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方舟:纪事中国2011
2011年,人祸多于天灾,愤怒早化为麻木与虚无。“生者不遑为死者哀,转为得休息羡,人生可悯。”(沈从文)
阅读更多司马南,本名于力,毕业于哈尔滨商业大学,中国共产党党员。
司马南在20世纪末主要从事反伪科学和揭露伪气功、假神医的工作。21世纪初,活跃于政治评论领域,以其对中国共产党坚定支持的立场和强烈的民族主义及反美情绪而闻名。
2012年1月20日,司马南出访美国旅行期间发生意外,被滚梯与悬墙间未设任何防护的夹角卡住头颈,因此得“司马夹头”别名。
2017年6月司马南被中国人民大学聘为教授,引发校友强烈不满,三天后人大发出解聘令。
2021年11月,司马南连发7个视频质疑联想集团有贱卖国有资产、资不抵债存爆雷风险、被泛海控股大量控股、管理高层多半为外国人等问题
2022年8月,司马南被曝光2010年在美国买房。司马南在个人微博录制视频承认在美买房,引起舆论热议。
目前,其新浪微博账号、今日头条账号、B站账号、抖音账号均被禁言。
发布者不转不是中国人 | 12 月 13, 2011
一般来说,这是一群总是在公共报刊栏上寻找新闻,或者是习惯于在“单位”里免费阅读主旋律报纸的人,他们的确不太可能经常阅读目前每份售价已达3元的《南方周末》等报纸。不过,他们却在某些高人的鼓动之下,把这些报纸给烧了,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中选网上作者姜草子的文章说,与此不同的是,还有一些家伙,不仅非常熟悉南方报纸,还非常喜欢上面的文章,却也在那里对着南方报业破口大骂,这就是精神分裂了。孔庆东正是这种人,因此,他才会一边大骂那些喜欢苹果乔布斯的人是汉奸,一边又在用自己的苹果手机发这种咬牙切齿的文字。那些经常在街上表演爱国行为艺术的人,其中的一些骨干们也是这种人,他们在街上砸着洋人开的商店,却把自己家的日本产进口车,每天擦得铮亮。 那么,是什么原因使得中国生产出大批此类人格分裂、不明事理的人呢?这就是意识形态在作祟,正是这狗日的意识形态,使得许多中国人的心理发生了严重的扭曲。在这些意识形态的“蒙汗药”当中,最厉害的一剂就是伪民族主义和伪爱国主义,以及由此而炮制出的汉奸理论。南方报业的被攻击,就源于它的被汉奸,说南方报业是汉奸媒体,恐怕是近代以来中国最大的一桩文化闹剧了。但孔庆东指责南方报业是汉奸报纸,其实也没有任何别的依据,只不过是因为这家媒体一直以来都在堂堂正正,而不是遮遮掩掩地在谈论民主、自由、人权和普世价值而已。究其原因,南方报业是人办的,他的总编、编辑和记者们当然有自己的政治理念,他们倾向于相信民主、开放和普世价值,而不是独裁、封闭和愚昧,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不过,这些都不是南方报业声名鹊起的主因,南方报业之所以影响力巨大,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它的民生议题,在于它对底层社会的关注,对官场贪腐的深层次揭露,以及对社会不公的大胆抨击。正是这些特色,才招致了包括本人在内的许多普通中国人,对南方报纸喜爱有加。有人甚至做过统计,六年前,中国所有见报的重大贪腐事件,弱势群体被欺凌的事件等,80%以上都是由南方报业最先报道的,即使到了现在,这类事件报道最多最快的,仍然非南方报业莫属。因为有了南方报业,我们才能早点知道中国的强制收容制度是多么野蛮,对弱势群体又是多么无情;因为有南方报业,中国的强拆问题才浮出舆论的水面,我们也才搞清楚信访和跨省是怎么回事。 也因为有了南方报业,温州特大动车事故发生之后,我们还知道了一个常识,那就是:当国家出现重大灾难事故时,我们可以把它放在报纸的头版头条,而不必理睬同时出现的那些冠冕堂皇的官方新闻。总而言之,南方报业是中国为数不多的敢于为弱势群体说话的报业集团,可就是这样一家媒体,却被孔庆东们一再指控为汉奸报纸。这叫什么事呢? 这就叫现代版的指鹿为马,指鹿为马原本是中国政客的惯用手法,如今却被一些文人学了过来,而且青出于蓝胜于蓝。也许在将来,“庆东骂奸”也会成为成语,与指鹿为马词义相同,二者可以替代使用。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真是因为南方报业曾经无关痛痒地宣传过什么普世价值,说过些民主自由的话吗?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孔庆东们非常清楚,南方报业之所以有今天的显赫名声,主要并不是因为它宣扬过什么普世价值,而是它大量揭露了中国官场贪污腐败的事实,官场潜规则之盛行,以及民生之艰难,弱势之不幸等等。南方报业作为一家官办的媒体,却一再揭官场的短,揭包括制造官场腐败的体制的短,并一再为包括底层大众在内的民间社会说话,这才是它屡次遭到孔庆东们栽赃陷害的根本原因。 姜草子的文章又说,也许有人要问了,司马南和孔庆东们不是也在骂贪官、骂腐败,为老百姓打抱不平,而且骂得比南方报纸更起劲、更高调吗?但是请注意,他们每次骂完之后,都会巧妙地话锋一转,把所有官场腐败和百姓疾苦的事实,统统归咎于所谓的“无良”媒体和“汉奸”记者们,以及那些与自己意见不和的其他知识分子身上。也就是说,孔庆东们每次开骂的背后,还承担着一个重要的使命,那就是,他们想告诉大家,中国官场的种种烂事与官场本身无关! 在文章作者看来,孔庆东们动辄就大骂南方报业,有相当的成分是在表演,他在表演给一些人看,这些人才是真正对南方报业恨得咬牙切齿的人。他们就是那些腐败分子和特权分子,官场潜规则下游刃有余的官僚们,尽管这些人倒未必是孔庆东们的幕后导演,但是,司马南和孔庆东们的表演,他们还是完全看懂了。正因为如此,所以,虽然孔庆东们也一直在骂,且语言也非常出格,但他们还是愿意一再为其开绿灯。究其原因,他们之间实际上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正是在这种小骂大帮忙的喧嚣声中,中国的腐败问题,于是就变成了一个说不清的问题,成了一笔糊涂账。而与此同时,那些官场权贵们则躲在一边逍遥自在地偷着乐呢?!
阅读更多发布者勇敢的心 | 12 月 13, 2011
时间被缩短了,我们从未如此频繁地使用“恍若隔世”这个词。一去不复返的,不只是奥运时期北京明媚而蔚蓝的天空,还有刚庆祝完六十大寿的祖国作为政权的公信力,一些名字,因为成为了敏感词而消失在话语空间。 一年飞快地过去,除了“神八”飞船上天、中国歼20隐形战斗机试飞,记忆里似乎没有什么值得喜悦的事情。2008年奥运会以来大国崛起的自豪,在2011也明显消退和降温,“民族主义”这张牌突然失灵了,如今任何一件由国家力量完成的“举世瞩目”的大事后,都紧跟着对大笔财政支出的追问。 在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国之后,世界对中国经济的唱衰忽然多于唱好。在危机感面前,越来越多人开始考虑移民,在2012年前抢一张船票。2011年,所有人都参与了一场没有赢家、庄家通吃的游戏。就连春风得意的房地产商,也在史上最严厉的行政手段的强压下,在年末,变得忧心忡忡、愁云惨淡。 2011年,人祸多于天灾,愤怒早化为麻木与虚无。“生者不遑为死者哀,转为得休息羡,人生可悯。”(沈从文) 重建社会信任 2011年的开端就笼罩着在“不明真相”的阴霾中。2010年12月25日浙江乐清上访村长钱云会之死仍然扑朔迷离,当地政府给出“交通事故”的调查结果无法说服愤怒的网民。12月29日《新闻联播》播出了“77元月租的廉租房”,引发了网友寻找真相的人肉行动。 公权力无恃无恐、奈我不何的官僚惯性思维,让老百姓不再假装相信了。 2011年初始,各地在指定“十二五”计划时,纷纷把“幸福”作为自己施政的关键词。广东首先提出“幸福广东”的概念,北京提出“将居民幸福感作为目标”,重庆则更夸口要成为“居民幸福感最强的地区之一”。 如今已到年底,当“科学发展观”走入难自圆其说的困境,老百姓是否该含泪追问:“你们说好的幸福呢?” 政府有拒绝给予真相的维稳理由,人民则有追问的权力。追问——即使已经是陈年旧事:去年上海静安大火后,上海政府到底总共收到多少善款,是如何发放的?追问,即使得不答案:郭美美和红十字会到底是什么关系?追问,即使答复遥遥无期:“7·23’动车事故调查报告什么时候公布? 不是人人都有罗永浩死磕西门子的耐力,当不断遭遇沉默、敷衍和谎言,人们可能也就累了,算了。政府的公信力却一点点坍塌摧毁,失去了修复的可能性。西方有句谚语,说“fool me once,shame on you,fool me twice,shame on me(骗我一次,是你羞耻,被你骗两次,是我的耻辱)。”类似的说法是孟子的“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道”不仅是铁道部的道,也是在现代法律观念引入之前,中国自古历朝统治合理性的理论来源。 湖北省委第六巡视组在国家级贫县秭归县巡视期间,20天共花费80万元,他们当然不是唯一的天价钦差;2011年9月,湖南邵阳发生沉船事故,12个学生死亡。