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战争

颜昌海:告诉你一个真实的戴笠

“生为国家,死为国家,平生具侠义风,功罪盖棺犹未定;誉满天下,谤满天下,乱世行春秋事,是非留待后人评!”毛泽东的好友章士钊的这幅挽联,反映了即使是国民党的反对派,也不得不认真看待这个“旷世奇才、时代英豪”,尽管戴笠被反对派刻意涂画为“混世魔王、政治杀手”的认识反差。中华民国军统局局长戴笠死后,举国悼念,很少流泪的蒋介石几次流泪感慨:“雄才冠群英山河澄清使汝绩;奇衲从天隆风云变幻痛予心。”后来蒋公还说:“戴雨农同志不死,我们今天不会撤退到台湾”;周恩来在中共会上也说:“戴笠之死,共产党的革命,可以提前十年成功”;美国总统罗斯福称他为“中国的希姆莱”。 但日本人、汉奸和中共地下党都把他视为“催命恶魔”。那么,戴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真实的历史告诉我们,他是一代奇人、奇才,对国家和民族建有奇功。 从小怀有“希圣、希贤、希豪杰”的戴笠,年届 30 岁才考入黄埔军校。由于成绩突出,戴笠被蒋称为“文可安邦,武能定国”,毕业后任蒋介石的秘书、保镖兼副官,从此踏上了民主革命的大路。 从戴笠 30 岁给自己取的名字就能窥见他早年生活的起伏。“戴笠”取自晋周处《风土记》:“卿虽乘车我戴笠,后日相逢下车揖,我步行,君骑马,他日相逢君须下。”人们常用“乘车戴笠”来比喻不因为富贵而改变贫贱之交。 1897 年 5 月 28 日,戴笠出生在浙江省江山县保安乡一个殷实家庭,原名春风,字雨农。小时候母亲蓝太夫人找人算命,说他宿命不错,但命中缺水,“父在母先亡”。戴笠 4 岁丧父, 6 岁读私塾, 14 岁入江山县立文溪高等小学, 17 岁考入浙江省立第一中学,因勇于自承过失,三个月后就被学校开除。很快他以第二名考入联合师范,但未入学即投效浙军第一师模范营充学兵,后部队作战失败,流落宁波,蓝太夫人闻讯亲往接其回家, 18 岁时娶毛秀丛为妻。 为了找寻救国救民的良方,戴笠 20 岁时重新外出闯天下,那时他在江浙一带小有名气,有“苏杭第一才子”的美誉,因其年少侠义,曾与帮会往来。后在湖州与王亚樵、胡宗南、胡抱一金兰换帖结为兄弟。 22 岁时,戴笠与许世友等人在少林寺习武,希望能以高超的武艺除霸安良,三年后回浙江开办春风武馆。 24 岁时他在上海与青红帮老大杜月笙结为兄弟, 27 岁苏浙战争时,他在故乡发起自卫团,凭藉仙霞险要阻止闽军入浙,使江山县免于涂炭。 人说“三十而立”,“人过三十不学艺”,然而戴笠的生活可以说是 30 岁后才开始的。从小就怀有“希圣、希贤、希豪杰”的他, 1926 年(民国 15 年)快   30 岁时,听说“革命朝气在黄埔”,就自改其名为戴笠,考入黄埔军校第 6 期骑兵科,当时黄埔军校的校长蒋介石只比戴笠大十岁。由于成绩突出,戴笠被蒋称为“文可安邦,武能定国”,毕业后任蒋介石的秘书、保镖兼副官,从此踏上了民主革命的大道。 一位美国军官这样描述中等身材、体格魁梧的戴笠:“他走起路来像是脊粱骨上了钢条,步子大而有力,像是中国戏台上的英雄人物夸大了的步伐。他那犀利审视的目光,像是要把人的五官和个性记下来以备日后之用。”不过年轻时戴笠很为自己这张长长马脸自惭形秽,特别是他患有鼻炎,经常发出像马哼的声音。很相信命运的他偶然看见相书上写:“观君之相如马,此主大贵,君之前程无量。”从那以后戴笠就常常以马自居,在其 27 个化名中,常有“马行”之类的假名,当然由于命相缺水,戴笠的化名中带水字旁的最多,如“沈沛霖”、“洪森”等,以补命中不足。 戴笠所领导之军统局(国民党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的简称),业务多至数十种,不光是人们常说的暗杀、情报这几种,还包括政治、经济、文化等多个方面,其工作人员累计达十万以上,“诛倭锄奸、除暴安良,所捕元恶大憝以千计”。由戴笠一手组成的“忠义救国军”与各地游击部队,以及战后吸收输诚中央之伪军,总数不下一百万人之众。 戴笠称他的一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继续孙中山和革命烈士未竟的事业”,他也一直要求自己和部下要忠于“国民革命的理想,不计个人名利得失”。在重庆军统局山坡上有块无字碑,戴笠经常要求部下“清除一切私心杂念,甘当无名英雄。……无名英雄就要随时准备作出牺牲,他们是坚韧不拔忍辱负重的典范,他们是领袖的工具,只有领袖才能创造伟业名留青史。”蒋介石也曾评价说:“革命的成功,全靠特种工作人员能做革命灵魂、国家保姆。”下面概举戴笠精忠数事,以见一斑—— 1933 年,原本在一二八事变中英勇抗敌的 19 路军军长蔡廷锴,受共产党影响,假借抗日之名宣布福建省独立。戴笠派人策反其将领,不到三个月蔡宣布下野出国流亡。假如当时未能及时阻止中共发动的这种分裂行径,以当时军阀割据的势态,加上日本乘虚而入、分而治之,今日中国可能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1934 年 6 月 13 日,戴笠破获了日本驻南京副领事藏本英明自导自演的失踪案,使日本出兵阴谋在国际间颜面无存。 1936 年 7 月,陈济棠与李宗仁发动“两广政变”,不过戴笠早已从海、陆、空三方面暗中部署,一夕间多名将领被他策反,两个月内兵不血刃地结束叛变。至于西安事变,戴笠一再向蒋介石汇报“西北军心不稳”,蒋依然前往。待蒋被抓后,戴笠冒死陪同宋美龄赴西安救蒋。事后他自请处分,反而获得蒋的信任,因为当时很多蒋的亲信干将都躲着不敢出来。 1937 年七七事变后,抗日战争全面爆发。淞沪抗战之前,戴笠很坚定地对其他人说,这次我们一定要打了。国民党元老吴稚辉问他,武器经济都差得那么远,拿什么打呢?戴笠说:“哀兵必胜,猪吃饱了等人家过年,是等不来独立平等的。”这句话给其他人的震撼很大,后来成了军统抗日的经典创见。据军统大员沈醉回忆,抗日战争中军统牺牲者达一万八千人之多,而当时全部注册人员仅为四万五千余人。 1937 年戴笠负责成立的苏浙抗日武装别动队(后称为忠义救国军),在敌后方起到了很大作用。淞沪大战前,戴笠赶到上海,吩咐军统的人从日本人的眼皮底下抢来了五六千只军火库武器;戴笠还找到杜月笙,在短短一个月内成立了一万人的“苏浙别动队”,在掩护正规军撤退时,一万人只回来了两千人。当时戴笠白天忙于组织对日情报战和武装别动队,晚上坐车从上海到南京,向蒋介石汇报战况和分析情报。那时铁路已经不通,汽车也只能熄灯行驶,日军飞机不断轰炸扫射,时时如身临鬼门关,他却犯险如常。当时日本人对他颈上人头的悬赏金额,远在对毛泽东悬赏之上。 1938 年 1 月,奉蒋介石手令,戴笠将敌前抗命退兵的军阀、山东省主席韩复渠,以诱捕方式押送汉口军事法庭审判枪决。并于同月在万国医院病房毒死与韩复渠同谋通敌的四川军阀刘湘。当年 7.7 及 8.13 周年,别动队还在上海发起全市大暴动,迫使日军不得不在上海周边留驻重兵,有效分散了日军兵力。 1939 年戴笠亲自到越南河内,部署刺杀投靠日本的汪精卫,行动失败后,戴笠又继续部署, 1944 年汪于日本就医时,戴笠密令潜伏的中日混血日籍女佣以慢性毒物致汪并发症死亡。 1940 年,日皇裕仁派遣其亲表弟高月堡大佐来华北视察, 11 月 29 日,高月被军统特工击毙。当时物资紧张,却有不肖官商乘机走私囤积民生必需品,哄抬物价,大发国难财,军统于是成立经济检察队,将屯粮的成都市长杨全宇判处死刑,将走私贪污的财政部中央信托局经理林世良活埋。 1941 年,为加强南亚抗日活动,戴笠两次亲赴缅甸建立情报网,在东南亚做到了“只要有华人血统的地方,就有戴笠的情报员”。他还通过孔雀公司领得商用大卡车牌照 1000 张,保证了战时国际物资的运输。 1942 年可以说是戴笠谍报生涯最成功的一年。国民政府破译了日军密码,不但能提前转移物资,有效避开日军的轰炸,还将日本偷袭珍珠港事件提前通知美国。后来美国从戴笠那里学会了破译日本海军密码,这为美国取得中途岛之战、以及彻底改变太平洋战事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1943 年戴笠兼任国民政府财政部缉私总署署长和战时货物运输管理局局长。 1944 年日军发动开战以来最大规模攻势,国民政府由北至南除了缅甸之外全线溃败。戴笠麾下的所有忠义救国军及中美合作所游击队全线出击,有效牵制了日军的总攻击。 1946 年戴笠组织中国交通总局。 3 月 17 日,戴从青岛乘专机赴沪转渝,飞机在雷雨中撞上南京附近板桥镇 200 米高的岱山(又称戴山),最后葬身在困雨沟,年仅 49 岁。…… “戴机撞戴山,雨农死雨中”,这让人想起《三国演义》庞统(号凤雏)死在了落凤坡,莫非天命难违?或者应了百姓常说的那句话:“搞诈术的,都不得好死。” 戴笠忠于蒋介石,看似奴才忠于主人,但实质上戴笠是把对革命事业的追求融入其中。 1922 年蒋介石永丰舰上救孙中山,其忠心、才干和勇气令戴笠敬佩不已,蒋的才干和洞察力,也让戴笠心甘情愿充当其“耳目手足”。 假如戴笠没有突然死去,他为民国从事的这些机密恐怕不会这样广为人知。在世人眼里,戴笠生前只是个少将。是什么力量促使戴笠选择特工生涯的呢?戴笠的回答是“只是为了继续三民主义革命”。 1925 年孙中山去世后,中国各种思潮、各种势力、各种人物,可谓纷繁复杂,好一个春秋乱世。