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思

联合早报 | 《改造我们的文化历史观》作者张木生: 中国最大危险是广场民主

《改造我们的文化历史观》作者张木生: 中国最大危险是广场民主 (2011-09-26) 早报导读 [人物面对面] 张木生:中国最大危险是广场民主 [名家专评] 亚努斯:欧元区的抉择时刻 [中国早点] 洋音乐剧的中国版 [主编小语] 最牛美国价值观中国区销售主管 ● 韩咏红 报道 北京特派员   主张中国学习西方式民主的右翼知识分子说他左;要求回归毛泽东革命路线的左翼批他右,张木生本人的概括是:“多数人说我是中左”。但怎么归类他都无所谓,因为不管你站在左一边还是右一侧,空议论都没用,中国需要的是能实践的行动纲领,他相信他的“超越左右”、“大新民主主义”理想,比普世价值或原教旨的社会主义更都可能凝聚中国各界共识,化为现实。   距离中共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与最高领导人交班只差一年。换届前夕,中国思想界总是异常活跃,激辩国家道路选项的主张争妍斗丽:重庆模式、广东模式、两种“蛋糕论”,社会主义宪政民主、怀念文革与否定文革等等,各方人马都试图为社会矛盾尖锐化,腐败久治不愈等问题寻求解决之道,对新一代领袖的施政理念产生影响。   几个月前中国税务杂志原社长、张木生的新著《改造我们的文化历史观》,一问世即聚集了各方关注。该书由中国原国家主席刘少奇之子、解放军总后勤部政委刘源上将为其做序,“使大劲郑重推荐”,新书发布会上刘源,中共开国元勋朱德之孙、国防大学朱成虎少将等共6个将军出席,还广邀右翼意见领袖一起参与对话。   这个架势引起丰富的政治联想。有学者据此猜测,张木生的论点是否代表一党内某个群体的看法?会否成为未来中国国家意识形态来源?也有人疑虑,这是中国政治未来向“左”回归的信号。大家注意到,张木生在书中以及多次访问中都毫不客气地严批当前领导层的交班心态,是“抱着定时炸弹击鼓传花”,接着充满信心地预言“新一代的党中央集体领导,不会允许这种状况继续下去”。   张木生的观点引起社会热议,也成了人们猜测下一代中共政治精英想法的来源。在评价《改造我们的文化历史观》时,参加过4月对话的右翼《炎黄春秋》杂志主编吴思对本报说:“最近几个月里,思想界的讨论都是围绕这本书而起的。” “超越左右” 与“不争论”   今年63岁的张木生说话语速平缓冷静。他的著作给人一种激烈的感觉,但是他的为人却正如一些国内媒体所形容的:有脾气、敢于争辩,但态度是平等的。   他首先强调,“超越左右”与“不争论”要连起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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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卫方 | 权力及其限制

权力及其限制 2011-09-22 19:55 贺卫方吴思/对谈 按:9月12日中秋节,吴思先生和我参加了广西师大出版社举办的“理想国年度文化论坛”,就权力及其限制为题进行了对话。承《经济观察报》编者好意,于20日刊登了文字记录稿,不少网站也予以转载。不过,由于现场录音效果的原因,导致发表稿存在不少讹误。吴思先生和我看到后,对于改稿做了知识和文字上的订正。这里是订正稿,不知可否要求转载了报纸版本的网站用本稿替换此前的文本?贺卫方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贺卫方:民主能够给一个大国带来政治统治的正当性,一个民主选出来的议会所制定出来的法律更可能让我们感觉到这个法律保障每个人的利益,所以我们有一种内心里遵循这种法律的内在动力   吴思:倒退几百年,限制民主的合理性基本不存在。根据现在的统计,人均收入低于6000美元,这个国家的民主制度是不稳定的,未必能够持续。 ——————————————————————————   贺卫方:今年这个题目,是我自己读吴思先生的著作读出来的。吴思先生从潜规则到血酬定律都隐含一个非常大的问题——怎么看待我们这个国家的历史,尤其是政治史。这样一个政治的历史似乎充满了丛林规则,或者说用他的名词叫“血酬定律”,似乎并没有非常严格的一种法律的准则去对各种权利进行限制。   从1989年以后我个人的学术路向转向中国法律制度尤其是司法制度的研究,这样一套司法制度的建立看起来困难重重,我们要建立更加公正地给老百姓以正义的司法体系,让这个国家所发生的各种冤屈都能得到及时的纠正,正义得到伸张。有了案件不要紧,我们到法院打官司。无论对方的地位多么高强,我个人的地位多么弱小,都可以因为法律上的理由而获得一个公正的结果。我们是否有这样的司法体系?   吴思先生对中国的历史作出了不一样的解说,这跟我们过去官方的教科书里面的解说非常有差异。他的视角是站在比较黑一点的视角,比较血腥的视角去观察历史,他认为只有暴力才能塑造所谓的规则或者说塑造社会的秩序,至少暴力是非常重要的因素。我觉得他对儒家也好,对老子学说也好,都进行非常不一样的解说,我们先应该听一下吴思先生对中国传统社会政治架构中间的皇权限制和其他权力的限制到底有怎样的途径的看法,或者说我们是否真正进行过这样的限制,限制的效果是怎样的。   吴思:贺老师说了,我是搞潜规则和血酬定律的。一说潜规则和血酬定律,人们经常联想到贪官污吏、土匪强盗,有人还想起导演。可是一说贺老师,想到的是法官的老师,民主宪政,贺老师还长得浓眉大眼,我注定只能当配角。所以应该贺老师主导,你是宪政民主,为我们提供基本框架,我在背后做些补充。   但是我得先声明一下,刚才贺老师说我从暴力的角度来解释历史,跟大家的观点不一样。我猜我今天会处在被攻击的位置,所以事先做了准备。我查了《现代汉语词典》对权力的解释。我们今天谈权力与限制权力,先要有一个清晰的定义。我发现中国人的定义合乎我的想法,英国人的定义合乎贺老师的想法。《现代汉语词典》对权力的定义是:政治上的强制力量。什么是强制力量?当然是暴力。用林彪的话说,什么是政权?政权就是镇压之权。枪杆子、笔杆子,夺取政权靠这两杆子,巩固政权也靠这两杆子。枪杆子在前,笔杆子在后,也就是说首先是暴力,其次才是说服力。这两个力量如果比较起来,暴力强大还是说服力强大?我认为暴力强大。   每个人问问自己内心,就知道什么力量更强大。我劝你从善改恶,要为人民服务,要生活得有意义,那么,请给大家搬一箱水来。这是一种劝说。有的人可能良心比较敏感,受到感动,就去干了。这样的人比例有多大?一般来说,如果大家吃饱了、喝足了,这个比例高一点。如果正饿得难受,懒得动弹的时候,这个比例就会比较低。但是,不管比例多低,我拔出刀来说:“要死要活?搬水去!”我猜每个人都会按我说的做。暴力的力量强大而普遍,因为每个人心中都有强大的恐惧,但不是每个人心中都有强大的良心。所以,强制力是普遍有效的。   如此说来,权力的基础是强制、是暴力,既可以获得《现代汉语词典》的支持,也可以获得经验的支持。我也给贺老师留一个空间,别给你堵得太死。《牛津词典》说,权力是在某一个国家或者地区之内的政治上的控制。政治控制既可以用法律,用宪政,也可以用暴力,还可以用说服力、用宗教。但我觉得,这一套说法在中国用起来,不如《现代汉语词典》那么到位。   贺卫方:谢谢吴思先生用八股文作文的方式先破题,先把题目搞清楚,什么叫权力。汉语词典这个权力的解说稍显模糊或者太狭义。什么叫政治?这个词很混乱。我们说这个人政治觉悟太低,这又是什么意思?我年轻时常被认为是政治上不成熟,我也不知道政治上怎么成熟。所以政治本身也是很模糊的概念。在我看来,权力是一种影响别人意愿和影响别人行为的可能性。   伟大的思想家马克斯·韦伯提到过三种不同的政治合法性的根基:第一种是经验,历史的;第二种是所谓的克里斯马或超凡魅力的;第三种是所谓法理型的政治。   历史的、传统的不用说,它靠历史延续下来,比如过去,在离这里不远的紫禁城里面谁当头,开始的时候往往是依赖于暴力,朱元璋把前朝皇帝推翻了,成为皇帝,但是谁继承朱元璋?不能说老子用暴力,那不行,在皇权方面还是要靠血缘。   克里斯马型的往往跟战争有关系,乱世英雄起四方,容易出现个人魅力式的领导人。单纯靠暴力也不行,不是说军力越强大你一定会胜利,你还要有一点所谓的民心基础。1940年代国民政府丧失了许多人的民心,最后整个民心所向使得中国共产党取得了胜利。当然毛泽东的个人魅力也不得了,他长的不大像湖南山沟里出来的,那文章写得好,雅俗共赏,诗词写得好,霸气酣畅,书法也写得好。这是克里斯马式的领导人。   第三种是法律型的基础,或者现代民主社会创造的法制社会的基础。你竞选的时候你的魅力使你能够获得更多的选票。但是之所以大家服从你,绝对不是因为你有个人魅力,而是因为你严格遵循法律准则,你是法制社会的领导人。这三种社会根基创造了我认为所谓的政治制度。政治是零散化,所谓力量不只是机构才能拥有的。   此外,在上个世纪后期,关于权力的解说更加宽泛,例如,在福柯的理论里,权力是一种弥散化的事物;政治统治的权力固然是权力,但是学术或理论上也存在着话语权这样的东西。这倒让我们重新检视培根的那句有名的话:“知识就是力量”。“力量”的原文是power,这个词意思是力量,但同时也正是权力。所以,在概念上,我个人更倾向于更宽泛的理解所谓的政治或者所谓的权力。   当然,太宽泛的概念不好讨论,我们今天不讨论吴思教授作为一个学者所拥有的权力,我们还是讨论历史上宪政君主权力的状态。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儒家以及不少其他流派的思想家们都在思考,怎么去限制国家的权力,尤其是君主的权力。孔子曾做过一些尝试,但是孔子的尝试多是由正面立论进行说教。比如三纲五常,比如儒家思想孝道的观点,从家庭范围内拓展到国家治理的范围之内,当然父慈子孝,这也是相对应的。但是孔子一直没有太多深入的讨论父不慈子怎么办,或者说皇帝暴虐,臣子该怎么办的问题。   而孟子对这个问题进行了很多的讨论,他把君臣关系视为对等的关系,谈到君视臣如手足,臣视君如心腹;君是臣如草芥,臣视君如寇雠。而且孟子很早有一种观念,他把一个人的官职和这个人本身加以区别,这是现代行政法经常注重的问题。孟子甚至想象到国际的力量也可以用于国内民本主义的建设,当时的齐国征服了燕国,燕国国王暴虐,国内民众民不聊生,孟子认为应该废黜现任国王,另立新的国王。孟子认为这样的国际干预是正当的,所以如果孟子生活在今天,他应该会赞成北约武装干预利比亚。当然孟子提出一系列限制,比如要最大限度地减少对于被征服国民生的影响,不可造成不必要的损害,要尽快地让被征服国选任新君主,而不是长期驻军,等等。孟子的这种学说出现得那么早,以至于清末美国传教士丁韪良都注意到了,他也倡导研究先秦时代的国际法思想。   就君权限制这个话题而言,孟子固然强烈地主张一旦君主沦为独夫民贼,为臣子者讨伐和废黜他是完全正当的,但是我感觉困惑的是,他回避了一些重要问题:什么情况下一个君主构成了独夫民贼,这个标准怎么去设定,谁来判断?通过怎样的力量最终把独裁暴虐的君主加以惩罚?总不能总依赖外国的干预,在本国内部这样的力量才能形成?孟子似乎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我不知道,吴思老师,为什么在先秦时代这套学说,萌芽时期已经了不起的一套学说,后来这个社会发生了什么,使得儒家这种民本思想被淹没掉,或者成长不出民主以及宪政的体制?还是因为法家变成了一种更强大的学说?   吴思:贺老师让我替他说话,如何限制权力或者为什么没有限制成功。