当地政府不公布死亡学生名单,网民质疑隐瞒死亡人数;还是邵阳,计生部门被指强行将十余名婴幼儿抱走送入福利院,家属必须缴纳抚养费才能赎回小孩,交不起罚款的家庭,婴幼儿被以收养名义“销往”国外,邵阳调查组给出的官方定论是“无抢婴、无买卖”,疑团的阴影却从未散去。 政府的信息封锁,让人们在所有的可能性中,选择相信最黑暗的那个。而政府,则反过来指责人们轻信谣言。 对于黑暗与罪恶的狂热幻想,在公权力,是“合理质疑”。在社会层面,则是相互仇视和及声嘶力竭要求“乱世重典”。 驾车撞人后又将伤者刺八刀致死的药家鑫,承受了这个社会可以叠加的一切对于罪恶的想象:富二代、军二代、药父母对被害人家属的冷漠无情……。药家鑫于2011年6月7日上午被判处死刑。死后,原告律师张显才承认以上描述都是自己的捏造。 药家鑫判处死刑前,原告律师张显在微博里曾写:“既要消灭药家鑫的躯体,还要消灭药家鑫的灵魂!”药家鑫死后,药父写:“我现在告诉药家鑫,你的灵魂一定要围绕在张显老师家,接受他的洗礼,在阳间你没有做一个好人,在阴间你一定要在张显老师的指导下,做一个好鬼。”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人们在讨伐的狂欢后,开始呼吁反思,可那显得多么虚情假意,说更多的话也是无益。 1990年1月1日,东欧刚刚经过巨变,从极权主义的铁制下解放。出任捷克斯洛伐克新总统的哈维尔发表新年致辞: “40年来每逢今天,你们都从我的前任那里听到同一个主题的不同变化:有关我们的国家多么繁荣,我们现在是多么幸福,我们如何信任我们的政府,以及我们面临的前途多么辉煌灿烂。我相信你们让我担当此职,并不是要我将这样的谎言向你们重复。我们的国家并不繁荣。我们民族巨大的创造力和精神潜能并没有得到有效的发挥。一个自称属于劳动人民的国家,却贬损和剥削劳动者。我们陈腐的经济制度正在浪费我们可能有的一点能源……” 重建社会信任,人们需要的不是一个美丽新世界,一个富强繁荣社会的许诺,一个对乌托邦的设计蓝图,而仅仅是还原这个国家的真相。 真相,是和解的前提,是改变的基础,是一切的开始。 在2012末日来临之前,从公开透明,回应人们的追问开始,不如我们重新来过? 通往公民社会 2011年最引人瞩目的公民行动莫过于“独立参选人大代表”的热潮。从江西新余女职工刘萍开始,成都作家李承鹏、上海作家夏商、评论家五岳散人、中国政法大学副教授吴法天、北京新启蒙公民参与立法研究中心主任熊伟、财经作家柳红等先后通过微博等方式,表示自己将参与新一轮地方人大代表竞选。 社会名人和网络红人的参选,无异于一剂鸡血,从微博兴起而贯穿民间。教师、大学生、白领、律师纷纷加入参选的队伍。参选是宪法赋予人民的权力,人们的热情来自于找到了一条通向公民社会的合法路径。激活民主,争取权力,手段温和,路径清晰。 这场法律允许下的抗争,很快就被判断为“与虎谋皮”而遭到阻挠。随着名人们的不断退选,这场火热的公民行为变得更像公民行为艺术。不折不挠的少数几个参选人,也最终落选,寂寥收场。所有的正剧开端,都以闹剧收场。 自下而上的诉求如何表达?当温和理性的选项消失,戾气堆积在心中,蔓延开来。民族矛盾尚未化解,在广东,四川外来打工者和本地人又开架——在可以预计的未来,随着移民二代在打工地,在安身立命以外要求权利平等,这种地域间的城市内战会愈发激化。 在这些暴力行为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两例,一个在在江西抚州,为被非法拆迁的房屋上访十年的钱明奇,诉冤无门,引爆了三所政府机关建筑。一个在辽宁沈阳,小贩夏俊峰和城管执法人员发生争执,刺死三名城管。 钱明奇发了最后的微博,“自愿将死后全身器官捐献给社会。条件:交通事故死亡不捐献,非正常死亡不捐献。受捐者年龄10至16岁儿童少年,必须要贫困家庭,院方要免除全部医疗费用。”然后平静赴死。 夏俊峰给父母最后的信也坦然得令人心酸:“我没有事,你们放心吧。对于这个结果,我也早有准备,心态早就调整好了,我并不是脆弱的人,你儿子不会让你们失望。我们斗不过人家……” 三年前为杀警察的杨佳叫好的人,如今也同样为钱明奇和夏俊峰叫好,称其为大侠。“民不畏死”是弱者最后倒逼的武器:要么选票,要么炸药。 “白刃扞乎胸,则目不见流矢;拔戟加乎首,则十指不辞断;非不以此为务也,疾养缓急之有相先者也。”两千多年前,荀子就写过这样极端的身体体验,他描述这样极端的痛苦,是企图以暴力模拟的方式催促当时的人赶快改良。 中国自古以来的统治者,却不喜欢以恐吓要挟的荀子,而偏爱好言相劝的孟子。 两千年前的荀子与孟子,如今恐怕得叫做“公共知识分子”。知识分子从来都是建筑公民社会的主力,他们提供蓝图和方法论。2011年,意见领袖太多了,群众不够用了。如同明朝末年,议论繁多,言词激切,“卖直沽名”者甚。 领袖多了,自然要为争山头而激斗。五岳散人和吴法天在微博上约架引来群众围观;方舟子打假质疑贺卫方也有众多助拳;孔庆东连爆粗口大骂《南方人物周刊》;司马南和司马平邦沆瀣一气,挤兑“民煮逗士”;乌有之乡大战南方系;万民起诉茅于轼。 公共知识分子(简称“公知)变成了骂人的词。公知约架、公知造谣、公知唾面自干。所有人都在讽刺公知。那么谁才是真正的公知呢?辱人者是否也在自辱呢?如果一定要给公知下个定义的话,他们总是在自己不熟悉的领域夸张而耸动地发言,比起专业性话语,他们更喜欢使用浮夸的意识形态语言;公知爱站队,迅速找到自己的战壕而打击不同声音,对他们的对手思考甚多,对他们自己是谁思考甚少。 赵越胜在《燃灯者》一书中曾经形容建国后的读书人,“前是先辱后杀,后是辱而不杀。再后,直教读书人自取其辱,乃至不觉其辱,甚而以辱为荣,反辱同侪,竞相作辱人者的同道。” 2011年的声音无疑是热闹的,却多为杀戮之声——甚至连知识分子,也用专制的方式,讨论着民主事宜。忠臣死谏者仍在“理性建设”,激进革命派早在期待重新洗牌。精英在政治多元到来之前提前分化,蛋糕还没开始做就已经因为该怎么瓜分而打得头破血流。左右之争在2011年激化,没有共识;更可怕的是,没有共同的底线。 通往公民社会的荆棘路,还要走很远。 无恒产者无恒心 “squeezed-middle(备受挤压的中产阶级)”,这个词打败了“ArabSpring(阿拉伯之春)”、“Occupy(借占领行动抗议经济不公义的国际运动)”,获选牛津英文词典的2011年度词汇。字典定义,“squeezed-middle”指在经济困难时期,受到通货膨胀、薪资冻结、削减公共开支影响特别严重的社会阶层,主要指的是收入中下的工薪阶层。 2011年,虽然政府为了应对通胀压力而处处限,从“限价”到“限购”,但工薪阶层仍然深受涨价之痛,行政干预下价格管制,仍然把社会暴露在恶性通胀的危机下。如果说通货膨胀是每天必须面对的痛苦,那么税负则是后知后觉的不能承受之重。 年初,网上有一篇名为《月入万元“最高”税负多少》的热文在网上流传。网友晒出个人账单:“月收入1万,要交14%个税,12%公积金,8%养老保险,4%医疗失业险=3800元,如果你拿出6200全部消费,需要为你消费的商品埋单17%增值税,28%各种杂税=2800元,所以,一个月赚1万的人,你相当于要拿出6600元来缴税。” 在福布斯的榜单上,中国税负痛苦指数在公布的65个国家和地区中排列第二。财政部负责人指该指数统计方法不科学。权力掮客们则搬出欧洲,说那也是高税收国家。 高税收对应的应是高福利。如果巨大的财政收入对应的是吝啬的福利返还。那么钱都到哪儿去了?在高中教科书里,有这么一句话:“税收具有无偿性,国家取得税收收入既不需要返还给纳税人,也不需要对纳税人直接付出任何代价。” 我们从小就接受政府应该从自己身上拿钱的洗脑教育,不问“为什么”与“凭什么”,却学会了用脚投票。越来越多的大学毕业生到体制内去,因为知道皇粮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臃肿低效的国企,因为知道民营企业的举步维艰。 “温州模式”刚刚被盛赞,年中就出现企业倒闭,老板跑路。人均GDP全国第一的鄂尔多斯也在年末出现房价跳水。限购令不宽反严,房地产业的紧缩让地产商日子也变得难过。 对中国经济的信心从未动摇过,可2011年末的一系列经济动荡不知是因还是果,让人惶惶然。2011年移民潮仍在升温。体制内的人要走,是抢一张转移财富的船票。体制外的富人也要走,因为他们不在官僚裙带的庇护下,没有人敢保证自己笑到最后。 中产阶级最明显的特征并不是收入,而是心理上的稳定。稳定来源于安全感,对自身生活和财富的安全感。中国在很长时间内无法产生真正的中产阶级,因为人们在很长时间内都不会有安全感。《纽约时报》头版以《中国之富拆迁之痛》的文章报道了作家阎连科所在小区被强拆的事情,难以想象连知名作家也会无助无告。 没有安全感的社会,孕育不出稳定的社会阶层,而只有稳定的社会阶层才能滋生稳定的心理状态。有恒产者有恒心。所谓恒心,就是“道德”。 “道德滑坡”是温家宝总理在感叹“毒奶粉”、“瘦肉精”、“地沟油”、“彩色馒头”时用的词。佛山两岁女童悦悦连遭两车碾过,18个冷漠走过的路人则让时评家们纷纷呼吁道德建设。 奇怪的是,历史上所有极权政府都热衷于强调道德的力量。苏联政府曾经塑造一个告发亲生父亲是“人民的敌人”的小学生为少年英雄,奉为全体苏维埃人的楷模,紧跟着的就是大清洗运动。