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China周刊 | 宁湖:出国还是不出国之微观人生
“ 这些迥然不同的朋友不同的世界观,道德观,人生观给了我一个又一个鲜明的参照物,让我对自己有更清晰的认识,也认识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坐标。现在的我已不再自恋,不再为过去取得的成绩而骄傲,渐渐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因为不仅仅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山,而且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故事,不同的人关心不同的事,很多时候根本没有可比性,人比人在很多情况下是很愚蠢的。自己努力干好自己想做的事比什么都重要。” 两年后的后记: 下面这篇文章是我在2008年3月4日写的。这是一篇很神奇的文章,虽然写得不好,但却有70000多的点击率,被分享了几千次,转载了近百次,还有幸收到了四五千人的好友申请。 这篇文章改变了我的人生,因为没有它就没有我的第一个网刊Free Speech Movement Cafe,我参与的第二个网刊《北斗》的人员组成也将完全不同。《北斗》仍然会诞生,但它能不能熬过第一个暑假的冷清就很难说了。没有《北斗》便不会有《熊焰》,也就不会有博文,王琛,老叶这么一帮好兄弟,更可怕的是我就不会遇到我那既有小聪明又有大智慧的女朋友了。 而这一小片文字之所以那么火是因为所论及的主题很热门:出国,爱国。 我们要出国,但为什么要出国?爱国与出国的关系又是怎样的?大多数留学生出国后都更爱国了,这可以从08年圣火传递时的示威与反示威中看出。这又如何解释? 今天再把这篇文章拿出来我是想重新用它说明我的一个观点: 出国未必就是回报率最高的投资,但出国对于不安现状敢于探索的人来说本身就是一个目的,而不是手段。6年前,我很幸运地圆了我的美国梦,1年后我会去追逐我的巴西梦。就算再苦再累,能一边走在通往梦想的路上一边欣赏人生的丰富多彩就已经很幸福了,不是吗? 文章如下: 最近一位北大的陌生人问我“如果出国读了二流的学校,你觉得值得么? 在我的上篇文章中有很多人对我的爱国报国论很鄙视,觉得我那曲宏观的高调唱得很虚伪。正巧最近我也一直和我的两个室友(Brady Page和Clive Parkinson)争论爱国主义到底应不应该提倡。在反对爱国主义的人里,中国传媒大学李源同学写的《中国人的病》算是写的比较有深度的,其中这一段写得一针见血: 爱国主义的概念于我而言无疑是尴尬的,首先以目前的精神境界我只能做到去爱跟自己有关联的人和环境,因为他们都或多或少的给予了我爱,这是一种具象的爱。如果有一天,我的境界达到了“兼爱”的标准,那么我爱的将不只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而是整个宇宙。被一道国境线左右了自己的爱恨,那十分愚蠢。所以,别来教育我说什么“大家都是中国人”、“够不容易的了”、“首先要爱自己的城市”这些昏话,我上中学时也做过一阵愤青+民族主义者,但热血退去思考袭来,人总是要进步的。 结合这两个问题,从微观经济的视角为起点,我昨天写下了下面的这一堆文字: 在出国不出国的问题上,从最现实的角度出发,你要自己去衡量其中的成本和收益。 (一)钱的问题。这当然是看你家境如何,一年4-6万美元对工薪阶层来说是天文数字,对李鹏的儿子李小鹏(亚洲规模最大的独立发电企业,华能国际的董事长)来说只是一颗鼻屎。与之带来的成本压力自然不同。估计你也会考虑你未来的经济收益,查一查你要学的专业的就业前景在中国和美国怎么样,由于是二流的学校,毕业后受聘于一流美国企业的机率也会收到一些影响,这些都要你自己把握,在二流企业干得好跳槽到一流企业的大有人在,只看你有没有那个耐心。 (二)机会成本。你如果对经济学稍微有点了解对这个就肯定不陌生,但大多数人在做决定的时候(特别是感情决定)这个概念完全不经大脑。你的第一稀有资源是你的时间,你的黄金年代。这个时期的决定将会为你的一生定下基调。选择必然意味着放弃,你的第二选择就是你的机会成本。获取国外的优越条件就注定了放弃你在国内经营多年的地位,人脉,包括与亲情,友情,爱情的疏远。刚开始两年你可能会后悔,因为万事开头难,而与国内的联络必然会加重你的思乡之情和你对机会成本的忧虑。但日子久了,你会发现在异国的情缘是多么的价值连城。 (三)思想的形成。中国80后的年轻人是迷茫的,因为我们缺乏有意义的人生参照物,大多数父母由于文化大革命、贫困等原因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也起不到太多的指引作用。从小到大被灌输的最重要的三个衡量一个男人成功与否的标尺是:考试分数,钱,女朋友的魅力指数。其中女朋友的魅力指数又可细分为:胸围,腰围,臀围,眼睛大小,皮肤颜色深浅,青春痘数目,头型和衣着与当红歌星的贴近程度。 我们上小学,初中,高中(我在美国上的高中)时身边的朋友都和我们想的大致是一个样子: 假设你是个典型的中国男生。 