戴笠凭藉自己近距离观察判断,认定蒋介石才是孙中山的真正传人,中国革命的真正希望。在戴笠心里,也深知自己的资历、能力和水准,绝对是在蒋之下;戴笠曾经看过太多与蒋介石抗衡的英雄豪杰们,一个个败在蒋的手下,既便军阀们集体联合起来反蒋,也还是被蒋一一击破,戴笠从心底里佩服蒋介石,心甘情愿充当其“耳目手足”。远的不说, 1922 年蒋介石永丰舰上救孙中山,其忠心、才干和勇气令戴笠敬佩不已,蒋与众不同的坚决反共观点也让戴笠赞同。 1923 年蒋介石从苏俄考察后就认识到:“苏维埃政治制度乃是专制和恐怖的组织,与我们中国国民党的三民主义的政治制度,是根本不能相容的。”在做蒋副官之前,戴笠就具有反共思想。 1927 年 4 月 12 日国民党清党时,戴笠积极站出来揭发同学中 20 余名共产党员,此举得到蒋介石的赏识,从那以后戴笠开始从事情报工作。 1931 年九一八事变日本入侵中国以来,蒋介石跟一般热血青年不同的是,他深知当时中国国力的孱弱,日本人叫嚣“三个月灭华”是完全可能的。在积极准备抗战 6 年之后的 1937 年 8 月的淞沪大战,一个月内中国军队 70 %的主力就被日军消灭了,而 1931 年新成立的国民政府更是千疮百孔,一旦贸然开战,几个月后军事必败,就必然导致投降以及投降后的割地赔款等丧权辱国行为,这是蒋介石绝对不愿看到的。所以。蒋介石一面假装与日本和谈,一面积极准备抗日。他一再告诫其亲信,中国要想取得抗日战争的胜利,必须依靠国际力量,把抗日战争融入世界反法西斯的主战场;一旦开战,中国能做的就是坚持到底,绝不投降。蒋介石的真知灼见和良苦用心并不为当时的人们所理解,特别是在中共的挑拨诬陷和故意歪曲下,不少人误认为蒋介石不抗日,连张学良这样的国军将领都被中共误导利用了。 然而戴笠却是少有的理解、拥护和忠于蒋介石的人。在那个权力纷争不断,谁也不知最后鹿死谁手的年代,戴笠能坚定不移地追随蒋介石,这也是戴笠超于一般人的智慧良善之举。 在你死我活的抗战年代,特工这一行是随时拿命来赌博的。 戴笠 在挑选人、改变人、使用人上都有奇招,在短短 10 多年内培养出一大批杰出人才,做出让美国人都敬佩的成就。 创建军统时,戴笠既运用中国传统的忠义观,也引进孙中山的革命思想。无论多忙,每个培训班戴笠都会当“班主任”,就像蒋介石对于黄埔军校那样。戴笠时常告诫部下,“军统的历史是用同志们的血汗和泪水写成的。重要的是,死亡临头之时,要甘为事业献出自己的生命。”戴笠常把军统比作一个大家庭,并用传统伦理以德相报,团结特工。戴笠向死亡的军统特工父母支付丧葬费,照顾他们的孤儿寡妻,有意地将军统局塑造成一个讲仁义的单位。 在忠义上,戴笠用自己的行动树立了榜样。戴笠的结拜兄弟王亚樵曾是 10 万斧头帮的帮主,后成为职业杀手,一心想杀蒋介石,而戴笠一心要保蒋介石,于是两人决裂。 1936 年,戴笠首先逮捕了王的部下,利用部下的妻子在梧州约见王,埋伏的军统特务以石灰撒面,继而枪杀了王。然而对另一个忠于蒋介石的结拜兄弟胡宗南,戴笠宁愿把自己喜欢的浙江警校美人叶霞娣送出国学经济,回来当了大学教授,以此把她培养成胡宗南期待的“像蒋夫人那样”的妻子。 在网罗第一线特工时,戴笠找的多是受过武术训练的侠义之士,就像《史记》里刺秦的荆轲,《江湖奇侠传》里放浪不羁、敢做敢为的游侠。戴笠常把功夫大师请到军统局内,还经常用英雄豪杰的故事鼓励众人。为了寻找江湖好汉,戴笠曾派人到嵊县和襄阳等地招兵买马,那里以穷山恶水、土匪游民出名。后来,戴笠也培养了很多爱国青年学生。 在军统训练班里,学员要掌握射击、爆破、下毒、电讯等多种技术,还必须接受三民主义等思想。戴笠从一开始就使军统的严格纪律与三民主义思想结合在一起,从而营造出一种特殊的政治文化氛围。在抗日时期,戴笠以“匈奴未灭,何以为家”、“针尖不能两头尖”为训,规定战时特工不许结婚。但戴笠对部下既严格也很体贴;比如 1938 年军统福建闽北站副站长张超,因为与福建省主席陈仪有矛盾而被枪决。戴笠听闻自己的部下被杀,当即跑去向蒋介石告状。哪知陈仪抢先了一步。蒋怒斥戴笠,说他卑鄙无耻,直骂得戴笠汗颜满面;谁知戴笠“噗通”一声在蒋面前跪下,痛哭流涕地说:“张超千错万错,自有‘团体’纪律制裁,他陈仪要抓便抓,要杀便杀,如果校长不能给我作主,以后我也无法再干下去了。”戴笠的哭闹令蒋介石一时无计可施,他索性抬脚用皮鞋对戴笠一阵猛踢,还不停大骂戴笠“下贱!没有人格!”戴笠剧痛之下仍然说:“报告校长,这个我不承认,如果今天我是为个人升官发财而跪在这里,或者是因为工作失败,为敌人所屈服,那就是下贱没有人格。今天我们有一个很好的同志,无辜被人家杀害了,我不为他诉冤,谁来为他诉冤?!”戴笠见蒋还是不肯答应就说:“报告校长,学生无能,并非无耻。我领导无方,现在呈请校长准予辞职。”   当天,戴笠把辞职报告呈送上去。第二天蒋把戴笠召去,用从未有过的亲切口吻,推心置腹跟他讲了自己不得不从全国抗日的大局出发、迁就陈仪等种种苦衷。戴笠泪流满面地回到寓所,题写了“秉承领袖旨意,体谅领袖苦心” 12 个字,并以此成为军统的座右铭。 戴笠 同蒋介石一样,还是个出名的孝子。 平时离开家乡半月,必有书信告慰老母。 四岁丧父的戴笠对母亲有特别的感情,常自谓“受十年严格母教,数百次苦痛笞楚,方苦炼成今日之我。”平时离开家乡半月,必有书信告慰老母,每有人回江山,必亲选老母所喜爱物品带回,以表孝思。戴笠常对手下的人说要向他母亲学习,“学习她管理如此繁多事务的能力”。戴笠死时, 72 岁的母亲犹在堂,三年后老人弥留之际仍频频呼爱子之名不绝。 戴笠有个弟弟叫戴云林,戴笠称他“能力有限,而欲望甚高”,勒令他回籍奉母,不许在外作事。戴笠只有一个独子叫戴善武,又名藏宜;戴笠生前绝不准其带兵,因为担心他“误人误己”。 1949 年 9 月,戴善武被中共逮捕, 1951 年 1 月在万人大会上被枪决,戴家房产被全部没收。 1953 年末蒋介石派专人接戴笠后人去台湾,不过小孙子被其儿媳留在了大陆。 个人生活上, 大陆盛传戴笠既有四不(不喝茶、不吸烟、不照相、不讲究穿着),又诬指其有五好(好高级轿车、好豪华住宅、好洗澡、好喝酒、好色),尤其大肆宣传其好色轶事,指称戴笠 40 多岁当遇到 1930 年代走红的电影明星胡蝶后,从此远离了所有女人,俩人商定抗战一结束胡蝶就与丈夫离婚,而后戴笠正式迎娶胡蝶。然而当今台湾图书馆中的戴笠相关传记,都否定戴笠是好色的,相反地,他自律极严。美国美军中将梅乐斯说他与戴笠三年朝夕相处,随时往见,皆未有如其他传闻说的好色之状;可以说,英雄爱美人,更爱美德。传记作家良雄《戴笠传》也提到,戴笠深夜曾会二位貌美而装束入时的女子,当时流言漫天。其实一位是驻外使节夫人,一位是台湾志士翁俊明所安排与工作有关的日本大学生,皆非外界所想。但戴笠并非不近女色的柳下惠,其妻毛秀丛因癌症死后,他从此鳏居,未再续弦,自然会有寂寞之想。传说中他确有女友,但在朋友劝告下资送留学,而和她断绝关系。说他有“拥有若干女人”,是毫无根据的。因为戴氏熟读儒家经典,有深切忠孝节义等伦理观念,且多年来每逢亡妻忌辰,必默默燃上一炷香,陈设鲜果,虔诚纪念。再者,戴氏原有禁令,禁止工作人员在抗战时期结婚,以其重理智且公私分明的个性,必以身率之,否则如何带人。 被大陆描绘成“刽子手”、“恶魔”的戴笠,其实是一位事母至孝,待人至厚的血性汉子。当时共产党视戴笠为心头大患,以为其对国忠诚乃在破坏共党发展,因此对戴笠之诬蔑造谣无所不用其极。而 享有“台湾抗战小说王”之誉的邹郎,在《戴笠新传》的序中,总论其功如下:“倘若有人要写一部中国情报史,戴先生有四个第一:一、将黄埔基础系统,扩充为爱国人士有志一同,他是第一。二、将国家情报私自扩大为国际情报合作,他是第一。三、将情报技术由人能智慧配合科技运用,他是第一。四、将敌前敌后情报组织,无形有形的秘密机构,武装精良的情报部队,合计达有百万兵员者,他是第一。”作家良雄在《戴笠传》中提出以志节、人品、才略及功业四项评判标准,来定戴笠一生功过,称他为一真正爱国英雄、杰出革命家,或一铮铮奇男子,皆不为过。若以志节观之,戴笠数十年来处处以国家利益为上,献身殉国终不悔,此为其一。以人品窥之,历览戴笠生平,为人淡泊物欲、名利。多年来即使位高权重,从未挟私怨报复,可见光明磊落,此为其二。从才略来看,公职期间,神机鬼藏,胆略绝伦,享誉中外,备受重用,此为其三。自功业观之,弭平重大祸变,抗战时屡建奇功,维护国家交通、经济安定,持平而论,功绩可推为第一人。 戴笠堪称史上奇人,若要论其缺点,就是集众多事务、机密于一身,组织分工不健全下突遇不测,导致后继无人,亦使国家遭受重创。戴笠虽求仁得仁,中国与历史却未给他公平的待遇。 2011 年 10 月,中华民国国防部军事情报局和国史馆合作推出《戴笠先生与抗战时期情报作战》丛书,公开许多原始档案和手令。国史馆馆长吕芳上在发表会上认为,中国大陆并没有可以运用的史料档案,只能凭藉着过去军统人员的回忆录,许多真相都被扭曲。而这套书籍的出版,可为这位“中国近代史上最神秘的人物”揭开一层面纱。 真可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但真正的英雄,却不会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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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一十 | 薄熙来能改变中国吗?