国民党政府也曾发动浩浩汤汤的“新生活运动”,要恢复儒家伦理,一方面企图“改造国人之国民性”,另一方面以道德崇高,而非制度合理去建立自己执政的合法性。 2011年1月,有个被忽略的小细节很有意思。仿佛已经预料到社会溃败的征兆似的,天安门广场竖起了巨大的孔子像,俯瞰众生,这颠倒了中国自古以来“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的传统:士大夫道德裸奔,却要求庶人穿上裤子。 道德败坏,是因为时局太坏。时局太坏,所以更要破罐破摔。社会走入死循环。唯一的出路在于:制度决定人,而不是相反。机会平等的制度,减少了挖墙脚搭便车的投机行为;公平可靠的制度,让人们不需要用坑人利己去自保,而有了道德行为的动机。与其杜鹃啼血般声声呼唤道德回归,还不如要求还民恒产。 中国人来了 中国到底有多有钱?《经济学人》统计,中国可以购买全部的西班牙、爱尔兰、葡萄牙和希腊的国债,这样就可以一瞬间解决欧元区的债务危机。而且即使这样做,中国还剩下一半的外汇储备。 或者,中国可以购买股票,用不到1万亿美元吞并苹果、微软、IBM和谷歌。全世界最有价值的50个体育机构加起来的价格不到中国外汇储备的百分之二。 如果买地,花不到六分之一的外汇储备就可以买下曼哈顿和华盛顿;如果买能源,可以买下今年88%的石油供应;如果买食品,可以花外汇储备的一半就买下美国本土的全部耕地;如果买安全,那么理论上中国可以买下整个美国国防部。 一个月前,我去伦敦。在地球上最贵的公寓“海德公园一号”楼下。已经在英国待了十五年的导游小孟,仰头看着高层,表情说不清是羡慕、自豪还是愤懑,说:“这座楼最高层的三间公寓,也就是最贵的三间据说分别是被一个卡塔尔人、一个俄罗斯人、一个中国人购买。” 中国人来了,勤劳能干得让全世界汗颜与惊恐。两个意大利记者穿越亚平宁半岛去寻访中国移民,写下《中国人不死》的书,他们眼中的中国人只工作、不生活、机智努力、封闭乐观、死而后生、永生不死。
阅读更多发布者cdtmoney | 12 月 11, 2011
作者: 五颜六色的熊 | 评论(3) | 标签: 音乐 , 敬意 , 素质 , 品位 , 贵族 , 文明 , 启蒙 , 气质 前几天,和老婆一起去听了世界医师交响乐团2011慈善音乐会,这是一项不错的文化创举,一群来自世界各地的医生演绎经典的音乐,不但展示妙手仁心,且意味深长的将文化与慈善,普世价值与理想诉求结合起来。更为可贵的是他们在北京首演后第二天遭遇北京机场大雾,在机场整整呆了8个多小时,来到上海后到达酒店已经是演出前的一小时,这些疲惫不堪,饥肠辘辘的医生们立即投入了彩排,并准时为观众们献上了演出。 当我不知道这个内情的时候,曾对《第五钢琴协奏曲》的前半段乐队配合不默契尤其是钢琴和乐队的脱节,感到不快,总觉得虽说医生演奏音乐到这个程度也不错了,但味道总有些像西方人评价马友友的演奏会,尤其是我国配套的钢琴手显然属于不会弹错一个音符的朗朗型,但也可以把《第五钢琴协奏曲》弹成缺乏深度感情的考级样板,于是在半场时,我只是奉上礼貌的掌声,在此之前思维已经溜号了。 尤其是当我国观众(很多是拿了宣传部的赠票来的)再次在乐章之间鼓掌、走动,在演奏时打喷嚏、频繁咳嗽、窃窃私语、拍照,甚至还有公然睡觉的,这让我在老外的诧异眼神间看到了轻蔑,这大约好似任何一个有文化的人士参加我党报告会上的那种感觉。到了中场休息在卫生间看到传统的由于退后一小步,文明一大步造成的不雅,我不由得再发感慨,这感慨的主要原因在于国人缺乏教养,之所以悲哀是因为他们的行为是无意识的。在被制止和启蒙前,人们显然不知道有些举止怎么评判都是丢人现眼的,他们显然非常以自我为中心,不懂得尊重别人,所以自己也难以获得认同,这大而言之,就是国际形象问题了。 当主持人在中场介绍乐队此次辛苦遭遇,以及排练时间之短时,我一下子对他们的行为充满了敬意,后半场的勃拉姆斯也不因为略有轻佻(当年世人对他的评价)而一直不为我所喜爱了,在此音乐成为了一种载体,人类的博爱精神在此高于一切其他因素。 在上半场的开篇,华人周文军创作的2分钟的短曲《天职》,倒让我感觉不是表现悬壶济世的想法,而是一个老愤青的悲怆与不屈,这也许是我会意错了,但音乐也是叙事,有些说不清的东西,却也是无需道明的。 随后伴随着《第五钢琴协奏曲》,我国观众的小毛病开始此起彼伏,我利用上海演艺中心良好的音效和视觉效果统计了一下,这些不良习气的发生面,大约在5%-10%之间,大致等同于我党忠实党员和人民的比例结构。我不知道怎么突然想到了文革中的所谓文艺创作,对人性的扭曲却也可以用音乐来叙述,多年后我们能感触到虚假、空洞、荒诞、以及无知,但另一些人却可以感到怀旧,这倒不是文化认同的区别,而是利益诉求的差异,例如小朋友可以将人类分为好人、坏人,成年人如果不想太麻烦,可以在小朋友基础上多加一类即“毛派”。 毛派的基本思维方式和行为表现都和当局一样,例如颠倒黑白、罔顾事实和常识、预先设立结论、抢夺话语权不让别人开口等,其本质上是当局内部权力纷争中的失意者,根源可以追溯到文革中的工宣队等草根阶层与老干部及其子女的“保皇派”之间的纷争。而毛派与老干部之争,又可以有趣的对比国共之争。 国共之争而今看来是处于变革中的社会中,市民文化下的团体和农民文化团体之争,在外力推动与内部纷争下,市民文化失败。而纵观台湾的进步,以倾大陆三百万外来较高素质人口(相对于大陆平均水准)和台湾日据时代的良好基础,在没有历史包袱快速完成土地改革的情况下,以国民党席卷大陆全部黄金与外汇储备为后盾,在被国际社会接纳的情况下,历经数十年方才把一个小岛的2000多万人社会演进成为而今的模样。那么大陆这样的基础历经二战巨大损失,又缺乏赔偿与外部援助,加上将近30年的胡闹,已经在经济和文化上双重失败了。 更有趣的是,民国时期经济发展的黄金时期是促进自由经济的时期,而二战后的国家资本主义和官僚经济对民国经济起到了摧毁性的作用,到了台湾之后,台湾坐拥亚洲除日本外最高素质人力资源和低工资优势,通过国家控制与促进和对民间自由经济的大力扶持走上快速发展的道路,这几乎被大陆在1979年后的30年中拿来翻版。但在今天,大陆却正在经历向国家资本主义和官僚资本转化的过程,这样的倒行逆施的结果也会类似于当年民国在二战后的结果,这种对比的有趣之处在于看似对立的双方所走的类似的道路,反映了共同的文化基础。但从本质的不同是台湾最后还是走入了宪政,法律环境逐渐改变了人们的习惯,而大陆的宪法,有点类似蒙古国的那只海军部队,象征意义远大于实质,人们的习惯没有培养出来。这点差异如果在文化上对国共双方仔细研究,又会发现巨大的分歧,这是中国文化发展的2个方向,即极权与威权社会文化与道德法制社会文化之间的分歧,这点分歧的主要差别并非在于民间的普遍诉求,而是在于领导阶层本身的价值观取向不同。 人这种动物组成的社会,如果没有坏人的对立存在,很容易陷入虚无之中;如果没有压迫与生存压力、如果没有贫困,人们也会懒惰。我个人认为,如今的经济危机就是人类虚无,少数人穷奢极欲欺骗世人以求牟利所造成的。实际上经济从本质上的快速增长,只有科技的飞跃带来的劳动生产率的大幅度提升,才能在短时间内积聚更多的财富,而所谓资本游戏带来的泡沫,必然导致货币贬值的后果。华尔街的问题,闹事的人们并没有用理论解析明白(或者是中宣部封锁消息的问题我们看不到深度分析报道),其实就是资本权力被少数人所垄断后,造成公众的资本权力被剥夺,而少数人利用资本权力为了一己之私罔顾公众利益、罔顾社会利益、罔顾人类明天胡作非为,这本质上和我国中石油中石化这样以垄断抽取民脂民膏是同样性质的。所谓的走私,从明代的汪植被定位成倭寇,到赖昌星导致的低油价(出租车司机们都很怀念赖),都是顺应自由市场有利民生但损害极权的经济与政治利益的,但反人类的成为了政府,自由商人变成了囚犯,这便是极权社会颠倒黑白的表现,一个极权社会倡导的价值观和历史观必然塑造反人类反自由的文化氛围,制造出物质化的国民。 公司治理中使用民主管理经常不成功,造成内耗严重,效率低下。但民主国家治理利用民主管理制衡大公司和各种社团力量,利用民众的多重身份——工作中的雇员或者管理者,资产拥有者,教会成员,党派成员等,利用人们不同的文化倾向通过自由个体意志的统计学去制衡少数寡头的个人物欲。所以对于占领华尔街不必过于关注,但随后引起的西方社会的自省,通过法制变革和社会制约,以及人民文化改变和消费习惯改变,例如向勤俭节约量入为出的传统回归,都会重塑西方的经济体系,并伴随绿色能源与生物技术革命迎来西方的复苏与大发展,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尤其是美国文化还在壮年期的时候,几乎必然如此。 而中国式发展的基础,是中共前30年胡闹和高度极权造就了一个非常有利于官僚资本主义启蒙的摊子,后30年的发展也将这个早期官僚资本主义拉到了社会转型的临界点上。中国社会目前处于城乡失衡、东西失衡、贫富失衡、朝野失衡、经济失衡、外交压力的六重危机之下,前一个末代皇帝所面临的状况都未必如此严峻,前朝末代皇帝的问题在于中央政府在财权、地方政权、地方军权上都失控了,本朝目前在大力加强中央财政,但地方政权的山头化纵观中国2000年来的历史都没解决,而本朝的山头在各地不只督抚不和这样简单,每个部门都是一个独立山头,中央政府在政治上的控制对于基层有时候是很虚幻的,双方的认同在于同样的价值观,那也只可能是贪腐了。 