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瑜

北斗 | <摇光>我不想让自己的日子过成一份洁本

多去读书多去思考,之所以认为自己现在的生活干瘪无趣是来源于精神世界的空虚。本来你我得到的许多信息就都是已被阉割清洗过的,如果任之随性发展,不是变成白痴傻子就是把自己的日子变成一份洁本,毫无兴奋点毫无价值的白色无有点墨的笔记本。多读书不一定作一反动者,但起码应清楚政府的指令是否正确,起码能作一清醒冷静的旁观者。还有,去爱人理解人,而不是爱一个主义一个政党。主义政党也是由千万个体组成的,择善者从之,择不善者弃之,无非是这些。     我不想让自己的日子过成一份洁本   文/张希(首都师范大学)     你我大约二十岁上下徘徊奔三的年纪,也不论你我是男是女,都大约在学校里读着本科的二三年级,虽然存在院校专业差异但都并不承担极大的精神与生活压力。整日面对的是一群同龄的挥发强烈荷尔蒙因素的精神世界单薄无力的青年男女,这意味每日诚需你我操劳担忧的无非是些:在冬日寒风中是否放弃温暖的床铺选择上课或是选择翘课,是否迫于环境世俗的压力选择一位适龄异性谈场恋爱,是否选择在水课上看小说还是补养颜觉,是否选择放弃周末回家时间选择一份兼职挣些零用钱,无非无非即是这些难以扯动大脑神经的和谐小事。而后,甚至轻而易举地便能自寻到自己未来既定的人生轨迹,无非工作结婚生子而后再由此回复往返。很难在这往复循环中,找出可以留存的有价值的辉煌点。 我问过许多人如何处置这像乌龟壳一般坚硬冷漠的人生规律,旋即便得出一致的口径,这答案回复仿佛各位曾集体讨论过得之:就是这样了,又奈何呢? 你身边能观测到的世人,不都是这么活过来的么,生如死水难起波澜。其实,最可怕的不是这样的回答,而是这样的回答:作为社会主义国家的普通百姓,我为生最为称道的竟是曾熟记背诵毛主席语录并为之骄傲,我们这楼的楼长奶奶如此这样讲道;又及隔壁邻居的孟奶奶回忆起为生最值得称道的是她曾参与过北海塔顶的维修工作,她的原话是曾为这个国家作出过一点贡献。作为这样生活成长环境单一的普通百姓来讲,为生经历的辉煌点竟是这样的事。我不是当事人,不能为此真正理解体悟她的心。可是我作为一个冷静有独立思考的能力的旁观者,感到悲哀,觉得他们所认为的如此之类的辉煌点不仅是蠢而且迂,并有种难以理喻的悲凉感。     我也并未对此作任何偏激的攻击政党的言论,只是因为与我预想过的答案太过不同。因为我想他们会说是为生最大的辉煌事是度过百难事留住了人世间最大的财富:深爱过的依然在或已然不在了的老伴儿,像是《失恋三十三天》结尾处出现的那对未完成金婚仪式的那对慈爱老年夫妇;或是养育了如今都已有稳定生活的子女;或是可以寄情全部心血的一件事物。不是不是,可惜都不是。所以我说深深悲哀,迂且愚。 掌控一个国家意识形态最简单,只有两物:笔杆子与枪杆子。多读书者,即是反动者。 仔细想想前些日子里曾经在各高校进行的人大代表选举其实即是一场可笑的闹剧,我得到手中的这样选民证或许只有大学在校期间才能领取到,走出大学进入工作虽然同有选举权但永远都见不到了,即便领到手的这样一张选举证其实就是一张废纸。我在另选人栏下写上的那位许志永先生,果然身怀众望地被极低的票数抛弃了,讽刺的是得票数最多是他校的校长先生。我不能讲这位校长真正做过些什么,但我确确实实能通过真实的一些数据考察到许先生为这个国家制度做了些什么。而我与周遭大多数同学面对人大选举的反应是相同的:即浑浑噩噩不知所因,二选一的两位老师完全陌生毫不知情,我不知道这位教授的基本情况就让我这样进行二选一选择,这是对谁负责?我已知的上述情况是对基层民主选举的一些实情,实质上我们不掌握任何民主选举权利,因为它是盲目愚昧的。 前些日子兀然在网上找到了流畅的袁腾飞被封杀了许久的视屏,看后认为袁老师犯了一个太低能的错误:他竟在课上宣扬中国领导人是一位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袁老师作为一个历史研究者,难道不清楚文人学者的骄躁狂言的历史下场大多是断头归西么?天朝不灭这样的人,灭谁呢?