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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时报 | 伊朗再度屏蔽Facebook和Twitter

德黑兰——周二,就在不少伊朗人还不知道自己可以不受限制地登陆Facebook和Twitter网站的时候,这两个网站就又被屏蔽了,致使很多人怀疑,解除屏蔽之举是刻意所为,还是一些技术故障导致的结果。 自2009年伊朗充满争议的总统选举引发大规模反政府抗议活动以来,这些网站就一直被封锁。但周一,在差不多一整天的时间里,伊朗人可以不用依靠非法的VPN软件就能登陆这些网站,他们非常开心。 在伊朗,网络一直是一个战场,一方是那些争取获得更多个人自由的人,另一方是感觉自己必须使社会远离危险影响的强硬派,周一上演的可能就是这两派之间的一场公开争斗。 伊朗的新总统哈桑·鲁哈尼(Hassan Rouhani)曾多次承诺放宽网络限制。鲁哈尼拥有Twitter账号,由与他关系密切的人负责管理该账号。伊朗外交部长穆罕默德·贾瓦德·扎里夫(Mohammad Javad Zarif)拥有Facebook和Twitter账号,他在这些网站上积极参与讨论。 政界人士表示,Facebook和Twitter在周一被解禁,这个令人费解的行为是伊朗政治体系中某些派别——目前尚不清楚究竟是哪些人——采取的举措,以此试探网民的反应。 “周一的举动是一项试验,目的是看看如果Facebook和Twitter被解禁,人们会做些什么,”与新政府关系密切的消息人士说。“看起来,结果不太好,因为这些网站又被屏蔽了。”由于此事涉密,这名消息人士要求匿名。 与政府关系密切的政治分析家法沙德·古尔班普尔(Farshad Ghorbanpour)也表达了同样的观点。“在我看来,当局想看看如果这些网站被解禁,会发生什么事情,”他说。“在伊朗,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目前还不清楚,伊朗当局试图通过这样的试验发现什么问题。 保守派倾向于将技术故障当作网站解禁的原因。“真主保佑,这是一个失误吧,”著名的强硬派人士阿卜杜勒萨玛德·霍拉玛巴迪(Abdolsamad Khoramabadi)法官对半官方的梅赫尔通讯社(Mehr News Agency)说。“但如果这是有意为之,我们不会放过那些幕后人员。” 周日,霍拉玛巴迪法官警告称,Facebook破坏家庭,称美国五分之一的离婚事件是由该网站造成的。他对伊朗新闻网站Khabaronline说,“当一些官员谈论解禁网站时,他们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个网站的危险性。” 周二,半官方的法尔斯通讯社(Fars)发表了一篇指明社交媒体的危险性的长文,称Facebook正在模糊私人空间与公共空间的界线。 “很多女性都选择不戴头巾的照片作为头像,”法尔斯在社论文章中写道。“Facebook的目的是模糊我们的文化设在私人空间与公共空间之间的界线。Facebook上没有界线,这是非常危险的。” 还有另一个迹象表明,周一的解禁事件是一项试验。周一,曾为鲁哈尼助选的知名电视节目主持人礼萨·拉希德普尔(Reza Rashidpour)祝贺伊朗人得以登陆社交媒体网站,但他也提出了警告。他说,“我们希望,我们的人民会约束自己,我们的官员也能够耐心一些。” 但机遇之窗马上就关闭了。诗人拉瓦内(Rayaneh)称,她在周一试图上网向全世界发布一条消息。“123…123…你能听见我们的声音吗?我们正在测试在不使用VPN的情况下,能否在伊朗使用Facebook,”她说。“但到那个时候,网站又被屏蔽了。” 翻译:许欣 纽约时报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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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锡良 | 中国的逻辑是怎样死亡的?

