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客中国 | 杨恒均:一百位中国人2017新年寄语
这是百名关心中国的中国人的新年献词,他们的关注、思考、希望和愿景都汇集在这里。2016,我们一路;2017,我们一起。 民主是个好东西。好东西用好不容易。2017全体公民要努力努力再努力! 安兴本...
2017年1 月2日
这是百名关心中国的中国人的新年献词,他们的关注、思考、希望和愿景都汇集在这里。2016,我们一路;2017,我们一起。 民主是个好东西。好东西用好不容易。2017全体公民要努力努力再努力! 安兴本...
2015年8 月1日
文/蔡慎坤 新华社报道,2015年4月9日,中共中央依照党的纪律条例,决定对郭伯雄进行组织调查。经查,郭伯雄利用职务便利,为他人谋取职务晋升等方面利益,直接或通过家人收受贿赂,严重违反党的纪律,涉嫌受贿犯罪,情节严重,影响恶劣。...
2012年12 月1日
【侨报记者陆之迅11月30日北京报道】中央社会主义学院政治学教授王占阳注意到,习近平29日发表讲话时,停留在复兴之路展览中“改革开放”主题阶段,背景是邓小平接见陈景润的照片。他认为,这一举动释放出强烈的坚持和推进改革的信号,传递了习近平及新一届领导集体坚持改革的决心。 王占阳说,如果说十年前胡锦涛将出行首站选在中共执政的起点河北西柏坡,是忠实“革命”传统,那么十年后习近平站在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的照片下发表讲话,则是重视“改革”传统,并有强调继承改革传统是当务之急的寓意,这与十八大深化改革的主题内容一致。 王占阳认为,更值得注意的是,习近平站在邓小平照片的背景下引用了毛泽东“雄关漫道真如铁”的诗句,意在说明中共传统中积极、正面的东西是要继承和发扬的,但要拒绝“文革”的错误,要纠左。 王占阳表示,习近平29日畅谈“中国梦”,与其在十八届一中全会结束时的讲话一脉相承,“均突出了‘振兴中华’的主题,将民族复兴放到了最重要的位置。” 王占阳观察,讲话中四提“道路”,指出“道路决定命运”。他认为,这体现出习近平高度重视道路、重视客观实际。在当前有人打正旗,走邪路;有人打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旗帜,走贪腐之路,走两级分化之路,社会不公之路等情况下,“特别强调道路是非常正确的”。
2012年5 月17日
王占阳:政治改革为何比社会建设更迫切 ——“先搞社会建设,再搞政治体制改革”是谬论 首先,政治改革是分配制度改革的保障。 其次,政治制度改革是解决腐败问题的主要途径。 第三,政治制度改革是扩大内需的关键环节。 第四,政治制度改革是满足人民民主需要的基本途径。 从总体上看,目前政治体制改革、经济体制改革和社会建设必须三位一体,其中政治体制改革尤应为核心。无论是长期只搞社会建设,不搞政治体制改革,或者是长期只搞政治体制改革,不搞社会建设,都会使中国走向崩溃。 《环球时报》 4 月 19 日 刊登邱运华教授文章《政治要改革,但社会建设更迫切》(以下简称“邱文”)。笔者想以历史学者和政治学学者的身份对该文提出质疑和反对。 首先,“邱文”称 19 — 20 世纪的英国史是“先社会建设,再政治改革”的成功典型,这种说法是在系统地歪曲历史。事实上,英国建立完整社保体系是二战结束后,工党上台,实行战时承诺的贝弗里奇计划,建立了一整套“从摇篮到坟墓”的社会福利制度,这才成为西方第一个福利国家,对其他西方国家产生巨大影响。邱吉尔是英国公认的战时英雄,但战后第一次大选就落败了。