我们之间的角色分配是,他限制权力,我鼓吹权力。所以我得从我的角度说。   我承认孟子的学说一直没有实现,没有实现的最直接的原因就是,皇帝或者掌权的人不愿意实现。权力不愿意受限制,任何人都是这样。孟子的那套东西行不通第一个原因就是这个。朱元璋看到孟子的那些限制权力的话,大怒,说这个老儿要是活在今天,非砍了他不可。下令把《孟子》的这些话删去,把孟子逐出孔庙。   按照我的角色规定,我还应该说,权力是不能随便限制的,限制权力是要出事的。比如限制皇权,相对扩大武将的权力,很可能导致藩镇割据,天下大乱。为什么要杀岳飞?就是要削弱武将的兵权,预防藩镇割据,武将造反。当然对武将的兵权也不能削得太狠,就好像国有企业一样,没有企业自主权,企业就亏损。承包放权,企业就盈利。军队也一样。那么,对待岳飞之类的武将是收权还是放权呢?这取决于金和宋的暴力均衡。金说我比你强点,宋说你强是强点,但也吞不掉我,我每年给你点钱,把你心理不平衡填平。这就形成了一种均衡。金和宋的关系稳定了,岳家军的危险性就相对突出了。内患大于外患,于是就要收岳飞的兵权。权力的收与放,背景就是如此复杂微妙,怎么能随便限制?   从国际关系的角度看,暴力均衡一旦破坏就要出事。比如金弱,让蒙古人打败了,宋就可能翻脸,不再给他岁贡,甚至还要攻打他。   欧洲的秩序这么稳定,很重要是欧洲建立了条约体系,如果谁破坏规则大家一起打他。中国是合纵连横,合纵连横经常被人瓦解,所以经常出现暴力失衡的状态,一失衡就以强凌弱,这时候老百姓是什么心思?司马迁说,当时周室卑微,春秋五霸也不行,没有一个天下共同遵守的号令,诸侯都凭暴力去推行自己的政治,老百姓疲惫不堪,大家日子过得很难受,这时候秦朝来了,统一中国,对老百姓来说,有了天子,不打仗了,可以好好过日子了。老百姓全都感激伟大领袖的出现,他拯救万民于水火。虽然他可能多吃点、多占点,但是就整体而言,结束了战乱不断的无政府状态,老百姓的生活水平提高一个等级,老百姓拥护。可见,权力集中,甚至权力的大一统,也就是暴力的大一统,是有积极意义的,不能随便去限制。   贺卫方:我觉得这个说法不能接受,历史的经验表明,秦始皇统一以后老百姓也没有觉得很好,很快修阿房宫,修长城,死的人比过去诸国之间互相征杀也不少,皇帝暴虐,民不聊生,以致发生陈胜和吴广起义。吴思老师刚才说权力集中才能带来秩序,并且这种集中的权力以暴力作为基础,这样的说法有一点问题,也跟他自己真实的观点不是特别符合,比如吴思老师说能够缓和血酬定律的非常重要的方面就是建设民主制度,民主制度才能改变这一切。而民主制度是什么?民主不过是每个人做自己事务的主人,我们大家每个人做共同事务的主人。民主还包括地方分权,包括行业性的自治,这些东西都是民主的题中应有之义。   我们都记得麦迪逊的经典说法:在人类历史,尤其大国的历史上,人们往往把自己命运寄托在暴力或者偶然因素之上,我们今天所要做的事情就是要通过自己的智慧的努力去制定一部好的宪法,使得这个国家不再生活在奴役、不自由的状态之中,我们能否为我们以及我们的子孙,让他们能够世世代代生活在自由的幸福之中,这就是当年美国的国父们制定宪法所追求的目标。   在这个过程中,民主能够给一个大国带来政治统治的正当性,一个民主选出来的议会所制定出来的法律更可能让我们感觉到这个法律保障每个人的利益,所以我们有一种内心里遵循这种法律的内在动力。我们守法的根本动力来自于,法律是我们自己制定的,我们自己的代表把我们的利益诉求转换成法律,尽管最后是妥协的产物,但是毕竟反映了我们的利益。民主选举的领导人更可能为下边的人负责,为选民负责,因为他们是我们选出来的。民主选举产生的领导人具有更加强大的合法性的根基。下了台的领导人,在民主国家里面比其他非民主国家的领导人要幸福得多,下台以后他恢复为一个普通的公民,回到自己的老朋友中间,到处去做演讲,像克林顿这样的人出来演讲一次,要给他25万美元,比吴思老师的出场费高多了。非民主国家里面最高领导人如果提前下来了,如果不锒铛入狱的话,也大多被软禁,无法自由交往和旅行,也不能自由地发表观点。这是民主的逻辑非常重要的一点。   但是吴思老师会说权力集中、大一统对于秩序非常重要,你说有一个限定性的条件,那是在从前历史环境下,在中国相对与世隔绝并且没有民主历史的时代,大一统确实有助于秩序的形成。不过,这种长期封闭的环境抑制了我们的想象力,一般人崇尚专制,恐惧分权,时至今日仍然谈虎色变,把联邦视为分裂,这是一个大大的误区。 联邦不是分裂制,相反单一制经常是分裂的。比如什么样的规则必须由联邦建立,什么样的规则必须给州,因为州是自治的。美国有51套法律体系,50个州各有自己的宪法、刑法以及等民法等法律体系,联邦又有一套法律体系。听起来非常复杂,但是正是因为尊重地方自治,所以要考虑到哪些规则必须由联邦制定,比如说贸易条款,涉及到贸易问题不允许地方立法,因为地方制定贸易法律,可能会形成贸易壁垒,必须打破这个壁垒。有一些案件必须要由联邦法院去管辖,而不是州法院管辖,比如涉及不同州公民之间的案件,纽约州和加利福尼亚州老百姓要打官司,不能由纽约州或者加利福尼亚州的法院,而是由联邦法院管辖。正是因为联邦制既尊重地方自治,又追求规则统一的状态。所以联邦并不是分裂。相反如果事事追求大一统,我们的结果是怎样的?中国现在老百姓打官司,跟球队踢球一样,有主客场的差异。我们的制度最大的缺陷在于,假定规则一体适用,规则就能统一。情况恰好相反,在大一统的情况下往往缺乏秩序,例如号称“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但君主如何控制大臣的行为本身就是最大难题。“黄纸放尽白纸催”,什么力量能够遏制地方官员的这种所谓“掠夺式经纪”?这不过是古代的人们没有那种想象力,西边是崇山峻岭,东边的大海汪洋,人们困守在老圈圈中,没有办法想象不同类型的社会治理模式。我这样的理解对吗?   吴思:贺老师说的民主、宪政、联邦制,这些我都同意。但是我们要谈历史,说中国历史上没有这些东西,是因为我们想象力不够,或者是因为地理阻隔,这个我不同意。前半部分同意,后半部分不同意。中国历史上的现实是,不能用联邦制。如果用民主制,也得算算账,当时的一个县,如果像现在党委一套班子、政府一套班子、人大一套班子,政协一套班子,四套班子得多少人?农业社会怎么养得起?   我有一个词,叫“法酬”。法酬是血酬的升级版,皇帝就是吃这个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再养活官府中的官吏,剩余装自己兜里,修陵墓,养后宫。中国历史上后宫人数最多的皇帝是晋武帝。晋武帝的后宫本来够多了,他又把吴国灭了,把吴国后宫“收归国有”,于是他的后宫将近万人。但是,皇帝多吃多占,到头来也就是娶一万个媳妇,再养上万个宦官,如此而已。但是到晋武帝的儿子晋惠帝时代,权力分散,互相打来打去,西晋灭亡的时候,长安城里不过百户人家,遍地荆棘。这时候谁还敢种地?粮食被抢走,人还被抓走,结果自然是人口锐减。一个是八王之乱,一个是晋武帝娶上万个媳妇,哪个好?当时人们的感觉是,怀念武帝时代,那是太平世界,能种地,能交税,能给国家做贡献,好好过日子。   我整个的思路就是:皇帝多吃点多占点,多捞点好处,老百姓虽然限制不了,他也吃不了多少。他只给你设一套班子,每个县两三个官,十几个吏,一百多个衙役,不到二百人,比四套班子的法定人数少多了。这就省了多少官员?而且皇帝一个人说了算,没有八王互相打,就这样维持政权。老百姓虽然日子过得不好,让人欺负了,让人占便宜了,但他们仍然觉得是一个好时代,中国的制度是一个好制度。中华文明傲立于世界,就是靠这套体系、这套制度支撑的。   总之,前半段你说的我同意,后半段你说民主和宪政怎么好,那是因为我们现在工商业发达了,多交一点税,养四套班子也没多大问题,当然这些班子要真干活,努力把我们现在的税减下去一点,公共产品增加一点,真发挥他们的作用,互相制约,这会儿就别再多捞了。这就是现在民主宪政的经济基础。这个基础现在已经存在,但是倒退几百年,这个合理性基本不存在。据说,根据现在的统计,人均收入低于6000美元,这个国家的民主制度是不稳定的,未必能够持续。   贺卫方:过去的人们之所以怀念大一统,是因为只要一分开就战乱,互相征讨,民不聊生。但是我们也许可以想象另外一种可能性,大家保持地方自治,而中央权力被更大程度地限制或虚化,当然君主本身也可能是存在的。欧洲的封建历史也是这样,封建制度并不等于没有秩序,封建制度是分封产生的封主跟封臣之间的契约构成的社会,这个社会上上下下也是有保护和被保护的关系,收了钱你要提供保护,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封建社会。在个意义上周天子那个时代的封建社会似乎跟西欧的封建社会不见得特别一样,当然这个具体问题我没有太多的研究。   刚才吴思先生谈到中国古典期间的政府模式,我们现在说小政府,中国古代的社会真正是小政府,这是为什么西方传教士到中国来经常感叹说,全国这么庞大的帝国,全国官员数量居然仅仅是几万人,税收也不高,但我们要看一个国家是否给国民提供良好的治安,提供非常好的公共产品,如果事情一点不干的话,收一分钱也多。那时每当灾难发生的时候政府的效率是低下的,简直到了令人恐怖的程度,以至于清朝末年传教士不得不用他们自己的力量通过跟上海的外商去赈灾。当然遇到清平年代,百姓日子过得相对好一点,也就是能够种点粮食,不被人家直接割走而已。这样一种小政府的模式在中国古典时期,的确比起今天的四大班子、几套人马的体制有它的合理性,比如政府责任无从推诿,权力无从推诿,你到县衙里去找人,你就找县令就行,县令不会说这个事你找县委书记说一下,不会说这是人大管的事,或者找法院。他本人既是法院,又是县政府,县委,又是县人大,所有职能都集中在他一个人的手中。   相对来说,支付政府的成本也会比较低。但是它的大的缺陷是什么?它的政府没有办法发展出一种专业性。科举考试出身的官员,基本把官员和文人合二为一,他没有今天意义上的专业知识,也不可能在涉及政府管理的各种事务方面都有专业的历练和能力。他要处理财政问题,也要判案子,要研究法律问题,法律是一门专业,你让他研究这些东西,他认为是形而下的东西。他要追求救国救民,但是往往无法在技术层面上有所作为,都是大口号。这些空泛的道德口号没用,在判案的过程中确保类似案件得到同样的判决,尤其是涉及官与民之间的冲突,完全没有一种公正的法律和程序让百姓权利得到维护,实现人民权利的保障和政府权力限制的合二为一更是无从谈起了。   权力之间要相互制衡,一个官员没有办法制衡,当一个地方官员一手遮天的时候,下面的老百姓怎么办?考绩制度在中国古典时期很容易蒙混过关,一个地方官专横跋扈,鱼肉人民,小民百姓也没有什么办法。现代政府制度最大的好处在于它有可能带来政治权力之间的相互制衡。制定规则的人不得自己解释规则或者自己实施这个规则,必须要保证司法权力的独立性。权力之间相互平衡、相互制约的状态,在传统中国的政府中是没有办法获得的。   我们现在似乎看到权力制约的大体模式,如何限制权力,简单的说外在的有一种民主,这是大的背景性的因素,内在的包括政府内部的横向分权以及地方与中央之间的纵向分权。我曾经发微博讨论北京堵车的根源,非常重要的根源在中央集权,什么权力都由北京行使,北京的堵车没法得到缓和。大家有一点事都要到北京,中央在北京,所以大家都要到北京来。假如县能够解决的问题不要让省插手,省能够解决的问题不要到中央来解决,这就是对权力限制的重要设计。横向限制就是三权分立或者五权宪法。此外,进入社会层面,我们发现,如果公共权力不再局限在政府内部去观察的话,我们看到这个社会必须尊重行业的自治、行业的独立,我们必须形成真正意义上的市民社会,在国家与个人之间有各种各样的独立的组织体,比如说真正的工会、农会、教师联合会,大学真正的自治,律师协会真正的自治。   