讲的是实情但作为一位传道授业的老师,也不能如此偏激地教育一群十八九岁的孩子。这不异于是培养一群潜力的反叛青年军。所以我说:作为一位有积极渴求有正常行为能力的青年人,即便有智识,但思索事物也大多不能冲破自我脑力限制。用俗话讲即是,太笨了,不知道思考出的东西是否适宜在公共场合里发泄倾吐,像是韩寒屡屡被封被警告的博文,点慢了博文就看不见了。 那些五六十年代的人都是悲哀的,活着的人生生生被主义被集体化了,人生的辉煌点不是自我辉煌而是党的辉煌。这,难道不愚蠢不可笑么?为生读过的书尽是些语录丛书,从未发现过异于周遭狭窄环境的广阔世界,并且经历如三年“自然”灾害困难期,留下各种精神扭曲的家庭继续繁衍痛苦。我最厌恶的就是广电总局通过的那些描写五六十年代艰苦生活的伪电视剧,例如近期热播的《老爸老妈的筒子楼》,我认为其演播的目的就是为了向广大民众宣传:看看从前的日子多么艰苦,再比对现在的生活水平,犹如天上地下,你们应该由此感谢谁谁谁。可,即便是非洲穷苦大陆没有一个核心的政府或是合理的政权组织、独立的司法机构,在没有战争疾病的困扰下,不都是会往积极的方向奔去么,过上良好的日子么,这是正常的积极的生存规律,不是该感谢某某某的事情,这些是纯粹的无孔不入的舆论宣传。我认为最应坦白宣传并拍成纪录片的是软禁陈光诚的事件,以及那些每天三点钟就起来摊煎饼的打工婶婶们的真实生活。 我敬仰周云蓬先生的民谣就是他的这首《中国孩子》“不要做克拉玛依的孩子,火烧痛皮肤让亲娘心焦。不要做沙兰镇的孩子,水底下漆黑他睡不着。不要做中国人的孩子,爸爸妈妈都是些怯懦的人。为证明他们的铁石心肠,死到临头让领导先走。”他敢于讲话。我钦佩中国教育行动,因为同样是青年人,那些志愿者是将自己的青春奉献在中国孩子们的教育上,而不是像四妹一类的出版团体摆些辞藻甜美腻人的捏造的无关痛痒的虚假故事,用以赚取酬劳去拜金整容出柜挥霍购买奢侈品。 以上内容聊当发泄不是用来当戾气匕首伤人的,也不是用来在我自己身上贴愤青激越者这一标志的,只是为了梳理些自己平日里压抑的想法思绪用来得出一个启示: 多去读书多去思考,之所以认为自己现在的生活干瘪无趣是来源于精神世界的空虚。本来你我得到的许多信息就都是已被阉割清洗过的,如果任之随性发展,不是变成白痴傻子就是把自己的日子变成一份洁本,毫无兴奋点毫无价值的白色无有点墨的笔记本。多读书不一定作一反动者,但起码应清楚政府的指令是否正确,起码能作一清醒冷静的旁观者。还有,去爱人理解人,而不是爱一个主义一个政党。主义政党也是由千万个体组成的,择善者从之,择不善者弃之,无非是这些。     生活不只是亲情友情爱情,还有政治时事与体制,多关心关心,虽然只占生活的一小部分,但有句话叫:四两拨千斤。     (采编自投稿邮箱;责编:麦静)     您还可能想阅读…… <天璇>刘瑜和微博 <天枢>让一切形式的虚伪滚出校园! <摇光>清华之大,已经放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了 <摇光>没有反思的人生不值拥有——写给一个高一女孩(一) <开阳>红朝知识分子政策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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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瑜:恶之平庸

刘瑜:恶之平庸 作者:刘瑜 来源:财新网-《新世纪》周刊 来源日期:2011-11-24 本站发布时间:2011-11-24 17:04:17 阅读量:0次      甲乙丙丁戊,你就是制度,只是一张一捅就破的纸而已   在网上找到这个人的照片后,我曾仔细端详他的脸:细长鼻子,略带鹰钩,眼睛不大,但是深,棱角分明的下巴,薄嘴唇。脸上挂着一丝微笑,几乎透着善意。这样的人,欧美大街上到处可见。但他又不是普通人,他叫阿道夫·艾克曼,曾经作为纳粹高官参与屠杀犹太人。根据对这个人的审判材料,学者汉娜·阿伦特写过一本书《艾克曼在耶路撒冷》,不过此书的副标题更有名:关于恶之平庸的报告。   “恶之平庸”。通过这个词,阿伦特想表达的是:艾克曼——很可能也是绝大多数纳粹分子——并非恶魔或者变态,从他交待的材料及心理医生的诊断来看,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几乎可以说是“可怕的正常”。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在特殊时代,无动于衷地杀害成千上万人。   “是纯粹的不假思索让他成为了当时最大的罪犯之一。”阿伦特写道。“不假思索”的意思是,当上级命令传达下来,下级就去执行。如果有一天有人追究罪责,下级就说:“我只是在执行命令而已。”——多么合理的解释,几乎应该表彰其敬业精神了。   最近我常想起“恶之平庸”这个词,原因是近期发生的事情:一个盲人,在一个村子里,被封锁在家,既不允许出来,也不允许别人进去。但凡有人去看望,就被暴力驱赶,以至于有人称,该村已成了中国的探险胜地。   这个事情中,最令我好奇的,是那些参与看守盲人和暴力驱赶来访者的底层公务人员或雇佣来的打手。这些人昼夜看守着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家庭,对前仆后继的“探险者”轻则驱赶,重则殴打。我好奇的是,是什么力量在支撑这些“普普通通的人”如此顽强地守在那里?如果仅是为钱,是什么说服他们,那份看守的报酬比那个盲人的权利更重要?他们有没有其他途径,可以更安心地挣到维持生活的费用?   我相信,他们是“普普通通的人”,正如山西黑窑案中,那些每天路过黑窑但从未想到举报的人是“普普通通的人”一样。电影《盲山》里,那些联合起来看守被拐卖女孩的村民是“普普通通的人”;福建三网友案中,给三个网民因言定罪的法官们是“普普通通的人”⋯⋯我能想象,这些人爱打麻将,爱看《还珠格格》,要是路上碰见个问路的,没准还会热情指道。   西谚云:“没有一滴雨会认为自己造成了洪灾。”当一个恶行的链条足够长,长到看不到链条全貌时,每个环节的人都有理由觉得自己很无辜。普通人甲,不过是给犹太人做种族登记的小办事员;乙是奉命把犹太人从家里驱赶到隔离区的警官;丙则是把犹太人赶上火车的乘务员;丁只是维持集中营治安的保安;戊是负责收尸的清洁工⋯⋯凭什么让他们对这些人的死负责呢?他们不过是一个巨大机器上的小螺丝钉而已。但是,让希特勒一个人负责吗?600万人呢,他一天杀一个,也得杀一万多年。   斯坦福大学心理学家津巴多曾经做过一个著名的“斯坦福监狱实验”。24名学生随机抽签,一半当“狱卒”,一半当“犯人”。结果在一周的角色扮演过程中,演狱卒的学生越来越残暴,演犯人的则越来越卑怯。短短一星期,哪怕是一个实验的环境,角色感就可以改造人性,这事想想真叫人不寒而栗:现实中,有多少人经年累月地藏身于各种制度化的角色中,而其人性又在角色不断内化的过程中被劫持到了哪一个星球?   用角色开脱恶行,便利在于那个角色中的“我”不再是我,而仅仅是“他”:张警官,刘处长,陈法官⋯⋯如果是站在村口的无名小卒则更好,因彻底的匿名,就意味着彻底的责任豁免,所以“我”可以从恶如崩。而所谓人性觉醒,是从自己隐身的集体中抽身出来,恢复成独立、完整并为自己行为负责的个人;是从角色的深井中一点点爬上来,看到雨滴如何汇成洪水。   今天仍有无数“不假思索”的梦游者在制度的催眠下游荡。然而,哪有什么抽象的制度?甲乙丙丁戊,你就是制度,舍此,制度只是一张一捅就破的纸而已。在中国农村长期支教的德国人卢安克,说过一句朴素又闪光的话:“文明就是停下来,想一想。”是“停下来,想一想”,还是嵌在制度机器里,继续“不假思索”地转下去,对于所有普普通通的人,这是一个问题。   作者为清华大学政治学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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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思想 | 刘瑜:恶之平庸