中国有术而无学,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中国缺乏逻辑学。中国的文化的源头没有出过亚里斯多德式的人物。中国第一个真正的逻辑学家是当代学者金岳霖先生(1895-1984),而且他也是从美国的大学里学得的逻辑学,他的逻辑学著作《逻辑》、《知识论》的问世,中国才算是有了真正的逻辑学。一个缺乏逻辑思维能力的民族,什么混帐逻辑,混帐思维都会横行天下。中国数千年来的一治一乱,每个政权都出自枪杆子。 正是因为缺乏了逻辑的民族,自然就会缺乏论理的能力,暴力滋生的地方,道理就自然消失,而逻辑也就变得没有必要了。 中国自古是一个讲“中庸之道”的民族,凡事都讲中庸。最早出现中庸说法是《尚书·大禹谟》中有所记载的“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后来程子有言:“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朱熹《四书章句集注》)孔子也曾经有过“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扣其两端而竭焉”和“过犹不及”之类的说法。中国的古文因为叙事背景的缺乏,后人很难作出完全合理的理解,每一代人都只能够作出一个大致的判断。对于那个“惟精惟一,允执厥中”的解释有多种多样。明朝的王阳明在回答其学生关于“惟精惟一”的提问的时候,曾回答说:“……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者,皆所以为惟精而求惟一也。”(《王阳明全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13页)算是对中庸之道有了一个比较彻底的解释。因为,无论是“允执厥中”也好,还是“执其两端而扣”也罢,“不偏不倚”、“执其两端”,都只是一个虚拟的说法。笼统地说来自然是这样的。但是,你怎么知道一个事件的两端在哪里?因此,还是王阳明懂得比较透彻。要明事理,必须“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但是,倘若没有逻辑学,缺乏逻辑思维能力,那么,要想审问、慎思、明辨,恐怕远非易事。知行合一,谈何容易。事实上,中庸之道,无论怎样解释,在知行合一的问题上,其实就是变成了各打五十大板,凡事和稀泥。因此,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反正是各打五十大板,过份也是这样,不过份也是这样。为了防止自己在打五十大板上吃亏,就必须“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因此,在“中庸之道”指导下的中国人,其行为常常并不中庸,相反,极易走极端。因为,这里没有精细的道理可讲。 所作判断的依据,就是在事态控制之前,各退五十大步或者各打五十大板。当然,这样一来,事先坚守本份的一方是要明显吃亏的。中国矛盾多多,喜欢窝里斗,其根本要害就是缺乏逻辑分析能力,缺乏讲道理的习惯。即使是所谓教育,也多是口号、标语、语录等独断语句充斥其中。有时不受教育尚且能够以朴素的逻辑思考一些问题,一受教育,则变成了一脑袋瓜子浆糊。 因此, 在中国,不讲逻辑,是有其源远流长的文化根源的。 自“五四”新文化运动之后,本来是好好学习西方逻辑思维的好时机,无奈,中国千年酱缸文化的巨大传染性与巨大惯性,在中国最需要科学、需要逻辑思维能力的时候,不合时宜地又引进了德国黑格尔、马克思的辩证法。这辩证法本来建立在西方逻辑学的基础上,问题还不大,毕竟他们有着千年的逻辑基础,人们在使用辩证法的时候,不至于昏暗到分不清黑白,看不清天地。但是,来到中国就不同了。 这种似是而非的辩证法思维,与中国传统的中庸之道,一拍即合,在中国的昏庸文化之上,再来一点和稀泥的西洋法术。因此,在中国由上至下,通过教育,世代相传的一套标准话语体系出现了。 如既黑又白,既错又对,既上又下,既左又右,既这样,又那样,把这样与那样有机密切地结合起来。