这个社会看起来有各种各样的由公民联合起来的组织去行使许许多多的权力,而这种权力的行使将使得社会具有更强有力的自我组织能力,并获得更多的秩序。   吴思:中国历史上有限制权力的制度安排。比如决策、执行和监督的三权分立,权力体系内部相互制约。皇帝下面有中书省、尚书省,门下省。中书省决策,皇上审批,门下省一看,不合祖宗大法,可以封上驳回。如果各方同意,就交给尚书省执行。   但是,权力体系内部的三权分立管多大用?这套东西真能限制皇权吗?距离最高权力最近的人,无论职务高低,最后都成为实权派。比如,圣旨由谁代皇帝草拟?如果这个人是太监,太监就成为权势最大的人。中国历史有这样一个现象,皇帝身边人的官衔,例如尚书,刺史,巡抚,逐渐变成政府各部门首脑的官衔。   限制权力,除了限制皇权之外,还有皇帝限制并监督官员权力的制度。皇帝经常用太监作为监督者。下面的官员,比如各个省的,往往飞扬跋扈,皇帝的办法是,让你三年进京汇报一次,但是光听你汇报不行,他也要派人下面考察,考察完向他汇报。下去考察官吏的人,汉代叫刺史,明代叫巡抚。无论是刺史还是巡抚,到了当地,权力就是最大的。当地领导都向他汇报,他就成了当地的一把手。历代都有这么一个趋势,皇帝身边的人向外走,于是皇帝身边的小官衔或小权力,逐渐变成大官衔大权力。然后,皇帝再用身边的人监督这些从小官变成大官的人。   在派出什么人监督下属方面,皇帝也用尽心思。比如监察御史,要监督省长,找什么人监督省长呢?如果派副省级干部或者局级干部,在官场混了二三十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很可能被潜规则。那么就不能派这样的人去监督省长。皇帝派大学刚毕业的学生当监察御史,官场上谁他也不认得,刚出校门就跟愣头青似的,让监督省长,就按照规定去办。省长想巴结收买他,都不好意思。而这些刚毕业的大学生,他的前途、他的命运,都取决于他监督工作是否做得好。这样的方式,以小治大、以弱治强的方式,就是皇帝监督权力的方式。   尽管有这么多的监督办法,还是监督不足。巡抚到外面又成了老大,刺史到外面又成了老大,皇帝把信得过的人都派走了,然后怎么办?最后就让身边的太监下去调查。太监很好,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也不用给自己的儿子谋私利。这样一个自己吃饱全家不饿的人还不可靠吗?而且低头不见抬头见,就在皇帝身边,忠厚老实,多信得过。但是太监照样被收买,照样腐败,腐败程度还不比一般官员差。   限制皇权就更不容易了。中国历史上,尽管皇帝设立限制并监督权力的办法,但是实际上,这一切都不能真正制约皇权。一旦皇帝一抹脸,什么法不法的,我就是法,就照我说的去做,别人能怎么着?谁说不行,把这个叫板的打一顿,还说不说?还说?接着打。用金瓜把牙砸了。还说?拉出去砍了!走到门口,皇帝最后再问一遍,还说不说?这个叫板的说,你不用侮辱我,你让我到这来干什么,不就是说这些话吗?那何必如此,士可杀不可辱。然后,历史事实是,朱元璋真就下令把这个叫板的拉去砍了。皇帝蛮横到这个份上,下面的抵抗者砍掉两个又怎么样?所以,那些监督,实际是监督不到位的。我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还是这个大一统的格局,权力集中在个别人手中,民主宪政能怎么建立起来? (本文选自理想国年度文化沙龙) http://www.eeo.com.cn/2011/0922/212207.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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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次山,究竟什么人

凤凰卫视资讯台总编辑、首席时事评论员阮次山。 记者_ 郑文 北京报道 实习记者 高燕群、温雅琼、吴思凡   摄影 _ 刘浚 名字像越南人,长得像日本人,口音像台湾人,护照是美国人,其实是党的人。 网上有段子这样调侃阮次山。 寥寥数语,不无质疑之意,却也勾勒出阮次山的基本人生经历:大陆出生,童年曾在越南,后在台湾成长,留学美国后变身美籍华人。 阮次山,凤凰卫视资讯台总编辑、首席时事评论员,曾访问过江泽民、科菲·安南、希拉里、鲍威尔、托尼·布莱尔、卡扎菲、内贾德等多国政要。 这些经历为他在国内积累了影响力。但也因为一些言论,他被网友冠以“高级五毛党”的称号,被指“为政府说话”,骂得难听的,说他是“没有脊梁的走狗”。 阮次山的自我定位也是耐人寻味:在业务层面,他视自己为“新闻资讯的提供者”,“不提供答案”;同时,他站在国家利益最大化的立场上,呼吁青年人爱国,拒绝从愤青的角度看问题。 9月1日下午,当学者秦晖、孙立平、展江等对“中国模式”进行讨论的同时,阮次山在凤凰卫视北京分部的办公室接受本刊专访。谈及他所推崇的“中国模式”,阮次山赞叹中国高铁的效率与成就,即代表了“中国模式”的优越性一例。 “可是呢,你问执政者,你问官员,什么是‘中国模式’,他也不知道。这叫摸着石头过河。”阮次山说。 争议 在中国的电视人当中,阮次山有其独有的特殊地位。在凤凰卫视《风云对话》节目里,他常常与各国政要握手言谈。即便在中国内地,他也扮演着颇让人意外的角色—为宣传体系做人才培训,甚至充当智囊团。 一个例证是:阮次山经常为广电总局或新闻出版总署举办的各省地市中高层宣传人才培训班讲课。2003年,在首期中国新闻发言人培训班中,包括前铁道部新闻发言人王勇平在内的74名部委发言人,聆听了阮次山等人的授课。 中国传媒大学电视系讲师、博士徐帆曾旁听过类似的培训,“你就会觉得那个时候的现场是很特别的,凤凰卫视的阮次山,说起来是一个美籍华人,(凤凰卫视)也是一个比较自由派的媒体,但是他却在给宣传体系最内部的这些人士讲课。有时候讲国际形势,讲中国媒体,讲海外媒体,讲中国媒体的对外传播,讲海外媒体的中国问题分析……” 徐帆的这番话在一定程度上传达着某种普遍的疑虑,甚至是质疑。 “我以前在国新办第一届新闻发言人训练的课程上,跟他们讲,不要怕媒体,必须要让政府跟民众之间有媒体做桥梁。我们过去是闷着头干,到现在还是这样,其实政府做很多好事,你不知道。”阮次山主张政府要建立跟媒体之间的积极互动。 而正是因为这种看似站在政府立场想问题的思路,阮次山屡屡被网民指为“为政府说话”。与此同时,外界还将矛头对准了他的国籍—拥有美国国籍,却高呼“爱国”口号;爱的不是美国,而是中国。 阮次山努力将自己的爱国观念通过多种途径传达出去,他在多个高校演讲,被中国人民大学、复旦大学、中国科技大学、四川大学、兰州大学、海南大学等超过十所大学聘请为客座教授,他呼吁年轻人们不要做愤青,要看到国家的进步。 他公然站在愤青对面的立场,也招来骂声一片。在百度贴吧、新浪微博以及香港某些论坛中,网民直接称呼他为“五毛党”,言语很不客气。 2011年3月,阮次山开通新浪微博,才发第二条,便被转发九千多次,铺天盖地的唾骂声。到7月,阮次山请助手针对微博评论进行了统计分析,“我一个微博放出来,有多少人是骂你的,有多少人意在宣传,很明显能看出一个趋势。” 根据助手的分析,在阮次山的微博评论中,“40%是邪教分子,10%-20%是愤青,还有30%-40%是靠境外人士出钱在网上翻云覆雨的人。” 阮次山认为这么多人骂他,原因不仅仅在于他的某些言论得罪了太多愤青,还在于“网民的复杂程度超出你的想象”。他觉得这也能大体反映现在的网友成分,并把分析结果传达给“有关当局”,“我说这是我的判断,你们以后必须要小心这个东西。” “你必须要审查,可是你有时候审查来不及,最快也要半分钟,一秒钟、十几秒,它已经出去啦……所以你看我以前发出一条东西,反应一面倒。现在有我的粉丝出来对骂。现在新浪啊,为我这个微博,有五六个人在替我删—所以这是一场战争。” 近两年凤凰卫视将《风云对话》、《新闻今日谈》两档节目的制作总部搬到北京,也是阮次山的建议,“所谓他‘亲中’的言论,并不是一个空头的言论指向。他为了更好地实现这种言论的传播,也在生产机制上有些调整。”中国传媒大学电视系讲师、博士徐帆这样评论阮次山带随节目搬至北京。 北京有大量的外国使馆和外国机构驻华办事处。节目组可基于这些外交资源,获得更多、更有效、更直接的政治接触。对此,原凤凰卫视执行台长刘春印证说:“阮先生曾在北京举办一次酒会,来了80多个国家的驻华大使,外交部长李肇星也过去了。” 《风云对话》制片人周周也透露,阮次山在凤凰卫视做一些国际重要政要专访时,有时会有中国外交部工作人员在门外等候,了解某某到底说了什么。 “所以说他们(凤凰卫视)还是一个国家立场,而阮次山跟这个台的总体立场相对来说比较匹配。同时他的声音和形象又给人一种外来的这种声音和形象的感觉,所以他这个角色一直在凤凰生存得不错。”据徐帆说,他曾听凤凰卫视前节目主持人杨锦麟说过,“其实中国的很多中高层官员,从地方到中央的,这些评论员的观点对他们的影响是很大的。也因为此,阮次山一直都很安全。基本上他在中国的评论,很少受到高层的点拨。” 所谓“高层的点拨”,便是杨锦麟常遭遇的“迎客松”—遇到讨论敏感问题,便插入迎客松画面进行屏蔽。阮次山几乎没有这方面的困扰,这让他对当局立场的把握看起来比较娴熟。 阮次山有句口头禅是“我们中国是一个大国”,这被许多人批评为一种盲目的“大国情怀”—批评者认为他对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种种灾难、不堪视而不见。 阮次山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自己不同于“没有脑筋”的“匹夫”,“你看到问题,你认为它是病入膏肓,我看到问题我认为它是进步。贪污腐化,你不要以为美国没有耶,我在美国从事政治活动那么久,哪一样没有贪污腐化,只是人家贪污腐化包装得很好,我们的官员刚刚开始贪污腐化不会包装,只能这么说。” 阮次山《风云对话》栏目访问各国政要,从左到右别为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巴基斯坦外长希娜、伊拉克总理马利基、罗马尼亚总理博克、澳大利亚总理吉拉德。(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老华侨 阮次山职业生涯中最得意的事,是2004年专访美国原国务卿鲍威尔时,促成鲍威尔公开宣称美国坚持奉行“一个中国”政策的表态,称台湾不是独立的,它没有作为一个国家所拥有的主权。台湾股市曾因此大幅下跌。 “对台湾来讲,我算是出卖它。”与台湾的关系,对阮次山来说,是一个隐隐作痛的话题。他也这样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脱离台湾,入籍美国。 1951年,身为国民党军官的父亲从家乡海南败走越南,阮次山一家变成无国籍难民,被关在法国人的难民营中。后经富国岛退往台湾,几经辗转终于在高雄定居。 两年后,阮次山考上高雄中学,这段时间往后的经历,被阮次山形容为“辉煌经历”—在高雄中学,他享受到整个台湾都不多见的开放气氛,图书馆里藏有戴东原的《哲学》、梁漱溟的《东西文化及其哲学》等外面禁止的书。他读过胡适之,读过陈独秀的《最后的自白》,在美国新闻处开放的图书室里,也有令他着迷的海明威、杰克·伦敦等人的原版着作。“对我的价值观没有什么改变,可是呢,语言视角方面开放了很多。” 从初一到高三,阮次山投稿赚钱,学校还会给予与稿费同等的奖励。那时候写的都是散文、诗歌、评论,深论也不过是“为什么要遵守交通规则”之类的话题。“我们为什么要爱国?写这个是不可能的。找死嘛!” 