刘瑜:恶之平庸 进入专题 : 陈光诚 体制之恶    ● 刘瑜 ( 进入专栏 )       在网上找到这个人的照片后,我曾仔细端详他的脸:细长鼻子,略带鹰钩,眼睛不大,但是深,棱角分明的下巴,薄嘴唇。脸上挂着一丝微笑,几乎透着善意。这样的人,欧美大街上到处可见。但他又不是普通人,他叫阿道夫·艾克曼,曾经作为纳粹高官参与屠杀犹太人。根据对这个人的审判材料,学者汉娜·阿伦特写过一本书《艾克曼在耶路撒冷》,不过此书的副标题更有名:关于恶之平庸的报告。     “恶之平庸”。通过这个词,阿伦特想表达的是:艾克曼——很可能也是绝大多数纳粹分子——并非恶魔或者变态,从他交待的材料及心理医生的诊断来看,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几乎可以说是“可怕的正常”。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在特殊时代,无动于衷地杀害成千上万人。     “是纯粹的不假思索让他成为了当时最大的罪犯之一。”阿伦特写道。“不假思索”的意思是,当上级命令传达下来,下级就去执行。如果有一天有人追究罪责,下级就说:“我只是在执行命令而已。”——多么合理的解释,几乎应该表彰其敬业精神了。     最近我常想起“恶之平庸”这个词,原因是近期发生的事情:一个盲人,在一个村子里,被封锁在家,既不允许出来,也不允许别人进去。但凡有人去看望,就被暴力驱赶,以至于有人称,该村已成了中国的探险胜地。     这个事情中,最令我好奇的,是那些参与看守盲人和暴力驱赶来访者的底层公务人员或雇佣来的打手。这些人昼夜看守着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家庭,对前仆后继的“探险者”轻则驱赶,重则殴打。我好奇的是,是什么力量在支撑这些“普普通通的人”如此顽强地守在那里?如果仅是为钱,是什么说服他们,那份看守的报酬比那个盲人的权利更重要?他们有没有其他途径,可以更安心地挣到维持生活的费用?     我相信,他们是“普普通通的人”,正如山西黑窑案中,那些每天路过黑窑但从未想到举报的人是“普普通通的人”一样。电影《盲山》里,那些联合起来看守被拐卖女孩的村民是“普普通通的人”;福建三网友案中,给三个网民因言定罪的法官们是“普普通通的人”??我能想象,这些人爱打麻将,爱看《还珠格格》,要是路上碰见个问路的,没准还会热情指道。     西谚云:“没有一滴雨会认为自己造成了洪灾。”当一个恶行的链条足够长,长到看不到链条全貌时,每个环节的人都有理由觉得自己很无辜。普通人甲,不过是给犹太人做种族登记的小办事员;乙是奉命把犹太人从家里驱赶到隔离区的警官;丙则是把犹太人赶上火车的乘务员;丁只是维持集中营治安的保安;戊是负责收尸的清洁工??凭什么让他们对这些人的死负责呢?他们不过是一个巨大机器上的小螺丝钉而已。但是,让希特勒一个人负责吗?600万人呢,他一天杀一个,也得杀一万多年。     斯坦福大学心理学家津巴多曾经做过一个著名的“斯坦福监狱实验”。24名学生随机抽签,一半当“狱卒”,一半当“犯人”。结果在一周的角色扮演过程中,演狱卒的学生越来越残暴,演犯人的则越来越卑怯。短短一星期,哪怕是一个实验的环境,角色感就可以改造人性,这事想想真叫人不寒而栗:现实中,有多少人经年累月地藏身于各种制度化的角色中,而其人性又在角色不断内化的过程中被劫持到了哪一个星球?     用角色开脱恶行,便利在于那个角色中的“我”不再是我,而仅仅是“他”:张警官,刘处长,陈法官??如果是站在村口的无名小卒则更好,因彻底的匿名,就意味着彻底的责任豁免,所以“我”可以从恶如崩。而所谓人性觉醒,是从自己隐身的集体中抽身出来,恢复成独立、完整并为自己行为负责的个人;是从角色的深井中一点点爬上来,看到雨滴如何汇成洪水。     今天仍有无数“不假思索”的梦游者在制度的催眠下游荡。然而,哪有什么抽象的制度?甲乙丙丁戊,你就是制度,舍此,制度只是一张一捅就破的纸而已。在中国农村长期支教的德国人卢安克,说过一句朴素又闪光的话:“文明就是停下来,想一想。”