因为英国选民认为,邱吉尔打仗行,搞福利国家就不行了。这种民主推动社会改革和社会建设的历史事例非常多,比比皆是。它实际体现了一种历史规律,即社会事业主要关乎公众利益,公众利益只有通过公众参与才能获得应有的实现和保障,而公众参与的制度就是民主制度。所以几乎所有西方国家都是先进行民主改革而后才又走上社会改革之路,因而也都是先有民主制度而后才有橄榄型社会;所谓先有中产阶级占多数后才有民主制度,纯属无稽之谈。 其次,“邱文”还认为,英国和俄罗斯是“两个极端,一个选择了社会建设,一个选择了政治革命”,并将苏联崩溃原因归结于“急切从政治体制上改革”。邱先生还认为, 1990 年后,俄罗斯“回到社会建设的道路上来”,才有了今天的复苏。 这种说法也没有任何根据。俄国 1905 年革命和 1917 的二月革命都属于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范畴,目标同样是发展低度民主,这恰恰是英美法等国同类变革在俄罗斯的延续,并未背离世界范围的先政治变革、后社会改革的一般路径。至于后来出现“邱文”所述“造就了一个巨大的官僚阶层、特权阶层”的现象,根本原因也不是所谓政治改革太超前,反倒是政治改革太滞后。如邓小平所说,苏联的政治体制不成功。它不仅导致僵化和官僚主义,而且更使得财富分配向权贵倾斜,致使国家最终崩溃。 1990 年的政治剧变和随后兴起的社会建设,恰恰是只有先进行政治体制改革才能推进其他改革的一个新标本。 把“政治改革”假定为剧烈革命是种欺骗 邓小平指出,不搞政治改革,经济体制改革和所有的改革都搞不成。那种先进行经济制度改革,再进行社会建设,最后再进行政治体制改革的观点是极度危险和错误的。不搞政治体制改革和经济体制改革,只搞所谓社会建设,实际就是要在现有基本利益格局不变、特殊利益集团的利益不受触动的前提下给老百姓分一标羹,这在实质上就是伪善和欺骗! 邓小平自始就说中国政治体制改革不能搞大跃进,而应是一个长期的、渐进的、又有阶段性重要推进的民主化进程。“邱文”却将其说成“对整个社会产生剧烈震荡的突变性选择”,进而加以否定,这在实质上是一种借口。 为什么政治改革更加紧迫? 中国政治体制改革大约还需要三四十年才能完成,其中未来 10 年极其关键。如果在这 10 年中,通过有力改革扭转官场腐败、分配不公等危险趋势,中国前途将更加光明;反之,如果在未来 10 年内,仍没有足够力度的政治体制改革,致使各种腐败、分配不公有时间、有机会、有体制支持地继续恶化下去,中国就会出问题。正因为政治体制改革难度大,又紧迫,所以才应尽早启动,以使改革得以较从容地获得有序展开。 首先,政治改革是分配制度改革的保障。 多年以来,我们一直在讲公平分配,但基尼系数却在不断上升,贫富差距越来越大,这是为什么?问题的关键在于缺少强有力的公共参与。大部分财富集中在缺少足够约束的权力和资本手中。在这种情况下,财富自然会向权力和资本倾斜,公众利益也因此受到严重伤害。 在现有政治体制下,分配改革还有某些推进空间,但这个空间已经越来越小。不受制约的权力必然会使利益越来越向少数人倾斜。所以政治体制改革是分配公平不可或缺的前提条件。分配制度不能再关起门来搞,而要有强有力的公众参与,否则它是不会成功的。 其次,政治制度改革是解决腐败问题的主要途径。 腐败蔓延的根本原因就是权力不受制约,所以惟有进行有力的政治改革才能从根本上解决腐败问题。治理腐败无疑是中国的当务之急,因为它已显而易见地威胁到国家长治久安。 执政者需要明白的是,如果只给老百姓分点蛋糕,而不同时着力反腐败,老百姓就会看到,虽然自己也得到了点,但官员们贪腐得更多,他们利益更大,这就会使老百姓心里更加不平衡,使他们根本不领情,使众怒无法平息,而且还将继续熊熊燃烧。 