阮父被在台的国民党队伍收编,经分配负责组织工作,对阮次山发表在报章的作品,“没有启发,也从来不会说做得好”。阮父把孙中山、蒋介石“当神一样”,阮次山不认同他国民党那一套,“有时候跟他争,父子之间就红了脸。他说:你懂什么?” 因为自信满满,大学联考本可报一百多个志愿,阮次山只报了十个而落榜。当时已经19岁半,只好去当兵,目睹了最后一次视察金门的蒋介石,坐在山顶远眺大陆,“四个钟头动都不动”,这让他印象深刻。 退伍后,阮次山再度报考当年的第一志愿:台湾政治大学新闻系。“老师们都对我很头疼,写新闻没有我多,文字功底没有我好,采访没有我多。”他旁听政治系的课程,从中风的邹文海老师那里习得西洋政治、思想史的“哲学”。 课余的阮次山“一腔热血”,大国梦在当时就留下了“案底”。 1970年,台湾爆发“保钓运动”。阮次山的同学临时抽退,因为同学的父亲是国民党大官,知道“党中央的政策”。“到我这儿,怎么可能抽退?我是政大学生代表,主要成员。我们这边支持台湾同胞保护钓鱼岛。”有从美国回来的年轻老师,“充满自由主义思想”,在台上拿着麦克风喊:“当初孙中山做革命时也没有理智过……”阮次山等人于是举着旗帜上了街。 毕业后,阮次山同时在《中央日报》与“中国广播公司”任职,两年后赴美留学,在纽约St.John’s大学东亚研究所做中国研究,读遍了图书馆里的“几千本中文书”。在纽约一家中文报社工作时,他遇到前来面试校对一职的作家刘宾雁报告文学作品《第二种忠诚》的男主角倪育贤,倪在书中说过一句话:我爱我的国家,我的国家爱我吗? “我说,里面这句话我要纠正你。国家永远爱你,你要把国家、党和政府分离。国家永远是国家。” 不久后,母亲过世,阮次山回台签证受挫,利用私人关系找到里根幕僚,才得以回台。1985年,他取得美国国籍。1999年,阮次山回到台湾,任创刊达50年的《CHINA NEWS》副社长兼总编辑。不到半年,报名更改成《TAIWAN NEWS》,老板更是易帜,背叛“不搞台独”的承诺。 阮次山因此辞职,转赴香港。不久,在曹景行邀请下,加盟凤凰卫视。 在刘春看来,正是“老华侨”这一身份赋予了阮次山有别于国内人士看问题的角度。“他那一代人在美国的年轻时候,遭受到种种歧视。像我们在中国,有时候对我们国家过于追求GDP发展带来的问题看得更透,而他们对改革开放后中国地位的提升、中国国家形象的改变,这些事情看得更多。” 安全阀 在中国人民大学北门对面,有一座六层小楼,便是凤凰会馆。凤凰中文台几档口碑不错的节目,如《冷暖人生》、《锵锵三人行》、《凤凰大视野》、《社会能见度》等,制作总部都设在这里。 阮次山的办公室位于凤凰会馆五楼一角。记者正是在此,采访了刘春眼里“永远文质彬彬,衣着整齐,非常有仪式感”的阮次山。 阮的桌上堆着一尺多高打印出来的资料。从日历上的圈点看来,9月份里,他要跑乌克兰、西安、四川等多个地方,而《风云对话》接下来预约的两个重头采访,分别是菲律宾总统阿基诺以及泰国总理英拉。 凤凰内部有几位“长者”,如阮次山、何亮亮,包括已经离开的曹景行、杨锦麟,一度构成了一道“老头子”风景线。有知情人士这样观察阮次山,“在凤凰卫视内部,大家习惯把阮次山叫阮先生。杨锦麟就会叫杨老师啊,曹景行就曹老师啊。但对于阮次山,叫他阮先生……他毕竟是在台湾长大的美籍华人。” 上世纪八十年代时,阮次山离开《国际日报》,开始为“全世界的中文报”撰写时事评论,比如新加坡《联合早报》,马来西亚《星洲日报》,《香港经济日报》、《亚洲周刊》等,后也被内地的《参考消息》转载。 “我还没有到凤凰工作时,在内地已经很出名了。《参考消息》很多人看。后来到了凤凰,名字跟人对上了,回来就更受到欢迎。” 阮次山在凤凰卫视一直负责两档节目:《新闻今日谈》与《风云对话》。在前者中,阮次山作为评论员对当下社会热点新闻发表看法;后者则是一档对国际高端人物的访谈节目。 《风云对话》体现出阮次山对节目的控制力。徐帆在对凤凰卫视进行调研时了解到:“阮次山是比较个性,对这个节目有决定性的把控力。他的制片人仅仅是负责业务上的一些外联啊或一般的电视事务。” 这也或多或少印证了一点:在行事风格上,有些凤凰同事私下认为阮次山是那种自视甚高的人,“认为他的意见别人包括高层都应该听。”对此,阮次山回应,“他有他的想法,我有我的想法,这是做人的原则。所有的考验都在公众,我何必要改变他们呢。” 制片人周周去年年初接手《风云对话》,基本是顺着阮次山的思路做节目。制作团队有时也觉得阮次山的言论“是不是太靠近上面的思想,比如他听到一些观点以后,我们会有疑问,哪里来的?是不是应该朝这些方向去宣传?如果我们朝这个方向宣传的话,是不是有些部门就会觉得是对的方向?” 2010年8月菲律宾人质事件中,阮次山在评论中为菲律宾警方开脱,又批评香港特首曾荫权致电菲律宾总统的行为属于“越权”,引起了不少香港市民包括在港菲籍人士的强烈反感。凤凰卫视除收到大量电话投诉外,并迫于压力让阮次山暂停参与《新闻今日谈》两个星期之久。 有凤凰卫视内部人士提到,他们多以《阳光卫视》为诫,不能因为言论过激而完全丧失传播的空间。有些同事感到不妥,认为阮次山的表现“有一点影响到凤凰卫视的声誉”,外界也有批评认为阮次山的一些言论“没有照顾到大家的情感因素”。“他们叫这个山鸡台嘛。凤凰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可能香港有一部分观众对这种有内地背景的台不是太信任……” 但也常有戏言,称阮次山的存在让凤凰卫视的处境变得“更安全”,增加了做新闻的空间,起到一个微妙的相当于“安全阀”的平衡作用。 “我的原则就是,我只就理说话,我不在乎情。不会在乎香港人的感情啊、网民的感情啊,我只在乎理,感情不是我的事儿,是吧,我们作为评论员,评论一个事情,我只站在大是大非的角度。” 阮次山回应。 阮次山在凤凰卫视北京办公室接受本刊采访 南都周刊 x 阮次山 我没有为政府说话 我相信有关单位对我的认可 南都周刊:网上流传你的段子,“名字像越南人,长得像日本人,口音像台湾人,护照是美国人,其实是党的人。”你怎么看? 阮次山: 国籍问题我过去讲了很多次。比如讲,以色列建国以后,散布世界各地的犹太人都回去了,或者捐钱。在此之前,有些人只是知道自己是犹太人,但从来没有回国一次。这种浓浓的爱国心,你说他爱什么国呢?他们是犹太人么,流浪各地。犹太不是人种,是个宗教。我不是在国内体系长大的,为什么我爱国?这是中国,这个国家,不管上面政权是什么,领导它的是什么,我爱的是这个国家。 南都周刊:也是一种信仰? 阮次山 :这是个(对)国家的感情,一种理念。美国肯尼迪总统在就职演讲时说:不要问国家为你做了什么,要问你为你的国家做了什么。不是因为我是共和党或民主党。所以有很多人在这个方面不理解。你对国家的感情,不会因为你在哪一个空间哪一个地方而有所异。比如说肖邦,离开波兰的时候,为什么把国土带着?为什么每次演奏钢琴要把这国土放在那里?那国土就是国家,那时候波兰是一种独裁政权,不一样,他爱的就是这国土。我们有很多人在这方面不能理解。那你去问肖邦,那土地代表什么?对我来讲,一样的感情。这立足点还不够吗? 南都周刊:在凤凰卫视内部,你也会遇到和自己观点完全不一样的情况? 阮次山: 不是观点的问题,有时候是分析的深度。这个就是多元化的好处。它有灰色有黑色有白色有红色,观众自己去作判断,这就是媒体的目的啊,我不是强制你要做什么。所以最近我的宣传片就讲了,评论不是结论,而是另外一种看问题的方式。它提供很多方式,你同不同意那是两回事。 南都周刊:在媒体对话题关注趋同性的前提下,你的节目特殊性在哪里? 阮次山: 我的特殊性,第一,没有把握的问题我绝对不讲。所以我的评论节目,《风云对话》是没有人可以复制的。多年以来我养成了一定要做到深入。第二,要提供我们国内的看问题的一个角度,这个角度不是你随便说的。我们的观众都是专家,有很多上层人士,我的最大前提是,要让我的评论让专家让这群人都服气,要不然,别人说你外行。为了达到这一点,我常常做节目不是光看材料,还打电话去各方查证、交流,美国的官员、欧洲的官员、台湾的官员,各派人,我都跟他们交流。 南都周刊:《环球时报》也因为立场问题备受争议,你怎么看待这份报纸? 阮次山: 我天天看,可是我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争议。我认为他们的角色是对的,比较开放。可是有一点,我觉得这个牵涉到中央对它角色定位的问题。它转载很多东西是内地禁止转载的其他媒体的东西,比如,美国之音、台湾《自由时报》、美国《华盛顿时报》。我们正式的管道,央视、新华社,包括我们凤凰卫视,都不能报道。为什么会这样呢?我就不知道。这些(媒体)尤其是美国之音、日本《产经新闻》,常有恶意的歪曲。《环球时报》原封不动转载。这不是我们能理解的。 南都周刊:以你的经验,跟当局的互动,怎么把握分寸? 阮次山: 多沟通吧,有疑问,我这个人不会猜,就打电话去。打到部门、朋友都有。国台办、国新办、外交部、卫生部,多了。也有过有关方面打电话来,说你是对的,理在你这边,算是私人鼓励。我所把握的最大尺度是,我相信有关单位对我的认可,第一,我都站在中国利益的立场,用中国人的眼光来看问题,而不是愤青的角度,所以我的判断很少失误;第二,我很少被“迎客松”,因为我绝不会逞口舌之快,所有的建议都是经过深思熟虑。 从政不合我的兴趣 南都周刊:你敢说出自己的想法,但大家批评你为政府说话。 阮次山: 我没有为政府说话。我觉得他们这些人看问题太肤浅,我没有为任何政府说话,也没有为党说话。我提供大家从另一个角度去看问题。换句话说咧,如果政府做了对的,你为什么不能替它说话呢?我觉得国内太多愤青思维,你稍微讲一点不属于负面的东西,他们就认为是替政府说话,这是不对的。我这么多年来,常跟学生探讨问题讲,看问题一定要从另类的观点来看,不要从愤青的观点来看,很多人觉得你如果不骂政府,就是替政府说话。 南都周刊:比如你对“中国模式”的理解,就很受争议。 阮次山: “中国模式”不是我创造的,而是现代西方国家,尤其是美国,他们想找出“中国模式”。在这种体系之下,你有目前的成就,很明显你能用你自己的模式来调度你的资源,来发展。比如像高铁,如果没有“中国模式”,绝对没有今天的高铁。出事儿是另外一回事儿。可是高铁今天的成就,改变了中国的文明,也改变了世界文明。中国以后的经济发展会因为高铁而有大不同。我最近到二三线城市,你看公路的建设已经超越美国啦。如果没有“中国模式”,这做得出来吗?我在洛杉矶住了25年,两条地铁,到现在只造了一条半,为什么呢,因为它不是“中国模式”,它是“美国模式”,要通过议会审查预算,议会争辩不休。我们的“中国模式”就是国家所有,计划经济,我们觉得对的就去做 。因为我走过了世界,经历了美国的政治、国际政治,拿这些来比较,就知道中国伟大在哪儿了。 南都周刊:在一些学者眼里,“中国模式”和“西方模式”是两个既成的概念,而在你的眼里,“中国模式”是正在进行的,没有定型? 阮次山: 对,90%的人看贪污腐化,是从愤青的角度看;我看贪污腐化,是用另外一个角度去看。为什么呢,很简单的一个道理,你看你生病了,所有医学界的发展都是有病才发展医药。没有可能说我发明了药物,预测十年后会发什么病。有SARS紧急地去研制的,有禽流感紧急去研制的,换句话说,有了毛病,你才能找药。从另外的角度看,这就是进步,所以你不要把毛病变成膏肓。毛病是促成一个社会进步的根源,你有了毛病,贪污腐化,我有法律马上治他。你逃税漏税,我有法律治他。法律规章永远滞后于社会现象。所以,我们中国有毛病,对我来讲,是一种进步的象征。我们如果这个社会没有进步,你永远不会有问题。 南都周刊:你支持自上而下的改革? 阮次山: 不。自上而下,自下而上,这不是问题。不管你是谁,今天发生矿难,你赶快去解决矿难;今天渤海的油田漏油,找出办法来解决,这是进步。是谁去解决,民意,还是政府,这都不重要,只要有解决的管道。 