作者: 湖边  |  评论(6)  | 标签: 所见所闻 对于目前很热的所谓“重庆模式”,我不了解,也没兴趣去了解。但我在重庆生活了很长的时间,对重庆的发展变化,的确深有体会。 直辖前,重庆被称为“全国最大的县城”。那时的脏、乱、差,真不堪入目。在历次的“全国城市创卫检查评比”中,即使政府下了很大的努力,发动全市人民声势浩大地弄虚作假,也难掩其丑陋。直辖后,为了改变重庆的状况,历届市委书记都提出过许多的口号。我现在有印象的,大概就有什么“红岩重庆”、“知识重庆”、“礼仪重庆”、“一小时重庆”、“学习重庆”等等。也许,正是这些口号,为后来重庆的发展变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但我当初总觉得,这些口号都离我非常遥远,一是很虚幻,我难以把握;二是,口号就是口号,我没有接触到口号之后的行动内容,自己该干嘛还是干嘛。 薄熙来主政重庆后,也提出了建设“五个重庆”的口号,就是所谓“宜居重庆、森林重庆、畅通重庆、平安重庆、健康重庆”。三年前,我发现重庆城里到处都出现了这些口号,当时并没在意,直觉是笑笑了事。但接下来发现这些口号并不是虚的,而是实实在在的大规模的行动。这用不着我多说吧,每个关注重庆的人,大概都比我更清楚,什么“打黑除恶”、“户籍改革”、“安居房建设”、“植树造林”、“干部三进三同”、“巴渝新居”等等,一个接一个地行动了,刮起了阵阵风暴。似乎每项动作,都由于声势浩大,力量凶猛,在网上掀起了评论热潮,有好有坏,议论很多。不管人们怎么评论,我回过头来看重庆,发现这三年来,重庆的发展变化,真可以说是天翻地覆。 记得重庆直辖五周年时,我陪央视记者到重庆采访。为了证明中央作出设立重庆直辖市的决策非常英明正确,我们在茶馆里同重庆社科院的专家聊了整整一个下午,请他一定要找出重庆带动周边的具体事例来,可专家实在举不出生动的可信的具体例子,只有不好意思地笑笑说:“现在确实还看不出来。”但今年再去重庆,发现重庆在许多方面都带动着周边省市,甚至影响着全国的走向。这个也用不着我多说吧,我在前面的博文中也有提及。这里,我只说两件小事。第一,我发现重庆的“的哥”中也有许多外地人了,这是我以前没有遇到过的,重庆现在可以让他们谋生了。第二,重庆的户籍改革似乎让许多农村人落户重庆了。去年我迁移户口,在派出所窗口前遇到一个三十几岁的男子,是四川农村的人,有三个小孩了,在重庆卖飞机票多年,发了点小财,户籍改革后,就想把老婆和小孩迁来重庆落户。男子高兴地说:“我们现在跟重庆的市民是一样的了!” 对于重庆这两三年的发展变化,我可以举出许多的例子,由于时间关系,我不可能一一涉及。但有几件事,我不得不说说。我在重庆生活后,重庆一直被称为半岛城市,也就是长江和嘉陵江相交之间的那块三角地带。出了这块三角地带,虽然也有城区,但主要是农村,城区与农村混杂,只能称为郊区了。重庆虽然一直在“南建西扩、北移东下”,但很缓慢,即使直辖后,也只在慢慢发展中。这两三年后,当我再次游览重庆时,突然发现重庆城区居然扩大了十多倍,而且通过座座新落成的桥梁、条条宽阔的道路、轻轨和地铁,把所有城区紧密地联系在一块了。 再说一件事吧。重庆因为是上个世纪抗日战争中发展起来的,东部沿海的工厂迁来重庆,再加上后来的所谓“三线建设”,建了许多厂。因此,我刚到重庆生活时,看到长江和嘉陵江两岸,到处都是烟囱,冒着或黑或黄的浓烟,严重污染着重庆的天空。记得2006年到成都拜会同学,同学谈到对重庆的观感时说:“是,重庆修了许多高楼大厦。但你发现没有?重庆每座楼的周围都可看见有烟囱在冒着浓烟。”我当时感觉很抬不起头来。这两三年之后,我再次游览重庆时,发现原来的那些工厂似乎都消失了,扩大了十几倍的城区几乎再也见不到烟囱了。这里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我还是看见城区还有两根烟囱在冒着浓烟。据说,那两根烟囱是重庆发电厂的。也许,为了消除这个唯一的不雅的观感,薄熙来会很快下令,把它们也消失掉吧! 对重庆的植树造林,也顺便说一下吧。上次从重庆回北京,车子疾驰在去重庆江北机场的高速路上,我看见路两边和中间的隔离带都是密密的银杏树,正在生长出繁茂的嫩叶,感觉真是在森林中穿行。其实,如今在重庆城区的任何一条马路中前进,你都有在森林中穿行的感觉。我跟出租车司机攀谈,“的哥”都说:“这个好啊!城市漂亮了,空气好了,市民心情也好多了。不管具体那些执行的人做了些什么,但总比全落进贪官包包里好吧!” 记得前两年,薄熙来说:“我对重庆城市建设与管理,很不满意,很不满意啊!”于是,重庆开始对城市进行了声势浩大的改造,撤除许多广告,楼房穿衣戴帽,整修马路,铺设人行道地砖。一年以后,我再次游览重庆时,不得不由衷感叹:“重庆确实比以前漂亮多了!”因年龄渐大,走在街头,我对城市的不便很敏感。其中之一,就是以前人行道的地砖非常滑,一遇雨水,简直就无法行走。现在游览重庆的街头,发现人行道基本都是新铺设的防滑地板砖了。2006年,我到成都时,走在次干道和背街小巷,总感觉不便,曾在博文中感慨:“成都,一座没有人性的城市!”如今,重庆的发展变化,也许会让每一个在重庆街头行走的人都会说:“重庆的城市真的很人性啊!” 我当然还可以谈许多,但就此打住吧。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虽然经常哼唱一些革命老歌,但现在的思想也不是几句革命歌曲能轻易改变的了。对我来说,我只能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近读新华社高级记者杨继绳同志的书《中国当代社会各阶层分析》,书中有一句话,意思是这样的:理论界担心,恰好是那些贪官们急于呼唤进行政治体制改革,因为他们急于想把自己已获得的非法所得合法化。看到这里,我不自觉地想,如何才能消除人们的这种担心呢?也许,只有像“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那样,让人们起来愤怒揭批那些贪腐官员,然后采纳全新的思想体系和制度设计,才能根本解决这个问题吧。 前几年流行一本书,似乎叫《改变中国的人》。其实,谁也没有改变中国。要说改变了中国的人,在历史上留下了印迹的人,大概也只有孙中山、毛泽东、邓小平三个人吧。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也许,重庆的发展变化,真能改变中国吧! 一五一十部落原文链接 | 查看所有 6 个评论 湖边的最新更新: 重庆的扒手到哪里去了? / 2011-11-06 22:48 / 评论数( 7 ) 三年前写的《变故》第一章 地震 / 2011-10-19 11:23 / 评论数( 0 ) 薄熙来带来的变化 / 2011-10-13 11:29 / 评论数( 15 ) 《不分东西》与“不是东西” / 2011-08-16 23:00 / 评论数( 2 ) 秋瑾的《感愤》 / 2011-06-19 18:45 / 评论数(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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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hMyMedia | 南方周末:写历史,九零后有话说

外孙雷宗兴让郭庆萍拥有了直面自己家族史的勇气。她找出解放前的老照片提供给外孙,作为他书写家族史的资料。图中后排左二为郭葆琳。 借助互联网,雷宗兴一步步还原先祖的历史足迹。他找到郭葆琳曾任校长的山东农业大学的历史照片给外祖母看。老人老泪纵横。 (资料图片/图) 南方周末记者 叶伟民 借助网络,16岁的少年雷宗兴挖掘出尘封了一甲子的历史证据,并成功为自己的“汉奸”先祖平反。 历史学家托什曾说,“人人都是他自身的历史学家”。个人史是汇入正史河流的涓涓细流。哪怕只是一个少年只言片语的钩沉,也是重建被遗忘与被毁坏的历史的一砖一瓦。 郭庆萍70年的历史认知颠覆于2011年7月末一个晨霭轻绕的早上。此时她刚度过了思想激烈跌宕的三天三夜,——16岁的外孙雷宗兴用一台电脑、一根网线和整个暑假向她证明,有些历史错了,例如郭家高祖郭葆琳是近代科学功臣,不是反动派。 这在时间维度上来说多少是个惊险的挽救——一个惴惴不安活在由别人界定的历史阴影下的垂暮老人,差点带着对先辈错误的怨恨走进坟墓。“愧对祖宗,也谢谢孩子。”郭庆萍感慨。 她的外孙、山东师范大学附中高二学生雷宗兴几乎是在睡梦中接受这份赞誉的,他太累了。和历史的较量困难重重,但他天性快乐,无所畏惧,并像大多数“90后”一样对所有新事物心怀好奇。“我喜欢探索,”他说,“只是我没有料到历史对普通人的影响也会如此深刻。” 