你从小好好做题,好好考试,考好中考、高考,上个好高中、好大学,读个自己拿手的专业,大一大二大三一边混一边谈恋爱,大四猛地醒过来开始考研出国工作三选一,接踵而来的是这个十分严峻且严肃的问题——女朋友怎么办?很多人为了爱情放弃自己的最佳选择,因为爱情是流行的,强大的,神圣的,无坚不摧的,值得付出一切的,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的…… 工作了,一个月四五千,上班朝九晚五瞎忙压力大,周末无聊喝酒打牌洗桑拿。随着岁月流失,你明白了很多事情,但你已经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很多“如果……就好了”的句子你只能憋在心里,因为你老婆会很烦你整天“想当年”。转眼间你已经三十多岁,四十岁的人了,你做了个中型企业的中层领导,你看着每年进来的年青人的热情和拼劲,你发现你已经老了。你的领导里比你年轻的都大有人在,你还得对他们毕恭毕敬。那些坐上了顶层的人又恰好都是海龟,尊老爱幼的思想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很臭很响的屁,见你就直呼你名字,还问你有没有英文名。你不想太冒尖,所以你编了一个很大众化的名字“Mike”,久而久之你发现其实很多人都叫Mike,你变成了一个容易被替代的人。 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你起床的时候特别爽,感觉你可以像变形金刚一样去拯救地球,想再去像年轻的时候一样再搏一次,但你刚出门时又发现你的房款还没交齐,儿子长大了读书加摆阔要花钱,老婆到了更年期,不仅脾气不好还有骨质稣松症。你长叹一口气,高呼人生苦短,生不逢时,但一秒钟后又打起精神来了,因为你想到了你性感的秘书。你开始了一段精彩激烈的外遇,你的存款和精液都开始流向外人田。每次你老婆想和你做爱,你都说“啊,我今天好累了。”久而久之,你体贴的老婆不再问你了,因为她觉得你已经性无能了,所以不想伤你自尊。但突然有一天东窗事发了,你的老婆终于发现了你的外遇,她哭得很伤心(意识流:2007年12月29日礼拜六临晨一点,我和Clive坐在上海的出租车里,车内广播传出了一位中年妇女针对老公外遇的哭诉。当时小感慨了一下,记在了日记里)。但为了孩子你们没有离婚,你们的更年期依旧,儿子的逆反期开始。 然后孩子长大了,但因为“工作忙”很少来看你们。后来电视机成了你最好的朋友,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虽然我以上四段是编故事讲笑话,而且你当然可以举得出成功人生的例子,但如果这种混沌的日子能引起你心中哪怕一点点共鸣的话,请仔细为自己做出思考。 与其这样很混沌地过一辈子,还不如趁年轻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里有一个误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指的不是叫你在国庆黄金周里去和来自北京上海广州的游客比谁挤得过谁,谁粗话骂得更难听,走马观花,每见一个景点牌子就拿新买的数码相机叫别人给自己和自己背后挡着的景点照张相。 你应该趁年轻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或者多个陌生的地方真正地融入当地的社会,吸取当中的精华,阅读理解当地的历史和文化,关注那里的政治经济生活,最重要的是与当地人结下一辈子的友谊并赢得他们对你的尊重。 出国学习和生活其实也是一个自我认识和自我塑造的过程。 在出国前我并不爱国,我除了自恋之外就只爱对自己好的人。我高中时来到了一个华裔人口只占百分之一的高中,百分之七十是白人,百分之二十五是墨西哥人,剩下的是黑人还有其他亚洲人。就像不知道什么是黑暗就不知道什么是光明一样,这种巨大的文化差异让我意识到什么是中华民族的骄傲。 我还记得我上初一的时候,新同学们总是问我是从哪个小学来的,我说我是榕湖小学来的,于是我成为了榕湖小学的宁湖。我上初二的时候开始和其他班的人打篮球,球友们总是问我是哪个班的,我说是37班的,于是我就变成了37班的宁湖。我上初三的时候打过排球校队,外校的队员总是问我是从哪个初中来的,我说是二附来的,于是我成了二附的宁湖。无论是新同学,还是球友,还是其他学校的,他们在认识你的时候都会习惯性地把你归类,然后根据以前和你同类的交往还有与你的交往对你所属的集体作出印象式的判断。比如说,作为桂林第一的中学,当我说我是二附来的,别人就会羡慕地说,“你这个卵仔那么狠啊!” 而我到美国的那一天才是我真正扮演“中国人”这个角色的第一天,因为当别人问我从哪来的时候,我的回答不再是榕湖小学,二附中,或是桂林,而是中华人民共和国(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在人生的这一新的阶段里,我在我的同伴面前代表的是一个国家,而我作为这个国家的一部分时时刻刻盼望着祖国的富强,每天都关注着来自祖国的喜讯或噩耗。这是我第一次经历有人会因为他对中国的评价好坏来对我的个人形象进行加分减分。这也促使我在高中时做了很多对中国文化的思考,特别是汉语作为一种语言所独有的凝聚力和自我解释力。