我们在美国上政治学的时候,我跟学生讲,我从外国人的角度看美国政治的可爱之处,它永远犯错,可是它永远有纠正错误的过程。我们现在就是这样,你只要有纠正错误的过程,而不要像卡扎菲啊像非洲的一些国家那样。 你们这些年轻的脑筋啊……我说你们爱国,满腔热血,可是如果爱国没有脑筋,你就是匹夫。尤其忌讳用愤青的方式看中国社会的问题。所以他们讲我这个节目爱国的程度比内地的人还高,说你要爱国不如加入共产党。我说你们弄错了,我同样爱国,可是我的出发点跟你们不一样。 南都周刊:你也提到现在很多人用愤青态度看问题,能否结合你倡导的“大国民运动”谈谈你的看法? 阮次山: “大国民运动”跟现在网民对此的反应,是两回事。我们这个社会,太多的网民反应都是直接的,没有用思考来反省事实。我为什么不常看网络?我觉得有时候啊,我是无辜的牺牲者,所以我最近自己在新浪设了一个微博,现在已经有63万粉丝。我要自己变成有牙的老虎,如果哪一个人说得不对,我会在微博上回击你,63万粉丝,是吧,我应该有保护自己的责任。 南都周刊:“大国民运动”的内涵是什么,怎么样实践? 阮次山: 我有两个口号,一个口号就是“手上的火把”,是大我。有大我有小我,大我的火把第一个要爱国,第二个是关怀社区,守法、勤奋;小我是你的内心要做到的感恩、孝顺,这是小我,是我们“心中的蜡烛”。为什么呢,因为我们这么大的国家,其实国民是很散的,不像美国,美国从小就教育孩子要爱国,我们这边是没有的。相反的,我们小孩子的成长过程中,受到各种愤青的影响,奇奇怪怪的言论,对国家的观念是模糊的,而且是不爱国的。我提倡爱国有多少人骂我,冷嘲热讽。 南都周刊:你有想过从政吗? 阮次山: 我不想从政。 南都周刊:为什么? 阮次山: 在台湾我有大好的机会,如果我当年继续在台湾,我现在可能是什么部长。我从来不想从政,因为这不合我的兴趣……我不想在这个地方局限我自己。 南都周刊:会带来什么样的局限呢? 阮次山: 你进,就是过河卒子了。政治有很多潜规则,有它的终极目标,我如果一身陷下去了,我现在走到什么路,我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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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hMyMedia | 南都周刊:阮次山,究竟什么人

凤凰卫视资讯台总编辑、首席时事评论员阮次山。 记者_ 郑文 北京报道 实习记者 高燕群、温雅琼、吴思凡   摄影 _ 刘浚 名字像越南人,长得像日本人,口音像台湾人,护照是美国人,其实是党的人。 网上有段子这样调侃阮次山。 寥寥数语,不无质疑之意,却也勾勒出阮次山的基本人生经历:大陆出生,童年曾在越南,后在台湾成长,留学美国后变身美籍华人。 阮次山,凤凰卫视资讯台总编辑、首席时事评论员,曾访问过江泽民、科菲·安南、希拉里、鲍威尔、托尼·布莱尔、卡扎菲、内贾德等多国政要。 这些经历为他在国内积累了影响力。但也因为一些言论,他被网友冠以“高级五毛党”的称号,被指“为政府说话”,骂得难听的,说他是“没有脊梁的走狗”。 阮次山的自我定位也是耐人寻味:在业务层面,他视自己为“新闻资讯的提供者”,“不提供答案”;同时,他站在国家利益最大化的立场上,呼吁青年人爱国,拒绝从愤青的角度看问题。 9月1日下午,当学者秦晖、孙立平、展江等对“中国模式”进行讨论的同时,阮次山在凤凰卫视北京分部的办公室接受本刊专访。谈及他所推崇的“中国模式”,阮次山赞叹中国高铁的效率与成就,即代表了“中国模式”的优越性一例。 “可是呢,你问执政者,你问官员,什么是‘中国模式’,他也不知道。这叫摸着石头过河。”阮次山说。 争议 在中国的电视人当中,阮次山有其独有的特殊地位。在凤凰卫视《风云对话》节目里,他常常与各国政要握手言谈。即便在中国内地,他也扮演着颇让人意外的角色—为宣传体系做人才培训,甚至充当智囊团。 一个例证是:阮次山经常为广电总局或新闻出版总署举办的各省地市中高层宣传人才培训班讲课。2003年,在首期中国新闻发言人培训班中,包括前铁道部新闻发言人王勇平在内的74名部委发言人,聆听了阮次山等人的授课。 中国传媒大学电视系讲师、博士徐帆曾旁听过类似的培训,“你就会觉得那个时候的现场是很特别的,凤凰卫视的阮次山,说起来是一个美籍华人,(凤凰卫视)也是一个比较自由派的媒体,但是他却在给宣传体系最内部的这些人士讲课。有时候讲国际形势,讲中国媒体,讲海外媒体,讲中国媒体的对外传播,讲海外媒体的中国问题分析……” 徐帆的这番话在一定程度上传达着某种普遍的疑虑,甚至是质疑。 “我以前在国新办第一届新闻发言人训练的课程上,跟他们讲,不要怕媒体,必须要让政府跟民众之间有媒体做桥梁。我们过去是闷着头干,到现在还是这样,其实政府做很多好事,你不知道。”阮次山主张政府要建立跟媒体之间的积极互动。 而正是因为这种看似站在政府立场想问题的思路,阮次山屡屡被网民指为“为政府说话”。与此同时,外界还将矛头对准了他的国籍—拥有美国国籍,却高呼“爱国”口号;爱的不是美国,而是中国。 阮次山努力将自己的爱国观念通过多种途径传达出去,他在多个高校演讲,被中国人民大学、复旦大学、中国科技大学、四川大学、兰州大学、海南大学等超过十所大学聘请为客座教授,他呼吁年轻人们不要做愤青,要看到国家的进步。 他公然站在愤青对面的立场,也招来骂声一片。在百度贴吧、新浪微博以及香港某些论坛中,网民直接称呼他为“五毛党”,言语很不客气。 2011年3月,阮次山开通新浪微博,才发第二条,便被转发九千多次,铺天盖地的唾骂声。到7月,阮次山请助手针对微博评论进行了统计分析,“我一个微博放出来,有多少人是骂你的,有多少人意在宣传,很明显能看出一个趋势。” 根据助手的分析,在阮次山的微博评论中,“40%是邪教分子,10%-20%是愤青,还有30%-40%是靠境外人士出钱在网上翻云覆雨的人。” 阮次山认为这么多人骂他,原因不仅仅在于他的某些言论得罪了太多愤青,还在于“网民的复杂程度超出你的想象”。他觉得这也能大体反映现在的网友成分,并把分析结果传达给“有关当局”,“我说这是我的判断,你们以后必须要小心这个东西。” “你必须要审查,可是你有时候审查来不及,最快也要半分钟,一秒钟、十几秒,它已经出去啦……所以你看我以前发出一条东西,反应一面倒。现在有我的粉丝出来对骂。现在新浪啊,为我这个微博,有五六个人在替我删—所以这是一场战争。” 近两年凤凰卫视将《风云对话》、《新闻今日谈》两档节目的制作总部搬到北京,也是阮次山的建议,“所谓他‘亲中’的言论,并不是一个空头的言论指向。他为了更好地实现这种言论的传播,也在生产机制上有些调整。”中国传媒大学电视系讲师、博士徐帆这样评论阮次山带随节目搬至北京。 北京有大量的外国使馆和外国机构驻华办事处。节目组可基于这些外交资源,获得更多、更有效、更直接的政治接触。对此,原凤凰卫视执行台长刘春印证说:“阮先生曾在北京举办一次酒会,来了80多个国家的驻华大使,外交部长李肇星也过去了。” 《风云对话》制片人周周也透露,阮次山在凤凰卫视做一些国际重要政要专访时,有时会有中国外交部工作人员在门外等候,了解某某到底说了什么。 “所以说他们(凤凰卫视)还是一个国家立场,而阮次山跟这个台的总体立场相对来说比较匹配。同时他的声音和形象又给人一种外来的这种声音和形象的感觉,所以他这个角色一直在凤凰生存得不错。”据徐帆说,他曾听凤凰卫视前节目主持人杨锦麟说过,“其实中国的很多中高层官员,从地方到中央的,这些评论员的观点对他们的影响是很大的。也因为此,阮次山一直都很安全。基本上他在中国的评论,很少受到高层的点拨。” 所谓“高层的点拨”,便是杨锦麟常遭遇的“迎客松”—遇到讨论敏感问题,便插入迎客松画面进行屏蔽。阮次山几乎没有这方面的困扰,这让他对当局立场的把握看起来比较娴熟。 阮次山有句口头禅是“我们中国是一个大国”,这被许多人批评为一种盲目的“大国情怀”—批评者认为他对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种种灾难、不堪视而不见。 阮次山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自己不同于“没有脑筋”的“匹夫”,“你看到问题,你认为它是病入膏肓,我看到问题我认为它是进步。贪污腐化,你不要以为美国没有耶,我在美国从事政治活动那么久,哪一样没有贪污腐化,只是人家贪污腐化包装得很好,我们的官员刚刚开始贪污腐化不会包装,只能这么说。” 阮次山《风云对话》栏目访问各国政要,从左到右别为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巴基斯坦外长希娜、伊拉克总理马利基、罗马尼亚总理博克、澳大利亚总理吉拉德。(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老华侨 阮次山职业生涯中最得意的事,是2004年专访美国原国务卿鲍威尔时,促成鲍威尔公开宣称美国坚持奉行“一个中国”政策的表态,称台湾不是独立的,它没有作为一个国家所拥有的主权。台湾股市曾因此大幅下跌。 “对台湾来讲,我算是出卖它。”与台湾的关系,对阮次山来说,是一个隐隐作痛的话题。他也这样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脱离台湾,入籍美国。 1951年,身为国民党军官的父亲从家乡海南败走越南,阮次山一家变成无国籍难民,被关在法国人的难民营中。后经富国岛退往台湾,几经辗转终于在高雄定居。 两年后,阮次山考上高雄中学,这段时间往后的经历,被阮次山形容为“辉煌经历”—在高雄中学,他享受到整个台湾都不多见的开放气氛,图书馆里藏有戴东原的《哲学》、梁漱溟的《东西文化及其哲学》等外面禁止的书。他读过胡适之,读过陈独秀的《最后的自白》,在美国新闻处开放的图书室里,也有令他着迷的海明威、杰克·伦敦等人的原版着作。“对我的价值观没有什么改变,可是呢,语言视角方面开放了很多。” 从初一到高三,阮次山投稿赚钱,学校还会给予与稿费同等的奖励。那时候写的都是散文、诗歌、评论,深论也不过是“为什么要遵守交通规则”之类的话题。“我们为什么要爱国?写这个是不可能的。找死嘛!” 阮父被在台的国民党队伍收编,经分配负责组织工作,对阮次山发表在报章的作品,“没有启发,也从来不会说做得好”。阮父把孙中山、蒋介石“当神一样”,阮次山不认同他国民党那一套,“有时候跟他争,父子之间就红了脸。他说:你懂什么?” 因为自信满满,大学联考本可报一百多个志愿,阮次山只报了十个而落榜。当时已经19岁半,只好去当兵,目睹了最后一次视察金门的蒋介石,坐在山顶远眺大陆,“四个钟头动都不动”,这让他印象深刻。 退伍后,阮次山再度报考当年的第一志愿:台湾政治大学新闻系。“老师们都对我很头疼,写新闻没有我多,文字功底没有我好,采访没有我多。”他旁听政治系的课程,从中风的邹文海老师那里习得西洋政治、思想史的“哲学”。 课余的阮次山“一腔热血”,大国梦在当时就留下了“案底”。 1970年,台湾爆发“保钓运动”。阮次山的同学临时抽退,因为同学的父亲是国民党大官,知道“党中央的政策”。“到我这儿,怎么可能抽退?我是政大学生代表,主要成员。我们这边支持台湾同胞保护钓鱼岛。”有从美国回来的年轻老师,“充满自由主义思想”,在台上拿着麦克风喊:“当初孙中山做革命时也没有理智过……”阮次山等人于是举着旗帜上了街。 毕业后,阮次山同时在《中央日报》与“中国广播公司”任职,两年后赴美留学,在纽约St.John’s大学东亚研究所做中国研究,读遍了图书馆里的“几千本中文书”。在纽约一家中文报社工作时,他遇到前来面试校对一职的作家刘宾雁报告文学作品《第二种忠诚》的男主角倪育贤,倪在书中说过一句话:我爱我的国家,我的国家爱我吗? “我说,里面这句话我要纠正你。