红学之所以有趣,在于解析中国社会结构,焦大这样没文化又侮辱主子的人并不见被杀掉,只是口塞马粪被捆起来扔到马圈里面去“批斗”,这差不多就是牛棚的原型。但焦大是要被豢养的,因为他们虽然在各种正常和平社会中既缺乏劳动意识又缺乏劳动技能,连套个车也骂骂咧咧的,但在镇压偷大户东西的毛贼方面十分有用,战斗力明显强于技术和政工干部好多倍,所以只要没有不小心导致太子被美军炸死,那就只是被皇帝像熬鹰一样进行彻底洗脑以求忠诚于人类最低俗的目标,事实证明这很成功。所以祠堂里面的太爷牌位是不能丢的,否则条件的消失会让其促成的生物反射乱套,因为共同的价值观会没有了载体。可惜的是,这个载体太不像样了。 实际上本朝60多年来的基本诉求,也就是少数农民流氓想要不劳而获的政治纲领贯穿始终,一贯未变。如果认真研究中国的家谱学,不但会发现国民党都是一家子,还会发现共产党也都是一家子,更有甚者,国共也原本是关系密切的,所谓的革命家庭,也有很多是脚踩两只船的投机分子。推而广之,人类的弱点简单而一致,党棍政客与华尔街贪得无厌者们,基本动因都是私欲,所以宗教戒律会批判私欲直至禁欲,这个逻辑推断是有效的,但太过极端。所以宗教的戒律成为文艺复兴时的抨击目标,这不是因为人类需要倡导低俗,而是自律与极端之间有很实质的区别,就是法制下的自由和极权下的伪善之间的对立,自由依靠自律,而极权总利用极端。 所谓复兴到底文明与否,其实可以看流程的合理性,不合理的流程会十分恶心,例如洗澡后先用手指进行直肠给药治疗痔疮,然后再去刷牙,但无论是看CCAV还是研究红朝选举和两会制度,都会有同样的感觉。西人流程比较文明,但从新闻学角度显然肮脏显露于表面,但人民一般不觉得政府新闻发言人有口臭,而这厢诸位常能在电视屏幕上收隔山打牛之效,也算神功盖世了。 和现代所虚幻的神功不同,很多文化痼疾经久未变,中外亦然。极权制度下,犯了错误被处理官员复出其实是历史传统,中国早在先秦,曾以跨下之物转动车轮的嫪毐入罪,官方割驴具示众,而暗中却保留了嫪毐的男籍,随后嫪毐就秘密去伺候高层领导去了,后封“长信”侯,这是古代版的“人才难得”,也就导致从古自今,官方都没有公信力。所以今日的官员“带病工作”,以及处分后的“保留党籍”等政治游戏,不用太过当真,因为如果搞清廉至上的“永不录用”,则根本没有几个无恙者的执政团体岂非要自我灭绝,这是不可能的,让一个没有自律能力的成年人自我监督,也根本的违反最基本的逻辑。想古有孟尝君统领鸡鸣狗盗居然声垂千古,后来的黑社会都喜欢自称“小孟尝”,其实始祖是战国四公子。而那些搞出人命的官员,既然如此“出格”,则必然身怀嫪毐般的绝技,组织部门又岂能放弃如此的良才呢?所以官民看问题的角度显然是不一样的,民曰“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官看“伯乐常有,而舒服的马屁不常有”,这是老干部赢了毛派的主要原因,毛派显然在思维上的深度还不够,司马南们也未领悟透彻,所以就流落民间了。 其实,汉文化的另一个问题是早熟后的闭关自守,对文化进步阻碍极大。例如,国人容易将善恶平衡与社会平衡的科学问题,盖上一顶中庸之道的帽子,从而把理性问题降低到感性水准。这种倾向不光在落后地区和人群中普遍,哪怕在上海,也在公元2011的时候在公共交通工具上公然改成用上海方言报站,陕北土窑里面的羊倌和上海白领之间的内心世界观取向在逻辑上趋同,这是一个严重的文化问题,尤其是文化闭塞的人们稍微有了点钱的时候,这种自豪感会将无知与恶毒公然当作某种文化优越感宣扬,孔子学院这种东西就是在全球大力表演无知的一个官方版本。中国式的民族主义就充满了这种闭塞思维的影子,所以极容易得到普遍响应。 华西村所表现出来的文化情节,是可以理解的,这是中国农业文明的巅峰诉求,在政治上是追求皇权,在文化表现上是穷奢极欲,华西村在如今并非违法,而且只要是用自己的合法收入消费,都应该得到法律保护。但是在文明上这显然比较落后,这也是华西村遭到很多非议的原因,但实际上华西村是中国农业文明的缩影,也最接近于中国式的共产主义理想的案例,如果这是中国文化发展的极致,那么这样的成功是否值得树立为一个国家和民族所追求的价值观呢? 不过稍加研究,就可以知到华西村本村村民和外来打工者的比例是1:6到1:8之间,也就是说这个典型是依靠极大的基尼系数所反映的少数人繁荣,这和历代的首都与大都市经济类似,繁华的大都市与乡村之间存在巨大的差异,GDP掩盖的贫富差异、城乡差异、户籍差异都让一个个经济与文化畸形发展的旧朝代走向崩溃。今天所谓的三农问题大而言之是中国历史性的长期分配不公,在社会治理上缺乏哲学思维,过于依靠亲缘关系解决问题,结果导致社会失衡得不到治理,当失衡发展到极端情况,经济的崩溃不可避免,随经济危机而来的必然是政治危机。无论是如今税收的过度,国有企业占有大量的资源却白白浪费闲置,造成劳动生产力被平均后十分低下,还是社会教育、医疗资源的分配不公,在本质上还是因为统治者价值观导致的社会形态只能如此传统性的寡头化,从这样的差别来看,在少数人特殊化,社会阶层不但存在多级差异,并且阶层间的流动性逐渐降低的情况,是一个极权社会开始盛极而衰的拐点,这是长期的历史经验。而台湾的对比情况却好的多,他们的社会阶层差异级数要少于大陆,差异的平均数较小,而阶层间流动性要好并且流动性还在增长,这是完全不同的社会形态,是社会壮年期的形态。同样生存在大陆的数百万台湾人,因为身份的不同,所享受到的身份红利远高于大陆城市居民,这是很有趣的状况,在并没有柏林墙的中国因为护照国籍的不同所享受的不同待遇是社会比较学的鲜活案例,这样的超国民待遇以往起源于殖民地,在大陆开放早期因为社会与经济差异而存在,目前在大陆就业的外国人的超国民待遇,是非常值得研究的一个课题。 身份差异的鸿沟在中国构建了分裂的群落,这些群落中被压迫到底层的越来越暴戾,这必然会滋生大量的黑社会,而优势的寡头显然要压制底层力求公平的诉求,原因并非是不明智,而是过于贪恋物质。实际上的受害者将是中间阶层,他们在底层看来是高层的帮凶,仇富的心态对他们深具威胁,而他们又无力躲避愤怒有朝一日发泄到他们头上,当他们不得不在官方操纵下和即得利益者在一起与底层对立时,小民之间会迸发战争,这可以表现为排外,其实这对彼此都没有意义,却有利于寡头的苟延残喘。但这样的结局必然是社会总崩溃,当逃离者隔岸观火的时候,人民却在自相残杀,这样的荒谬与结果,对于居心叵测的其余人类政棍而言,真是非常妙不可言的理想模型。 后半场的勃拉姆斯《E小调第四交响曲》,我却听不出悲伤,却觉得很浪漫。没有了靠技巧取胜的钢琴,却能感触到乐队中每个人都在奋力表现自身对文明的理解,哪怕第二小提琴首席抢了第一的风头,演奏者也显然没有感觉到,因为这些妙手们沉浸在仁心之中,我沉浸在感怀之中,技巧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感情和对感情的忠诚,对信念的信守。这个慈善音乐本身的慈善募捐效果,也并不比他们本身传递的文化信息更重要。另一方面,这些医生们除了赚钱技能之外,也有艺术造诣,这种教养是朝着有意义的人生发展的,世人到未必都需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审美能力却是人生完整所必需的,这是贵族气质在文明发展历史上的一大作用。 让·雷诺所主演的喜剧电影《时光隧道》中,贵族与平民的气质虽有高下,但贵族与平民在马桶面前同样迷失了,而贵族与平民之间气质差别来源于环境与教育,历史性的问题在于先天的不公。在先天不公的环境下,贵族到了现代社会,也还是要回到过去,而作为奴仆的平民自然会反抗。在比较公平的民主社会中,区分高尚与低俗从教养上判读,就显得公平了很多,而此时的贵族气质比起依靠暴力维系的蛮横来,才倍显珍贵与闪亮。法国的穿越剧中古人窜来现代解放奴隶,窜回去繁衍贵族,自始至终都在维系人文底线,追求的核心是正义,这比起我国的穿越小说窜回去娶很多小老婆所反映的内心世界需求而言,是有本质区别的。我国现代当权者和所谓精英们所缺乏的,显然是自律下的底线,这只能来源于教育和家庭传承,所谓贵族绝不是中华俗语所称的为官三代才知穿衣吃饭那点事情,而是骨子里对自尊的重视,就这点而言,哪怕是写出《往事并不如烟》的章怡和,也还多半停留在中华传统的层面去怨愤,却不自省作为扶持恶棍的政治投机者们,是否也要负点历史责任!要想跨越东方文化的历史僵局,必须要有足够的自省,倒不一定是对西方的全盘接受,因为世间并没有完美的事,也不存在什么都能解决的理想途径,如果有人说找到这样的途径了,那可以肯定此人是个骗子无疑。 在让·雷诺所主演的中,当贵族的后代说出“求你了,瑟伯特,你是贵族你应该知道”的时候,贵族不情愿的放弃了对仆人的主宰权。这不是因为贵族认可了平民的自由观念,而是为了贵族的尊严与声誉底线,这恰是欧洲文明渐进的基础,从《时光隧道》推演这个进程,也历经了800年,这是喜剧严肃的一面,也几乎是所有西方主流文化作品所要遵循的主旋律。而在没有贵族文化的中国,其文明进步要比日本更难,这是需要审视的问题,如果我们审视老挝的乡间厕所,看到那种清洁度,我们会更为深思我们而今自豪的那点物质成果的含金量。 