在这位少年沉甸甸的书包里,历史或者说《历史》,是三本装帧精美的教材,里面宏大浩瀚地记录着王侯将相与国家兴衰。“像史诗和电影。但是,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这是自新世纪之初掀起的“公民写史”热潮所要致力回答的核心问题之一。关注公民个体与大历史的相互交汇、分享、参与和认同,成为探索多年后一个从学界到民间的共识。 现在,这股潮流开始向中学校园蔓延。2011年,受国内知名历史读物的发起和号召,超过1万名“90后”中学生从字里行间跳离出来,成为民间历史的搜集者和记录者。雷宗兴是其中一位。 “考试不作要求” 教育界一直忧心中国青少年历史知识薄弱。一家调查公司曾调查过北京、上海、武汉和深圳的1065名14岁至28岁受访者的历史常识,回答“不知道”的竟达78.6%。 郭庆萍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自信十足地登上从济南开往青岛的列车,窗外再风驰电掣都让她觉得漫长。“我70岁了,70。”她喜欢向人这样重复。 但年龄并不是她所要强调的全部,还有一份难以觉察的乡愁。她离开青岛已经半个多世纪了,一草一木依然熟悉,也不乏人情往来,但当她重新站在贮水山那座孤独斑驳的小洋房前,仍难挡岁月倥偬之感。当年的金碧御宅已污秽不堪,杂草深锁,三棵从日本移植的樱花树也不知所终。 郭庆萍在这里留下了美好的童年回忆。她的爷爷郭葆琳是民初享誉山东的学者,位及民国宪法起草委员会委员、民国青岛市政府秘书长和山东农校校长。“小时候我就穿毛料的衣服,家里还有司机。”郭庆萍说。 这在“文革”中引为灾难。1966年,红卫兵冲进院子,攻占这个“地主资产阶级反动家庭”。郭家成员自此四散至牛棚、劳改场或扫大街。在最艰苦的岁 月里,抗战前早已去世的先人郭葆琳成为每个人沉重的包袱,甚至耻于提及。纵使到了第三代孙雷宗兴出生的1994年,郭家老人仍对那段历史心有余悸。 雷宗兴是新世纪里成长的一代,他的轨迹几乎与中国最波诡云谲的时代同步,一切都在迅速变化、交融和碰撞。他和更多身处其中的“90后”一样,拥有得 天独厚的条件和敏锐多元的触角。他们比任何一代人都早接触新技术和互联网,也比任何一代人都更接近世界的呼吸和心跳。他们渴望与众不同,渴望受到关注,渴 望推陈出新。自成为一个独立的社会学概念以来,“90后”一直是当下中国一个褒贬不一又经久不衰的话题。 16岁的雷宗兴浑身散发着阳光的气息,笑容灿烂,高兴的时候还会拍自己的额头。他拥有和青春痘一样旺盛的求知欲,他喜欢过的东西分别有:新闻、军事、评书、诗词,还有电器修理和设计各种古灵精怪的化学实验。 “大概从高中开始,”雷宗兴说,“我对自身产生了兴趣,我渴望知道一切与我相关的事情。”他和姥姥感情甚笃,时常抱着她的头听往事。从零散的叙述 中,雷宗兴大致拼出郭家的历史脉络:外高祖父郭葆琳是民国官员和学者,济南青岛皆有房产,两个儿子留学日本,后开办实业,显赫一方。 这本该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但姥姥的一声叹息却把他弄糊涂了——“我出身不好。”“您家有房有车,还说出身不好?”雷宗兴很不解,“如果要拼爹的话,我未必比得过您。” 雷宗兴的困惑并不是偶然。在重庆,高中生“重庆苇子”也一度对革命题材电视剧里六七十年代场景大为不解。“为什么当时的人们要穿这么古板的衣服,跳 这么滑稽的舞步?”直至高二下学期,她在历史课本里找到了关于“文革”的内容,但很快,期望变成了失望——老师用不到10分钟的时间匆匆带过,原因是“考 试不作要求”。 而山师附中高二学生乔俐萌,在听奶奶讲述知青往事的时候问了一个让对方语塞的问题:“不去(上山下乡)不行吗?” 中国青少年历史知识的薄弱一直是教育界忧心忡忡的话题。一家调查公司曾调查过北京、上海、武汉和深圳的1065名14岁至28岁的受访者的历史常识,结果回答“不知道”的竟达78.6%。最后的统计结果是:被访青少年的历史知识平均成绩仅为27.69分。 “大量灌输,过分信奉教科书和教师的权威,让中国历史教育变得疲乏,缺乏个性、质疑和反省精神。”中国教育学会全国历史教学研究会理事、首都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赵亚夫说,“最终孩子在学历史,又被拒绝进入历史。” 2011年暑假,雷宗兴觉得不能再闹笑话了,他决定研究郭葆琳——一个为家族所不屑的、为国民党做事的旧官僚和反动文人。 说,还是不说 祖上是北洋军阀的父亲告诉女儿:“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女儿回击说:“你们有责任告诉我。” 郭庆萍觉得这并不是个好主意。“(因为他)我们曾吃过很多苦,我甚至不愿意再提起了。”郭庆萍说,“他是坏人。” 1937年日本侵华前夕,时任青岛市政府秘书长的郭葆琳被暗杀于外出的车上,留下大笔财产。5年后,郭庆萍出生,家道尚可。直至现在她仍清晰记得童年时期举止优雅的奶奶,轻风吹动纱帘的声音和触摸实木扶手的感觉。“生病了还能请德国医生。” 巧合的是,父亲郭宪聪1930年代初在青岛大学求学时与江青成为同学兼好友。那时候江青还叫李云鹤,在青岛大学图书馆任管理员,偶尔到中文系旁听。“父亲说,当时的江青多才多艺,追求进步,非常活跃。” 1933年,江青南下上海,郭宪聪则远渡东京帝国大学留学。此举在“文革”中被定为卖国,郭宪聪被撵去扫大街。有人劝他去找江青,郭却至死没有这样做。 郭庆萍对母亲马玉芬最后的印象停留在动荡的1948年。马是国民党军官之后,曾当过演员,与上官云珠、胡蝶等影星交情颇深。那一年,国民党败局已 定,马玉芬从父命撤退台湾。在机场,母亲穿着旗袍,哭着对郭庆萍说:“一定要记住妈妈的脸,还会再见的。”此后,母亲再无音讯,有人问起,为摆脱通敌嫌 疑,郭庆萍就说死了。 在雷宗兴看来,种种迹象表明,作为郭家兴家之祖的郭葆琳绝非现在口述史中的那样简单和不齿。“肯定哪里有些不对。”他说。 由于频繁的询问和活动,雷宗兴的调查惊动了最德高望重的三太公——郭葆琳唯一在世的儿子郭宪达。他已年近九旬。他给郭庆萍打了两次电话,交代说:“叫宗兴不要管这事儿,只管学习。”而当雷宗兴企图再做说服时,他很坚决地回绝:“我一无所知。” 由于父亲身份的关系,郭宪达这一生饱受压抑,荒废了才情岁月,也失去两位兄长。“文革”中,青岛万国公墓遭红卫兵冲击,坟茔大多被铲。郭宪达无法阻挡,甚至不敢去看,任凭父亲骸骨湮没于黄土。 郭庆萍不知道该如何向孙子解释老一辈的顾虑和担忧,“他们从那个时代走来,而且受伤害最深。” 说,还是不说,成了中国家庭代际交流最普遍遭遇的问题。在北京,由《看历史》杂志发起的“首届全国中学生历史写作大赛”正在进行,在已收到的上万件参赛作品中,这样的碰撞随处可见。 一位祖上是北洋军阀的父亲这样回应女儿的追问:“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而且,女孩子对历史太敏感不是什么好事。”女儿回击说:“你们有责任告诉我。” 大赛总策划李远江在国内进行巡回推广时发现,很多中学生在历史判断中陷入焦虑和混乱。“他们的视角习惯向前,而忽视了向后,或者简单纠结于某个题材 是否敏感和能不能写。”李说,“我告诉他们,所有问题都敏感,所有问题又都不敏感。不要价值先入,只需客观记录一个人在他的时代做了些什么,就是活的、有 意义的和与己相关的历史。”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人告诉他们应该怎样思考。”李远江说。 3天,40年 70岁的郭庆萍震惊于外孙的调查结果,天刚亮她就电话通知全国各地的郭家人。 三太公的反对让雷宗兴遇到困难,甚至一度看不到希望。他在互联网上不断变换关键词搜索,仍一无所获,仿佛郭葆琳从来不曾存在过。渺茫更刺激了斗志,这名高中生开始整夜工作,累了就蜷在姥姥的床上,然后又毫无征兆地起来伏案。 雷宗兴笃信万能的互联网,而郭庆萍却不那么看好。“以前的照片、族谱全都在抄家的时候烧了,你这敲敲打打能出来吗?”但郭庆萍毕竟心疼孙子,于是陪他熬夜,冲茶,扇扇子,没事就找找陈年杂什,看看有没有蛛丝马迹。 7月29日晚,事情有了转机。郭庆萍从箱底找到二十多年前一份青岛洋房的法院判决书和一份郭宪聪当年的家庭成分表。细看后,雷宗兴恍然大悟,原来姥姥一直把郭葆琳的名字记错了,将“琳”误以为“霖”。 此外,家庭成分表上三行钢笔字也引起雷宗兴的兴趣。上面写着郭家父子的三条罪状:地主资本家;说工农干部是工农分子,看不起工农干部;他与他的父亲都写有土壤学著作,让日本更加对华了解,成为日本侵华原因之一。 在往事面前,郭庆萍看到了唏嘘,但雷宗兴却想到另一面:如果日本人都需要通过郭氏父子的著作来了解中国的话,那他们一定是当时享誉内外的大学者,而他们的著作很可能就散落在一些二手交易网站或个人网店上。 