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卫方

云之 | [转载]对贺卫方“论辩演说传统与西方法治”演讲的点评

原文地址: 对贺卫方“论辩演说传统与西方法治”演讲的点评 作者: 守门老鹤 对贺卫方“论辩演说传统与西方法治”演讲的点评 丛日云   2009 年 12 月 24 日,我邀请北京大学贺卫方教授到我主持的“西方文明大系”讲座上做了“论辩演说传统与西方法治”的演讲,我做了简单的点评。由于前面有王人博教授做了点评,我讲得很简单,关键内容没有充分展开,但我觉得有些内容对同学们还是有价值的,所以在事后整理成文时做了大量补充。   论辩演说与法治的关系,看来是个细枝末节的问题,是个无足轻重的技术性问题。但背后是什么?是理性。贺老师这里说的是法治离不开理性,法治要由理性支撑。   现代政治文明与法律文明有共同的精神支撑,一个是人道,一个是理性。   人道,就是对人的尊重,实现和保障人的尊严。民主是对人的尊重,每个人是平等的,对于公共事务有平等的参与权。法治是以对人的权利和自由的保障为依归。   所谓理性在这里是指一种合理的、合乎逻辑的思维方式、推理方式与论证方式。人的权利和自由需要理性来认识并以理性的方法来维护。论辩演说看起来是个纯技术性的问题,但它背后是理性精神,是一个民族、一个文明的理性传统。   我们再来分析一下贺卫方教授谈到的一个中国古代辩论的例子:   在汉初,两位大臣辕固生和黄生在汉景帝面前进行了一场争论:   黄生曰:“汤武非受命,乃弑也。”   辕固生曰:“不然。夫桀纣虐乱,天下之心皆归汤武,汤武与天下之心而诛桀纣,桀纣之民不为之使而归汤武,汤武不得已而立,非受命为何?”   黄生曰:“冠虽敝,必加于首;履虽新,必关于足。何者?上下之分也。今桀纣虽失道,然君上也;汤武虽圣,臣下也。夫主有失行,臣下不能正言匡过以尊天子,反因过而诛之,代立践南面,非弑而何也?”   辕固生曰:“必若所云,是高帝代秦即天子之位,非邪?”   这时景帝坐不住了。“食肉不食马肝,不为不知味;言学者无言汤武受命,不为愚。”   辩论到此结束。   从黄生与辕固生的争论中你可以看到,两人都不会合乎逻辑地思考和讨论。   黄生只下结论不做论证。他提供的一点点论证,就是下不能犯上。但为什么在上者成为暴君时,臣下也不能推翻他,他却没有涉及。也就是说,他没有直接针对辕固生的说法来反驳。他那个帽子鞋子的比喻,是用类比来代替论证。将两个表面相似的事物硬拉扯到一起,来进行类比论证。鞋子当然不能扣在头上,但这不等于臣民不能诛暴君。鞋子帽子的比喻适合于解释一个理论或命题,不能用它代替论证。按黄生的逻辑,对手完全可以继续下去:如果君主是帽子,推翻暴君只是帽子破了,我要换个新帽子,有何不可呢?如果这帽子掉进污水沟,或烂得不成样子,我们何必还要戴它呢。这样,争论只能在鞋子和帽子的关系上展开,也就是走入歧途。   如果你论证暴君不可诛杀,你应该提出别的论证。比如,暴君是一个人做恶,诛杀他引起天下大乱,会出更多的恶徒,许多暴君。革命带来的无序,比忍受暴君统治更坏,我们要两恶相权取其轻;比如,你还可以论证,制度的稳定多么重要,为了维护制度的权威,需要容忍一时的压迫,而破坏了制度的权威,社会将永无定日;一旦秩序受到蔑视,每个人都可以凭自己的判断打破秩序,社会将无秩序可言;再比如,如果每个人都自己去判断谁是暴君,然后就可以动手革命,那么造反永远会有理由,即使汤武这样的“圣君”,也有人反对他,认为他们是暴君。等等。黄生没有讲类似的话,而是提出上下关系不可移易的说辞。但汤武革命并没有否定上下秩序,而是重建了这样的秩序。在上者换了人,但上下秩序并没有变。也就是说,并没有废除帽子,将鞋子扣在头上,只是换了帽子而已。   辕固生为人正直,声誉很好,而他的观点也受今人推崇。但在我看来,他与黄生一样,也是一脑子浆糊。中国古人都缺少逻辑思维的习惯,不懂得如何准确地给概念下定义,合乎逻辑地思考和推论,合乎逻辑地表达自己的思想。他的前一段话还在讲理,但只是一个朴素的道理,没有抽象到一种政治哲学的论证,但后一段话,却是直接搬出刘邦来吓人。在汉景帝面前,这个话题是个禁忌,黄生是无法继续他的推论的。辕固生事实上是把黄生的嘴堵住了,吓住了,不能再争下去了。   这样的一场讨论是双方在吵架,抬杠,没有理性的交流,没有思想的进步。以取胜为目的,而不是以获得真理为目的。这恰恰是中国人论辩的一个经典案例,代表了中国人思维方式和表达方式的一个传统。   在不久前一次政治学的研讨会上,一学者谈到社会公平问题时说:社会的不平等永远不会消失。另一个人打断他的话头问:社会不平等永远不能消失吗?那你怎么看共产主义?前一个学者就被噎住了,无言以对。按马克思的理论,共产主义就实现了真正的平等,甚至连平等这个概念都没有用了,因为不再有不平等。如果按前一个学者的理论,既然不平等永远不会消失,共产主义就无法实现,但这个结论在当前的政治条件下是个政治禁忌。后一个人不是去讲理,而是依靠着政治话语的霸权,逼得前一个学者哑口无言。但这不是理性的讨论,也不是理性的胜利。   你看,二千年后,辕固子的论辩方式还在继续。只不过内容变了。   中国历史上面临这个悖论:按照儒家理论,诛暴君是合法的,汤武革命一直是受到肯定的,当然,这是儒家没获得统治地位时的理论。当儒家成为皇家理论后,这个学说就面临着尴尬。儒家学说开始更多地倡导忠君伦理,甚至愚忠。但忠君伦理面临另一尴尬,每个朝代至少多数朝代的开国者都是反叛者,如何在肯定汤武革命的同时又不能给现在的臣民动辄造反留下借口?如何在否定臣民造反提倡忠君的同时又肯定开国皇帝造反的合法性,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如果在西方,围绕这个悖论,会产生许多大部头著作,为不同观点提供政治哲学的根据,如君臣关系是怎样一种性质?由此展开到政治共同体是怎样一种社会组织?人们建立国家的目的是什么?国家权力是怎样产生的?君与臣的义务是什么?推翻暴君是否合法?在什么条件下合法?以什么方式才合法?等等。但在中国,都变成了上述黄生与辕固生这样的浅薄而短暂的口水战。