也许在中国,在历史进步的道路上不得不借助威权的过渡,但中国所匮乏的是有李光耀一样的绅士贵族素养,以及肯接受一定程度监督与批判的领导人,今天很难有人可以具备这样的声望,除非他能带领中国走出危机,实现渐进的转型,同时还要保障人民福利和建立法制社会。威权道路在中国现实情况下,又成为了执行悖论,因为中国的改革者除非地方充分自治因地制宜,走民主流程掌握法理正义和合法授权,否则必然会被旧势力所吞没,所以要想改革中国,并非是子上而下说句话那么简单的。而重建的动荡是当局用来恐吓民众的法宝,那也许是很真实的,仅以外强中干的经济为例,在缺乏内需官富民穷的情况下,缺乏强权所强行制定的固定汇率机制,就是很有用的防火墙,否则人民币不知那天就会成了金圆券第二。中国的经济非常畸形的一面,很多人没有意识到,这例如饭店、发廊、浴场、KVT多如牛毛,奢侈品销量惊人,红白酒海量消耗的背后,剥离很多无效的GDP,看到可悲的科研教育投入比例,看到资源消耗的速度与民间财富的可悲比例,看到基础科技与制造业的差距之后,人们应该冷静很多。而实际上人民已经长期处于不敢消费和货币贬值的困境中很久了,对民营自由经济在骨子里的遏制、官员任期制度、GDP策略导致土地财政又让经济问题雪上加霜,这个恶果的极限所倒下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就是温州等地的民间借贷大规模出问题,而后将是银行出问题,而如果继续用通涨和货币贬值政策,那很快会耗尽能量,当产品通缩、货币通涨、收入滞胀同时出现的时候,全靠经济增长维系的政治游戏将如何是好,以前是靠打仗,这次不知道是否灵验。大规模长期的战争不但是我们无力承担的,连美国人其实也吃不消,在伊拉克、阿富汗美国人所支出的上万亿美金,是美国经济危机的另一个重要因素,甚至和过度借贷同样重要。 凡此种种问题,作为小民无力左右,但小民们聚在一起,难免对中央智囊团有所不恭。中国近代的问题是文明落后问题,但历史传统问题,是宫廷政治斗争的问题,智囊们在触及敏感问题的时候,可能会很窝囊,因为要维系不合理的政治体系和不断膨胀的即得利益,有效措施会成为空谈。在这种情况下,中国足球可能是中国经济的一个映衬,因为中国问题和中国足球问题是一张照片冲洗出来不同尺寸罢了,这也是官方着急的原因。但是如果还是愚蠢的拿着不洁之物扔向坚船利炮,例如拿着儒术的内核去引发什么伟大复兴,那么问题仍然是解决不了的。其实中国并非没有古老的多元化思维传统,也并非没有哲学思辩的基础,也不是今天还欠缺这些因素,唯一欠缺的只是制度如何重建的问题。在海峡两岸的实践对比上,国民政府是逐步的伴随经济发展而转型成功,但大陆是否有在经济调整期进行转型的能力虽未经实践,但难以乐观。 当音乐收尾时我的思绪一时聚敛,礼貌的站起来由衷的为这种人类博爱与文明的精神鼓掌,我想复杂的人类根本问题还是低俗与贪婪,要解决的终极还是只能靠文化启蒙,《约翰.克利斯朵夫》为世人欣赏,依靠的是被他启蒙的一个小女孩,而我希望在崎岖之路上去撒播文明的种子,但求善果,不求速成。 一五一十部落原文链接 | 查看所有 3 个评论 五颜六色的熊的最新更新: 一片乌云映彩霞 / 2011-11-16 22:53 / 评论数( 13 ) 浮士德的博弈困境 / 2011-08-14 11:38 / 评论数( 5 ) 一江劣币向东流 / 2011-07-18 13:17 / 评论数( 3 ) 穿越 / 2011-06-13 13:58 / 评论数( 5 ) 区域发展政策不公与未来政治隐患 / 2011-06-11 09:57 / 评论数( 6 )
阅读更多发布者Anne Henochowicz | 12 月 6, 2011
篇头语: 这篇《回应“反普世价值”风波》,是将近三年前写的,一直没有在博客上作为一篇完整文章发出。 对发生在三年前的那场讨伐普世价值,我当时有一个判断:“因为要否定无法否定的,立不可立的,出场者即使平素还算有点实力,也很勉为其难,不得不用上栽赃、扣帽、指鹿为马的招数;完全没名堂的几员‘大将’就纯粹昏说了。所以,把这番讨伐看作掀起一场思想地震,思想的内生能量是很缺乏的;可思想之外的能量聚集却不小,弱者的病态敏感、无知者的无畏勇气、精明者的利益盘算,特别是既得利益铁三角对抗文明世界价值维护社会病态的决心……,都迅速聚在了一起。” 近期,针对普世价值又掀起阵阵风浪,如果说三年前出场者在气势汹汹之下却显露勉为其难的窘态,那么,这次情形更加不堪:火烧某报系、火烧前后对认同、伸张普世价值的人滥扣“汉奸”“卖国”帽子,手法令人联想到刚过去三十余年的那个疯狂年代。奇怪的是,被成为“汉奸”报系招致焚烧的那些报纸,重大新闻受制于中国体制同样用通稿,不同的是,较多揭露了腐败(尽管所揭露的不过冰山一角),较多涉及民生,相对其他报纸而言,多了一些谈及宪政、民主、人权的内容,不过相比于60多年前共产党机关报所谈内容,被烧报系望尘莫及。这实在很讽刺。 这种情况下,我把这篇文章完整发表于此。如果能有理性讨论,我愿以这篇文章参与。 2011-11-29 回应“反普世价值”风波 ——兼纪念联合国通过《世界人权宣言》六十周年 一.另一场地震 5·12,四川发生了一场大地震,不多几天,南方周末编辑部文章一段话引发了另一场地震——针对“普世价值”的讨伐。其实,用“地震”形容这场讨伐差强人意。因为要否定无法否定的,立不可立的,出场者即使平素还算有点实力,也很勉为其难,不得不用上栽赃、扣帽、指鹿为马的招数;完全没名堂的几员“大将”就纯粹昏说了。所以,把这番讨伐看作掀起一场思想地震,思想的内生能量是很缺乏的;可思想之外的能量聚集却不小,弱者的病态敏感、无知者的无畏勇气、精明者的利益盘算,特别是既得利益铁三角对抗文明世界价值维护社会病态的决心……,都迅速聚在了一起。冲着“普世价值”一拨拨轮番出场的,无论直接反对的还是称“中国价值就是普世价值”的,个个调门高得不寻常,搞出了很大动静。而严格受控的平面媒体屈从于封杀另一种声音的无理要求,造成不同意见在平面媒体上失声,更放大了讨伐动静。 一时间,普世价值成了敏感词。这很象上一世纪思想解放运之前的情景:人道主义、人性、良知等词汇统统犯忌。但随着80年代以来对文革的反思,人道主义、人性良知问题不可避免地浮出水面。然而既有意识形态的维护者为了对付这些语词承载的思想和价值理念——它们恰恰都是普世价值的基本要素——,掀起了一轮又一轮运动,可是无论“清污”还是“反资产阶级自由化”,虽然次次来势凶猛,都没蹦达几个月便偃旗息鼓。因为,长期封闭的精神之门一旦开了一道缝,便再也封不住。最重要的是,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过去几十年间拒斥人道主义、人性、良知所导致的恶果:这种拒斥颠倒全社会的善恶是非评判准则,败坏人的心性,造成的社会环境使很多原本善良的人也不得不经常抑制和批判自己的正常人性表现。 可以说,上个世纪的80年代,许多人都在进行恢复常识、回归文明的艰苦努力。历经若干反复,对人道主义、人性良知,总算由不承认到有限承认。但终于可以大大方方、不加什么限制词地谈及人道主义等等,已是90年代中后期了。 这一段曲折,如今在价值问题上显摆“曾经阔过”,而且坚称“现在正阔着、将来还继续阔下去”的人,是不会提的。不提也罢,但这一轮对普世价值的讨伐传递出一个信息:一股力量又想把中国拉回到好不容易才摆脱的那种与文明世界主流价值为敌的境地。这里声明一下:用“讨伐”一词,并非因为一批人突然针对“普世价值”进行高调批判,而是因为主流媒体上对另一种声音的封杀提示了这背后有公权力的支撑。如果仅是某些个人的好恶,哪怕中意于奴隶时代,也只是他/她个人的事,只要去得了(比方说经时空隧道什么的),由他/她去,但是别拽上别人!如果并不真想回那时代而只是表达一种见解,不论持该见解的人是多是少,都属个人表达自由,尽可以当多元见解中的一种,当然,前提是不同见解可以跟它在公开、平等的条件下展开论辩。 这回显然不是,一起始就是一副“只准我说,不准你说”的架势,一些报纸为了生存,甚至不得不要求作者避开“普世价值”问题。 二.“普世价值”究竟触犯了什么? “普世价值”无非指存在一些跨地域、国界、种族、文化的人类共享价值。人在存在差异性的同时也存在共性,比如,基本特性和需求上有某种一致性,在面临的基本生存问题上有相当的共通性,共享价值就基于这个事实。存在于不同人类群体道德信条和实践上跨文化的相似性就是一个证明:每种文化都禁止谋杀、乱伦、说谎,这类禁令性准则体现了维护群体共同生存条件的价值理念,普遍性毋庸置疑。但除此之外,随着人自我意识觉醒产生的权利要求具有的跨文化的普遍性,也越来越被意识到。这便是关系到人的本质和尊严,后来主要由人权概念来伸张的个人权利,如人身自由,思想、信仰和表达自由,免于匮乏和恐惧的权利以及对平等的要求等等。尽管这种伴随人的自我认知过程而产生的权利要求和价值原则出现较晚,在不同地区或不同文化、经济、政治条件下,人们对权利的认知程度也很不平衡,但一经产生,就具有强韧的生命力和广泛传输的影响力。1948年12月10日,《世界人权宣言》在联合国大会正式通过,标志着人权价值已经超越地域、文化和种族界限被普遍接受,与人权相应的民主、法治所内在具有的普遍价值也在日后半个多世纪中越来越得到公认。在当时的56个成员国中,中国是投赞成票的48个国家之一。