很快,雷宗兴有了发现。他找到了《中国养蚕学》、《山东农业概况》、《东三省农林垦务调查书》、《察绥垦务调查书》等著作,作者为“郭葆琳”。他叫来郭庆萍,她如看天书般端详了半天,说:“这是我的爷爷吗?” 这些旧书打开了缺口,随后雷宗兴发掘了更多。到7月30日,他基本能确定郭葆琳的历史轮廓了:山东夏津人,留洋日本,县知事,山东农业大学校长,青 岛市秘书长,宪法起草委员……尤其是一篇名为《成绩卓著的农学家郭葆琳》的人物文章,将其推崇为一个对中国农业科学具有开创性贡献的先行者。 郭庆萍彻底信服了,但更多的是不可思议。她双手合十,对着空气不停地拜:“愧对祖宗啊,愧对祖宗啊。”她不敢独享这个好消息,天刚亮就电话通知全国各地的郭家人。一个流传了四十多年、横跨家族四代的历史谎言就这样戛然而止于那个普通的早晨。 雷宗兴在极度疲惫中沉沉睡去,但思考仍未结束。在后来完成的一篇名为《被找回的家族记忆》的文章中,他提出这样的追问:县志或传记里只对他歌功颂德,但有谁知道他后代的破落?有谁知道他是被游击队所杀,而非病故?又有谁知道,这个父亲对子孙的影响,以及他子孙的出路? 半个世纪后,郭家得以正名,但破落也难以挽回。“文革”中,郭葆琳大儿子郭宪聪被撵去扫大街,没钱买烟,就捡别人扔掉的烟头。四人帮倒台后,他又因 和江青的同学关系被拉去交代情况,最后在冷眼中死去;二儿子郭宪敏则被扣上了“卖国贼”的帽子,关进劳改场,后因愤懑而脑溢血身亡;而郭庆萍等幸存者,则 最终生活在历史的阴影中,唯唯诺诺,对于祖先的点滴唯恐避之不及。 “文革不但给这个家族带来灾难,更给全国几乎所有的家族带来灾难,这就是国家的浩劫,这就是国家不可磨灭的伤痛,也必须是当代人不可以遗忘的记忆。”雷宗兴说。 半个世纪后的沉默 这批中学生所涉及的历史主角,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大英雄和大人物,而是身边最平凡的亲人和朋友。 现在,全国有很多像雷宗兴一样的中学生投身到“公民写史”的浪潮中来,他们一方面受历史写作大赛的号召,另一方面则受此启发固定为一种长期的研究型学习。 在作品中,“90后”们关注的领域广泛而细致,选材几乎涵盖近百年间中国所有的历史时段,从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文化革命到改革开放和新世纪。其中的主角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大英雄和大人物,而是身边最平凡的亲人和朋友,他们朝夕相处,却从未试图了解过对方的过去。 从这些孩子向亲人询问第一个故事开始,微妙的改变就在发生。“我从来没有想过可以和孩子讲这么多家长里短的事情,而且他们还听得如此认真。”一位被 访老人说。而山东师范大学附中高三学生陈丽莎则惊讶地发现,她患有轻度抑郁症的外祖母在回忆往昔的时候,竟快乐地手舞足蹈。“仿佛岁月流转,我看见了她当 年的激情。” 如今,郭庆萍把孙子的历史发现打印出来随身携带,无论在公园里、菜市场还是喧闹的街头,只要有时间就拿出来一读再读,似乎只有这样,失而复得的历史 公正才得以扎根。在一次老同事聚会上,她有些唐突但又无法控制地大声朗读了关于郭葆琳的文章,几个当年的批斗者就坐在对面,一直面无表情,保持沉默。 “我并不是想要讨回些什么,事实上,他们其中很多人还曾暗中帮过我。”郭庆萍说,“我只是想让人们知道,我并不是他们当年认为的那样。” 郭庆萍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联系了所有健在的郭家老人,建议重新为郭葆琳立一块碑,而且上面要刻上所有郭家后代的名字。此外,还要凑些钱把小洋楼重新修葺,一家人再热热闹闹地住在一起。 但让郭庆萍有点失望的是,在这件事上三叔却迟迟不表态,他的沉默让晚辈无所适从。后来一个婶婶告诉她,三叔这辈子经历了太多风浪,不想再折腾了,而且“这些都是没有用的事情”。 “会有别的办法的。”11月14日晚,郭庆萍拉着雷宗兴的手说,“越是了解祖先的伟大,越是感到不安和惭愧,总不能让家毁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 “这是我见过她最自信、最有勇气的时刻。”雷宗兴说。 (感谢《看历史》杂志对采访的帮助和支持,该刊发起的“首届全国中学生历史写作大赛”正吸引着超过1万名中学生跳出课本,走近身边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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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国涌 | 傅斯年:一个“五四”之子的道路

2011年11月25日 16:24:07    傅斯年:一个“五四”之子的道路     傅国涌        傅斯年是“五四” 的产儿,他在北大求学时幸运地赶上了那个历史的节骨眼,而且成了杠大旗的人。正是他和罗家伦等人发起成立了“新潮社”,创办了《新潮》杂志,1919年5月4日那天他是学生游行的总指挥,站在大时代的浪头上。1945年7月,当他以国民参政员的身份访问延安时,毛泽东曾和他有过一席长谈,并当面推许评他在“五四”运动中的贡献。他却回答:“我们不过是陈胜、吴广,你们才是项羽、刘邦。” 临行时毛泽东手书北宋诗人钱惟演的诗句相赠:“不将寸土分诸子,刘项原来是匹夫。”     傅斯年曾留学英、德7年,广泛涉猎哲学、历史、政治、文学乃至物理、化学、数学和地质学等各门学科,最后在历史学、语言学、考古学及教育等多个领域都有建树。他首先是个史学家,从1927年到1936年的十年间,他致力于史学研究,提出“史学便是史料学”,“史学本是史料学”,“ 史学只是史料学”,史学家的责任就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找东西”。他主张以科学的方法治史,除了运用历史比较方法,他还把语言学的观点、自然科学知识与研究方法引入了史学领域。     然后,他是教育家,青年时代他就立志 “以教书匠终其身”。从1927年担任广州中山大学文学院长,到抗日战争后代理北京大学校长,1950年在台湾大学校长任上去世,他的大半生几乎都和高等教育有关。     正是他以全部热情投身于学术和教育事业,先后主持历史语言研究所、北京大学和台湾大学,使这些学术、教育机构在短期内做出了举世瞩目的业绩。海峡两岸一大批声望卓著的史学家都曾在史语所工作过,他们在动荡的乱世中国取得了惊人的学术成就,奠定了中国现代史学的基础。     他是一个具有强烈社会责任感的知识分子,“九一八”事变发生,日本占领东北,山河破碎的痛苦促使他发奋著成《东北史纲》,以大量可靠史料证明东北有史以来就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站在史家的立场为民族争人格。从1932年起直到1937年抗战爆发,他在《独立评论》和天津《大公报》发表了《日寇与热河平津》、《“九一八”一年了》、《不懂得日本的情形》、《政府与对日外交》、《中日亲善??!!》、《中华民族是整个的》、《北局危言》等一系列文章,就中日关系提出自己的看法,他常常在文章中称日本人为“倭人”、“倭寇”、“倭军阀”,坚决反对国民党政权退让、绥靖的外交政策、以土地换和平的幻想,并予以严厉抨击。对国联无能为力的暧昧态度,对国联调查团关于东北问题的报告书都提出了直截了当的批评。     1933年1月,他在《中国人做人的机会到了!》一文重申:“我们若想到我们背后并无路走,而是无底深渊,虽懦夫也只能就地抵抗的。”他知道只有最有组织的抵抗,才有可能赌一下国运,才能争回已失的人气,同时提出8条具体的应变举措。     在分析了当时面临的局势之后,他指出中国远未到服输的时候,日本的陆海军虽然比我们强大,如果世界上只有中、日两国,日本必然马上毫不犹豫地吞灭中国,如果华北问题不是比东北在国际上的意义更复杂,日本必然毫无犹豫的占领。在整个国际关系格局中,日本也不能任意妄为。日俄之间、日美之间的关系、冲突到底会如何演变都在未定之天,何况“世界大势之演变,系于无数事件。决于甚多因素,断无走直线的。”他不断地提醒国人和当局,日本没有立即吞灭我们,既不是我们自己的努力,也不是日本人的仁慈,而是由于中国的国际均势虽动摇,却没有彻底失效。他劝告当局千万不要得过且过,甚至倒在日本的怀里,以保安富尊荣。     到1934年6月,他还在强调,局势至此,“政府与国人均不能不作‘舍出去’的打算,才能有所保全。”因为他始终记得“中华民族是整个的”,在东北丧失之后,他坚持反对自欺欺人的所谓“中日亲善”口号,主张决不和日本说客气话,作敷衍态,堂堂正正地从东北问题入手交涉,不接受日本的任何帮助,随时准备应对各种变局。