是“停下来,想一想”,还是嵌在制度机器里,继续“不假思索”地转下去,对于所有普普通通的人,这是一个问题。 进入 刘瑜 的专栏    进入专题: 陈光诚 体制之恶    文章分享到 : 新浪微博 QQ空间 人人网 抽屉网 腾讯微博 豆瓣 百度搜藏 更多 本文责编: jiangxl 发信站:爱思想网(http://www.aisixiang.com ) ,栏目: 天益笔会 > 散文随笔 > 人格底线 本文链接:http://www.aisixiang.com/data/46970.html 文章来源:本文转自财新《新世纪》2011年第45期 ,转载请注明原始出处,并遵守该处的版权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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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瑜 | 恶之平庸

《新世纪》 ---------- 在网上找到了这个人的照片之后,我曾仔细端详他的脸。这是一张普通西方人的脸:细长的鼻子,略带鹰钩,眼睛不大,但是深,棱角分明的下巴,嘴唇薄。脸上挂着一丝微笑,几乎透着善意。这样的人,欧美的大街上到处可见。但这又不是一个普通人,他叫阿道夫·艾克曼,曾作为纳粹高官参与屠杀犹太人。根据对这个人的审判材料,学者汉娜·阿伦特写过一本书,叫《艾克曼在耶路撒冷》,不过此书的副标题更有名:关于恶之平庸的报告。 “恶之平庸”。通过这个词,阿伦特想表达的是:阿克曼——很可能也是绝大多数纳粹分子——并非什么恶魔或者变态,从他交待的材料及心理医生的诊断来看,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几乎可以说是“可怕地正常”。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在特殊时代,可以无动于衷地杀害成千上万人。 为什么?“是纯粹的不加思索让他成为了当时最大的罪犯之一”,阿伦特写道。不加思索,意思是,当有命令从上级传达过来时,下级就不折不扣地去执行它。如果有一天有人追究罪责,这个下级就说:我只是在执行命令而已。“我只是在执行命令而已”,多么合理的解释,几乎应该表彰其敬业精神了。 最近我常想起“恶之平庸”这个词。原因是近期的临沂陈光诚事件:一个曾经的盲人维权者,在一个叫做东石古村的地方,被当地政府派人层层封锁在家,既不允许他出来,也不允许别人去看望他——但凡有人去看望,就被暴力驱赶,以至于有人戏称该神秘村庄已经成了中国著名的探险胜地。 这个事情中,最令我好奇的部分不是当地政府的严防死守,而是那些参与看守陈光诚、暴力驱赶来访者的底层公务人员或雇佣来的打手——据说有几十甚至上百人。这些人昼夜看守东石古村,对前仆后继的“探险者”轻则驱赶,重则殴打。我好奇的是,是什么力量在支撑这些“普普通通的人”如此顽强地守在那里?如果仅仅是钱,是什么说服他们那份看守的报酬比那个盲人的权利更重要,以及没有其它途径可以挣到更心安理得的钱? 我相信他们是“普普通通的人”,正如山西黑窑案中,那些每天路过黑窑但从未想到举报的人是“普普通通的人”,电影《盲山》里,那些联合起来看守被拐卖女孩的村民是“普普通通的人”,福建三网友案中,给三个网民因言定罪的法官们是“普普通通的人”……我能想象这些人爱打麻将,看《还珠格格》,唱卡拉OK,要是路上碰见个问路的,没准还会热情指道。 西谚云:没有一滴雨会认为自己造成了洪灾。当一个恶行的链条足够漫长,长到处在这个链条每一个环节的人都看不到这个链条的全貌时,这个链条上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有理由觉得自己无辜。普通人甲,不过是那个给犹太人做种族登记的小办事员。乙,奉命把犹太人从家里押送到一个隔离区的警官。丙,把犹太人赶上火车的乘务员。丁,维持集中营治安的保安。戊,负责收尸的清洁工……凭什么让他们对这些人的死负责呢?