国家永远爱你,你要把国家、党和政府分离。国家永远是国家。” 不久后,母亲过世,阮次山回台签证受挫,利用私人关系找到里根幕僚,才得以回台。1985年,他取得美国国籍。1999年,阮次山回到台湾,任创刊达50年的《CHINA NEWS》副社长兼总编辑。不到半年,报名更改成《TAIWAN NEWS》,老板更是易帜,背叛“不搞台独”的承诺。 阮次山因此辞职,转赴香港。不久,在曹景行邀请下,加盟凤凰卫视。 在刘春看来,正是“老华侨”这一身份赋予了阮次山有别于国内人士看问题的角度。“他那一代人在美国的年轻时候,遭受到种种歧视。像我们在中国,有时候对我们国家过于追求GDP发展带来的问题看得更透,而他们对改革开放后中国地位的提升、中国国家形象的改变,这些事情看得更多。” 安全阀 在中国人民大学北门对面,有一座六层小楼,便是凤凰会馆。凤凰中文台几档口碑不错的节目,如《冷暖人生》、《锵锵三人行》、《凤凰大视野》、《社会能见度》等,制作总部都设在这里。 阮次山的办公室位于凤凰会馆五楼一角。记者正是在此,采访了刘春眼里“永远文质彬彬,衣着整齐,非常有仪式感”的阮次山。 阮的桌上堆着一尺多高打印出来的资料。从日历上的圈点看来,9月份里,他要跑乌克兰、西安、四川等多个地方,而《风云对话》接下来预约的两个重头采访,分别是菲律宾总统阿基诺以及泰国总理英拉。 凤凰内部有几位“长者”,如阮次山、何亮亮,包括已经离开的曹景行、杨锦麟,一度构成了一道“老头子”风景线。有知情人士这样观察阮次山,“在凤凰卫视内部,大家习惯把阮次山叫阮先生。杨锦麟就会叫杨老师啊,曹景行就曹老师啊。但对于阮次山,叫他阮先生……他毕竟是在台湾长大的美籍华人。” 上世纪八十年代时,阮次山离开《国际日报》,开始为“全世界的中文报”撰写时事评论,比如新加坡《联合早报》,马来西亚《星洲日报》,《香港经济日报》、《亚洲周刊》等,后也被内地的《参考消息》转载。 “我还没有到凤凰工作时,在内地已经很出名了。《参考消息》很多人看。后来到了凤凰,名字跟人对上了,回来就更受到欢迎。” 阮次山在凤凰卫视一直负责两档节目:《新闻今日谈》与《风云对话》。在前者中,阮次山作为评论员对当下社会热点新闻发表看法;后者则是一档对国际高端人物的访谈节目。 《风云对话》体现出阮次山对节目的控制力。徐帆在对凤凰卫视进行调研时了解到:“阮次山是比较个性,对这个节目有决定性的把控力。他的制片人仅仅是负责业务上的一些外联啊或一般的电视事务。” 这也或多或少印证了一点:在行事风格上,有些凤凰同事私下认为阮次山是那种自视甚高的人,“认为他的意见别人包括高层都应该听。”对此,阮次山回应,“他有他的想法,我有我的想法,这是做人的原则。所有的考验都在公众,我何必要改变他们呢。” 制片人周周去年年初接手《风云对话》,基本是顺着阮次山的思路做节目。制作团队有时也觉得阮次山的言论“是不是太靠近上面的思想,比如他听到一些观点以后,我们会有疑问,哪里来的?是不是应该朝这些方向去宣传?如果我们朝这个方向宣传的话,是不是有些部门就会觉得是对的方向?” 2010年8月菲律宾人质事件中,阮次山在评论中为菲律宾警方开脱,又批评香港特首曾荫权致电菲律宾总统的行为属于“越权”,引起了不少香港市民包括在港菲籍人士的强烈反感。凤凰卫视除收到大量电话投诉外,并迫于压力让阮次山暂停参与《新闻今日谈》两个星期之久。 有凤凰卫视内部人士提到,他们多以《阳光卫视》为诫,不能因为言论过激而完全丧失传播的空间。有些同事感到不妥,认为阮次山的表现“有一点影响到凤凰卫视的声誉”,外界也有批评认为阮次山的一些言论“没有照顾到大家的情感因素”。“他们叫这个山鸡台嘛。凤凰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可能香港有一部分观众对这种有内地背景的台不是太信任……” 但也常有戏言,称阮次山的存在让凤凰卫视的处境变得“更安全”,增加了做新闻的空间,起到一个微妙的相当于“安全阀”的平衡作用。 “我的原则就是,我只就理说话,我不在乎情。不会在乎香港人的感情啊、网民的感情啊,我只在乎理,感情不是我的事儿,是吧,我们作为评论员,评论一个事情,我只站在大是大非的角度。” 阮次山回应。 阮次山在凤凰卫视北京办公室接受本刊采访 南都周刊 x 阮次山: 我没有为政府说话: 我相信有关单位对我的认可 南都周刊:网上流传你的段子,“名字像越南人,长得像日本人,口音像台湾人,护照是美国人,其实是党的人。”你怎么看? 阮次山: 国籍问题我过去讲了很多次。比如讲,以色列建国以后,散布世界各地的犹太人都回去了,或者捐钱。在此之前,有些人只是知道自己是犹太人,但从来没有回国一次。这种浓浓的爱国心,你说他爱什么国呢?他们是犹太人么,流浪各地。犹太不是人种,是个宗教。我不是在国内体系长大的,为什么我爱国?这是中国,这个国家,不管上面政权是什么,领导它的是什么,我爱的是这个国家。 南都周刊:也是一种信仰? 阮次山 :这是个(对)国家的感情,一种理念。美国肯尼迪总统在就职演讲时说:不要问国家为你做了什么,要问你为你的国家做了什么。不是因为我是共和党或民主党。所以有很多人在这个方面不理解。你对国家的感情,不会因为你在哪一个空间哪一个地方而有所异。比如说肖邦,离开波兰的时候,为什么把国土带着?为什么每次演奏钢琴要把这国土放在那里?那国土就是国家,那时候波兰是一种独裁政权,不一样,他爱的就是这国土。我们有很多人在这方面不能理解。那你去问肖邦,那土地代表什么?对我来讲,一样的感情。这立足点还不够吗? 南都周刊:在凤凰卫视内部,你也会遇到和自己观点完全不一样的情况? 阮次山: 不是观点的问题,有时候是分析的深度。这个就是多元化的好处。它有灰色有黑色有白色有红色,观众自己去作判断,这就是媒体的目的啊,我不是强制你要做什么。所以最近我的宣传片就讲了,评论不是结论,而是另外一种看问题的方式。它提供很多方式,你同不同意那是两回事。 南都周刊:在媒体对话题关注趋同性的前提下,你的节目特殊性在哪里? 阮次山: 我的特殊性,第一,没有把握的问题我绝对不讲。所以我的评论节目,《风云对话》是没有人可以复制的。多年以来我养成了一定要做到深入。第二,要提供我们国内的看问题的一个角度,这个角度不是你随便说的。我们的观众都是专家,有很多上层人士,我的最大前提是,要让我的评论让专家让这群人都服气,要不然,别人说你外行。为了达到这一点,我常常做节目不是光看材料,还打电话去各方查证、交流,美国的官员、欧洲的官员、台湾的官员,各派人,我都跟他们交流。 南都周刊:《环球时报》也因为立场问题备受争议,你怎么看待这份报纸? 阮次山: 我天天看,可是我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争议。我认为他们的角色是对的,比较开放。可是有一点,我觉得这个牵涉到中央对它角色定位的问题。它转载很多东西是内地禁止转载的其他媒体的东西,比如,美国之音、台湾《自由时报》、美国《华盛顿时报》。我们正式的管道,央视、新华社,包括我们凤凰卫视,都不能报道。为什么会这样呢?我就不知道。这些(媒体)尤其是美国之音、日本《产经新闻》,常有恶意的歪曲。《环球时报》原封不动转载。这不是我们能理解的。 南都周刊:以你的经验,跟当局的互动,怎么把握分寸? 阮次山: 多沟通吧,有疑问,我这个人不会猜,就打电话去。打到部门、朋友都有。国台办、国新办、外交部、卫生部,多了。也有过有关方面打电话来,说你是对的,理在你这边,算是私人鼓励。我所把握的最大尺度是,我相信有关单位对我的认可,第一,我都站在中国利益的立场,用中国人的眼光来看问题,而不是愤青的角度,所以我的判断很少失误;第二,我很少被“迎客松”,因为我绝不会逞口舌之快,所有的建议都是经过深思熟虑。 从政不合我的兴趣 南都周刊:你敢说出自己的想法,但大家批评你为政府说话。 阮次山: 我没有为政府说话。我觉得他们这些人看问题太肤浅,我没有为任何政府说话,也没有为党说话。我提供大家从另一个角度去看问题。换句话说咧,如果政府做了对的,你为什么不能替它说话呢?我觉得国内太多愤青思维,你稍微讲一点不属于负面的东西,他们就认为是替政府说话,这是不对的。我这么多年来,常跟学生探讨问题讲,看问题一定要从另类的观点来看,不要从愤青的观点来看,很多人觉得你如果不骂政府,就是替政府说话。 南都周刊:比如你对“中国模式”的理解,就很受争议。 阮次山: “中国模式”不是我创造的,而是现代西方国家,尤其是美国,他们想找出“中国模式”。在这种体系之下,你有目前的成就,很明显你能用你自己的模式来调度你的资源,来发展。比如像高铁,如果没有“中国模式”,绝对没有今天的高铁。出事儿是另外一回事儿。可是高铁今天的成就,改变了中国的文明,也改变了世界文明。中国以后的经济发展会因为高铁而有大不同。我最近到二三线城市,你看公路的建设已经超越美国啦。如果没有“中国模式”,这做得出来吗?我在洛杉矶住了25年,两条地铁,到现在只造了一条半,为什么呢,因为它不是“中国模式”,它是“美国模式”,要通过议会审查预算,议会争辩不休。我们的“中国模式”就是国家所有,计划经济,我们觉得对的就去做 。因为我走过了世界,经历了美国的政治、国际政治,拿这些来比较,就知道中国伟大在哪儿了。 南都周刊:在一些学者眼里,“中国模式”和“西方模式”是两个既成的概念,而在你的眼里,“中国模式”是正在进行的,没有定型? 阮次山: 对,90%的人看贪污腐化,是从愤青的角度看;我看贪污腐化,是用另外一个角度去看。为什么呢,很简单的一个道理,你看你生病了,所有医学界的发展都是有病才发展医药。没有可能说我发明了药物,预测十年后会发什么病。有SARS紧急地去研制的,有禽流感紧急去研制的,换句话说,有了毛病,你才能找药。从另外的角度看,这就是进步,所以你不要把毛病变成膏肓。毛病是促成一个社会进步的根源,你有了毛病,贪污腐化,我有法律马上治他。你逃税漏税,我有法律治他。法律规章永远滞后于社会现象。所以,我们中国有毛病,对我来讲,是一种进步的象征。我们如果这个社会没有进步,你永远不会有问题。 南都周刊:你支持自上而下的改革? 阮次山: 不。自上而下,自下而上,这不是问题。不管你是谁,今天发生矿难,你赶快去解决矿难;今天渤海的油田漏油,找出办法来解决,这是进步。是谁去解决,民意,还是政府,这都不重要,只要有解决的管道。 我们在美国上政治学的时候,我跟学生讲,我从外国人的角度看美国政治的可爱之处,它永远犯错,可是它永远有纠正错误的过程。我们现在就是这样,你只要有纠正错误的过程,而不要像卡扎菲啊像非洲的一些国家那样。 你们这些年轻的脑筋啊……我说你们爱国,满腔热血,可是如果爱国没有脑筋,你就是匹夫。尤其忌讳用愤青的方式看中国社会的问题。所以他们讲我这个节目爱国的程度比内地的人还高,说你要爱国不如加入共产党。我说你们弄错了,我同样爱国,可是我的出发点跟你们不一样。 南都周刊:你也提到现在很多人用愤青态度看问题,能否结合你倡导的“大国民运动”谈谈你的看法? 阮次山: “大国民运动”跟现在网民对此的反应,是两回事。我们这个社会,太多的网民反应都是直接的,没有用思考来反省事实。我为什么不常看网络?我觉得有时候啊,我是无辜的牺牲者,所以我最近自己在新浪设了一个微博,现在已经有63万粉丝。我要自己变成有牙的老虎,如果哪一个人说得不对,我会在微博上回击你,63万粉丝,是吧,我应该有保护自己的责任。 南都周刊:“大国民运动”的内涵是什么,怎么样实践? 阮次山: 我有两个口号,一个口号就是“手上的火把”,是大我。有大我有小我,大我的火把第一个要爱国,第二个是关怀社区,守法、勤奋;小我是你的内心要做到的感恩、孝顺,这是小我,是我们“心中的蜡烛”。为什么呢,因为我们这么大的国家,其实国民是很散的,不像美国,美国从小就教育孩子要爱国,我们这边是没有的。相反的,我们小孩子的成长过程中,受到各种愤青的影响,奇奇怪怪的言论,对国家的观念是模糊的,而且是不爱国的。我提倡爱国有多少人骂我,冷嘲热讽。 南都周刊:你有想过从政吗? 阮次山: 我不想从政。 南都周刊:为什么? 阮次山: 在台湾我有大好的机会,如果我当年继续在台湾,我现在可能是什么部长。我从来不想从政,因为这不合我的兴趣……我不想在这个地方局限我自己。 南都周刊:会带来什么样的局限呢? 阮次山: 你进,就是过河卒子了。政治有很多潜规则,有它的终极目标,我如果一身陷下去了,我现在走到什么路,我都不知道。   原文链接: http://www.nbweekly.com/news/people/201109/27489.asp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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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米中文网 | “中国模式”幻影折射的真实