近十来年,中国政府又陆续签署了十几个相关国际公约,其中包括《经济、社会、文化权利国际公约》和《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这两个公约跟《世界人权宣言》一起通称“国际人权宪章”。它们延续了世界人权宣言的精神,内容上跟世界人权宣言相对应,并对宣言中各项基本人权作了更为细化的说明,提出了更加具体的标准。 签署这些国际公约,就是对以人权为核心的普世价值的认同,当然也是在普世价值问题上对国际社会、尤其对本国人民的承诺。 可是诡异得很,南方周末编辑部文章恰恰因为赞扬国家救灾行动是在兑现这种承诺而惹火上身,“普世价值”一词也突然间成众矢之的。 然而南周究竟说了什么呢?翻开原文,说的是:“这一切是执政党和政府身体力行并积极倡导的结果。以国民的生命危机为国家的最高危机,以国民的生命尊严为国家的最高尊严,以整个国家的力量去拯救一个一个具体的生命,一个一个普通国民的生命。国家正以这样切实的行动,向自己的人民,向全世界兑现自己对于普世价值的承诺”。 意思明明白白:中国在进步,尊重每个个体生命的人道主义在救灾中得到切实表现。 可不知怎么的,发难者偏偏从中看出了“普世价值”抢“抗震救灾的头功”的惊天阴谋。“抢功”一说特别奇怪。至少有数万条生命消失了;数十万人留下了终生残疾和病痛;无数家庭残破了……这里特别要提起,消逝的生命中包括上万个孩子,数十万伤残中孩子的比例高得惊人。死伤这么多孩子,对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都是不堪承受之痛。在如此惨重的牺牲面前居然能把脑筋转到“抢功”上,真可谓世间百态,无奇不有!但即便按“抢功”说的思路论功排座次,南周文章所说的“兑现自己对于普世价值的承诺”,也已经有了“政府”这个明确主体——且不论政府有没有资格充当救灾行动的功劳主体——。既如此,何来“普世价值”抢政府的“功”?然而最吊诡之处还不在此。而在于循着“抢功”思路以及随之而来的具更明显政治构陷意味的种种指控——“普世价值传销是世界性的有组织的政治欺骗”,“贩卖普世价值的人另有自己的一番深意”,搞“颜色革命”①等等。就差没用上“颠覆政府罪”了,但已经呼之欲出——,发难者口中的普世价值成了必须严加防范的敌对价值,它对中国政权简直如“木马病毒”般危险,政府决无理由表示认同和承诺。但事实上政府确实已经通过签署上述国际人权公约作了承诺。如果签署公约作为承诺还不够明白的话,那么当中国政府于1998年10月5日签署《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后,新华社通稿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的签署,进一步表明了中国促进和保护人权的坚强决心,也是中国纪念《世界人权宣言》50周年所采取的实际行动。”但是按发难者的逻辑,对这种承诺就只能有一种解释:承诺是虚,韬光养晦是实。可这岂不是说政府在欺骗国际社会和本国人民? 这类政治构陷最终落了个自打嘴巴。而且高调反来反去,普世价值究竟触犯了什么,却叫人看不明白。不过另一些人提出的“否定特色”论倒一下把问题点明了:“‘普世’的要害是否定特色,妄图用一个模子来规划地球上所有国家与民族的发展道路”。② 原来触犯了“特色”! 三.脱离普世价值的特色成了什么? “‘普世’的要害是否定特色”的判断,点到了敏感处。可是这个判断并不具有不言而喻的合理性,喜欢抬杠的人完全可以用“特色的要害就是否定普世价值”来回敬。 然而,“普世”与“特色”的关系其实是或类似普遍性与特殊性,共性与差异的关系,谁也离不开谁。讲普世价值,决不意味着要否定特色;讲特色,也不能脱离普世价值。 特色源于差异。差异是互补与合作的前提,差异也使人类世界呈现出天然的多样性。但任何一类事物都是差异跟共性相并存;同样,多样性只有在人类共享价值原则提供的基准线上展开,才是建设性的。没有自己独具的特色失去的是不可替代性,一味强调特色而拒斥普世价值,不尊重人类社会共存与发展所需的共同评判标准,失去的是作为人类社会正常成员的资格。在现代社会,奴隶制肯定很“特色”了,中非那位著名的吃人皇帝就更“特色”了,但这样的“特色”可憎可恶,使国家脱离进步和发展轨道,置人民于悲惨境况之下。 普世价值提供的是人类共存、发展必不可少的共同目标和评价尺度。其中部分是高端目标和尺度——譬如实现普遍的幸福与公正,这类目标和尺度标志着对人类最佳状态的关注和人类追求的开放性。而前面提到的那些反映维护群体共同生存起码条件的需要、具跨文化相似性的禁令性准则无疑是最低目标和尺度;而人权直接源于人的基本特性和基本需求,是对人的本质需要的确认,不由任何人、任何组织、机构授予,任何人(无论多数或少数)、任何组织也都无权剥夺或限制——除非经过公正的法律程序。人权标准虽近现代才逐渐确立,却并非高标准,而是人类发展至今已然不可或缺的基本尺度和目标。我国语境下,人权标准似乎理想化,似乎高不可攀,然而, 由人权划出的只是人类社会须共守的底线。 关于人权标准的性质,我是这样看的:人权神圣,但并非因其标准高而是因为它作为文明的公分母具有超越任何文化或制度分歧的不可违背性。在人权无保障、被践踏之处,必定充斥人为的灾难和不幸。这些地方不仅使人最重要的类特性(如思考力、自主能力)受到遏制,甚至使许多人丧失这些特性而不能保持在人作为人的维度上,而且,人权不张,人的基本生存条件也缺乏保障,如果不在权力系统之内,无论贫富,都缺少使自己不被剥夺的必要手段,弱者面对权力唆使、纵容下的拆房夺地牵牛抢物,更难有维护自身权益的渠道和机会;人权不张的地方,权力在酿制人祸方面效率奇高,而对真相的习惯性和体制性封堵,在酿制人祸之后还使许多受害者连姓名都留不下就消失在封口机制之下…… 国际社会把保卫人权作为基本目标,依循的是类似卡尔.波普尔在《猜想与反驳》中提出的那种思路:“把反对可避免的苦难作为公众目标,而把增加幸福主要留待个人发挥首创精神去解决”。就是说,保卫人权是基于防范罪行和不幸的考虑而不是出自增加福利的考虑,是基于维护人追求幸福的起码条件而同最紧迫的社会罪恶作斗争,而不是基于提供幸福本身。 这个目标很实在。如果说禁令性准则作为底线侧重于约束社会群体中的个人,那么, 人权标准主要针对了政府这一现代社会的必要的恶,为无论何种政体下的政府行为都划出了一道不得跨越,一旦跨越便堕入野蛮和罪行的界限 。③ 无论国家、民族或其他任何形式的人类群体,都有权拥有和保持自己的特色,可是保持特色不是终极目标,人的生存状态的改善才是终极目标,只有不悖于这一目标的特色,才值得珍视和发扬。如果某种文化或制度具有鼓励蔑视人权、扭曲人性的价值倾向,那么这种特色的价值倾向需要的是变革而不是固守,比如,在我国高度耦合的文化和制度支撑下成为社会显性价值的权力崇拜。固守这种与人的尊严敌对的特色价值,人们就不得不接受官权嚣张的现实,譬如,官员敢于大白天酒后无证驾车撞了小孩非但不施救反而试图倒车干脆压死重伤孩子,事后既可以叫嚣“谁也不敢处理我”,又可以找下属顶罪;可以流氓到强拖陌生小女孩入厕,膨胀到当民众是“算个屁”的贱民;可以办公时间为嫁女在机关大院设500桌盛宴,并呼风唤雨招来几十名警察、法官为婚宴抬菜……此三例的主角分别是阜阳市太和县物价局长、“交通部派下的,级别和你们市长一样高”的深圳市海事局党组书记、云南省昭通市永善县公安局党委成员;事发地点包括了内地、沿海、西南边陲;事发时间呈臃堵重叠状:10月13日、10月29日、10月28-29日——别的不说,仅为28-29日这两天婚宴,一个贫困县的所有职能部门怕是统统关门了。 现实中的同类事件远比见诸报端的这三起要多、要密集。为嫁女利用工作日大摆宴席,成都附近某县文体局负责人上半年就上演过,机关仅有的两位留守,也是一个玩电脑游戏一个炒股;撞人后找人顶罪的现代天方夜谭竟也无独有偶,许文东作客“锵锵三人谈”时提到的一恶性事件就与其酷似:某官员把人当野猪射杀了,也是找人顶罪。这些年,多少掌握了一点权力的人在单位内外的跋扈、霸气已是常态,对此缺少实感的人恐怕不多。以上三位外加把人当野猪射杀的那位只不过把官员的跋扈演示得特别极端罢了。而如此极端的行为和“你们算个屁”的酒后“名言”,足以使他们取代几个月前叫嚣“花100万弄死你这个农民”的“国家罗汉”而共同成为权力的最新形象代表。他们生动的言行将过去多少被漂亮语词修饰和遮盖了的人民的真实地位呈现得格外触目,同时也以最直观的形式告诉人们:官权嚣张和民生多艰是人权不张的一体两面现象。它们为人权对于人的不可或缺性提供了绝佳反证,让人明白通过人权概念来表达的基本权利绝非可有可无的奢侈品。 可以说, 人权标准超越文化的差异和冲突,更超越意识形态之争,提供了文化、价值观、社会体制、政治架构的多样性赖以展开的统一性基础和道义基础。 四.民主宪政应对着权力的天然冲动,普世性毋庸置疑 人的基本权利需要良好的制度来保障。人类已有的各种政治制度中,尊重人权,能为人权提供保障的制度纵然由于历史文化等原因呈现多种形态,但在核心问题上是一致的,即政府权力源于人民,而且权力在有限范围内行使。今天,权力民授、权力止步于人权的政治架构已是现代政治文明的基本标志。 走到这一步,应该说是基于对权力本性以及由这本性所衍生事实的认识。