到处拉郎配,搞统一战线。弄得整个社会,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就是你的,天就是地,地也是天,白就是黑,黑也就是白。即使罪恶滔天,那也是前进中的曲折。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犯再大的错误,也只是光明道路上的一小段曲折。一切都是相对的,一切都可以调和折中。先有党,后有国。党大于国,也大于人民。比如X的事业至上、人民利益至上、宪法法律至上。“至上”的本来意义就是“最上”的意思。比如,“至尊”,就是最尊,九五尊就是皇帝的意思,也就是没有更尊的了。但是,“三个至上”,在逻辑上就存在问题。如果按照“三个至上”的思维,奥运会就得在同一个项目上设三个金牌,银牌铜牌都取消算了。“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发展道路,坚持党的领导、人民当家作主、依法治国有机统一,积极稳妥推进政治体制改革,不断推进社会主义政治制度自我完善和发展。”这段话用逻辑规则来分析也会有问题。既是党的领导,人民又如何来当家作主?依法治国与党的领导怎样有机统一?既是党说了算,那么依法治国又怎样个治法?如果只是自己管理自己,监督自己,那么,又靠什么去约束权力,使权力不被滥用?因此,在中国富有逻辑思维能力的人,常常就是危险分子,难怪郑板桥总结自己的一生,得出活在中国必须要学会“难得糊涂”,才能够安全地生存下去的人生经验。其实, 在辩证法教条下发展起来的教育也是同样一塌糊涂。 所提出的口号常常是:育人为本,德育为先,智育为主,体劳结合,全面发展。说了半天不知道究竟要表达什么。德育为先了,智育又要为主,最后还要全面发展,干脆说全面发展不就是了?教学理论也是这样:教师是主体,学生也是主体,教师是教的主体,学生是学的主体。因此,教学理论是双主体论。就像教学理论突然变成了一条“双头蛇”一样,想起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种思维的含糊不清,就是所谓的辩证法思维的产物。在这里难免讲一大堆全面、客观、发展与联系的空洞无用的废话。表面是面面俱到,客观全面,其实是等于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都没有说清。 但是,他又实实在在地说了,整天在这里玩文字游戏。 其实我们也不难明白, 世界上发展得好的国家,都不会用这一套辩证法教条来控制所有人的思想, 人们真正需要遵守的规则就是形式逻辑规则,特别是逻辑的三大规律:即矛盾律、同一律和排中律,除此之外都是在讲鬼话。所以,中国如果要发展,先得从亚里斯多德的形式逻辑学开始,在逻辑学的基础上,学会真正的审问、慎思、明辨与笃行。只有这样,中国才可能会真正发展起来,中华民族才会有复兴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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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时报|伊朗解禁Facebook和Twitter?

德黑兰——周一,伊朗的互联网用户惊讶地发现自己不用翻越政府的防火墙便可以访问Facebook和Twitter。多年来,伊朗政府的防火墙一直阻碍用户直接访问这两个网站。 还无法立即确认伊朗政府是否正式决定不再封锁这两个网站。2009年,伊朗政府屏蔽了这两个网站,称它们被反政府抗议者用来组织示威游行。为了访问这两个网站,许多伊朗人开始使用虚拟专用网络,也就是VPN软件,通过境外的电脑访问,但伊朗负责电信通讯的部门最终用技术手段,将许多这种访问也阻断了。 伊朗新任总统哈桑·鲁哈尼(Hassan Rouhani)多次承诺要减少互联网审查,他内阁中的数名部长,包括外交部长穆罕默德·贾瓦德·扎里夫(Mohammad Javad Zarif),也已在Facebook上创建了自己的页面,并开通了Twitter账户,部分人还非常活跃。 