从孟子到黄宗羲,争论了两千年,理论上没有进步。   黄生和辕固生的思维缺陷也存在同学们身上。我经常感叹,我们的同学缺少逻辑思维的训练,不懂得怎样合乎逻辑地思考和论证自己的观点。   比如有一次我讲民主时谈到,有一个农民出身的资格最老的人大代表,是个文盲,当人大代表几十年没投过反对票并以此为荣。她一直成为媒体正面宣传的典型。将来有一天,人们会将其视为人大制度的一个耻辱。一个同学站起来很不满地抗议说:丛老师,我不同意你说的,你不知道,那个代表是个好人,给当地老百姓做了不少好事等等。我跟他说,她是不是个好人与我谈的话题无关,我说的是她不是个好的人大代表。人大树立这样的典型本身说明我们的人大制度有缺陷。这个同学的问题在于,他反对我的 A 论点,却在论证观点 B 。将完全不同的问题混淆在一起。如果他合乎逻辑的与我争论,就应该说,人大代表就是不应该投反对票,从不投反对票的就是好的人大代表。   另有一次,我讲到美国关于同性恋者是否可以结婚的争论。一个同学说,我反对在中国提倡同性恋结婚。我说,我只是在阐述一个客观事实,并没有支持在中国同性恋可以结婚。介绍一个事实与表达一个观点,这是两回事。而在他看来,你介绍美国这个事,就是同意或支持这个事。他把人家对客观事实的介绍当作观点主张来否定。   在我的博客上,经常遇到这样的批评者,你没办法与他讲理,他还不知道应该怎样讲理。你说东,他在说西。有时还会强加你一个观点,再反驳你。一个常见的现象就是,他过度地归纳和推演,把自己想像或联想到的内容强加给你,说那就是你说的,然后再反驳你。讨论和交流时,最怕遇到脑袋里一团乱麻的人,你没办法给他理清头绪。更不要说,有的人就是毫无道理的骂人。   其它学者也遇到这样的问题。一个学者批评中国社会的某个政策并认为美国这方面政策比较合理,,一个学生站起来问:你说中国不好,你为什么不到美国去?你看,由批评中国社会的某种弊端,被归纳成“说中国不好”,然后再到质问“你为什么不到美国去?”这中间多少明显的逻辑混乱。   我们都需要检讨一下自己平时思考问题的方式,与别人讨论或争论问题的方式,我们习以为常的推论方式和表达方式是否充满着这样的逻辑混乱。   现在大学校园里的辩论赛很热闹,很多同学热衷于辩论赛,也经常有同学邀请我参加,当评委什么的,但多数情况下我都谢绝了。但由于不愿伤害同学们的感情,我从来没说过真正的原因,今天借这个话题可以说,我对现在流行的辩论赛很不感兴趣,觉得这种辩论赛强化了我们讨论问题的不良习惯。辩论赛上很少有理性的讨论和交流,表达观点的时间受到限制,而辩论一定要产生一个获胜者,在大多数情况下要靠机智、声势取胜。我看过首届亚洲大专辩论赛,中国大陆的复旦队胜出,从那以后辩论赛在中国大学里流行开来。但如果我是评委,复旦队是失败的,胜出的应该是台湾队,因为复旦队不讲理。   思维方式和论辩方式是我们需要深入反思的问题。我们争论起问题来,往往是不讲理,抬扛、顶牛、偷换概念、偷换或转移主题、裁脏、耍懒、指桑骂槐、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观点优先于事实、以势压人、以高音压人、以情代理、丑化和漫骂,说得难听点儿,有点泼妇骂街的风格,只是文雅一点儿的骂街,不骂脏话。当我们面对着内外的所谓“敌对势力”或“别有用心”者时,我们的一些媒体经常用文雅的骂街方式。大多数场合,受众不知道对方的说法,或只知其一,不知其它,或只知对方的观点结论,不知它的根据和理由。只有我们一边倒地骂、泼脏水。当年中共与苏共之间有过一场大论战。中共这边发表了著名的“九评”。我们吹牛说,九评多么厉害,超过原子弹的威力,十评写好了还没发表,赫鲁晓夫就下台了。我读大学时,认真地读过中苏论战材料,我觉得,苏联那边是在讲理,我们这边是在骂街。我们的调门总比人家高八度。长期浸润于这种文化环境,不能够反思它的缺陷,不知不觉中,就会对这种方式习以为常。   理性的讨论和论辩能够促进沟通和理解,能够带来思想的进步,产生合理的结论,而非理性的口水战则会扩大隔阂与对立,使荒唐的观点得不到有效的解构。威权政治和人治是非理性的制度,也塑造了非理性的人格和行为方式。民主政治是理性的制度,法治是理性的秩序。但在威权政治走向民主时,威权政治下臣民的非理性思维方式不会马上跟着制度的转变而转化,这是走向民主和法治过程中遇到的一个问题。说不上多严重,但也不是小问题。只有每个公民学会理性地思考和争论,民主和法治才能正常的运作。所以,民主和法治必然由理性来支撑。我们的公民如果不能学会理性地思考、讨论,戒除和矫正威权政治带给我们的思维和表达上的老毛病,就不会建立起民主和法治。      青春就应该这样绽放    游戏测试:三国时期谁是你最好的兄弟!!    你不得不信的星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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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卫方 | 神保町的古书街

神保町的古书街 贺卫方 本文发表于香港《苹果日报》2012年6月17日 今年春节后,受日本国际交流基金的邀请,我在东京访问四十天。与以往参加会议、匆匆而过不同,这次时间充裕,容许我得以观察一些更细节化的事物。回想起来,东京这座城市,最让我感到气象宏大者,不是建筑,而是书店。   也许有读者会奇怪:书店?哪座城市没有一些书店呢。可是,当你来到来到神田,或者叫做靖国通的那条大街上,鳞次栉比的楼宇中,居然布满了书店。准确的数量是 180 馀家,其中旧书店——日语称之为“古书店”—— 160 多间。过去我曾经到过这里,但因为时间仓促,只是在最边缘的两家书店匆匆买了几本书。这次时间充裕,我在那里前后逛了六七天天,还只是局部。这里的书店不仅数量多,而且品类丰富,专业齐整,语种多样。不仅有书籍,还有作家和各界名人的手稿、书法等。我在几家卖“洋书”(专指西文书)的店里看到不少西方 18 、 19 世纪出版的老版本,有些在“原产国”恐怕也是稀见品了。