瘦米网摘导读 :一些官员和学者认为“中国模式”是存在的,它的组成/特点就是高度集权的政治+儒家文化+高速发展的经济。而更多的学者和一些官员认为,“中国模式”是个假问题,为这个模式正名,其实是在掩盖中国的各种矛盾和问题,是在为政府为党说话。也就是说,如果“中国模式”真的存在,那么它值五毛钱。这篇瘦米网摘是9月1日“中国模式座谈会”的专家发言,有很多熟悉的名字: “中国模式”幻影折射的真实 地点:北京  主持人:张剑荆 中国经济30余年高速增长,确是极大的成就。如何解释这一成就呢?从“北京共识”到“中国模式论”,强调中国道路的独特性成为一种流行的观点。虽然温家宝总理曾明确表示不存在“中国模式”,但争论依然不断。 那么,究竟如何认识中国的发展道路?有没有一个与众不同的“中国模式”?所谓中国模式,其特点如何,与发达国家或新兴工业国家的发展模式有何不同?这一模式的经验和教训何在,是否值得其他国家借鉴?与中国经济成就伴生的诸多问题如何解决? 毫无疑问,这些问题关乎民众的幸福和国家的未来,均值得关注和探讨。本刊整理并刊出“中国模式座谈会”的专家发言,供读者参考。——编者 “中国模式”真与假 竹立家(国家行政学院公共管理教研部教授) :“中国模式”是一个假问题。我一直以为,中国是一个正处于改革与发展过程中的社会经济体,具有现代性的制度和价值也正处于初步形成和发育的过程中,以制度和价值支撑的“现代社会结构模式”还处于探索阶段,具有战略意义的社会体制改革才刚刚起步,改革正在步入“深水区”,一些影响社会和谐稳定的深层次矛盾与问题正在逐步显现,社会公正、贫富差距、特权腐败等诸多问题正在困扰着我们。在这种情况下谈“中国模式”,确实有些“奢侈”。 我们不能仅仅以经济的快速增长来界定“中国模式”。从历史哲学的高度来看,经济增长仅仅是发展模式形成的一个基本因素,而正确对待、处理好和分配好增长的社会财富,保持社会的公正、稳定、和谐、文明进步、可持续发展的社会制度和政治制度安排才是一种发展模式的根本因素。 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必须对“中国模式”这一话题有一个全面的、深刻的解析,并保持高度的清醒,不能文过饰非。要知道,我们自己正处于发展的“中国时刻”,不但要防止被他人“误读”,也要防止被自己“误读”,丧失改革与发展的价值、动力和方向。 蔡霞(中共中央党校党建教研部教授) : 应当把“中国模式”的问题放到一个大背景中去看,就是中国社会几十年来的变化,本质上是东方农业大国怎么走向现代文明。 在这个大背景下,世界可以分为两类国家:先发国家和后发国家。这样看来,30多年的改革开放其实并没有超越发展中国家追赶工业文明这个大范畴。 有学者概括“中国模式”的特征,就是以政府权力为主导,推动市场经济。这一步,其实发达国家都走过,我们也正在走。所以,从文明发展规律来讲,我们没有更特别的东西。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国情,就是人口多、规模大、国土幅员广,底子可能更薄。 所以,中国30多年的发展,恰恰是人类文明转型的规律在发展中的中国的表现。所有社会文明的变迁,都是从经济的变化开始的,中国的发展没有超越这个规律,也没有超越其他发展中国家采用的路径。因此,没有什么“中国模式”。 “中国模式”的鼓吹者试图把模式固定下来,这会在客观上掩盖我们中国现存的问题和矛盾。因为这些问题和矛盾不是光靠经济本身所能解决的,它需要改革的进一步深化。而一旦谈模式,便是要固化下来,使之变成静态的东西。 中国人要走向现代文明,这是个历史的进步过程,应该用开放的、发展的、过程的眼光去看待中国的变化。中国要走向现代文明,中华民族要强盛起来,我们是在探索一条发展道路,所以应该讲的是“中国道路”。 夏业良(北京大学经济学院教授) :首先我要提一个问题,到底是不是存在“中国模式”?要形成经济发展中可借鉴的模式,它必须从理论上具备几个重要的构成要件,这样,既可以从理论上加以阐释,也便于其他国家应用或者借鉴。但是,我们看来看去,现在无论中国人说的,还是外国人说的“中国模式”,都含糊不清,没有很清楚的界定。 到底什么是“中国模式”?好像是把中国30多年来改革开放实践中取得的一些成绩都认为是模式的成功。但是,这个模式跟其他任何一个发展中国家或者新兴工业化国家发展路径都不一样吗? 前些年,“中国崛起”这个概念提出以后,很多人就想能不能把中国发展路径总结成一种模式,比如说过去“亚洲四小龙”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是国际上非常推崇的发展模式,叫“东亚经济模式”。 目前看来,无论从理论意义,还是从实践意义来说,所谓“中国模式”都没有真正超越“东亚模式”,没有比“四小龙”的业绩更加显著。 诚然,中国的经济总量大、人口规模大,但是,从经济发展业绩本身去比较,同样的30年跟人家相比较,未必比人家业绩好。从这方面讲,如果“东亚模式”都不能肯定为一个成功的经济模式,怎么能证明“中国模式”是一个更加值得赞颂的模式?这本身在理论上就难以成立。 如果以更广泛的方式看待“中国模式”,不单单看成经济模式,而是一个包括政治、经济、法律等方面的全方位的模式,它的特色在于“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 “摸着石头过河”,从理论上总结,其实就是经济学里面常说的“试错”。哪一个国家都是这样,在变革、发展过程中总会有试错过程,中国的试错是什么?一般先是发现一个典型,对这个典型展开调查研究,认为它值得肯定以后就开始试点,试点之后设立特区,特区之后再扩大特区,即模仿这个特区再建若干个特区。过去发展的30多年里面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秦晖(清华大学历史系教授) :中国确实发生了所谓的奇迹。这个奇迹是中性的,我并没有说这个奇迹是好的还是坏的。其中究竟是什么原因,是不是有某种特点,这个特点叫做模式? 中国近几十年的经济增长的确相当惊人,有人说这个数字是假的,有很多水分。 我要讲一个统计学常识,一个经济体假如以这么高的增长率增长了几十年之后,你可以怀疑它的绝对值,但是,它的增长率你就很难怀疑了。讲得简单点,改革之前不浮夸吗?一个浮夸的基数不断往上翻,假定说原来浮夸了一倍,第二年增长率翻了一番。你第二年的基数仍然是浮夸,你浮夸的量又翻一倍,第二年的基数等于是浮夸了两倍。如果我们30多年中国的浮夸是以几何级数往上翻,我们就会又看到“亩产13万斤了”。 大家知道,几何级数的浮夸是不能持续太长时间的,“大跃进”就是典型的例子。中国高增长率持续这么多年,到现在没有明显的“烂包”,所以,中国经济长期增长的确是事实,这个事实在历史上确实相当惊人。 东亚模式增长都没有真正长久,长达几十年的只有南非,也是一种很快上升的增长,而且,南非有很多经济指标非常惊人,人均耗电量居然跟英国差不多,高速公路占世界第三,而且它的制度设计跟中国很类似。 孙立平(清华大学社会学系教授) :我认为有一个“中国模式”,不但有,而且“中国模式”接近完成,已经处于最后的完善过程当中。第一,这60年是一个整体。我们过去有一个框架,分改革前和改革后,实际上我们忽略了改革前和改革后的一致性。第二,这场改革叫社会主义制度的自我完善。然后,本着这两点,我们看现在的问题,就可以看得更清楚一些。 最近,有两件事情非常有意思。一件是福州大学实行恋爱实名制,就是谁要恋爱,就要登记,谁提出,谁负责,然后,出现问题找组织解决。第二件事,北京准备用手机定位人们的出行和工作情况。这两件小事非常让人受启发,表明了这样一个体制的空间是什么,在哪儿,这个体制内能做什么事。 怎么看30年的变化?这30年其实是很有限的变化,真的是社会主义制度自我完善。这个东西确实有着创新的过程,用体制和机制来说的话,就是体制没变,机制创新。其实,模式不是其他人能不能学,能不能做。我说的这个模式需要有自洽的逻辑,只要满足这一点,它就有特点,也叫模式。 雷颐(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 :“中国模式”的概念有没有意义?比如说资本主义世界,别人可以总结出来,盎格鲁?撒克逊模式、东亚模式、莱茵模式。在中国,你可以说中国特色、“中国模式”,中国内部可以分成温州模式、苏南模式,现在又有了重庆模式、广州模式等等。 从2008年起,由于金融危机,一下子让人觉得似乎有一种中国模式。很多我认识的金融界人士讲,中国能避开金融危机,是因为中国还没有学会游泳,还没有下海,不可能被淹死,实际上中国处于很初级的阶段。所以,我们不要轻易认定存在一个成功的“中国模式”。 展江(北京外国语大学国际新闻与传播系教授) :模式如果是个中性的概念,其实是可以使用的。当然,我们首先要界定“中国模式”。 根据我有限的了解,国际上对中国改革开放30多年以来最大的敬佩和中国人自己感觉的差不多,就是走出匮乏:30多年前吃不饱肚子,抽烟的人一个月就抽一包烟,现在不太匮乏了。 对世界各地发展的不同方式,暂且用模式的说法,我觉得是中性的,这是可以的。先不说中国,现在世界上确实有一种另类的国家。哪类国家呢?特别是石油资源丰富的国家,那些国家,可能会有不稳定,比如利比亚;当然也有的国家多少年后才出现不稳定,如埃及;也可能靠石油超稳定,比如说沙特。东南亚还有一个特殊的国家,就是文莱,文莱人均GDP四五万美元,和西方是可以比一比的。我觉得可能存在一个依靠石油的模式。 中国最近对石油,包括官方和官商对石油的兴趣那么大,说哪里发现了油田,哪里发现气田,其实是对那种模式的一种向往。 另外提供一点视角。关于西方模式,我最近在翻译的一本书,它在欧洲和北美的范畴之内,把西方分成了三种模式,第一种是地中海模式,极化多元主义模式;第二种是中欧和北欧模式,叫民主法团主义模式;第三种是北大西洋模式或者自由主义模式。这是两个政治科学家,一个意大利人和一个美国人联合研究的结论,他们是研究媒介制度和政治制度的。 我现在特别关注地中海模式,觉得中国某种程度上接近地中海模式,但是跟它又有着很大的区别,这就是,它有一个极化多元主义,两个议政党,左的和右的。另外,他们这些国家相对来说和另外两个模式相比存在很多问题。问题之一就是少数人掌握资源,把资源送给老百姓,送给他的支持者,支持者反过来回报他。 茅于轼(北京天则经济研究所所长) :我认为所谓的模式是一个样本,大家都可以照着学,可以推广。从这个角度讲,中国的发展,有些经验是别人可以学的,但是,大部分经验别人学不了。 