总之,他以一个历史学家的眼光、知识分子的责任感早就洞察了日本侵华的野心,所以他认定以后中日之间的争端无论在外交上如何折冲,都不能放弃军事上的准备,“让步既极而仍无结果,则虽亡国在望,亦须抗战到底也。”     1937年7月,卢沟桥头的残月终于目睹了抗日战争的全面爆发,22个月后,傅斯年就在《地利与胜利》文中对战争走势作出了准确的估计,认定日本(他称之“倭贼”)的总策略是用相应的代价换取最重要的交通枢纽,在一处呈胶着状态时,马上另从侧面进攻,或向另一很远的区域进攻,使我们感觉调动的困难。这一战略同时决定了日本的最终失败,因为这个办法不可能速战速决,失败就不可避免,只要我们充分利用地形的优点,就能使日本在沿江的深入、沿海的占领都不发生任何效力。他具体细致地分析了江南的山地地形、以四川为中心的西南几省地形,提出了发挥优势、补救劣势的方法。他预期“抗战的大业,决不能在最近期间结束,至少还有三年。三年以后,我们必偕英法美以全胜,倭国必随中欧的桀纣以灭亡。在我胜利而他灭亡之前,苦是要吃,人力是要尽的。”     1940年2月25日,他在《汪贼与倭寇——一个心理的分解》中剖析了日本的贪婪、得寸进尺,上海战事初起,它曾向全世界宣称“不侵华南”,然而很快就先以厦门为试探,再在广东登陆。如今它在中国陷入进退两难,又在布置向北侵入苏联,南吞并整个印度支那半岛、整个南洋的计划了。这样的国家如不遭受挫败,其侵略将无止境。只它只有“有你无我,有我无你”两句话。     傅斯年不是军事专长,却有着爱国的热忱,他以国民参政员的身份上书蒋介石,提出了固守湘西、湘南、广西全境,在西北方面统一指挥,在西南加强公路、铁路交通建设,特别注意日寇通过豫西、鄂西威胁汉中等一系列有真知灼见的建议。     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的爆发也并非在傅斯年的意料之外,抗战打到第18个月,他就在1939年1月15日出版的《今日评论》发表《英美对日采取经济报复之希望》一文,认为日本银行准备金消耗得差不多了,全靠对外贸易和小量金矿赚外汇,这个时候如果英美给予经济打击,日本的购买战争和工业品原料就会发生困难,战时发生这样的情况它是不能支持下去的。日本偷袭珍珠港,向美国开战,太平洋战争的全面打响无疑更加速了其失败的进程。美国的海军新战术和海上优势让日本措手不及,这也是日本始料不及的。1944年7月抗战七周年之际,傅斯年在重庆《大公报》星期论文《我替倭奴占了一卦》文中,引用李商隐的诗:“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当时日本正在发起抗战以来最后一轮大规模的进攻,占领了洛阳、长沙等重要城市,表面上还看不出衰败迹象。但他判断这已是日本的下策,“倭奴在今天,上策既不能打败美国,中策又不能不为美国打败,万不得已,然后取此下策,向我们寻衅。其目的是显然为着巩固大陆上的地位。以为时机一到,便向盟邦求和。”他进一步判断几个月后就会是我们反攻的局势,中国西部的地形也早已消解了日本在兵器上的优势。他不无兴奋地说:“抗战满年月,军事上我在今天最为乐观,因为世界上已经没有不可知的因素,倭奴手中已经没有不翻开的牌。”结果与他的分析几乎吻合。          傅斯年是20世纪的“士”,是“五四”孕育出来的新型知识分子,透过几千年历史的迷雾,他发现“以暴易暴,没有丝毫长进”,所以坚定地信仰以和平方式完成“精神上的革新”。以学生领袖而学者、而大学校长,这不是傅斯年一个人的选择,而是“五四”那一代优秀分子的群体选择。这些“五四”之子,不少人后来都沐浴过欧风美雨,饱受西方文明的滋润,同时对自己苦难的民族怀有深厚的感情。虽然他们大部分走的是学术之路,但他们并不是枯守书斋之内,两耳不问窗外事的迂腐学者,大多数都具有坚定的道德理想担当。     傅斯年相信只有站在政府之外,保持知识分子的独立性,才能充分发挥舆论监督的作用。     1946年,蒋介石要他做国民政府委员,他在3月27日写信谢绝,信中表示自己只是一个愚憨书生,世务非其所能,“如在政府,于政府一无裨益,若在社会,或可偶为一介之用。”当初做参政员,是因为国家抗战,义等于征兵,所以不敢不来,战事结束,当随之结束。“此后惟有整理旧业,亦偶凭心之所安,发抒所见于报纸,书生报国,如此而已。”     这一点,他在给亦师亦友的胡适信中说得更透彻:“我们自己要有办法,一入政府即全无办法。与其入政府,不如组党;与其组党,不如办报。……我们是要奋斗的,惟其如此,应永远在野,盖一入政府,无法奋斗也。” 好一个“永远在野”,这是一个现代知识分子的自觉选择,他所梦想的不再是为“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不再是为“帝王师”,他寻求的不是权力,而是监督和制约权力,做社会的良知。一个傅斯年站出来也许没有什么,倘若有无数个傅斯年挺身而出,就会形成独立知识分子的力量,推动公民社会的健康发展,使权势集团有所忌惮。所以,他最多只愿出任国民参政员、立法委员,议政而不从政,他知道知识分子一旦离开现代的大学、报馆、出版和研究机构这些新的职业位置,将会一钱不值。他不仅自己不做官,还极力劝阻老师胡适入阁。1947年,蒋介石想拉胡适担任国府委员兼考试院长。傅斯年心急如焚,函电纷驰,劝胡适:“您三十年之盛名,不可废于一旦,令亲者痛,北大瓦解。”最终胡适留在了北大校长的位置上。          终其一生,他都是一个无党无派的知识分子,但他对国民党政权的腐败、专制有过很激烈的批评,因此赢得了“傅大炮”的美名。他与蒋介石虽有私交,但他可以当面批评蒋。     他曾先后将孔祥熙、宋子文这两个皇亲国戚、党国要人从行政院长的台上轰下来。孔宋门第显赫,长期掌管国库的钥匙,不仅自己贪得无厌,而且纵容家属和部下贪污腐败,是典型的既得利益集团,蒋介石都奈何不了,世人敢怒而不敢言。傅斯年愤怒地说:“我拥护政府,不是拥护这班人的既得利益,所以我誓死要和这班败类搏斗,才能真正帮助政府。” 这不是有些人说的“士大夫与买办阶级的争持”,而是傅斯年这样的独立知识分子与炙手可热的既得利益集团之间的较量。     1938年,他两次上书蒋介石,从物望、才能、用人、内政、外交、政风与家风等方面指出孔祥熙不适合担任行政院院长,劝蒋把他换掉,未被采纳。1942年,抗战进入相当困难的时期,孔家却乘机大发国难财,贪污数额之巨,贪污手段之恶劣,令人发指。傅斯年拍案而起,带头在国民参政会上提出质询案。当时,孔正在美国出席国际货币金融会议。蒋介石得知这一消息立即召见了傅斯年等人,进行安抚搪塞,希望他们出言慎重,以维护政府的威信。蒋在请傅斯年吃饭时,他们之间还有一段这样的对话——     蒋:“你既然信任我,那么就应该信任我所任用的人。”     傅:“因为信任你也就该信任你所任用的人,那么砍掉我的脑袋我也不能这样说。”     有傅斯年这样“砍掉我的脑袋我也不能这样说”的知识分子,劣迹斑斑的孔祥熙     终于在1944年被轰下了台。     孔的继任者宋子文,也没能逃过他的“大炮”。宋上任伊始一些作法还算得人心,傅斯年也在《大公报》发表的文章中说过他的好话,但问题很快就出现了。1946年春天,宋子文决定放开外汇市场、抛售黄金,试图回笼法币,以谋求物价和币值的稳定。特殊利益集团借机大肆中饱私囊,引发了民怨沸腾的黄金潮,导致全国金融市场一片混乱。傅斯年极为震怒,写下《这个样子的宋子文非走开不可》一文,从“看他的黄金政策”、“看他的工业政策”、“看他的对外信用”、“看看他的办事”、文化素养及生活态度等五个方面的事实论证“宋子文非走开不可”。他直截了当地指出:     “我真愤慨极了,一如当年我在参政会要与孔祥熙在法院见面一样,国家吃不消他了,人民吃不消他了,他真该走了,不走一切垮了。当然有人欢迎他或孔祥熙在位,以便政府快垮。‘我们是救火的人,不是趁火打劫的人’,我们要求他快走。”     此文一出,朝野震动。接着,他又再发二文。像这样指名道姓,毫不客气地戳着政府首脑的鼻梁,可不是有人说的“小骂大帮忙”。宋子文鞠躬下台,与他的炮轰有关。     他以书生论政,激扬文字,粪土当朝万户侯,仅在影响巨大的民间报纸《大公报》上就发表过22篇纵论内政外交的“星期评论”。1947年2月,他在《世纪评论》发表的《这个样子的宋子文非走开不可》成为一篇传世檄文,他开宗明义提出,“古今中外有一个公例,凡是一个朝代,一个政权,要垮台,并不由于革命的势力,而由于他自己的崩溃!”果然,这篇文章发表后不过两年,国民党政权就崩溃了。     在写给胡适的信中,他曾说:“把我们的意见加强并明确表达出来,而成一种压力。”无论是通过参政会、立法院这样的民意机构,还是通过民间报刊的舆论平台,他都公开、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也确乎形成了独立知识分子的压力。