我看到格劳修斯的《战争与和平之法》( 1631 年荷兰文版,价日元 350,000 块),看到约 1748 年出版的孟德斯鸠《论法的精神》法文版( 22 万日元),看到 11 卷本的《边沁通信集》,还有我有中文译本的斯坦因哈佛演讲集、赫定关于中亚探险的那本名著的斯德哥尔摩初版……   在神保町旧书店里买得的几种与黑船事件有关的图书   在逛这些书店时,我常气恼自己不懂日文。例如在阿拉伯国家,看着书架上的文字,一概不懂,心里也不急,也算另外一种“眼不见,心不烦”。可是日文不同。钱锺书先生当年在京都大学座谈,开头就夸奖日本汉学成就斐然,不过,他说:“ 我是日语的文盲,面对着贵国‘汉学’或‘支那学’的丰富宝库,就像一个既不懂号码锁、又没有开撬工具的穷光棍,瞧着大保险箱,只好眼睁睁地发愣。”其实,日语里夹杂着很多汉字,中国人又不是完全不通;看书名,读书页,大致上可以知道一本书的主题,却又难以通晓内容。那个保险箱是用半透明材料做成。依稀可以看到里面有些金银财宝,无法打开,不只是“眼睁睁地发愣”,用现在网上流行词汇,简直要抓狂。   抓狂之馀,也不免令人思考:为什么东京有如此繁华的古书业?在我到过的所有城市里,无论是欧洲,还是北美,抑或是亚洲其他国家,相比之下,神保町书店街真正是首屈一指。是日本人格外热爱读书?地铁里一卷在手的人确实很多,我甚至看到一个老太太捧着一本桑德尔的《正义》读得津津有味。爱阅读的人多,自然也就会催生书店业的发达。但是,旧书店这么多,还是需要别的原因解释。   在历史上,日本从中国输入了许多典章制度,但是,两国之间,历史的连贯性有着巨大的反差。日本的君主,从来都不是通过征服而登基。虽然天皇在幕府时代曾长期沦为符号,然而却未曾有过改朝换代的情况,所谓万世一系,良非虚言。在中国,改朝换代,历代皆有,而且不只是“城头变幻大王旗”而已,还伴随着对前朝种种的激烈排斥。对前朝文武的杀戮,前朝遗民的自我放逐,当然也需要消除那些不利于本朝合法性的违碍书籍。从秦始皇的焚书坑儒到清朝初期的文字狱,不知道有多少文脉被专制的斧钺无情斩断。一直到文革,红卫兵们不是也烧毁了汗牛充栋的“封资修”书籍么?相比之下,日本几乎没有这样代际冤仇,书之祸也得以幸免,也就有了古旧书籍的不断积累和旧书业的蒸蒸日上。这是否是一个重要原因呢?    青春就应该这样绽放    游戏测试:三国时期谁是你最好的兄弟!!    你不得不信的星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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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卫方 | [转载][转发]教育病

原文地址: [转发]教育病 作者: 大漠孤烟 两会三人行之七:中国教育病(实录) 主持人曹景行 :《两会三人行》,进入今天的主题,今天的主题咱们谈教育。谈教育我们请到两位嘉宾,加上我,我们今天都可能以大学老师的身份来谈(笑)。介绍一下,贺卫方教授,是北京 大学的,应该是法学院教授,今天我们不谈法学,谈教育,实际上依法治国,什么都要法(笑)这个教育也应该有法。 贺卫方 :对。 主持人曹景行 :周孝正教授,中国人民大学…… 周孝正 :人民教师周孝正(笑) 主持人曹景行 :今天我也把自己也放到人民教师,我是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访问学者(笑) 贺卫方 :访问教授。 主持人曹景行 :是访问学者,我自己是凤凰卫视的评论员,但是我在大学里呆了三年,我们今天谈谈教育。这次开两会,实际上教育的问题也不断地成为热点,当然跟前几次好像不太一样,去年谈的比较多的是“读不起书”这个题目,今年你感觉到的热点问题是什么? 贺卫方 :这阵子发生一些事情,前一段媒体议论比较多的是评估,本科生教育评估在全国范围开展,这个事也是全国高教界非常关注的话题,也是社会公众关注的话题。另外就是一些花絮性的事情,像样板戏进课堂,也是教育部主导的一个行为,也在政协会议上受到一位政协委员的质疑。包括最近还有一个13级大学教师评比,我不知道周老师你们人大是不是也在开展这个,确定这个级别?我们那儿已经在搞了。 主持人曹景行 :13级是怎么回事? 周孝正 :不是很清楚。 主持人曹景行 :你们已经在搞了? 贺卫方 :我们已经搞了,都填了表了。据说为了让教师的管理更加符合一种科学化,然后教师要有一个等级化,每隔两年或者三年重新评价一次,从一级到十三级,一级到四级是正教授,五级是几级。我自己也搞不懂这个,非常复杂的序列。 主持人曹景行 :谁来评? 贺卫方 :他们通常有一个比较宽泛的规则,这个规则比方说对文科来说,周老师我们这种专业,可能就不可能有1级的,因为1级只有院士才符合,我们最高就是2级。有这么一个规则,然后再加各个高校自己来去确定特定的老师的级别。 主持人曹景行 :这次两会当中,当然没有谈到整个教育体制,因为去年就非常强烈,关于教育体制的收费很贵。 贺卫方 :这是属于公平问题。 贺卫方:我感觉教育最大的问题是“教授治校”的问题 主持人曹景行 :还有包括大学毕业生的出路问题等等,还是很多。今年至少我觉得还是比较热门,比如说吉林那边还得回应,就是大学欠这么多债的问题,那个东西他们强调自己没有乱花钱。教育还是很敏感的问题,很热切的问题。但是我们从我们自己的感受来谈,特别是从我们的网友关心的焦点来谈,我觉得是有许多问题,能不能够抓住当中的一些大家最关切的问题?现在到底教育,您觉得如果要谈教育问题,现在的病症最主要在什么地方? 贺卫方 :我不知道周老师,我个人觉得我们在高校里边工作的人,可能感觉最强烈的问题是“ 大学如何更加有一种办学方面的自主性 ” 的问题,“教授治校”的问题,当然这跟我们本身是学者有一定关系。社会公众关注最大的问题可能是,比方说高校收费问题,最近似乎也是一个很热点的问题,学费是否能够降低问题,也包括教育本身的公平问题,比方说学校有一些不同的省份之间,分配名额过程中间是否存在着这样的都市区的考生? 主持人曹景行 :对。 贺卫方 :这个在我看来是一个,从法律的角度来讲是一个太大的问题。 