他们不过是一个巨大机器上的小螺丝钉而已。但是,让希特勒一个人负责吗?600万呢,他一天杀一个,也得杀一万多年。 斯坦福大学心理学家津巴多曾经做过一个著名的“斯坦福监狱实验”。24名学生随机抽签,一半当“狱卒”,一半当“犯人”。结果在一个星期的角色扮演过程中,演狱卒的学生越来越残暴,演犯人的则越来越卑怯。短短一星期,哪怕是一个实验的环境,角色就可以改造人性,这事想想真叫人不寒而栗:现实中,有多少人经年累月地藏身于各种制度化的角色中,而其人性又在角色不断内化的过程中被劫持到了哪一个星球? 用角色开脱恶行,便利在于那个角色中的“我”不再是我,而仅仅是“他”:张警官,刘处长,陈法官,李主任……如果是站在东石古村村口的无名小卒则更好,因为彻底的匿名状态就意味着彻底的责任豁免。“我”不再是我,“我”只是一个巨大怪兽无数触角中的一个而已,所以“我”可以从恶如崩。而所谓人性觉醒,就是从自己所隐身的集体中抽身出来,恢复成独立、完整并需要为自己的一举一动负责的个人,是从制度的深井中一点点爬上来,看到更广阔的天空下,雨滴如何汇成洪水。 今天仍有无数“不加思索”的梦游者在体制的催眠下游荡。然而哪有什么抽象的制度?甲乙丙丁戊,你就是制度,舍此制度只是一张一捅就破的纸而已。在中国农村长期支教的德国人卢安克,曾说过一句朴素又闪光的话:“文明就是停下来,想一想”。 是“停下来,想一想”,还是镶嵌在制度机器里,继续“不加思索”地转下去, 对于所有普普通通的人,是一个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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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 | <天璇>刘瑜和微博

当面对“细节决定成功”,“我的成功可以复制”“不考研就找不到好工作”这些流行观点时,你能去质疑,去找证据,而不是让它们占据你的思想,指导你的行为时,你已经用你的行动证明你可以得到“独立思考”这份沉甸甸的礼物。     刘瑜和微博   文/树獭(西安邮电学院)     我现在坐在图书馆里,正在阅读的是那本曾经被我认为装文艺的大神级作品《百年孤独》,这是两年前的我不可想象的。那时的我多么主流啊,书包里的永远是《高等数学》,《复变函数》,《大学英语》这些根正红苗。在教室里,第一排已经是我的固定席位了,在周围的兄弟姐妹们都相继倒下的情况下依然矢志不渝地坚挺着,鹤立鸡群。如果偶尔翻看杂志报刊,那么《青年文摘》,《环球时报》必定是我的首选。大学对我来说就是高中生活的延伸,如果没遇到某些人的话,你将看到的又是一个从二流大学战战兢兢,努力奋斗四年,最终考上重点大学研究生的励志故事。可是,我的故事不是这样。 给你看看我今天的怎么过的。上午终于结束了断断续续为期一个月的《公正》的阅读,对,你没看错,它是一本政治哲学的书,和我现在的专业搭不上边,中午顺便把这个星期的《南方周末》给买了,《环球时报》因为其它的狭隘已经被我束之高阁一年有余。下午发现了一本好书——日本作家司马辽太郎的《燃烧吧!剑》兴奋地读了两章。晚上重新捡起了前前后后被我放弃了n次的卡尔维诺卡大师的《看不见的城市》。 到底是谁将一个积极向上的美好青年塑造成现在这个整天不务正业逃课成习的边缘分子?下面请出促成这一改变的“罪魁祸首”——刘瑜女士以及新浪微博。     刘瑜对我的意义就像王小波对连岳和慕容雪村这类人意义一样,属于思想启蒙这一范畴。在她那本聚集了一个三十岁大妈各种吐糟和神经质的《送你一颗子弹》中,我觉着我找到了知音。她就像言情小说里我钟爱的剑走偏锋的江湖侠士,拉着我这个被各种规则绑架的闺阁女子完成了一场盛大的私奔。 比如说,我的各种长辈通常会语重心长的教育我:“年轻人,多听听我们的意见,我走过的路比你吃得盐还多。”我那个时候小,经常被这种家长式权威的建议给吓住。在我惶惶不安的青春中,我放任了他们对我的恋情,学业的各种干预,其结果就是,我总觉得我为别人活,我身不由己,这勾起了我浓浓的哀怨,而且久久不能散去。 