周一,伊朗网民对这种看似解禁的状况的反应,就像是数字世界的柏林墙刚刚在自己的电脑屏幕上轰然倒塌了一样。 “好哇,我不用VPN就能上Facebook了,”一个名为比塔(Bita)的用户在她的Facebook页面上写道。“谢谢你,鲁哈尼!!!”尼马(Nima)写道。 在时间上相当巧合的是,路透社(Reuters)周一报道,美国一家网站托管公司前不久关闭了伊朗反对派领袖迈赫迪·卡鲁比(Mehdi Karroubi)的网站,因为美国的制裁禁止公司托管任何.ir域名的网站。ir代表伊朗。从2011年2月开始,卡鲁比便一直处于软禁中。 在伊朗,互联网审查是网络空间最高委员会(Supreme Council for Cyberspace)的职责,该委员会已屏蔽了数以百万计的网页,其中包括《纽约时报》的网站。一个特殊的警察部门会派人去网民家里,在小一些的城市尤其如此,警告他们不要尝试访问被屏蔽的网站。 6月,在伊朗总统选举前后,要避开防火墙变得尤其困难。在投票之前的几天,当几个支持即将离任的总统马哈茂德·艾哈迈迪-内贾德(Mahmoud Ahmadinejad)的网站被屏蔽了后,其支持者同一个互联网过滤中心的官员斗争了好几个小时。 最近几天,几名强硬派政客公开发表评论,称Facebook是“犹太复国主义者的工具”,但周一伊朗境内可以访问Facebook这个事实表明,以鲁哈尼为首的审查委员会可能已另有决定。 但有时,政府也会因为失误而让Facebook和Twitter暂时可以访问,因此,一些伊朗人告诫称,周一的开放也可能只是因为出了故障。 翻译: 陈亦亭 纽约时报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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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时报 | Twitter如何在中国获益

上周,Twitter宣布,它已秘密申请首次公开募股( initial public offering )。所谓秘密申请,意思就是外人只能揣测这家社交媒体巨头的许多业务细节。 然而,我们可以相当肯定地说,中国对Twitter没有意义重大的财务贡献。据报道,Twitter有2.4亿活跃用户,但在近6亿中国互联网用户中,Twitter用户寥寥可数。和Facebook、YouTube及其他几家被官方视为敏感网站的外国互联网服务网站和新闻网站一样,Twitter遭到了中国“防火长城”的封杀。 不过,Twitter可能依然有机会从中国创收。 2010年,谷歌(Google)拒绝审查自己在中国的搜索结果,自那以后,谷歌对中国国内消费者提供的网络服务已经基本变得无足轻重,然而,通过向中国公司销售广告,谷歌每年都能挣到数亿美元,因为这些中国公司希望能接触中国之外的互联网客户。 据报道,2011年,Facebook曾试图利用和百度建立的一家合资公司进入中国,后来才彻底放弃这些计划。此外,它也通过向中国公司出售接触其全球用户的渠道获得了收入。 上周,Facebook首席运营官谢丽尔·桑德伯格(Sheryl Sandberg)在北京推销她的著作《向前一步》(Lean In),并出席了在大连举办的世界经济论坛(World Economic Forum)夏季年会。桑德伯格在北京会见了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主任蔡名照。国新办在其官网上张贴了一张 桑德伯格 和蔡名照的合影 ,并且附上了简短的声明,指出双方探讨了“脸谱平台对中国企业拓展海外市场的重要作用”。 中国政府对互联网迄今为止的成功驾驭再次表明,中国有一种源远流长的传统,那就是设法利用西方科技振兴中国,同时限制科技发展对中国社会和政治体制的影响。 中国政府批准了新浪打造微博服务的计划,这相当于认可了在国内开展类似Twitter的服务。