他轰走两任行政院长,不是一时的感情冲动,也不是想制造什么新闻,追求轰动效应,因为他在国内外早已是声名显赫、如雷贯耳的人物。他这样做,纯粹出于一种知识分子的责任感。他对胡适说:“既为读书人,则读圣贤书,所学何事”,他认为自己的行为“无惭于前贤典型”。北大老同学毛子水以赞美的口吻说他“一生代表的是浩然正气”。       他说,“我平生的理想国,是社会主义与自由并发达的国土,有社会主义而无自由,我住不下去,有自由而无社会主义,我也不要住。” 1949年之前,他所生活的中国既无自由、也无公平,所以他才对孔、宋这样祸国殃民的特殊利益集团恨得咬牙切齿,所以他要为这一心中的理想而不断呐喊。     还有一件事值得一说,胡适、傅斯年主持1948年中央研究院院士的选举,当时批评国民党很厉害、完全靠近左翼的学者郭沫若、马寅初能当选为院士,而平时许多和他们关系很好、立场相近、在学术上也极有成就的人却落选了。竺可桢日记中称赞他们“兼收并蓄”。他们的这些做法,正是自由主义的优良传统,显示了超越意识形态、政治立场的多元、宽容的一面。       1932年10月,陈独秀在上海租界被捕,引渡给国民党政府。虽然他们之间有着不同的政治信仰,但这并不妨碍傅斯年立即站出来为这位北大时代的老师说话。他在《独立评论》发表《陈独秀案》一文,热情地赞颂陈独秀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的功绩,称他是“中国革命史上光焰万丈的大彗星”。     当然,傅斯年也有不宽容的时候,抗战结束后他代理北大校长,坚决拒绝与伪北大的师生来往,不聘在沦陷区出任过伪职的人员。考古学家容庚给他写信,力陈自己当初种种无奈的理由,但他毫不为之所动。在他看来道理很简单,如果出任伪职的人不受到谴责,他就对不起跋山涉水到了西南的那些教授和学生。对那些下水当汉奸的,哪怕学问再好,他也绝对不宽恕。他认为:“‘汉贼不两立’,连握手都不应该!”每次提到罗振玉,他必加“老贼”二字。他在给夫人俞大綵的信中说:“大批伪教职员进来,这是暑假后北大开办的大障碍,但我决心扫荡之,决不为北大留此劣迹。实在说在这样局面之下,胡先生办远不如我,我在这几个月给他打平天下,他好办下去。”     他就是这样一个有真性情的人。日本投降消息传来,他欣喜若狂,象年轻人一样跑到街上去喝酒,挑着帽子乱舞,逢人便抱拳相贺,回到家才发现,连手杖和帽子都丢了。                              上一篇: 商场如战场:南洋兄弟烟草公司与… 下一篇: 没有了 阅读数(93) 评论数( 0 ) 0 条 本博文相关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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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hMyMedia | 南方周末:“真理总是赤裸裸的” 《参谋助手论——为首长服务的艺术》的艺术

网友“自忧自在007”偶然在twitter上看到一本老书,粉色的扉页上盖着“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学院图书馆藏书”的红戳;封面上印着两行书名:《参谋助手论——为首长服务的艺术》(以下简称《参谋助手论》)。 “自忧自在007”转手把这本书放在了微博上。这条微博被转发的速度让他有点吃惊——2011年10月25日到28日三天时间,转发近九千次,评论近三千条。 书中直白地揭示出种种秘书工作的“隐秘”,让许多网友感到惊讶:“点点滴滴都是大实话。” 更让人惊讶的是,这的确是一本公开出版物——1994年由西北大学出版社出版,印数3000册,在新华书店销售。 2006 年11 月,阿尔及利亚总统在北京大学演讲时目不转睛,头也不回地将讲完的稿子递给秘书。王怀志说,秘书要使自己适应长,而不是让首长适应自己。 (CFP/图) 现任解放军西安政治学院院长、少将张本正为这本书作了序。序里,张本正这样评价:“这部书不矫饰,不虚伪,不欺骗。真理总是赤裸裸的,那么,接近真的东西穿衣服也是不能多的——这是一本实话、真话集。” 《参谋助手论》的两位作者写这本书的时候,正是解放军西安政治学院的老师。如今第一作者王怀志刚刚退休。第二作者郭政则年长一些,已经过了好几年的退休生活。他们曾是张本正的部下。 王怀志和郭政都不怎么上网,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采访电话,还有一家出版社重版此书的邀请,他们几乎要忘记这本书的存在了。十七年前的旧作突然受到这 么多的人关注,王怀志也上网看了看评论,他觉得支持的、批评的声音都可以理解:“写作时,还是1990年代,我们只是考虑到现实的一些情况,认识、表述、 措辞难免有一些不当之处。” 作为政工学秘书专业的教授,王怀志和郭政当年写这本书只是出于教学的需要。书中的秘书,其实泛指机关的参谋、干事和其他工作人员。之所以只写“首长”不写“领导”,是因为“对地方的情况不太了解”。 “在总的趋向上,这本书是为了使工作人员更好地为首长尽职,在尽可能的条件下,使首长的工作更顺利。”王怀志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慰问团长,途跋涉来到这里” 18岁那年,王怀志应征入伍。因为文化水平不错,他多次被借调到团、师、军政治机关工作。珍宝岛战事发生的时候,王怀志在编的部队上了前线,从前线 撤下来后一段时间驻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还是帮助做宣传工作。真正在机关当起干部,是1974年的事了。一干就是十来年,从文化干事干到股长,“小秘书” 干成了“大秘书”。 那时候还没有“秘书学”。老干事偶尔会提醒新干事几句,但多数工作还得自己摸索。摸索的过程中,总有人闹笑话。 珍宝岛战后那段时间,很多慰问团到王怀志所在的部队演出,接待方每次要致辞感谢。有一次,团长和政委都出去开会了,讲话的任务就落到了一个副团长身上。副团长参加过抗日战争,就是识字儿不多。 干事写讲话稿时就特别注意,在一些笔画复杂的字旁边打个括号,写上一个读音相同的常见字。比如“衷”字旁边,就写上(中)。谁知讲话时,副团长拿着讲稿便念道:“让我们对慰问团表示哀——括弧,中——心的感谢!” 讲稿中写道“慰问团长途跋涉来到这里”,副团长张口断句:“慰问团长,途跋涉来到这里。”坐在下面的人笑作一团:“怎么团长叫这名啊?”慰问团的人忙在一旁解释:“我们团长姓李。”副团长听了赶紧纠正:“哦,李跋涉——这是谁写的稿子,怎么连团长姓什么都没搞清楚?” 稿子读到第一页末尾,副团长念到“慰问团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鼓”,翻过来看到没完,继续念:“哦,还有一个舞!” 这些笑话,就成了王怀志的经验,他从那时候就开始琢磨,秘书该怎么写讲话稿。到了机关,王怀志发现这样的事情也还不少。一次,有首长的讲话稿里引用 了鲁迅《论雷峰塔的倒掉》。首长念到这里觉得有发挥的必要,就开始说:“说到雷锋塔倒,我要多说几句。不论花多少钱,我们还是要把这个塔再修起来。我们还 是要继续学雷锋的嘛。” 王怀志觉得这些也和秘书的工作没有做到位有关——首长文化水平不高,秘书就该写得简短通俗;首长文化水平高,秘书就可以引经据典,提高讲话水平。 后来,两位作者就把后一个故事和这些经验一起写进了《参谋助手论》里:“(什么样的讲话稿是‘好’的呢?)关键是取决于秘书对首长性格、爱好、习惯、经历、年龄、学识等个性特征的了解和掌握,并使自己写的讲话稿与首长的个性特征吻合。” 2009 年8 月,《参谋助手论》第一次出现在网络上,短短两三天内引来了众多博客的转载,由此引起第一轮关注。2011 年,“自忧自在007”在微博上的转载,再次成为舆论焦点。 (图片来自网络) “有些老教授讲课不太有原则” 1983年,王怀志被调入解放军西安政治学院,先在党史教研室做教员,后来到了政治工作系,文秘专业。秘书学讲了多年,觉得课本上的东西根本不够 用。想到自己曾经在机关实践中遇到的那些棘手问题,光写演讲稿,里面就有各种学问,秘书要做好,是很费脑筋的一件事——但因为很难摆上台面,这些内容教科 书上完全没有提到。 王怀志和郭政商量了一下,决定写一本书来填补这个空白。起初,他们开了一门秘书实践的讲座课,郭政主讲。郭政讲的时候,就把自己的、王怀志的各种亲 眼所见和道听途说的例子放进去。王怀志把这些课堂内容记录下来,修饰润色,补充删减,整理成书稿,名字就定作《参谋助手论——为首长服务的艺术》。 