权力是一种可以支配、控制他人和社会资源甚至可以使人屈从的力量,从管理社会的需要中产生的国家权力尤其具专横性、扩张性及潜在或显在的强暴性,对掌权者的诱惑和腐蚀更是呈规律性。所以,扩张和滥权是权力的天然冲动,缺乏有效制约,不守本分是常态。事实上,历史或现实中,对人权的威胁和侵犯主要来自高度组织化的国家权力。所谓“权力导致腐败,绝对的权力绝对导致腐败”,早已被历史(当然包括我国历史)反复印证,阿克顿勋爵不过以这句名言概括了这条铁律。本性如此,那么,强势的国家权力只有在受到严格限制和约束的情况下,才能被规制在提供必要的公共服务上而不易越界去侵犯权利、为祸社会;而遏制权力的扩张冲动和滥权倾向不能指望权力机构的自体监督和自体管束,这跟不能指望外科医生自己给自己动手术是一个道理。所以,应对着阿克顿勋爵总结的著名铁律,是另一铁律:只有通过制度性对权力设限和制衡、监督机制,才能规制权力,防范权力腐败和权力侵犯权利。 迄今为止,能对权力实行有效规制的,是人类通过长期摸索试验形成的民主宪政体制。 民主的根本关注是人民与政权的关系:人民是被统治者还是授权者!民主制特有的定期普选以最直观的方式昭示了国家权力来自人民的授予,而选举是授权过程也是授权仪式。 宪政意味着有限政府。通过立宪明确国家权力的来源、目的、授权方式,明确划定国家权力的法律界限,并以相应的制度安排确保国家权力在法治轨道运行。 定期选举、使政府主要权力分支之间呈制衡关系的制度架构、盯牢政府权力的独立媒体以及民主制度下蓬勃生长的民间社团等,一起构成防范权力滥用的多重屏障。其中,定期选举制度下的选民预期反应对掌权者是一种决定性制约。④ 诚然,民主制度有它的缺陷,即使较成熟的宪政民主,也有无能为力之处。但民主是一种最不坏的制度。这种制度最大限度的把权力运作置于阳光下,腐败被逮住的几率和成本都很高。最重要的是,民主厘清国家政权与人民的关系,一人一票的选举权和其他形式的参与渠道给公民以力量感。 拿“以人为本”这一当下最响亮的口号来说。一个国家以人为本还是以官为本、以权为本,不能根据主政者的声明作判断。以官为本或以权为本,是权力的天然倾向,不学就会。以人为本则不然,能不能成为政治现实,直接取决于人民的真实地位,取决于为政者的权力源于何处。如果人民不是拥有不可让渡之权利的公民总体和授权者,而只是税源和政府的管理对象、只是统计数据,官尊民卑就是必然的。“以人为本”不过是掌权者居高临下、显示“仁政”的宣言。即使哪个执政者怀抱“以人为本”的真实意愿,官尊民卑的现实政治格局都会使之停留在意愿中。实际上,但凡国民有分量的地方,没有哪个政府讲“以人为本”。握在每个公民手里的选票、无数独立于政府的公民社团以及自由的舆论,自会驱使政府这样做。就算大多数人看走眼选出一个声称以人为本却一门心思惦记着权位、给自己捞好处的伪君子,可是人民作为权力来源的政治地位及其拥有的多种制约手段和纠错手段,也一定会逼使执政者的现实政策朝向以人为本而搞不成权本位、官本位。 海峡对岸讲的“人民最大”也是这么回事:人民“最大”还是“最小”,不看宣言看政治架构。前不久国民党党主席面对记者,发自肺腑地说出了“人民最大”。但国民党在一党独大的独裁时期是认识不到人民最大的。只有在民主政治架构下见识了人民的组织力量、舆论力量、纠错力量,才弄明白了,在人民面前也才变得谦卑了。诚然,尚在成长初期的台湾民主弊端多多,台湾社会特有的族群对立又给台湾民主增添了特殊困难,而立法院动辄上演全武行更让台湾民主成了一些人的笑料。但官员去留的最终决定权在选民手里,掌权者的一举一动被媒体紧紧盯着,行为稍有越线就招致民众强烈反弹,弄不好就丢官去职甚至摊上牢狱之灾。最近有人借阿扁巨贪诋毁民主。不错,民主社会同样会出现腐败者,但民主制度下多重的监督和制约使腐败风险太高代价太大,而不会呈弥散性腐败。即使陈水扁这种牵涉人员众多的弊案,一则以家庭成员和亲属故旧为主,不同于整个官场的腐败潜规则;二是存在不附属于执政党的其他独立政党和独立媒体,弊案在他执政之时就被揭出,而且,“国务机要费”问题一爆料,很快就引发了百万红杉军达数月之久的街头倒扁运动。而阿扁的最高执政者身份无法阻止对弊案的深入揭露——扁政府既不敢要媒体禁声,也不敢以“泄露机密罪”加诸爆料者,更不敢给倒扁运动安“颠覆政权”的罪名或动用武装力量对付倒扁红杉军,这一切在非民主社会都是不可想象的。最终,选民的选票使执政八年的民进党下台了。这本身就是“人民最大”的绝好注脚,也是民主制纠错功能的绝好注脚。 在没有确立起民主制度的地方,无论权力自授还是由上而下层层相授,都将本应是权力终极来源的人民彻底排除在官员产生过程之外。权力来源的倒置,使跑官、买官、勾兑、溜须拍马等丑恶现象如癌细胞般侵蚀社会肌体,与此同时,并非个别的官员不把民众放在眼里,也就在所难免。一些官员眼里,别说“人民最大”,用其酒后真言来说,连屁都不是,而官民地位两重天的现实也印证了这一点。 现实中,虽也把“人民”挂在嘴上,可实际运作中处处强烈自我偏向。 我国官员耗费之大,民生投入之低,双双令世界侧目。耗费高,除了队伍庞大——比方说,一个贫困县就能有15个县长助理,一个中小城市可以设上20个市府副秘书长——,仅晒在阳光下的那部分收入即名义工资就大大高于社会平均工资(这部分几乎年年不断自我提高,而根本不跟出钱的人打招呼),其他职业必须从自己收入中支出的通讯、交通、吃喝、旅游等等花费也多由纳税人担了,花销上他们最是“国家人”——每年“三公消费”(还不包括公费赌博之类)挥霍上万亿——。而底层劳动者的工资却低到有失国家体面的地步。如今金融危机,国家经济下滑,应是共度难关时,新加坡总理带头削减自己的薪水超过19%,其他不少国家和地区也纷纷有相应举措,可我国官员一边高耗费照旧,一边谋划给自己这个系列大幅加薪,与此同时却叫停最低工资上调。 权力系统的自利表现无所不在,最有代表性的当属医疗制度。我国医疗投入少,医保覆盖面小,极小的覆盖面之内等级林立:公务员享受的医疗保障优于其他职业,相比他们,其他职业的医保聊胜于无;公务员系列内,医疗特权按官位递增。于是,极有限的医疗投入中80%以上被官员占用。在许多官员无病长期占有高级病房的情况下,几亿农民无丝毫医疗和其他社会保障的惠及。最近,一位患再生障碍性贫血的农民两度抢劫后“成功”入狱以获取免费治疗机会。该奇闻使得官员特权跟背负着医疗教育养老等沉重包袱的民众境况之间的讽刺性反差格外刺眼,刺眼的反差还因以下事实而加深:谁要进了官体系,就成了国家“宝贵财富”,哪怕犯众怒下了台,哪怕不便复出,已经百事不干了,工资、福利也一应惧在,绝对不需要象美国、德国一些在任市长那样靠业余时间当门童、掏烟囱贴补家用,更用不着象那位患重病的李大伟靠抢劫入狱求得免费治疗。 权力的自利表现无需继续列举,在缺乏有效制约的条件下,官位回报率太高,以至于已经发展出贷款买官的新特色。如果说贷款买官的事情太极端,不一定具有广泛的说服力,那么,公务员成为第一热门职业的社会现实却再清楚不过地折射出权力高含金量之下社会的“趋官”价值取向。——那些声称向全世界推广中国价值的人,可是也要推广这种特色价值? 权力来源不彰且缺乏有效制约,不仅如上所述使社会利益格局极度畸形,还一定伴随着权力对权利的进攻 。近年来,政府权力对私域强力渗透,已经可以长驱直入公民卧室去查夫妻有没有看黄碟,可以在发现有人从自家窗口拍摄城管、警察施暴场面时砸开人家的门,直闯私宅捣毁证据。管控之手更伸向了人们的经济活动权利,并发明出准武装力量对付劳动谋生的底层民众,这支庞大队伍以“掀抢踢打”的行为模式而驰名全国,到处令小贩闻风丧胆,而且要不了多久就酿出一起人命——城管打死人,可以弄一个“外伤诱发冠心病”的结论而大事化小,小贩自卫导致城管死亡,立马定性为“蓄意杀人”;不仅小贩到处遭禁,就连对拾荒这种最低端的谋生方式也发明出统一着装、“拾荒理论培训”的收费由头。想躲过吗?对不起,拾荒“不合法”!权力敛财甚至瞄准了农村收获季节,创造出秸秆放倒证、玉米放倒证……农民如果不交钱办证,收获自己庄稼也“违法”。无所不在的准入审批衍生出了把许多劳动方式逼成“非法”的“办证经济”、“罚款经济”,而真正的非法——比如野蛮拆迁这一政府深涉其中的大规模恶性刑事犯罪,竟在全国到处堂皇上演,而且致警察的职业尊严于不顾,动辄出动警力护驾,把警察置于社会冲突的火山口。可是,在权力无孔不入四处扩张的同时,该履行管理职责之处却经常缺位或者搞免检之类把戏,该承担的公共服务也越来越多的转嫁给了民众。 有人喜欢拿中国的经济增长来证明不要民主也可以照旧发展。的确,没有民主政治也可以创造出经济的高增长,然而利益集团对国家的劫持使人民并不能从经济增长中获得与自己的付出和牺牲稍微相称的回报。何况,国家还为这高增长付出了断子孙路的环境代价。有一个事实很能说明这种经济增长的实质:中国已被公认为全世界收入分配最不公平的国家。而且,据世界银行报告,中国70%的财富掌握在0.4%的人口手中。——至于这0.4%的人口跟权力的关系,地球人都知道。 中国跟民主并不相克,事实上,实现民主是中国的百年追求。60年前的中国借助内战实现政权更替,民主的感召力是动员民众的重要原因之一。可如今语境下,民主变得十分暧昧,在一些“反普先锋”口中甚至有了敌对价值的意味。如此这般的时过境迁,令人唏嘘感慨。然而,民主毕竟是历史的承诺和时代的政治主流,所以除个别“反普斗士”赤膊上阵,更多的是还是拿“特色”抵挡。可再怎么特色的“民主”,都有一些共同的规定性使其叫民主而不叫别的什么,起码,不能特殊成“你是民,我是主,你的事,我做主”。