周孝正:素质教育并没有解决教育资源稀缺的问题 主持人曹景行 :因为像清华大学校长他也谈过,统一高考分数线不现实,但是有一位宁夏的网友,说北京的高考分数为什么比很多地方都低?是因为北京的教育条件都比西部都艰苦吗?还是北京的师资力量比那些地方都差?这个大家都很关切,尤其现在还涉及到一个所谓“高考移民”的问题,高考的公平性到底怎么体现? 周孝正 :我们一直说1977年8月8号,就是邓小平做了一个决策,叫恢复高考,尊重知识,尊重人才,所以一直到现在我们的高考作为一种分配稀缺资源的办法。相对于别的领域,比如提干,比如分房,比如评职称,比如分房子等等,还是公平的,因为什么呢?它毕竟说你是一个穷孩子,要权力没有权力,要声望没有声望,要财富没有财富,但是你脑子好使,你就可以参加“公开报名、择优录取”的高考。高考里头作弊算刑事犯罪,所以他们老有一个糊涂概念,叫高分低能,这句话绝对是糊涂的,因为什么叫高分?因为每年由教育部出面,组织一些有经验的老师,把他们相对的封闭,比如说两个月,三个月,他们一般来讲都得有一、二十年以上的教学经验,他们按照教育大纲按照一百多个知识点出一份卷子,你参加这个考试,得一个高分,就是“高分”。什么叫“低能”?你有没有一套评价能力的体系?你根本连那个标准都没有,你拿一个有(标准)的和一个没有(标准)的比,这叫混淆视听。如果“高分低能”是一种规律,那就是谁分低要谁。所以教育界这种混乱的思维,一直到现在还说叫素质教育。你四个同龄人里头只有一个能接高等教育,我们那时候也就一百万,现在已经五百多万了,毛入学率25%,四分之一,四个人都想接受高等教育,这无可非议,什么办法?抓阄,推荐,然后考。所以说考是相当公平的,老有人说我们要素质教育替代应试教育,素质教育大家都搞了,但是分配稀缺资源办法还是没解决,所以就得评价谁的素质教育搞的好,这又成应试了,比如怎么评价?弹钢琴,画画,如果说这是素质,大家就教,最后还得说谁的素质高,谁的素质低。所以这些糊涂观点,素质教育替代应试教育,他们完全没有说到本质,本质就是“不患寡,患不公正”,原来叫“不患寡,患不均”,表达得不够准确。 主持人曹景行 :但如果是统一标准的话,我不说北京,我说上海 ,上海的可能入学率一下掉了30%。 周孝正 :所以咱们组织一下叫过渡期,如果我们全国一个标准,我们有过渡期,比如说上海五年,北京五年,五年以后如果你还不这么公平,那就是我们北京孩子上大学的可能性就比你们高的多了。 主持人曹景行 :但是北京有一个大学好像去年就提出了。 贺卫方 :中国政法大学提出来按照人口分配,比方说河南将近一个亿,山东将近一个亿,他们相对名额要分配更多一些,按照人口比例来分配。他说我是中国政法大学,不是北京政法大学,所以他这样一个分配当时也引起很大的关注。同时,据说北京市的某些人也觉得不大好,因为这对于北京市的人来说造成了利益上的损害,而你中国政法大学毕竟在许多方面要依赖北京市。 我觉得我们现在整个高考制度,即便说全国统一,不分配名额,现在这样的高考制度其实也有它的不合理的地方。我想我们三位都是高考恢复的受益者,我们都是高考(恢复)以后上大学的,我是78级的。 周孝正 :我是77级。 主持人曹景行 :我也是78级。 贺卫方:教育领域中计划经济的痕迹比任何其他领域都重 贺卫方 :我们现在回过头来想想,没有高考制度的恢复不知道现在命运怎么样,但是30年这个时间,已经够我们回头再总结一下,同时要改革一下。在我看来,其实我们应该有一种新型的高考制度,当然我不是研究教育学的,请周老师批评。就是说是否能够设计一个全国性的统一考试,但是这个门槛不是特别高,通常人都可以过的去,比如80%左右的考生都可以过去,过完了以后各个高校分别招生,分别自己命题,从已经过了第一关的人中间再欢迎你来报考。有些人会报考比如说人民大学,有人会报考北京大学,有人报考复旦大学,有的人这三个大学都报,各个学校之间考试的时间错开,以便增加学生的可选择的机会。他可以考五次,可以考五个学校,因为我们现在太不公平了,比方说你高考那天正好感冒了,你就歇菜了,一辈子可能都耽误了。但是我们现在就是这样,这两天时间,这三天时间,你必须要保持非常好的状态,我觉得这个不公平。我们如果比方说有分五期考试,不同的学校安排在不同的档期,然后他们今天这次考砸了,一个礼拜以后还可以再考,可能将来会拿到五个学校的录取通知书,然后我再选择我到复旦还是到人大,还是到北大,可以做选择。我觉得这种考试可能既尊重了大学的自主性,同时也保证了,每个人的考试的发挥,能够更好的去选拔人才。 主持人曹景行 :有一个很荒唐,我记得去年夏天的时候某一个省有一个文科第一名,当时北大和清华都要抢他,结果后来清华没有这个省的文科指标,这个我就不懂了,这事很奇怪,你这个学校就不能到那个省去招你要的学生。 贺卫方 :对,所以这是计划经济留下的一些遗迹,我觉得在 教育领域中间计划经济的痕迹比任何其他的领域都要重 。 周孝正 :它改革最滞后。 贺卫方 :包括课程设置,包括评估,包括像样板戏剧学校,为什么一定要教育行政管理部门指令我们做这个事情?甚至现在研究生入学考试,教育部有一个意向,准备全国统一,现在几个专业已经是全国统一命题了,历史学、教育学,还有心理学,几个专业已经是全国统一了。我觉得一方面我们的《高教法》,您刚才谈到法律跟教育有密切的关系。《高等教育法》明确规定,大学自主的这样一个问题,但是现在看起来在许多方面,我们的教育行政管理部门脑子里边基本上还是一个计划经济的思维。 周孝正:大学里强化“官本位”是方向性的错误 主持人曹景行 :但是还有一个,就是学生的角度。我还碰到过这么一个情况,就是去年夏天有一个,我在广东那边有一个学生,他告诉我,他录取了中山大学,他不去,他再多读一年,为了考清华北大,已经到这种程度了。中山大学不去,这样的一种状态怎么会形成的? 周孝正 :其实我觉得人各有志,他要愿意的话我们也不反对。但是我觉得像考试实际上可以变成一个,我们用一个教育评价体系来代替。因为教育评价体系包括比如说书面考试,他也包括面试,包括情景考试,模拟考试,都属于教育评价体系。这实际上应该公司化,考试公司,一年四季都可以考,你要有兴趣你就来,考试公司是相对他那个考试的教材,也继承了一定的人类基础文明成果,你就有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至于说你上哪个大学你自己来。