第三,政治制度改革是扩大内需的关键环节。 能否扩大内需是决定未来中国经济命运的最大关键,扩大内需又取决于分配制度改革,分配改革则又取决于政治体制改革。如果不抓紧进行政治改革,中国将在未来 10 年爆发严重的生产过剩危机和财政危机。 第四,政治制度改革是满足人民民主需要的基本途径。 随着物质生活水平逐渐提高,自由民主已经日益成为不同于民生需要的独立政治需要。现在这种要求主要还是体现在互联网上,在现实生活中还没有太多的实际表现,但这趋势无可逆转。通过政治体制改革,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满足人民的民主需要,已是我国必须实现的政治进步,也已是执政党为人民服务的重要方面。 从总体上看,目前政治体制改革、经济体制改革和社会建设必须三位一体,其中政治体制改革尤应为核心。无论是长期只搞社会建设,不搞政治体制改革,或者是长期只搞政治体制改革,不搞社会建设,都会使中国走向崩溃。 ▲ (作者是中央社会主义学院政治学教研室主任,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特约研究员) 来源 : 环球时报
2012年4 月26日
王占阳:中国应能提出世界性的新“主义” 进入专题 : 主义 ● 王占阳 ( 进入专栏 ) “主义”是现代学术思想的灵魂,是它的发动机、指南针和价值尺度,也是近现代社会变迁方向的指示器 从近现代世界史看,大国崛起普遍伴有思想方面的世界历史性的贡献。中国是超大型国家,所以更应能在崛起过程中做出世界历史性的这种贡献。但我们首先应当想明白:如果我们厌弃主义、只究问题,这种贡献究竟还有多大可能? 本文认为,“主义”是人文社会思想发展的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和途径,也是近现代社会变迁方向的指示器。无论是空谈“主义”还是厌弃“主义”,都不可能使中国实现现代化。中国应能提出世界性的“主义”。这是中国的需要,也是世界的需要。 “主义”的内涵是“至上” 九十三年前,胡适先生提出了一个非常有中国特色的对子:问题与主义。这在当时虽有偏颇,但也有其合理性。在后来的历史演变中,它又变成一种更加偏颇、也更加固定的对立模式。按照这种对立,主义无问题,问题无主义。但主义之争不是在争“主义问题”吗?近现代的“问题”不也是大多来自于“主义”吗?试想,如果人们认为不平等是理所当然的,怎么会有“不平等问题”呢?如果没有女权主义,又怎么会有“妇女解放问题”呢? 更要命的是,这种虚构的对立严重地禁锢了国人的思维,左右了中国的社会思潮。按照这种对立,国人似乎只能做这样的选择了:或者多研究些问题,或者多谈些主义,二者必居其一,而且必有一错。那么,如果不是“多谈”主义、而是“多研究”主义,如果既“多研究主义”、又“多研究问题”,或者如果“多研究主义”、“少研究问题”,那又怎么样呢?可惜,这些合理的选项都被排除了。 于是,我们的社会思潮和学术思潮就总是在这种人为的两极对立之间来回反复。现在则是在倒向这样一个方向:越来越多的人士正在厌弃“主义”,以至于主张废掉这个词。但这并不是离现代文明越来越近,反倒是与之渐行渐远了。 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追本溯源,其中的一个主要问题,就是胡适误解了“主义”这个外来词。他说:“主义都是具体问题的具体解决法”;“主义”就是把具体计划“变成一个抽象的名词”。这与西语中的“主义”几乎不沾边。