微博于2009年8月上线,迅速成为了中国互联网上最重要也最具颠覆性的社交媒体服务平台。根据新浪今年早些时候的报道,新浪微博拥有5400万日常活跃用户。新浪是纳斯达克(Nasdaq)上市公司,市值55亿美元。 中国政府对媒体的传统控制,越来越多地遭到新浪微博的挑战,有鉴于此,政府一再尝试在 不彻底阉割它 的条件下控制住它。今年5月6日的《中国通》( China Insider )曾讨论即将到来的微博和网络谣言打击运动,正如该专栏指出的那样,政府的这类举措从未充分发挥效力。 “5月2日,中国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对网络谣言宣战,原因是它们‘损害了网络媒体的公信力,扰乱了正常传播秩序,社会公众对这种现象深恶痛绝’。一则报道显示,监管者已把新浪微博上最有影响力的一些用户纳入他们的视野,这些人都有数百万或上千万的粉丝。网络谣言一直是一个真实存在的问题,可是,对谣言的打击可以被用于更广泛的目的……” 此前就有过反对网络谣言的运动。旨在控制微博的最为协调一致的行动开始于2011年10月十七届六中全会之后,官方媒体当时宣布,“网络谣言如同毒品”,宣传工作应当关注于“加强对社交媒体和实时通讯软件的引导和控制。”…… 监管机构或许并不总是能在第一次尝试之时取得成功,然而,认为它们不会继续尝试的看法是错误的,更何况,宣传工作和意识形态在共产党统治当中占据着如此核心的位置。 最新的运动正在全面展开,范围和力度都超过了先前的努力。政府已经颁布了司法准则,为通过起诉进行镇压提供了法律框架,并已经逮捕了数十人。 美国公民薛蛮子(Charles Xue)是著名风险投资家,同时也是拥有超过1200万粉丝的微博作者,不幸成为了这次活动的靶子。他在8月下旬因嫖娼罪名遭到拘留,上周末还在一次官方宣传活动中唱了主角,该活动旨在警告那些在网上发言太随意的人。 迄今为止,投资者并不关心遏制社交媒体的举措。自4月底以来,新浪股价上涨了近50%。腾讯是一个较小的微博运营商,同时也提供迅速增长的社交通讯移动应用微信,其市值在周一首次超过了1000亿美元。 Twitter有机会出售广告给中国企业,但它多半对自己进军中国互联网的可能性不抱任何幻想。和其他国际互联网企业一样,该公司或许应该留意中国政府试图为其网络管理方法赢得盟友的举措,以便从中受益。 上周,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主任鲁炜在第五届中英互联网圆桌会议(China-United Kingdom Internet Roundtable)上发表了主旨演讲。在题为《 网络空间的自由与秩序 》的讲话中,鲁炜提出了一个互联网应当被管理的愿景。这一愿景与时任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Hillary Clinton)在2010年1月通过《 互联网自由 》表达的愿景截然不同,在那次讲话当中,她认为“确保其使用者享有某些基本自由至关重要”。 前国家安全局(National Security Agency)承包商雇员爱德华·斯诺登(Edward Snowden)公布的部分机密文件显示美国政府利用互联网进行了监视活动,这或许会帮助中国向世界上的许多国家兜售其关于互联网治理的观点。然而,这不会帮助Twitter和其他美国互联网公司日益寻求国际增长的努力。 利明璋(Bill Bishop) 每日自北京更新其博客 Sinocism (在中国大陆地区可能不能正常访问)。他的新浪微博是 @billbishop ,Twitter 帐号是 @niubi 。 翻译:张薇、林蒙克 纽约时报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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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识网 | 王同策:我和“反标”案