宪政当然也会因各国的历史文化传统而各有特色,但无论如何,也不能特色到要崇奉一个凌驾于全社会之上、不受任何力量制约却支配一切的至高无上的存在,更不能特殊成限“民”而不限“政”。 五.越被普遍事物所渗透,特征越鲜明 人类在自身进化发展过程中,逐渐发展出了一些稳定的、具可普遍性的价值观。象对自由、幸福、公正的追求,是哪怕彼此隔绝的情况下也会自发产生出来、并已积淀在人性深处的追求。普世价值就是从人类具共同性的追求中提炼抽绎出来的,如《世界人权宣言》,是二战后反思刚经历的那场人类浩劫何以发生的基础上,对人类已有的具共性的需求和期盼的提炼或整合,这不是哪一国的专利,各国都对以各自方式作出了贡献。 其实我国近年提出的对和谐的追求,同样是普世性的。和谐而不是撕裂、恶斗是无论东西方各国、各民族的主流追求。事实上,这种追求古已有之。在西方文明摇篮古希腊,“和谐”既是人们追求的社会理想状态,也被思想家视为四主德之一;我国古代的大同世界理想中也表现了对和谐的社会理想状态的强烈追求。倒是上个世纪50年代以来,一度拒绝和谐而崇奉斗争哲学。这个“一度”可不短,将近三十年。这期间,谁要提出“建构和谐社会”,一顶“阶级斗争熄灭论”的帽子就足以打人于十八层地狱。如今高调宣传的“以人为本”也一样,莫说那三十年间,哪怕80年代去讲“以人为本”试试?马上就有“精神污染”、“资产阶级自由化”的帽子等着。帽子也是自来有因:“以人为本”确实是舶来思想,渊源是西方文艺复兴以来“人本”取代“神本”,是“以人为目的”这一人道主义原则的近似表达。当然,这个意义上的“以人为本”不是为政者居高临下的表示,而是一种社会价值观;人道主义也不是那种内涵被限定在“救死扶伤”狭窄意义上的“人道主义”或带有诸如“革命”前缀的“人道主义”,⑤而是尊重每个个体生命,为人权标准提供了价值基础的人道主义。⑥ 现在无论倡和谐还是以人为本,都是对人类文明主流的回归,是对人民世代健康追求的回归,无疑是一种进步。可是5·12大地震后一场针对普世价值的讨伐突然发作,近几个月一些官方人士和机构,如中国社科院副院长、教育部也加入其中。讨伐者都很强调“特色”,都指“普世价值是西方话语霸权”,认定谁讲普世价值,谁就是要把西方价值强加于我国。 然而普世价值无分东、西,不论来自何处,都是人类的共享价值。一个心态健康、智慧、自强的民族不会拒绝任何可以充实、丰富自身并有利于改善人生存状况的人类价值准则。如果西方国家因为我国高调宣传“以人为本”、“和谐社会”,就要加以拒绝,那一定是疯了。同样道理,中国是不是某些普世价值的发现地并不重要;不是,不丢人,丢人的是以种种理由拒绝而自外于世界文明主流。 任何具普世性的原则都不是某个民族、某些个人玄思默想的产物、不是思想创造的产物,更不是某个民族或个人的意识形态制造。拿人权原则来说,欧美是它的诞生地,但这些权利决不专属于欧美。说在欧美诞生,不过意味着首先在那里被发现和确认;而人权价值向世界各地的传输过程,其实是对传入地人们内在特性和需求的唤醒过程,或者是传入地人们对存在于自己文化中与之相似或兼容的因素重新认识和发现的过程 。因为,整合在人权原则中的,是人类已有的具共性的需求和期盼,它们发乎人的本质。即,人权不是谁的发明,而只是发现,对于人来说有着内生性,无须强加——60年前,中国对《世界人权宣言》这一历史性文件投赞成票,就不是被强加的——。要靠强加或者强力灌输来使人接受的,是跟人的本质和正当需求背离的东西。 而普世价值究竟是不是会消解特色?还是拿人权来说吧。基本的人权原则作为人类文明公分母,提供了一种共同标准和价值底线,同时又为创造性表现以及多样性的展开提供了广阔空间。其间关系,借用几年前在《多样文化与普世价值》一文中表达的看法: “每种文化都存在根据共同的价值底线自我调节和更新的问题。所以,多种文化并存的前提是对以人权为核心的人类价值和相应公理的认同和尊重。正是这种认同和尊重才使每一种具体文化的独特性是有价值的因而才是值得保存的,各种相异的文化也只有在这个前提下才能成为国际文化共同体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就是说,对普世价值的认同决不会导致世界文化的单一化。显见的例证就在眼前:欧洲各国在对人权原则的尊重和捍卫上有着共同立场,但是其中任何一国都并未因为人权价值上的一致性而丧失使自己与别国相区别的特色;即使在实现了欧洲古老的统一梦之后,欧洲大大小小的众多国家也没有一个不保有自己独特的文化,没有一个缺乏个性、面目不清而可以彼此混同。相反,共同的价值基础保障了它们免于陷入具破坏性的冲突局面,各国得以在这个基础上不断发展自己的独特性。在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也可以发现,许多明确支持以人权为核心的普世价值的国家都保持着自己特色鲜明的文化传统…… 脱离普遍原则去追求独特性表现是无意义的,甚至是破坏性的。无论人类个体、民族或国家,在个性与普遍性的关系上存在着一种特殊的逻辑:越被普遍事物所渗透,越有个性;越拒绝普遍事物的反倒越缺乏个性。在古代,没有比雅典文化更独特的了,但也恰恰是它在当时历史条件下最大限度地表现了普遍性;相反,那些借保持独特性而拒绝普遍标准的地方却或多或少表现出缺乏个性的部落一致性,或者一方面是部落一致性表现,另一方面是把个性表现等同于摆脱一切文明规范的胡闹。所以,就各种文化来说,差异也好,独特性(或者按我们熟悉的“特色”一说)也罢,都不是抵拒公理和藏污纳垢的掩体,而只能是在不背离人类基本价值前提下可以作为自己个性标识的成分。迄今为止,没有证据表明对人类基本价值的认同导致独特性的丢失。除前面所举欧洲各国事例之外,还有大量事实证明,那些认同公理而实现了根本转型的文化继续保持了自己的独特性,并因其独特性而构成世界文化共同体不可替代的组成部分。” 我国曾经游离于世界文明主流,是近三十年间在克服阻力中艰难回归。起码,不必再避讳人性、人道主义了。5·12大地震中民间勃发的道德热情,更是大难面前对文明世界主流价值的自发回归。可是这一事实在声讨普世价值的人那里似乎成了中国价值对普世价值的胜利。然而,那段时间如火山喷发而出的无疆大爱、无数自发迅速兴起的自愿者组织在第一时间从四面八方奔赴救灾第一线,这在我国是久违的现象,因为久违,也特别令人震撼。这些久违了的精神和行动,其实是积淀人性深处而无分东、西的天然倾向,只是,它们长期被在人之间制造隔膜、诱使人极端功利的现行教育和社会现实所抑制,人的结社诉求更是被长期压制,但在灾难时刻以令世界吃惊的方式释放出来。 中国传统十分丰富,很多内容跟世界文明相通,并在中国历史上延续了我们这个民族生活中较为健康的一面。但传统的这一面在强力摧残和挤压之下十分边缘,说还保存了这类特色,太勉强,它们倒是在受中国文化影响的其他国家或地区还很鲜活。至于这里,强势而显性的“中国特色”已心照不宣成了官本位、潜规则、腐败、特权、国富民穷、社会不公、身份歧视、黑箱操作、豆腐渣校舍……的代名词,人们深恶痛绝。 这场风波,其他意义谈不上,倒是把一连串不可回避的问题摆到了明处:是继续保持这样的特色,还是在一个共同的价值平台上去挖掘和发展自己既有的文化特色?特色要不要与时俱进,跟人类普遍遵守的基本准则相兼容?否认共同价值平台的特色将成为什么?成为人群中的一只猴子? 最后提一个事实。北京获得第29届奥运会主办权后,向全世界征集奥运会主题时,从数万条口号中脱颖而出的,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无论这届奥运会有没有真正贯注这个主题,但“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的意思很明白:尽管人类生存形态千差万别,但都生活在同一个地球,人类相互依存,有着一些基本的共同期盼和追求。普世价值就来自这共同梦想。一位哲人说 ,“没有伟大的梦,就没有伟大的觉醒!”普世价值就是伟大觉醒的产物! 完成于2008-12-7 注释: ①《网络上“震”出了一个司马南》经济观察报对司马南的访谈 ②毛晓刚《“普世”的要害是否定特色》京报) ③这段议论部分地援引了笔者《关于人权的几个理论问题》中的观点和表述,该文的上篇曾以《关于人权——纪念〈世界人权宣言〉发表50周年》为题发表在北京的《方法》杂志1998年11期;几年后全文发表在《岳麓法学评论》第四卷(2003年),题目:《对人权的几个理论观点的探索与商榷》。 ④关于民主宪政体制,包括引起很多争议的民主制决策原则的“多数决”等问题,笔者在《民主:人类的伟大探索》中有详细讨论。该文发表在《社会科学论坛》2006年第9期 ⑤这两种限制其实是一体,两种限制之下,“救死扶伤”是要大打折扣的。如果是专政对象或者疑似专政对象,救不救,便要看是否有幸被选中来体现政策了。曾经历过文革或更早那些运动的人,对此不会陌生。 ⑥关于人道主义,笔者在《建立社会共识的价值基础——重提人道主义》(云南大学学报2007年4期)作了专论,此处略。 说明:该文发表于书屋杂志09年第3期;《读天下·律师文摘》2011年第3辑全文收录该文时删去了注释。
阅读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