虽然当时也有人在论战中强调“主义”的理想性,但也仍然未能搞清“主义”究竟是什么? “主义”是一个外来词,英文中表示“主义”的就是后缀词尾-ism。ism是“至上”的意思,所以“主义”的内涵是“至上”。“至上”表达的是人的价值选择的结果——价值观。所以“主义”首先就是标志着人的价值选择结果的范畴,即它的首要内涵就是价值取向、价值观。也就是说,在诸种价值之中,你将哪种价值视为你的终极价值、首要价值、优选价值,你的“主义”就是什么。 这就是说,第一,在两种相反的价值中,你肯定哪种价值,就是哪种价值的主义。譬如,在专制与自由之间,你肯定专制就是专制主义者,你肯定自由就是自由主义者。 第二,在多种肯定性的价值中,以哪种价值为首要价值,就是哪种价值的主义。譬如,在都肯定自由、民主、法治、宪政、平等诸种价值的前提下,在这些价值之间又出现某些矛盾因而需要有所取舍时,以自由为首要价值就是自由主义,以民主为首要价值就是民主主义,以法治为首要价值就是法治主义,以宪政为首要价值就是宪政主义,以平等为首要价值就是平等主义。 第三,在全部价值中,以哪种价值为终极价值(最高价值),就是哪种价值的主义。譬如,以自由为终极价值就是自由主义,以幸福为终极价值就是幸福主义,以普遍幸福为终极价值就是普遍幸福主义。 由此可知,“主义问题”首先就是价值选择问题,“主义之争”首先就是价值选择之争,“主义理论”首先就是价值理论。毋庸置疑,所有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而绝不是可有可无的。 但“主义”又不限于价值观。“主义”的第二大内容就是“大思路”,也就是如何实现它所主张的价值观的大思路,也就是它的工具性、手段性的大思想。这种大思路既可能是科学的,也可能是幻想的;既可能是正确的,也可能是错误的;既可能是清晰的,也可能是模糊的;既可能是系统的理论思路,也可能是大致理论直觉,或某种经验主义的概括……但无论如何,它都是大思路,而不是细节。大思路属于“主义”范畴,细节及其变动则不属于“主义”范畴。 在基本价值观相同的前提下,这种大思路的差异又会进一步地形成“主义”的多样性与差异。以社会主义来说,在这个层次上就有了科学社会主义、空想社会主义、民主社会主义、市场社会主义、宪政社会主义、幸福社会主义等至少几十种社会主义。 由此可知,“主义问题”还在于这种大思路问题,“主义之争”还包括这种大思路之争,“主义理论”、福利社会主义也还包括这方面的思想理论。毋庸置疑,所有这些也都是非常重要的,而不是可有可无的。 “主义”也是现实价值体系 实际上,“主义”不仅是主观的,而且在一定条件下,还会实现为现实的价值体系。也就是说,在观念形态的“主义”获得实现的条件下,“主义”还包括它的价值目标赖以实现的整个实践体系。在最广泛的情况下,这个体系包括了为实现这个价值目标所必需的经济体系、政治体系、文化体系和社会体系,即包括了整个广义的社会体系。就相对较小的“主义”来说,它所需要的体系自然也相对较小。但所有这类体系都是为特定价值目标服务的,因而也就都属于“主义”范畴。 人们往往以为价值只是主观的,不是客观的。但实际上,价值不仅包括价值观,还包括价值实现。前者是主观的,后者是客观的,或者至少也是实际存在的。比如,当民主还只是人们所向往的东西时,它只是价值观,不是客观存在,而当民主获得实现后,它就是人们可以享有的价值物了,因而也就是一种客观存在了。 “主义”的实质就是以某种至上价值为中心的价值体系。当它还只是观念形态的价值体系时,它是主观的“主义”,而当它成为实践形态的价值体系时,也就是当它外化为以某种至上价值为中心的实践体系时,它就成为所谓客观的“主义”了。