人高喊“西藏需要自由”的口号在街头自焚,中共军警企图强行带走其他僧人。为守护格尔登寺的僧人,阿坝百姓全体出动,不分昼夜地睡在道路上。寺院的仁波切呼吁当局停止暴行,并警告说:“再多的军队和监狱,也可能是不够用的。” 在反对殖民主义这一点上,马克思是比较彻底的。只是,以马克思主义理论起家的中国共产党现已成了强权统治阶级,成了蛮横的殖民者。此时我们重温马克思关于殖民主义双重使命的论述,不但极具反讽的意味,而且仍然有着深刻的现实意义。 ------ 原载香港《争鸣》杂志2011年五、六、七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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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色 | 我的新书《西藏:2008 》

题写藏文的是安多拉卜楞寺的喇嘛久美江措。 拉萨三大寺上千名僧人被火车运送到格尔木某军队监狱,关押其中数月之久,这是曾被囚禁于此的僧人云丹,为我绘制的牢房示意图。 图为依据《由东向西的地方志》而画的拉萨概貌,由卫藏画家手绘。 我的新书《西藏:2008 》 文/唯色 三年前,也即藏历第17绕迥2135土鼠年,我在逐日记录整个藏地所发生的人权灾难的时候,开始想写一本书,而这本书是要以文学的方式来讲述一些故事。 我知道,我可能过于地,深陷其中了,于是急切地絮语……我指的是,对2008年的记忆。 那年,藏历土鼠年八月某日,贡嘎机场检查森严,母亲抑制着泪水,与我额头相触,以示告别。“现在的拉萨已不是去年的拉萨了,现在的你也不是去年的你了……”耳边响起这意味深长的哀叹,让我犹自神伤。 旋即,铁鸟扶摇着巨硕的翅膀离去,一首缠绕我童年的文革歌曲,吊诡地在内心响起:“金色的大雁哟,你快快飞快快飞,飞过了雪山,请你带上哟,心爱的雪莲,捎给我想念的北京城,呀啦嗦……”随着歌声,我写下一首诗: “匆匆告别拉萨——/拉萨已是一座恐惧之城;……匆匆告别拉萨——/拉萨的恐惧,尽在呼吸之间、心跳之间,尽在欲说还休之间、无语凝噎之间;……匆匆告别拉萨——/拉萨的恐惧令我心碎,容我写下!” 其实“拉萨的恐惧”,缘于北京。其实我想念的,从来都是拉萨。 那年发生的许多事情,在那些个揪心的日子,让我写成《拉萨七日》,曾在2009年的网络上发表,但因激愤,过犹不及……很想平静下来,以讲故事的方式,慢慢地写,娓娓地道来,但我还是絮语了。 而在书稿交与编辑完成之时,与2008年所遭遇的攻击一样,我的博客邮箱及推特同时被劫。之后,除邮箱外,博客与推特非常不易地得以恢复。而破坏者,从我的邮箱窃取本书书稿,附加木马等凶狠病毒,以我的名义发给与我信件来往的朋友,致使许多朋友的电脑崩溃,或被置于危险之中。 这也是一种暴力,与这本书所记录的血与火有着某种联系。于是有了这样的意义:真相,从来都为暴力者所怀疑、所忌恨、所欲摧毁;因此,更值得去记录。 巧合的是,当这本书终于出版,正值图伯特又一个“敏感年”,当局称其为“西藏和平解放60周年”。那么,我愿意把本书呈现给世人看——何以在“解放”这么多年之后,“翻身农奴”要起来反抗“解放”他们的人?何以在图伯特的大地上,无数走上街头、纵马草原的抗议者,几乎都是在“解放”以后出生的藏人? 感谢安多拉卜楞寺的喇嘛久美江措,为这本书题写藏文。2008年,他置一己安危于不顾,向全世界报告了图伯特的真相。 感谢艺术家Losang Gyatso,把他的作品赠予这本书,其中即有2008年的记忆。他是如今生活在美国的藏人,1959年离开故乡拉萨。 感谢安多僧人云丹、卫藏画家普布(Phurpu)为这本书手绘珍贵之图。 似乎得以解脱了。从那年的秋天,直到第二年,不,第三年的冬天,才算是,似乎从中解脱了。不久,我将再又回到让我爱恨交织的故乡——拉萨。 而解脱,本是佛教的词汇,修行的境界,实则长路漫漫,务必生生世世。那就继续地记录吧。那记录,全都是,必然是,永远是:图伯特。 那么,说吧,记忆! 2011/7/15 (本文为自由亚洲电台特约评论 。) 这篇文章由自由亚洲藏语专题节目广播 http://www.rfa.org/tibetan/chediklaytsen/ukaylatsen/woser/%20new-book-of-woeser-0812201114580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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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灯·无界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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