首先,中国是一个转轨经济,从计划经济转到市场经济。我们的经验跟其他转轨经济不同,就是我们用了一个“双轨制”。我觉得这是我们一个很重要的经验,但对外而言就没什么好学的了,除了古巴。 中国道路的特点 茅于轼 :中国经济有一个特点,有共产党稳定的领导,所以,中国改革开放30多年,领导人的过渡没有流血事件,这一点特别重要。我们看看别的发展中国家,暗杀、流血不在少数,我们没有这些问题。我觉得这一点很重要,对于经济发展非常重要。 第二个特点,因为有一个党的领导,有很多事情市场做不了的,政府能做,或者市场做起来很慢的,政府做起来很快就能做成。最典型的如基础设施,包括高速公路、铁路、飞机、机场、电信,在全世界发展中国家里可以排第一。 但是,现在有点儿过头了,好多高速公路没有足够的车走。这30多年来,没有发生过长期缺电、电力供应不足之类的事情。印度、菲律宾,几十年缺电,总也解决不了。印度更不用说,连高速公路都没有。我们比他们强多了,原因是我们能有一个强大的政府做这些事。 还有一个特点,可以说是我们能做的,我们为了多数人的利益可以牺牲少数人。有没有这样的事?这可以讨论,我觉得应该可能会有的。按照市场的意义,多数人的利益是不容侵犯的。大多数人得益了,然后整个国家的发展就快了,这个道理看起来是有点对的,但是,违背了市场经济最基本的道理,即每个人的权利是相同的,任何人都同样受到保护。 但是,我们中国政府有时不太关心这一点。比如说三峡工程是好事还是坏事?现在有很大争论。在有些国家里头,要搞这么一个工程,根本就搞不起来,我们说搞就搞了。当然现在不知道是好还是坏?无法辩论。 另一个特点,即改革的开始是“文化大革命”的结束,那时,中国的情况非常糟糕,我们起点非常低,这个别人学不了。那个时候,农民吃不饱肚子。进城能吃饱饭,就谢天谢地。再有几百元钱,更是满足得不得了。我们现在积累三万多亿美元的外汇储备,就是靠农民工打工赚出来的。30多年来,中国挖了200多亿吨的煤啊,死了很多人,但是没有因此出现社会问题。中国的农民工非常能忍耐,这个别的国家学不了。 现在情况已经完全变了,现在进城打工的不是吃不饱的农民了,而是“80后”、“90后”,他们没挨过饿,知识比较多,受教育比较多,懂得维权,会用计算机,会上网,知道全世界的事情,这是很不一样的。 中国改革成功主要的特点是财富的极大增加,财富的增加有什么经验呢?有一条,可能大家不见得同意,叫做“闷声大发财”,我想来想去,觉得这句话很恰当地归纳了中国财富快速增加的道理。 比较改革以前的30年,那个时候,中国共产党也想建立一个富强的中国,走的是一种什么道路呢?就是不许你发财。走工业化,要劳动创造财富,要学大寨、学鞍钢宪法,就是不让你赚钱,一赚钱就是资本主义。 现在看起来这些都错了,发财是对的。发财是什么?发财就是创造财富,有了钱,许多问题都容易解决了。搞“大跃进”“大炼钢铁”炼了1000多万吨钢,现在中国每年钢产量达6亿吨。 秦晖 :现在中国的发展当然是有自己特色的。中国人能不能学瑞典?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理解。我也不是说福利国家是中国追求的目标,在这一点上,经济学界的朋友有强烈的不同意见。值得思考的是,所有的这些国家的政府应该拥有什么样的权力?应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 探讨的结论是,政府的权力大,责任也很大,这就是所谓福利国家;政府也可能权力小,责任也很小,这就是自由放任。因为老百姓有不同的诉求,有的老百姓对自己的权利看得很重,害怕政府过多地侵犯他,就不同意给政府太多授权;有的老百姓更多地需要政府提供的服务,他就更强调问责政府,因为要问责政府,所以要更多地授权于政府,但是,权力授得再多,也是可以随时收回来的。 在中国,权力不受制约,责任不可追问,这种权力无穷大,责任无限小的特点,和它的高速增长有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今天,中国最突出的特点就是政府手中可以自由支配的权力全世界最大。 现在最怕是两拨人说相反的话,一部分人说政府就应该多收点钱,扩大国家的汲取能力,另一派人说政府就不管公共服务,老百姓就应该自生自灭。如果是这样的话,一方面政府收了大量的钱,一方面又不承担任何责任,所谓的预算公开有什么动机呢? 孙立平 :改革开放最重要的在于它为体制新造了一种机制,这个机制就是现在我们用经济体制改革、市场经济语言来表达的这些内容。中国的市场不是一个完整的体制,而是一个零散的机制。现在用这个零散的机制做了三件事: 第一,把地下的资源挖出来了。第二,盘活了土地。我们这些年有钱了,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把这么多地给卖了,卖了地还得建点东西。地还是那块地,实际上财富没增加,但是钱确实是增加的。第三,最充分利用了人口的红利。 蔡霞 :中国内外有两个“时空交错”,这是我们的一个特点。当我们工业文明这段路还没有走完的时候,发达国家已经走向信息文明了。这是外部的时空交错。 内部的时空交错,就是中国最发达的地区相当于工业化的后期,乃至于接近欧美等发达国家的水平,比如广东、北京、上海等地;但是,往中部走的时候,到河南、安徽、山东,你可能看到处在工业化的中期阶段;要是跑到云贵川的非省会城市,你就看到它处在工业化的起步阶段,然后你再往广西、贵州、云南的大山里走,完全是田园风光、农业文化。 另外一个特点就是,权力对市场经济介入的范围和强度,比其他国家可能还要再强一些。 还可以再加上一条:我们用30年的时间,走过了西方国家用将近200年走过的路子。反过来说,西方国家200年之内积聚的矛盾,我们30年当中全部遇到了。西方国家有200年的时间来回旋、解决问题,我们没有。 所以,今天我们遇到的问题是新老矛盾交织,各种矛盾借助先进的传播手段传播出来。 吴思(《炎黄春秋》副社长兼执行主编) :我认为是有“中国模式”的。在经济方面可以先从历史上谈起。中国经济历来就是多了一个权力要素,权力介入市场,而且分量非常大,除了税费之外,还有各种敲诈勒索、垄断的方式,这个东西是中国特色。 我们可以把它量化,可以说得很清楚,但是,不能局限在西方经济学的模式中,要引入新概念,真实描述中国经济的概念。 现在是不完整的市场经济状态,出现权力市场或者是按照古汉语所说的“官市”或者“杂霸市”。 在经济上,“杂霸市”、“官市”仍然有可能凭着自己的比较优势持续一段时间:第一,我们劳动力便宜,在国际上有优势;第二,我们向西方学习模仿各种新技术、新制度,还在学习过程中,可学的东西还很多。于是,在未来十年,中国经济还可能发展得不错,这仍然是“杂霸”模式经济的成绩。 现在中国存在的权力市场,不能长久持续,未来必须继续提高市场自由度。 中国的未来与对策 茅于轼 :中国的问题是现在钱无孔不入,当官可以买卖,踢足球可以买卖,文凭可以买卖,渗透到各个方面,这个社会现在一点原则没有了,完全被钱控制了。 改革30多年,我们往往看成一个阶段,其实30年是很长一段时间,是一代人的时间,里头的变化非常大,现在的情况跟改革开始的情况是非常不一样的。 比如,讨论财产登记问题。30年以前,领导干部刚刚从“牛棚”里放出来,什么财产都没有,要他们登记也没有必要,没什么财产,登什么记呀,一定要登记,也没有什么阻力。现在可不一样了,现在说了20年也登记不起来,阻力非常大。 最后,有一点值得我们注意的,就是《宪法》上讲了任何个人和组织不可以置身于法律之外,都要守法。大家看看,马路上的特权车就公然跟《宪法》挑战,交警不敢管,老百姓习以为常。这些事说明什么问题呢?说明中国是个特权社会,几千年没有根本改变。 中国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特权,特权的反面就是法治,有特权就没有法治。 竹立家 :中国综合经济实力的增强仅仅是为我们提供了进一步发展的物质基础,能不能在这个基础上进一步推进发展,关键还在于未来几年社会管理体制和政治行政体制改革的力度,在于改革是否能按照社会主义核心价值的要求,真正有效地消除贫富分化和特权腐败的制度性根源,实现对权力的有效约束和社会的公平正义,保障人民的幸福和尊严,让人民满意。 在统观中国社会发展战略全局的基础上,寻求重点突破的、关键性的“改革顶层设计”,是从制度和价值层面对中国发展道路的深度思考的结果,对未来五至十年的中国社会稳定发展有着决定性的意义。 社会管理体制改革的基本目标是实现社会健康,只有一个健康的社会才能有效地实现社会合作和社会团结,才是一个人民幸福和尊严得到保证的稳定和谐社会,也才有资格谈论所谓的发展模式这一“宏大叙事”。 未来,中国必须推进社会体制和政治行政体制改革,按照宪法原则实践社会体制安排,按照“民主、民生、公正、和谐”的“新发展共识”追求当代中国的现代性,把中国发展道路的探索引入一个更高的理论和实践层面。 “十二五”期间,国家面临非常艰巨的社会体制和政治行政体制改革任务,改革的结果直接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相关联,与中国共产党的执政地位相关联,当然,也与中国未来能不能形成自己的发展模式相关联。 吴思 :中共夺取全国政权的时候,邓子恢鼓吹“四大自由”——“租地自由、借贷自由、务工自由、贸易自由”。我们可以把土地看做资源,借贷就是资本,务工就是劳动力流动,贸易就是产品的自由。邓子恢想推动这“四大自由”,推动民间的市场经济的自由度。 改革开放后,“四大自由”都恢复了,租地自由是恢复成了大包干;借贷自由目前还是个半开放的市场,金融市场半开放,主要还是国家垄断,但是,民间可以部分介入;雇工自由基本放开了;贸易自由,现在处在半开放的领域,比如电信市场不能完全开放,有些资源还是国进民退,但是,绝大部分开放了。 凭着市场自由度的增加,中国经济高速发展,自由度增加多少?按照2008年美国传统基金会和《华尔街日报》的评比,世界平均自由度62分,排名最高的香港92分,最低的朝鲜3分,倒数第二是古巴27分,中国大陆是52分。 我们从得3分的朝鲜那个状态增加到52分,自由度增加了,人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了,资源配置水平提高了,企业家的积极性也调动起来了,这就是中国经济发展的核心原因:市场自由度提高,财富自然就增加。 展江 :前几年,领导人提出建设学习型社会,要善于发现和发掘各国的资源、模式、体制和机制。同时我们也看到,当今世界正在飞速变化,西方福利模式也好,自由主义模式也好,也都面临着一些危机,同时“中国模式”目前留下的后遗症也越来越多。 未来怎么做,我觉得秦晖的观点非常对:我们应该在两个维度上去努力,一是要求政府提供更多公共服务,营造更多的公平,另外一个是发展完善的市场经济,提高市场经济下的经济和社会自由度。 本文根据录音整理,未经发言嘉宾审阅 (来源: 《中国改革》 ) 查看评论(1) 部分文章附有精彩AV,如果您的阅读器无法观看AV,请移步原文页面享受 更好的阅读效果 FROM 瘦米中文网:做一个有态度的青年! | BY 瘦米网摘 | 查看评论(1) | 投稿 | 官方 新浪 / 腾讯 微博 | CC. 阅读完本文的她/他还阅读了… 秋风:中国自由主义二十年的颓势 (3) 《朱镕基讲话实录》到底在骂谁 (6) 刘瑜:不知道与宁可不知道 (4) 廖亦武:走出中国 (4) 杨恒均:911是美国政府干的 (4) 林达:9·11事件十周年回顾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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