在这时,它或者表现为某种“主义”的行为,或者表现为某种“主义”的运动,或者表现为某种“主义”的组织,或者表现为某种“主义”的制度,或者表现为某种“主义”的社会……而在所有这些情况下,它们都是一种实际存在,而不再只是一种以某种至上价值为中心的价值观和大思路了。 人的世界是一个价值世界。“主义”不是这个价值世界的全部,而是它的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也就是说,小的价值不属于“主义”范畴,只有具有相当重要性的价值才能属于“主义”范畴;分散的、随机的、自然的价值选择不属于“主义”范畴,以某种至上价值为中心的观念和实践才有“主义性”。比如普通的购物没有“主义性”,但为实现重要的某种至上价值目标的购物(比如为某种主义的运动购物)就有“主义性”了。在人的价值世界中,以某种重要的至上价值为中心的价值体系(观念体系和实践体系)具有最强的支配力,因而它也正是这一价值世界的重要的组成部分。 在人的价值世界中,自古以来就存在着“以某种重要的至上价值为中心的价值体系”,而无论其是否有“主义”之命名。“主义”一词的提出只是使这类现象有了通用名称,而不是人为地创造了这种现象。 英语中用来表示“主义”后缀的“-ism”源自古希腊语词缀“-ism—s”,它到15世纪被英语所借用,16 世纪开始被广泛使用,构建出许多新名词,并且拥有了现代的“主义”内涵(比如despotism,即专制主义)。“-ism”这个后缀具有极强的造词能力, 许多名词加上它都可以构成新词。16世纪以后,西方“主义”繁多,实际更是现代化时期的价值矛盾、价值选择、价值观念、价值理论和相应的学术理论实现了历史性的重大飞跃的一种表现。 大约在19世纪或者更早, 日本人首先把“-ism”翻译为“主义”,后来中国留学生又把这种翻译搬到中国, 以后就流传开来了。“主义”一词虽然也会被滥用,但我们不应因噎废食,重新退回到没有“主义”一词的古代状态去。 “主义”现在已是全球范围的通用语,而且经常有很高的使用频率。废弃“主义”一词将会使中国再次与世界脱轨。以目前全球使用频率最高的“恐怖主义”一词来说,把它缩写为“恐怖”,意思就全变了,全世界都听不懂,这又如何实现国际交流呢? 没有现代“主义”就没有现代学术,也没有现代文明 “主义”现象贯穿历史,遍布世界,但到目前为止,在学术思想界,还是西方国家的“主义”最多。翻开任何一本西方哲学、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人类学等学科的学说史,我们都会看到各种“主义”在其中,而且它们的地位很重要,其主要的“主义”尤为学术思想的主流之所在。学说史是这样,学术思想的现状也是这样。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就曾爆发过一场世界性的“主义”大论战,社会民主主义挑战新自由主义,马克思主义也介入其中。 西方学术界“主义”繁多,尽管其中也有泡沫,但主流仍然是积极踏实的,成果也是异常丰硕的。这反映了他们的价值理性、价值思维很发达,为实现价值目标而服务的学术思想也很发达,而不是表明了他们比缺乏原创性“主义”的中国学术界要浮躁。这些丰硕成果也是使之赖以在国际学术界居于主导地位和拥有强势话语权的核心竞争力之所在,而且在他们的论说具有科学性、合理性的范围内,这种话语权也不是所谓话语霸权,而是真理的说服力所形成的影响力。这些丰硕成果更是使西方国家赖以在近几个世纪内崛起的深厚的思想资源,也是其赖以崛起的精神密码之所在。诚然,在西方的“主义”之中,也包含有不少不足、错误和糟粕,但当我们在整体上审视西方学术界的时候,我们更应看它的优点,而不是看它的缺点。