那些我自己思考出来的结论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估计图书馆里很多书都有详细的研究讨论,但那种因为环境所引发的独立思考是我一辈子都很珍惜的经历。 与此同时,我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对比着与祖国的不同,也无时无刻地注意自己的形象,而不为中国人丢脸。在高中和大学里,我交到了很多和自己有很大文化差异的好朋友,其中很要好的有:立志成为大脑外科医生的伊朗Baha’i教宗教难民Sattar Khoshkhoo(高中挚友),想做美国总统的英国新教基督徒Clive Parkinson(大学室友),街头艺人Blaze(Berkeley的忘年之交),现在在泰国传教的犹他州摩门教徒Reiley Ewing(校排球队队友),约旦日本意大利裔采花大盗Ziad Shahin(高中学术十项全能队队友),来自洛杉矶黑帮区但出口成章且词藻华丽的黑人Thurman Reed(大学楼友),还有高中时因为穷贩卖大麻差点被刀砍,现在改行了在投资银行(Royal Bank of Canada)做企业融资的韩国裔巴西籍天才Cesar Lee(大学同班同学和礼拜六晚上一起喝啤酒打牌的好兄弟,我能喝酒但不嗜酒不抽烟不吸毒),还有很多很多。 这些迥然不同的朋友不同的世界观,道德观,人生观给了我一个又一个鲜明的参照物,让我对自己有更清晰的认识,也认识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坐标。现在的我已不再自恋,不再为过去取得的成绩而骄傲,渐渐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因为不仅仅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山,而且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故事,不同的人关心不同的事,很多时候根本没有可比性,人比人在很多情况下是很愚蠢的。自己努力干好自己想做的事比什么都重要。这些人和事让我对自己的人生走向形成了更成熟的视野。 美国的文化就是她没有一个单一的文化,这就是美国的美。 三年之后的那个暑假,我和一个高中的好朋友Ziad Shahin一起回国,也是我第一次回国。当我和家人朋友一起吃大餐的时候,我发现在他们眼里我已经变成了从美国回来的宁湖。特别是有Ziad的陪同,我很多时间还得说英语,据说我的很多行为举止都变得很西方化了。而我从美国回来反观中国社会更是别有一番风味,很多我以前发觉不到的丑陋现象或是珍贵瞬间变得那么刺眼,那么显而易见。很多海龟都不愿同胞叫自己美国人,但当我的朋友这样拿我开玩笑的时候,我没有任何反感。因为我对两个国家的人民和文化都已经有了真挚的热爱和了解。 2007年11月13日我写下了这篇日志,题为《双重爱国情操》: 有没有人在美国待了几年后陶冶了双重爱国情操? 不管是义勇军进行曲还是The Star-Spangled Banner,你听到时都会热血澎湃。你在中国朋友面前会为美国辩解,而在美国朋友面前会为中国辩解。你对华夏五千年的兴衰略知一二,也对美国231年的历史稍有研究。你既喜欢牛奶面包奶酪,又喜欢包子饺子粽子;既喜欢听周杰伦的八度空间,又喜欢The Eagles的Hotel California;既喜欢唐诗宋词,也喜欢Ernest Hemingway的The Old Man and the Sea;既喜欢冯小刚的《大腕》,也喜欢Tim Burton的Big Fish。 不管世界局势风云变换,你总希望中美人民能友好相处互相体谅,在世界各国面前体现大国的风范。 你深知两个国家在历史和当今都犯下过令人痛心的错误,但你会客观地分析当时的局势,而认识到:很多错误虽然是不可认同的,但是是可以理解的。 在美国四年来的学习生活给我带来的最大收获就是这种双重爱国情操。作为龙的传人,我不仅希望有蛇身、鳄首、蜥腿、鹰爪、蛇尾、鹿角、鱼鳞,我还要一对有力的翅膀和喷火的神力。 最后送你一段我最喜欢的台词之一,同样是我去年十一月份的一篇日志,来自《FightClub》: Warning “If you are reading this then this warning is for you. Every word you read of this useless fine print is another second off your life. Don’t you have other things to do? Is your life so empty that you honestly can’t think of a better way to spend these moments? Or are you so impressed with authority that you give respect and credence to all that claim 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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