但是刘瑜却不这样,她说:相信你自己,破除任何权威崇拜和偶像崇拜,无论是政府还是公知,运用你自己的头脑和理性证明你配得上自由。你们无法想象这句话给我带来的震撼,因为我所接受的教育中所宣扬的基本理念就是——向成功人士学习。比如高中时卖的很火的《等你在清华》,《等你在北大》;上大学之后,图书馆那一排排被翻得快烂的《成功人士的七个法则》,《这样做最高效》。在这种环境的浸淫下,我养成了依靠建议者身份来决定了他说话正确度这个“良好的习惯”。同样一句话“要好好吃饭”,如果发言者是李开复,我就会觉得“啊,真是一道闪电划过我灰暗的天空啊!”;但如果对象换成我家那个至今没有大出息的表哥,我就会觉得:“就你,一个没钱没地位的基层公务员,还好意思教育我。”我觉着,各种青年导师雨后春笋般的出现和我们这帮没有独立思考能力,极其不相信自己的21世纪大学生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因为刘瑜,我开始学着凭借自己的知识储备和生活感悟对身边的各种名人名言进行仔细的甄别,慎重的考量,不会在做出类似于“哇哦,是白岩松啊,央视新闻主播啊,我一定要把他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这样的傻帽行为。 我的另一个老师——微博,则尽跟我唱反调,一点都不展示老师循循善诱,春风化雨的一面。比如,我坚定地觉着某国家领导人邓同志是一个大神级人物,他多么英明,多么睿智,多么有长远目光啊!可是微小博却不这样认为。他问我:“你知道85学潮么?你知道那个撰写‘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胡耀邦最后是怎么死的么?你知道还有一个被囚禁的叫做“赵紫阳”的人不?你看,你都不知道,那么多历史细节,你都不清楚,那么,你怎么可以凭借这些被篡改甚至隐去的历史就来评判甚至崇敬一个人呢?我这个从小沐浴在党的关怀下,未来世界接班人,看到这样一段话时,心中那个气啊!怎么有这么政治不正确的人?他从小的政治思想教育是怎么进行的?怎么可以向我敬爱的老爷爷身上泼脏水?即使我这么义愤填膺,这么炉火中烧,但是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就像星星之火,经历十分钟的扩散后,最终成了燎原之势——我打开了百度,进行了自我历史教育。 这样一段不那么愉快的经历,却让我增添了一份人生智慧——对待某个历史伟人的评判,对待某个公共事件的看法,我一定要找出正反两方面的意见。承认人的不完美,承认事件有正反两反面的影响,是我迈出独立思考的第一步。     独立思考是我特别注重的特质,它超过了勤奋,善良这些从小到大被老师和家长青睐的品德。就说善良吧,经过王小波同志多年的“诲人不倦”后,我知道了一群善良却愚蠢的人很容易被别人操控,做出更邪恶的事。你看看“文革”中的老虎凳,辣椒水,各种丧尽天良的惩罚方式和封建社会有什么区别。这可是新中国,是经历了“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新中国。如果我们对“文革”的反思仅仅停留在强烈谴责“四人帮”,部分批评“毛泽东”,而不去探究当时那些参与者—那些情绪高昂的红卫兵,我觉得历史会重演,说不定下一个受害者或者害人者就是我们自己。 当面对“细节决定成功”,“我的成功可以复制”“不考研就找不到好工作”这些流行观点时,你能去质疑,去找证据,而不是让它们占据你的思想,指导你的行为时,你已经用你的行动证明你可以得到“独立思考”这份沉甸甸的礼物。     (采编自投稿邮箱;责编:麦静)     您还可能想阅读…… <摇光>没有反思的人生不值拥有——写给一个高一女孩(一) <天枢>为什么这么多人不喜欢辟谣联盟 一台特立独行的“动机审查仪” 本期主题:微博时代•微阅读 <开阳>红朝知识分子政策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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