大学也应该是规范化,比如北大你要想上北大,告诉你,你需要什么条件,自己看看具不具备,具备你就来,要是根本就不具备,别瞎耽误功夫,不能打一 枪 换一个地方,像北大也得相对稳定,人类的文明成果是在变化的,但没那么快。你必须先得站在巨人的肩上,巨人就是人类文明的成果,完了你再创造。你进门槛的时候告诉你你这个文明成果,你继没继承?没继承你继承去。我赞成这个。现在高中就分文理科,荒唐,大学本科都不能分。发达国家本科是法学的,到了研究生才分,这叫“通识教育”。到了研究生你自己也大了,你自己知道自己的兴趣了,那么你就可以选择所谓研究生的专业。大学本科学专业非常荒唐。比如我给社会学系上课,我说你们知道我们社会学是讲什么呢?他们根本不知道,因为社会学恢复的很短,谁知道社会学讲什么的?所以说很盲目,我觉得这些都是教育的一些根本问题。像行政化也是这样,都急,什么都是急,那个“急”后头就是赤裸裸的利益,房子多少平方米,冬天取暖给你报销多少平方米,你得了病了,你药的报销品种,级别越高报销的越好。有一个人说“找不着快乐去找真理”,应该怎么说呢?学术界是找着真理就有快乐,商界赚了钱就有快乐,当官的有了权就乐,各个领域的乐不一样,你把大学也往商业上去,急后面就是钱。他就得想,我得发论文,我得在一级杂志上发论文,一级杂志是有限的,一年发行的论文的量是有限的,可是跟那些想晋升的人不匹配,那怎么办呢?那就恶性竞争,非常荒唐,本来我们就是一个官本位的国家,我们在大学里边又来一个强化“官本位”,我觉得这是方向性的错误。 主持人曹景行 :这里有一个网友的话,标题很严重,叫“教育走投无路”。他说“中国教育一是地位不正,教育和其他部门不应是并列关系,而是母子关系,因为没有教育就没有其他智力支撑和发展;二是尊重不够,名义上是尊师重教,实际上社会地位最差,一个高级中学教师月薪只有千八百块,还不如小时工;三是没有注重师范教育,原先是最好的上师范,现在是考不上的,最差的才上师范,教师的素质越来越差,导致教育没有可持续发展的能力,结果就是走投无路。这个说法对不对? 周孝正 :教师的分化和社会分化一样,两极分化。 贺卫方 :对。 主持人曹景行 :大学也这样? 周孝正 :当然,大学里边也有千万富翁,亿万富翁不知道有没有,估计北大有,千万富翁不用打问号。 贺卫方 :我觉得总体这样的评价肯定稍微有一点夸大了,不是每个地方的高级教师都是一千多块收入,比如北京这些重点高中的老师,他的收入绝对不是这样的数字,同时大学教师差距也很大。但是整个社会“尊师重教“的这样一个风气现在是不是下降了?我自己感觉,还是比八十年代还是好一些。 主持人曹景行 :但是我觉得老师的权威性,或者在社会上形象的破坏,倒不是他的收入低,而是可能因为他的收入发展当中,教师本身赚钱,这个之间的关系摆的怎么样? 周孝正 :教师确实两极分化。 主持人曹景行 :现在大家觉得学校有点像“学店”。 周孝正 :现在教授、博导都叫“老板”,他们去弄研究课题和经费,弄完了让研究生干,所以学生现在管他们不叫老师,叫老板。 主持人曹景行 :这是在大学,在中学、小学靠辅导赚钱,靠编教材赚钱,甚至靠卖辅导教材拿回扣。教育的商业化或者产业化这个过程当中,对教师形象本身的破坏,我觉得可能比他说的不重视教育更严重。 贺卫方:应该允许不同所有制的大学出现 贺卫方 :我想最大的问题,咱们国家的高教体制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体制。一方面我们所有的大学都是国立大学,这最基本的经费应该是靠国家拨款的,但是拨款占多少能够支撑我们的运行?我们要创收,我们要办班,各种各样的方式来去化缘。国家不能够支撑这所大学,然后高收费,有些项目就高收费。我觉得这个跟我们教育体制是非常根本的问题。今后我们能否允许私立大学,允许不同的所有制,企业是可以的,但是大学为什么迟迟不能够做这样的事情?我觉得有许多时候我们可以把大学分分流,有一些大学可以私立,现在私立大学根本没有办法和国立大学平等竞争,像吉利大学,他们很多权利是没有的,为什么不能赋予他们这样的权利?国家教育部官员最喜欢说的话,我们是一个穷国家,要办世界上最大的教育。但实际上我们能否让这个国家中间那些富人们,能够有机会来更多地把他们的钱投入到教育领域,办一些好的私立大学,同时跟国立大学竞争?既减轻了国家支撑大学的负担,同时也能提高教育的竞争和它的品质。这些东西到现在根本没有,我们说改革开放30年,为什么说我们老觉得教育领域中间是改革最滞后,最麻烦,就是在这些根本性问题上没有任何起色。 主持人曹景行 :我自己呆的这几年当中,我看比如北京的好多大学,我感觉大学本身还是一个大学,但是有点象公司,又有点像衙门,这三种剥离不开来的感觉是很奇特的。而且刚才周老师讲的,前几年大家两会都听到很多,今年反而讲的少了。是不是大家觉得讲的没用? 周孝正 :心理疲劳。你要老讲自己也觉得没意思,别人听着也觉得没意思,包括刚才您说的最后不行就贷款,贷款不行就欠好几个亿,最后不行就卖地吧。 主持人曹景行 :最后国土资源部说不许卖(笑) 周孝正 :不许卖就变相的卖,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所以说闹的整个学校关系,没有改革更没有理顺,而且现在就业都成了问题。因为一扩招,一就业,没有了,一就业我们叫做学历比较高的,年纪比较轻的,就就业不了了。所以我们现在中国就业问题还不是农村,就是这些城市的人。 贺卫方:解决“教育病”首先应该改变观念 主持人曹景行 :原来是下岗工人,现在转成是年轻人。但是总有很多因素,好像纠缠在一起,那个扣解不开,而且越扣越紧。教育的事情,我今年看不出教育可以从哪个角度着手,你说别的行业,可能大家还有许多比如层次不同,教育部的官员是领导学校的,应该是更明白的人,这些事情到底怎么办,这个扣从哪儿解? 贺卫方 :我觉得首先有一些观念性的东西可能需要改变。比方说过分的把教育视为一种特别意识形态化的东西,我觉得现在提“解放思想”,最大的问题在于,我们不知道怎么解放思想,解放什么思想?