上世纪50年代后期,毛泽东曾对当时的“敌情”有一个新的判断:“还有反革命,但是不多了。”记得为此自己曾着实高兴了好几天,因为我家庭成分“地主”,社会关系复杂。为此14岁读高中时就因没饭吃、缺课多,被学校确定为有“反动思想”,全校开展批判,团内留团察看处分。读大学时的“肃反”运动中,又因为对一同班同学的大字报,说过“既不支持,也不反对”的话,再次受团内严重警告处分。到后来,“反右”运动检查三次才过关,并下放20年。   “文革”时期,我是所在单位被揪斗的第一人。这个政治身份格局,使我在绵延不断的政治运动中,几乎阵阵落不下。毛泽东曾指责周恩来距右派只有50米,其实冤枉。但对我而言,那时,谁一说“反动”、“反革命”,我就会心惊胆战地感觉和自己近在咫尺。现在上峰终于说出反革命“不多了”的话,也许今后我的日子就会相对地好过一些,所以高兴。   “文革”清理阶级队伍期间,和我同住一室的老王,因为当过几天国民党兵,思想负担很重,整宿睡不着。由于过度紧张,在清晨起床后的“早请示”中,就把“最高指示”“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读成了“千万不要阶级斗争”,把那在当时谁也不敢忘记的“忘记”忘记了。声音很高,别人都听到了,他本人却浑然不觉。好在同室的人没有“运动乐”,大家谁也不提此事,他才幸免于难。但他错读的这句话,倒确确实实说出了我多年来内心深处的期冀。   上述我的自然情况,还使得我有个“偏得”,即平日只要有了“反标”(反动标语的简称)案,就自然首先被列为重点怀疑对象。有时得惊动你,找去问问话,了解情况:一次,一个公安局的人到学校来找我,说要问我几个问题。“你前不久借阅过《新港》杂志?”“是。”“杂志在你手里共有多少天?”“一周左右。因为没有什么好文章,翻了翻就还了。借还具体日期可查借阅登记”。“在此期间有没有人从你处转借?”“没有。”“就是说杂志一直就在你家。”“是的。”问完就走了。因为不能打听,究竟怎么回事,至今不得而知,但这起“反标”案肯定与该期《新港》有关,凑巧的是正好这时我借了我们学校的这杂志。更多的时候是用比较隐晦的方法,比如为搜集我更多的笔迹,就以上级要检查作文批改情况为由,抱去我教的班级学生的作文本。   也是由于上述“政治格局”,我待过的单位的领导,不乏一有机会就想甩掉我这个“政治包袱”的,所以我的工作调动,也就较为频繁。世间也真有祸福相倚的情况,我还真喜获过被“甩掉”的幸运。   那年,我刚从范镇中学调出不久,该校就发生了一起“反标”案。当局采取公安机关和群众破案相结合的方法。而群众破案的具体操作,是大会提名、票选“嫌疑人”。会上的提名、票选,当然事先都是经领导渗透了意图的。有人提名,无人反对,即确定“当选”。据说当时选出了五个人,都是家庭成分地富、有历史问题、亲属有被杀关管或过去运动中挨过批斗的。选出后,革命群众也分成五个小组,每组包围着一名当选者,拿来墨汁、废报纸,在群众监督下,命令当选者当场“挥毫”,且必须迅速、自然地书写出领导口中念出的字句。然后全部交付领导,通过查对笔迹,据以找出“反标”书写者。   命令书写的内容,当然不会按“反标”原有的词序,但从让“嫌疑人”书写的文字,大体可以猜出“反标”的原文。那次让写的内容据说是:“打倒国民党、毛泽东思想万岁”,那“反标”很有可能就是“国民党万岁”之类。   范镇中学的“反标”案,最后是由公安机关侦破的,案犯并非票选出来的五个人中的任何人。几年后我有事去该校所在地,当选者之一的李君向我详细介绍了那次群众破案的经过。他指着路边建筑工地上一个正在和水泥的人说:“就是那小子。特能装相,他就在我那组,一边还吆喝催我‘快写’呢!因为他家贫农成分,坦白交代得好,除了按规矩被开除团籍、开除公职外。政府只判了他两年。不久前才从劳改农场出来,现在建筑工地当临时工。”又说:“你小子走运,腿脚快,要是不调出,头一个被提名当选的就得是你。”   但这种“幸运”不可能总有,“文革”期间的一桩“反标”案,我就深陷其中,久久未得摆脱。   “清理阶级队伍”尚未完全结束,这时发生了一起“反标”案。因为破案都由“专政小组”操作,是绝对保密的,内容当然不知其详,但从追查中得知,案件涉及当时很常用的一种稿纸--“稿纸副页”。