讲课的内容里已经有了不少后来被张本正称为“大实话、大真话”的东西。他们讲到了领导收礼的习惯,甚至说明了领导收礼的合适时机,也讲到了首长之间因为功名权力等而产生的各种矛盾。 学生们从来没听人在课堂上讲过这些东西,每次郭政上课的时候,走廊、过道、窗台都挤满了人。一次,一个从上级机关调派过来任职的副院长路过教学楼, 进去听了一堂课。后来就在会议上批评:“我们有些老同志、老教授讲课不太有原则,说了一些不太合适的话。我们的机关要加强对讲课的审查、把关。”那时候, 郭政的这门课已经收尾,正和王怀志两人忙于做书,后来这课再也没开过,这点批评也就不了了之。 除此之外,没受到其他“首长”的批评。“毕竟不涉及到大的原则问题,特别是不违背一些政治原则问题。首长也不会太多为难。”王怀志对南方周末记者回忆。 书交给西北大学出版社出版。接手的编辑叫王红岩。当南方周末记者辗转找到王红岩时,她也几乎已经忘记自己编过这么一本书。她回忆,1990年代,西 北大学出版社的审核程序至少分为三步:责编审阅、编辑室主任审阅、总编审阅。但在这三重审核中,没有任何人感到《参谋助手论》有什么不适于出版的地方:假 设有,编辑部都会开会讨论,她也不可能毫无印象。 《参谋助手论》留给王红岩最大的印象是,在自己所熟悉的秘书岗位上,还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学问。她觉得两位作者写得很好:“为领导服务的艺术免不了要投领导所好,这也是中国长期以来官本位思想影响的产物,这本书确实比较真实地反映了这种文化现象。” 虽然是公开出版物,但王怀志和郭政还是将大部分书放在部队发行,上架新华书店的只有极少部分。3000册显然供不应求。一次郭政到南京政治学院讲课,下了课一些学生劝他:“郭教授,您把这书重新修改一下,再出一次吧。”郭政婉言谢绝。 最近,有出版社也找上门来,想修订再版这本书,仍然被王怀志和郭政婉言谢绝。“我没那个心境,也没那个兴趣了。”郭政说。 现在,这本书在网上的下载量,是它印数的二十七倍多。 1994年写作《参谋助手论》的时候,王怀志(上)和郭政(下)是一个教研室的同事 (受访者/供图) “秘书人员本身是正直的” 从讲课的时候起,王怀志和郭政就希望能把那些“摆不到台面上的东西”写到书里去。但这引起了很多争议。 有人拿《参谋助手论》和《厚黑学》相提并论,王怀志不能接受:“这样的理解有点问题。这么大的国家,总有点缺点和不足吧,涉及到这些就是黑了?一些不当的地方,我们也从来没有从褒扬、让人效仿的角度去写,而是把现实中存在的问题摆出来,去讲看怎么解决。” 两位作者曾亲眼见到,一个机关干事走上来拍了拍首长的肩膀。首长虽然面无愠色,却冷淡地说道:“你有什么事情?”语气里明显透着不高兴。 于是,他们把“不能拍首长肩膀”写进了《维护领导尊严的艺术》。和它并列的例子还有:和首长打篮球不能盖帽,打乒乓球不能扣杀,下棋的时候一定要输,还要装出悔棋的样子……这些“规则”被网友摘录出来,指责为“马屁经”。 “秘书人员本身是正直的。”王怀志解释说,“这里不是阿谀奉承、不是讨好,而是秘书人员要从大局、整体来考虑——首长玩球下棋,不过是图个消遣,调 整情绪。如果你老赢他,把情绪调节坏了,那还不如不玩了。虽然似乎是迎合首长,但如果首长心情好,工作起来也好。首长心情不好,对秘书人员也不好。” 在《向领导传递假话的艺术》一章里,作者用了七页来解释什么是假话,论述说假话的必要性。他们觉得有些“善意的假话”是必须的——首长检阅部队,问“同志们累不累”,同志们就是累得要死,也得喊“不累”:“那是我们革命英雄主义精神的体现。尽管同志们没说实话。” 说假话也是有分别的:有些假话非说不可,但恶意说假话、搞名堂,就有问题了。“这样的假话现在多了。”王怀志感慨道,“河南的宋庆龄基金会,建了一 个24米的宋庆龄纪念雕塑,引起了争议之后,他们改口说是黄河女儿,想掩盖背后的很多东西。结果人家一调查,他们跟广州美院签的协议里,说的就是建宋庆龄 雕像。这样的假话你能说、能做吗?” 送礼收礼是在中国少不了的事情。他们就把首长收礼的习惯也直白地写了出来——首长下连队视察,在宴席上吃到新疆特产的骆蹄,说:“老张啊,你们这里的骆蹄很不错”,这是明拿;在某单位看到一本珍本古籍,问秘书:“真是本好书,咱们那儿能买到吗?”就是暗索。 王怀志写这本书的时候,贪污腐败还远没有今天这么严重。他觉得在一般情理上,不影响决策的“小收”是可以接受的:“毕竟现实中,这样的不正之风是存 在的。中国讲究人情往来,家里来个客人,不还得加两个菜吗?首长是老乡,送点土特产,首长好喝酒,送两瓶酒,不足为怪。但很多人在此之上开始发挥了,那就 有很多其他问题了。”王怀志说“收”也是有限度的:“你要是替首长收礼收了十万块钱,这就是个事了。一旦首长出了事,对你自己也是个事。” 王怀志觉得人们对秘书有很多误解——就像许多人对他的书有误解一样——文学作品里的秘书多是“阿谀不实之徒”,现实社会中人们对秘书也是薄褒厚贬。 但在他看来,做秘书的人其实要有很高觉悟:秘书必须淡泊名利,即便写了几百万字的材料,没有一个落款是自己的,也不能计较;秘书要适应随时加班加点 的工作,得不怕苦、不怕累;秘书要对政策、局势了如指掌,不然写不出好报告;领导之间关系不和,秘书在中间也得负责任,不能不调和,也不能乱调和……秘书 工作其实难度很高,做得好了,常常被委以重任——邓小平原来就是中央的秘书长,王怀志提到。 《参谋助手论》中也展示过一组1994年的抽样数据:“在一个高层次同级干部中,秘书或当过秘书的人平均年轻5岁左右。” “秘书从政当然是有优势的。”王怀志分析道:从正面说,首长就是政务的主要执行者,秘书在核心班子里工作,对政策方针的把握、上级精神的领会都可能比别人熟。 从另一方面说,秘书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首长比较了解秘书,在同样的水平、同样的能力下,容易被发现:“以前陈毅做外交部长的时候,许多新四军的人就到了外交部。这不是说新四军都能搞外交,而是因为他了解那些人。他不了解那些人,怎么知道他能搞不能搞?” 否定首长的艺术 虽然为了大局,秘书要“维护首长的尊严”,但在《参谋助手论》里,作者也同时告诉读者:秘书也要保持自己应有的尊严。 一个秘书,在首长的子女们打牌的时候端茶送水、削水果皮,后来形成习惯,几乎沦为首长家里的佣人,在单位里被人看轻;另一个秘书,面对首长儿子让他代写材料的要求,果断拒绝:“对不起,首长刚交代我写一个讲话稿。”首长的儿子只好自己加夜班。 “秘书是首长的秘书,不是首长子女的秘书。”《参谋助手论》里这样写道。 对首长本人,王怀志觉得也不能百依百顺:“机关干事要适应首长,并不是说他错了你就要跟着他错。” 《参谋助手论》里用一章内容讲解了《否定首长错误意见的艺术》:别用自己的话,用毛主席的话,用小平同志的话,用首长尊敬的人说过的话来劝服首长。 这些都来自作者的经验。在机关当干事时,王怀志没少给首长提过意见。以至于有领导私下提醒他:“你怎么能天天批评团长、政委呢?” 1978年,党委中心组搞理论学习,讨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团长讲话说:“毛主席的话就是对的,过去,现在,以后都要照办。”政委纠 正:毛主席的话过去是对的,现在和将来不全适应。王怀志心想,这么一个观点,那还讨论什么呢?于是当场站起来反驳:“毛主席的话不全是对的,毛主席说‘邓 小平代表资产阶级’,那我们现在还要邓小平出来吗?” 王怀志记得,当年部队、机关里开会,不同意见还是很多的。从战争年代过来的老同志们简单、直接,开会时瞪眼睛,拍桌子,都是常有的事儿。不过争吵过后各不记仇,开完会就拉倒了。 但现在,王怀志觉得很难这么干了。“对有些人,用什么方式都不合适,你只要服从他就行了。”王怀志感慨,“这种情况,主要就是对权力的制约有限。” 他发现,虽然现在法规多,程序完善,但人们却越来越把原则运用得非常圆滑:“机关里选拔年轻干部,很多单位设条件——你得有什么学历,一定得是什么 重点大学毕业,年龄要多少岁,工作经历多少年,还必须得是女性。最终这些条件全部拿出来,只有一个人符合,是某某领导的侄女。你说程序走了没有?走了。但 还是一个人说了算。” 王怀志认为,腐败的本质是权力没能得到有效的制约:“你可以规定一次吃饭几个菜、几个汤,但能解决实际问题吗?一个鲍鱼、一个龙虾,两个菜就够了。 就算我点了四个小菜,假装吃一下子,回头大笔一挥,又批了五千块钱,还是可以吃龙虾,关键是这大笔一挥的五千块钱受不受制约。” 在王怀志和郭政之后,学校再没有开过这门课程,而他们自己也不愿再讲这门课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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