光说解放思想,但是我发现写解放思想文章的人自己的思想都没解放。教育这个领域中间你如何真正把思想解放一些?比方说大学的教学内容方面,如何真正能够恢复到大学本来面目?我有一个朋友跟我说,老贺,还是应该把孩子送到香港 读书,我说为什么?我觉得孩子应该在国内大学读书,读完书以后再到国外。他说人家虽然是三年学制,但是人家学的都是干货,我们学的是“湿货”,水分太大。多元化的大学体制,我们中国三十年代、二十年代,中国的高等教育比起日本,我自己觉得简直可以说是要好的多。我们有非常好的法学,像东吴大学法学院,多么好的法学院,我们有像清华大学,在49年以前它的文科非常优秀,清华国学院都代表着这个国家最高的水准的。但是那样的一种竞争格局,蔡元培为聘请一个好的教授,为了聘请陈独秀,三到前门那个小旅店聘请这样一个人,去了以后说陈先生还在睡觉,蔡先生说不要打扰他,我在下面等他一会儿。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动力?一个国立大学的校长去聘请一个学者,因为不聘请最优秀的学者,这个大学就会在竞争格局中垮掉,校长有这个责任心。我们现在的校长有多少人真正为一个大学的发展有这样的责任心呢? 周孝正 :大学高度官僚化。在改革初的时候,我们就说不要 “近亲繁殖”,现在你看看近亲繁殖更加严重,他要留他自己的研究生,你为什么留自己的啊?应该任人唯贤,他说首先任人唯贤的前提就是任人唯亲,不亲怎么知道贤?我带了我的学生我才知道他贤,别人我不知道。所以说大学的衙门化,官僚化,或者说功利化非常厉害。你说年轻的这些老师,你问他们想什么呢?他们不像咱们,咱们多多少少还有点理想,你问他们有吗?惨不忍睹。他们非常实际,我说你们要追求金钱就下海,办企业当企业家,你们要追求权力,你们就考公务员,进官场,你在大学就要追求真理,这是最关键的事。他不能错了位,他到大学来追求官,追求钱,所以你看我们那些教授,所谓当时这边教着课不好好教,外边弄钱去,弄出几百万、几千万,他的精神素质以及他的人格,他怎么能为人师表?我们叫做身教重于言教,所以这些学生一看,我们这些教授都是明星教授,他们有一些大学把一些不入流的人都弄成教授,比如像某某主持人,估计那个水平初中毕业有限,教授。明星就是明星,你有价值,你一出场费,你那广告,但是你怎么能到大学当教授呢?基辛格当了国务卿了,类似于中国总理,当完了还想回去,回不去,人家哈佛大学说了,我们教授有尊严,不是你想回来就回来。所以说中国这些东西都是错位的事情,所以中国的事情其实改革就是一个常识,我们叫理顺。 洛阳网友 :中国教育怎么了?是病了吗?是。但病根不在教育本身,而是在体制。教师们不懂教育吗?否,是体制让教师的灵魂扭曲了,竞争机制的引入让教育彻底变了味。老师们把教学当成一种谋生手段,评职称,涨工资才是关键,有多少人把它当作一种事业去经营?校长、局长有的为了保住官职,这种体制谈什么素质教育,不是一句空话吗? 主持人曹景行 :有道理吗? 贺卫方:我不承认现在教师的良知都泯灭了 贺卫方 :有道理。我觉得这个 大学不是一个学术的平台,它像是官场、商场、战场、赌场,好多种地方的一个合一,唯独学术的东西现在变的非常非常稀薄 。但是体制跟人还是有一种互动,或者有一种关联,我自己接触这么多的同行,我觉得大家内心里边还是有一种不安,还是有一种觉得不对,这样有问题。但是究竟怎么去改变这个现状?我不承认现在教师的良知都泯灭掉了,我觉得大家还是想推动这种改变,但是体制的能量还是过大,以至于我们现在你自己浑身都想使劲,但是就找不到一个使劲的地方。 我在两、三年前,我不再招收硕士生,当时引发了一些关注。我觉得有一种想去抗争一下,因为为什么大学招生,硕士生招生变的像本科生招生,考的科目非常非常多,我自己特别的注重的,比如我招法律史专业,我觉得我特别喜欢的学生是那种特别偏好历史的,特别偏好比较文化的,在这方面积累多的人他在可能某些方面,比如经济法,他可能就会非常不喜欢。我觉得过去那种考试办法是历史这方面的权重特别大,然后他能够发挥的特别好,但现在蜻蜓点水,考12门课,2张卷子,非常复杂,都是一些小题,都是一些背诵题,我特别不满意,想抗争一下。但是即便我们所有法学院的同事都觉得这种制度不好,但是改不了,据说这是教育部的意向,说应该逐渐推广这样一种考试的方式。那我们怎么办?我们怎么去抗拒这种制度?我拒绝招生了,我当时想,如果要是所有的教师都不招了,他可能就会着急,就会出问题,但是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也就是个别人做一个抗争,过了一段时间就会归于平静,这样一种事情就会推而广之。是不是社会中间一切恶的东西都靠这种方式? 主持人曹景行 :现在不是许多行业,比如政府他采取一些措施,都要做一些比如开个听证会,听取大家意见,该涨的涨,该降的降,该改的改。在教育方面您刚才说的这些做法,比如考试要这样的做法,检查要这样的做法,这是怎么样产生的体制?我因为在大学时间不长,也不需要参加这些事情,但是我觉得这些东西,比如说考核的体制,你像考试的体制,考研究生的做法,这样的题是经过大家讨论,然后比如说集中了中国最主要的一些脑子,大家认为这是最好的,还是别的一种渠道出现的做法? 贺卫方 :我觉得有一个最基本的趋势,是教育部的那样一种对大学控制的意向变的越来越强烈。另外有时候有一些举措也做一些所谓的专家论证,但是通过这次比如样板戏进入中小学,我觉得特别有意思,他们也说他们请了专家,我们一看报纸上报道,有一位叫吴江的中国经济院的院长,他说这绝对是我们做了很认真的论证,如何如何,但是另外一方面,梅葆玖先生和其他一些政协委员说,这个根本没有,我们的意见不是这样的,我们坚决反对。关键是说你请了什么样的专家论证,不能说论证完了以后向我们公布就行了,论证的过程要让我们看到,要让大家有一个机会去参与到过程之中,然后大家去争论,为什么15首曲子里边有9首样板戏,到底这个比重合理不合理?你说这是为了继承传统京剧,这是传统京剧吗?所有这些东西都是拍拍脑门在这个地方说,我们看不到过程,我们没有机会来参与到这个过程之中。 周孝正 :这就相当于一句话“逢听必涨”,什么意思呢?