其特点是,额头隶体“稿纸副页”四个字,下面是若干横隔浪线,字和横隔浪线都是红色,左侧空白,右侧则连续竖排五六十个小红点。后来听人说才知道,这些“小红点”中隐藏着“大学问”。原来,各地印刷厂每次印制这“稿纸副页”时,那小红点的数目和排列都有所不同,公安部门可以此掌握该稿纸为何时、何地印制,为破案提供方便。果然,这次就派上了用场。   那是一次单位召开传达上级精神的会议,王兽医(当时我所在的耕读大学办有“兽医班”)挨近我坐,他看大家都在笔记会议内容,自己空坐着,觉得不太好,就拿出钢笔,向我要张纸做笔记,我就随手从正做笔记的“稿纸副页”的后面扯了两张给他。几天后清查“反标”案,在向群众介绍案情、广泛搜集破案线索时,偏偏就涉及“稿纸副页”,我作为“文革”中单位第一个被揪斗的人,王兽医就及时向专政小组检举了我。   专政小组几个人把我找去,单刀直入:“你使用过稿纸副页?”答:“是。”   “可不可以把那稿纸副页给我们一页?”答:“可以。”头头示意一名成员“陪同”我到宿舍取回一页稿纸副页。组长仔细查看了一番后,又与他文件夹里的一张核对,那页纸上有歪歪扭扭的两行字,那应该就是我撕给王兽医的那张。问话继续。“你这稿纸是哪来的?”答:“在学校教务处领的。”“不可能。学校从来没有卖过这样的。”答:“我一辈子当教员,写字的纸是从来不用买的。”“除了这样的以外,还有没有别样的?包括你家里的。”“我爱人在二中,也可能是她从二中拿回来的。”“二中我们查过了,没有你这一种。”我无言以对。“你回去认真回忆一下,有结果告诉我们。”我只好答应尽量照办。   一连好多天,怎么也想不出这稿纸的来源,专政小组问过几次了,由于毫无进展,他们有些不耐烦。我找到组长,说我是真无法提供这稿纸的来源了,案件的构成条件很多,办案不是得讲究“四脚落地”嘛,即方方面面都得对上号,“反标”案也一样,得作案条件都能对得上,才能定案。如果其他条件都和我吻合,稿纸来源一项就不用考虑了,那案犯就是我,专政机关怎么处理,我都毫无怨言。组长态度缓和下来,讲了一番每人都有义务帮助组织上侦破反标案的大道理,让我继续“协助”查找稿纸副页来源。   看来,交不出这稿纸来源,我是要永远背着这书写“反标”嫌疑的黑锅了。于是回家翻箱倒柜,查找“稿纸副页”。苍天不负苦心人,终于从妻子的书堆里翻出了一叠“稿纸副页”,前几页是妻子笔迹抄写的每行长短不齐的×和○。晚上妻子回来问其来源,她说“去年住院生茵儿时,同一产房的四商店的一位售货员织的毛衣花样挺好看,我就抄下来了”。原来这×和○,不是特务的联络密码,是织毛衣的正反针记录。“这稿纸哪儿来的?”“当时我也没有带纸笔,都是她的。”看来,是我在回家时,为了抄写什么东西,顺手扯了几张妻子的稿纸副页。老天开眼,总算找到了。第二天,我向专政小组交上了妻子那一叠“稿纸副页”和那售货员的姓名、单位,这桩拖延了一个多月的“涉嫌反标”案件总算得以了结。   经过多次政治运动的历练和“反标”案的“洗礼”,尤其是“稿纸副页”案的持续追查,更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身份和在当局心目中的位置,平日处事都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处处留意,事事小心。尽可能主动把自己时时置于群众场合之中、监督之下,这样起码一旦出事,找证明人比较方便。比如,在阅览室或教室里看书报,一看人走得剩下一两个的时候,自己赶快离开,去人多的操场,或回几个人在的住宿处;再如午睡时,一看别人都起来离宿舍出外边了,自己也赶快穿鞋出屋。原因就在于“个人独处”,多发的“反标”案一经发现,极易弄来“嫌疑人”那顶可怕的帽子。   中外历史都反复证明:老百姓要想具有真正的尊严,国家就必须首先具有真正的民主。否则,无论用多么绚丽的外衣遮盖,一切都是空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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