听证会开了,只要一开肯定涨,听证会什么人呢?他找的,你要是不按照他的说法,他下回不找你。 贺卫方 :而且据说有些听证会头一天要彩排,就是头一天出席的专家要先把自己要发表的意见先发表一下,要审查一下有没有出格的。 周孝正 :所以这种都等于作假了,一个学校弄虚作假,学生也明白,你们作假,老师也明白,所以这就是一个非常本质的问题了。我们就说大学它不应该衙门化,这是很简单的事,就是你是教育家,你当校长,你是官员,你当部长,就这么简单。 贺卫方 :有的和尚都分级,灵隐寺的住持是厅局级。 周孝正 :它还是一些等级,所以说和大学的精神都是背道而驰的。不管前年开会,还是去年,还是今年开会其实都存在。 周孝正:分级背后是赤裸裸的利益 主持人曹景行 :您觉得这次大学教师要分13级也是出于这样一个考虑吗?官本位的考虑? 贺卫方 :我觉得这次为什么会出台这些措施,我不知道动机到底是什么。大学教师其实是以知识为自己的生活基础,追求的目标,以真理为自己的追求目标的一个职业。以真理为目标的话你还分什么奖?大家都是在共同开掘某些知识金矿的过程之中。这样一个职业,我们不是说待遇不可以有差别,但是通常我发现其他国家一些大学,大致上教授也就是两个层次,一个叫大学教授,这是很有尊严的,地位很高的,名片上也印个大学教授,但是其他的就是院系聘的教授,但是教授大概就是分这两个层次,收入差距并不大。 主持人曹景行 :或者有一些教授当终身教授,地位就比较高了。 贺卫方 :对,他是一个终身制的,大概就是这个层次,层次很少,让大家有一种平等感,知识面前人人平等。我们为什么会做这样一种分级?分到13级了,我记得我研究法官制度他们才分到12级,我们比法官这个级分的还复杂。另外一个,我觉得两、三年要重新评一次,你知道这个评的过程中间会有一些,大家心里边说不出来的,冲突,打啊,有些真的是拍桌子,他就周期性的让你学者互相打,你打了以后外边的心思就不管了,就在里边耗,内耗,我自己觉得特别悲凉。但是只要上边拍拍脑袋定下来,你就要搞。我想我所在的这所大学历史教学多么好,李敖先生到北大的时候倡导北大精神,它一定要保持一种自治性,但是我们现在这个学校没有了抗争精神,不可能去抗争。真是低眉顺眼的,什么事情都是搞吧,那就搞,你内部提出任何不同的意见他都觉得你给我找麻烦。我们好好听教育部的,教育部以后会给我们很多钱,给我们很多资源,太可怕了。 主持人曹景行 :所以对于大学老师分13级,今天有一万四千多网民有投票,反对的四成四,支持的有三分之一。我想他们支持三分之一也有他们的道理,我不知道具体他们的支持原因是什么,但是你说社会上都分,为什么大学教师不分,法官也能分。 周孝正 :他们觉得分级比较实际,不分级比较理想,但是不实际,凡是得到手的贼没有逮着的在逃犯,人家说实际。 贺卫方 :我觉得可能还有一个因素,因为大学这个事物在中国还是相对晚进了一百多年,比起世界最古老的大学已经快要过一千年校庆了,我觉得这种体制在中国的生存有一个生存环境,是否有足够的历史传统支撑。我觉得西方的这样一种大学产生之初,大学教师的声望、地位,他宗教和世俗权利中间获取的能力,一种非常高的社会的公信力,都是可以说让后来的大学,已经保持一个非常好的传统,这个传统就是大学是独立的,大学是不搞级别的,大学一定要有自己的一种独特的评价标准,跟官员是不一样的,官场是不一样的。我们大学百年的历史,然后其中还战乱,各个方面,运动不断,所以我们到底怎么去理解,什么叫一个大学教师?包括我刚才说法官,法官这种职业在中国也是相对比较晚些的,所以大家对这个职业有一个社会的想象,比如我们想象法官是像包拯那样的人,我们的社会还没有真正跨入到真正的现代社会。教师我们也有一个想象,我们还是想象过去科举制度下的模式,这样的话有三分之一的人赞成大学教师分级,这一点都不奇怪。他们觉得哪个行业不要分级,没级还不乱套了,过去还说大锅饭,你知道大锅饭是一个很贬义词,所以他就容易跟那些东西发生勾连。 周孝正 :你像我们国家的院士,或者是学部委员,他们怎么定的呢?就是经济上正部级待遇,政治上副部级待遇,就是说这些“级”无孔不入,所以就形成了一种官场文化。我们问学生,你们毕业以后要干吗,公务员,你们什么理想呢?我们这辈子“确保局级,力争副部”。所以我说我们年轻的这些老师留在学校当了教授,想当老师或者以后当教授,你说他有什么理想?很实际的,大部分年轻人都很实际。因为咱们是所谓运动的一代,咱还搞过运动,咱们还要为共产主义奋斗呢,现在都是要房子,要的职称,职称后边就是赤裸裸的钱,我投入多少,产出多少,都是商人,现在连结婚都是,说我娶一个,他嫁我,我们俩组成一个股份有限公司,我入多少股,你入多少股,我有多少效益,你有多少效益,完全没有情感,完全没有所谓的感性的东西,或者叫非理性的,都是高度理性。 主持人曹景行 :现在的青年教师他们的处境,跟我们大锅饭的时候…… 周孝正 :我们那时候就受到出身的影响,那是所谓的政治歧视,现在政治歧视没有了,但是有别的了,有所谓的钱了。 主持人曹景行 :现在的这种情况下面产生的,你用现在的方式管理教育,你不能说恢复到蔡元培那个时期的方式,也不行。 周孝正 :还没赶上呢,不是恢复的问题,还没赶上蔡元培呢。 贺卫方 :我觉得大学应该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去鼓励大家,把学问做好,如果大学教师在做学问过程中间总是三心二意,总是觉得我不当个官,做个老师,太窝囊,这个很可怕,没有认真做学问的人。大学搞校庆的时候,你看主席台上清一色的官员,我觉得所有这些东西都在鼓励人们崇尚“官本位”的文化,我觉得这个特别不正当。 周孝正 :我到发达国家去过一个学校,我印象非常深,人家那个校友是犯了法的,被所谓判上重罪的,人家都写上,说这是咱们校友。咱们不是,按照级别来,而且级别他要不行,就撤掉,这个影响其实非常恶劣,其实校友是很平等的,不管你多大官,咱们都是同学。 主持人曹景行 :校友的排列可以看出学校本身追求的什么。如果是学校主要对大学学位,教学生,就这两块,还有什么?现在我们一些做法,比如教学评估,是不是有助于我们做学问,教学生? 因为现在这里又是一个网民的投票,一万四千多网民当中,比较有趣,也有四成的人支持教学评估,有四成不到五成的人反对,看来教学评估也有它的道理? 贺卫方 :我觉得调查的时候要有一个更细致的调查,比如你了解评估过程中间的问题吗?你是否参与到了这样一个过程中间?如果做这样一个调查的话可能会更细致地去说,参与的人怎么评价,参与的人反对的比例占了80%。 主持人曹景行 :我们不说网友,如果把这个问题放到大学老师里边,会有怎么样的比例? 贺卫方 :我认为反对比例会高的多。 周孝正 :评估我们也不反对,大学评估的机制是互相制约的,还有说你凭什么评估我?你的水平比我还低,你怎么评估我呢?总得把它说清楚,所以我们并不反对评估。比如发达国家据说一个重点大学出现一个教授的空缺,得七个教授推荐,不许是一个国家的,不许是一个大学的,你要想在全世界贿赂七个大学的也不容易。咱们国家就是弄其皮毛,只要一评估就出笑话。比如字,刚性,你得发表20万个印刷符号,在公开出版社,好,20万个印刷符号我就找出版社,我说我给你钱,你给我发,三千册我就拉家去,我有两本送评估去,其他的我拉回家销毁,你想抓我剽窃?我没有,我有出版号,能查出来,有样书,有送的那几本,你想想。所以说因为评估也是一个博弈的过程,如果这个人心都坏了,你就没办法了。所以我们叫防君子不防小人。 贺卫方 :其实有一个指标就可以评价这个评估问题,就是说迄今为止没有一个学校评估没过的,全部都过了,评估干吗? 周孝正 :全过等于全不过。但是你说人家都这么干,你不这么干不行,所以我们有一句难听的话,叫逼良为娼。 贺卫方 :对,老师在课堂上说,同学们,我们要做诚实的人,一下课,同学们我们一块儿去造假,教育部的人不是不知道,但是明明知道,就是要这么做。 主持人曹景行 :今年有一点,我觉得教育问题尽管没有像前几届那么集中,特别对学费这些问题那么集中,但是今年关于样板戏这一类教育方面的争议还是火头蛮大,大家关注蛮多,今天好像还跟那些委员,好像还把那个官员请去,大家一起在记者面前,有一些记者也在现场,都交换意见。然后我想在明天的教育部部长周济会出面领军的这样一个记者会上,一定会对教育政策,媒体也会提很多问题,至少我们现在有一个讨论的气氛,这是很重要的。我对这点,有这个气氛我觉得就是乐观的。实际上这几年教育方面的事情,不管怎么样,有许多不如人意的,但是关于教育方面的问题大家都已经谈的够多了。可能在我看来,许多问题的解决实际上并不那么容易,也许不是我们谈几次就能够马上见效的,但是还得不断地谈下去,对不对? 周孝正 :对,那当然。 主持人曹景行 :那今天的《两会三人行》我们就谈到这儿,明天两会继续开,我们还是三人行,继续行,再见。      女人的情色电影笔记本    游戏测试:三国时期谁是你最好的兄弟!!    你不得不信的星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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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卫方 | 蘋果樹下:大學裏的大石頭 (賀衛方)

蘋果樹下:大學裏的大石頭 賀衛方 2012-06-09 香港《苹果日报》 今年,北大法學院的校友贈送了一塊巨大的石頭,質地上好,造型挺拔,豎立於法學樓前,頗有交相生輝的氣象。 按照我們的傳統,這樣的景觀石頭上總要刻字的。但是,刻什麼文字好呢?學院管理層不敢擅斷,徵求教師的意見。這一下卻是七嘴八舌,各伸己見。有的建議用一位本院已故教授也是書法家書寫的古體「法」字。有人寫了賦體的銘文,歷數北大法學歷史與精神。有人認為前者字太少,後者字又太多,不如尋找一句古人的話,彰顯法學教育的追求。大家又為用哪句話爭得不亦樂乎…… 我也不甘寂寞,思考再三,我的建議是用胡適先生很推崇的一句話:「為人辯寃白謗是第一天理」。這句話出自明朝學者兼御史呂坤,1952年12月,胡適在監察院歡迎會的演講中引用這句話,並將其作為對監察院職能的界定:「為了人民的生命財產與榮譽,我們需要『都老爺』負起『辯寃白謗』的責任,給人民以保障。我們的老祖宗呂坤說『辯寃白謗為第一天理』,這一個遺訓,希望能夠把它做到。這就是我們為了人民,為了國家,對各位『都老爺』的一個很誠懇的希望。」 雖然只是對監察院諸公說話,但是,胡適樹立的目標其實可以適用於所有法律人,法律工作的基本使命就是保障公民的各種權利與自由。把這句話作為法學院的價值追求,當然是非常恰當的。 不獨此也,巨石上的文字要求一個卓越的寫者。縱觀二十世紀中國學人,綜合道德文章事功,也許沒有比胡適更適合的人選了。他的名字就是追求真理與自由的符號。一個更特殊的理由,胡適曾是北大的教授和校長,他在任教期間所作出的偉大貢獻是這所大學永遠的榮光。雖然晚年旅居海外,但是他每年校慶之日都會與北大校友聚會;在1957年訂立的遺囑裏,還確信北大有恢復自由的一天,把他留存在北京的書籍文物捐獻北大圖書館。但遺憾的是,迄今為止,我們的校園裏沒有胡適塑像和其他外顯的紀念物。法學院將他的字刻在這座巨石上,不是最好的紀念麼?   趕快查看架上胡適著作和相關書籍,卻找不到他曾經寫過這句話的手迹。我一面向同事們陳說建議,一面在微博上發文,尋求線索。果然是「萬能的微博」,中山大學袁偉時教授看到了,馬上與台北胡適紀念館館長潘光哲先生聯繫,很快,潘先生就把胡適手迹掃描傳過來。令我感激不已。 可是,同事最有趣的一個異議是,本來法學院就常有上訪告狀者,這幅字刻在巨石上,這裏可以「辯寃白謗」,上訪者勢必更加絡繹不絕,想安靜地做學問,恐怕是愈發不能了。 其然?豈其然乎?我不得而知。只好打油幾句,自我解嘲:「校友美意,送俺巨石;石則須文,文卻傷神。紀事敘史,厚此薄彼;表意抒情,心神不寧。文人雅士,一團爭執。院長交瘁,芒刺在背;無才老鶴,束手無策。呵呵呵呵……(有點像幸災樂禍)。」    女人的情色电影笔记本    游戏测试:三国时期谁是你最好的兄弟!!    你不得不信的星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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