因为,看它的缺点并不能使我们学到什么,看它的优点才能使我们获得长足进步。 在这里,我们尤应从中领悟到,“主义”是需要富有思想性和学术性的潜心研究的,“主义研究”也是学术思想赖以深入发展的一种主要途径。这主要表现在,作为“以某种至上价值为中心的价值体系”,当“主义”已是一种实际存在时,它需要以适当的“主义”命名获得概括,进而得到专门的系统研究。当它还只是一种模糊的价值理想时,它更需要思想家的深度开崛以形成明确、深刻的价值观和价值理论,并形成和发展它赖以实现的富于科学性的大思路。当学者认为事物的某个方面最重要、进而形成相应的学说体系时,还会形成纯粹学术性的“主义”,如结构主义、功能主义、理性主义、非理性主义、行为主义、幸福主义等等;在这时,即使是有片面性和失误,这种“主义”也是人们赖以通过“片面的深刻”探求真理的一种主要形式和途径。当诸如此类的原创性的“主义”提出后,以它们的理论文本为对象的“主义研究”也会随之发展起来;这种研究包括理解性研究、验证性研究、评价性研究,以及由此导致的原创性的理论研究。当“主义”文本形成源流关系后,对于“主义”的学说史研究也发展起来了,进而知识社会学式的学说史研究也发展起来了。当人们对于自己所认同的“主义”掌握到一定程度时,又会根据实践需要发展出对于主义的各种应用性研究。 由此可知,“主义”是现代学术思想的灵魂,是它的发动机,是它的指南针和价值尺度,是它的客观研究的方向和动力,是它的生命线,而不管人们是否意识到这一点。从学术上看,没有现代“主义”就没有现代学术。从实践上看,没有现代“主义”就没有现代文明。 大国崛起应能包括世界性的“主义”贡献 我国的现代化首先是派生型的现代化,这就从根本上决定了,我国必须首先尽可能地汲取人类所创造的一切现代文明成果,这样才能走上现代化的发展道路。毋庸置疑,我们在这方面仍然做得很不够,还需付出更大的努力。 但另一方面,我们也应清醒地看到,我国要实现现代化,只是照搬外国学说固然不行,只把外国发现的普遍价值和普遍真理创造性地运用于中国实践也不够。我们必须有原创性的基础理论,特别是必须提出世界性的新“主义”,这样才能弥补“拿来主义”的严重不足,也才能在与全人类的共同进步中实现自身的现代化。我们有这种需要,也有这种能力,更需这种信心与努力。 这是因为,第一,这是一种世界历史规律。从世界近现代史看,任何大国都是在某种程度的新环境中崛起的。这种新环境首先就是世界性的新环境,同时又是在世界历史中具有前沿性的?肽诒涓锏男禄肪澈托履烟狻U饩褪怪?匦肴险娴孛娑孕虑榭觯?岢鲂挛侍猓?饩鲂挛侍猓?蚨?簿捅匦胧迪窒嘤Φ乃枷胛幕?葱拢?庵中碌乃枷胛幕?脖匦刖哂心持殖潭鹊氖澜缌煜刃裕?庋?拍苁怪?ü?饩鍪澜缜把匚侍舛?迪肿陨淼尼绕穑??馔?币簿驼?切滦舜蠊?杂谌死嗨枷胛幕?氖澜缧缘闹匾?毕住S捎谡庵止媛桑?獯罄?毕琢宋囊崭葱耍?⒐?毕琢俗杂芍饕澹?ü?毕琢似裘伤枷耄?拦?毕琢恕度巳ㄐ?浴罚?鹿?毕琢斯诺湔苎Ш吐砜怂贾饕澹?鸬涔毕琢嗣裰魃缁嶂饕謇砺邸??衷冢?丫?值街泄?Φ焙捅匦牍毕啄持侄?鞯氖焙蛄恕 第二,这是在世界性资源、环境压力下实现我国的现代化、世界和平和世界性的可持续发展的重大需求,也是我国能够予以满足的需求。由于地球资源、环境的刚性约束,西方过度消费的现代化实际是不可能普及到全世界的。由于中国不是可以搭便车的小国,而是超大型国家,而且目前又是全球三、四十亿人一起奔向现代化,全球资源、环境的刚性约束又已很明显,这就意味着,中国不可能实现过度消费的现代化,而且全人类也不可能沿着这条道路持久地走下去。由此,探索和创造新型的现代化就成为了全人类的历史任务。但它又不能不首先是中国这样的发展中大国的历史任务,因为要让发达国家从过度消费退到适度消费非常难,而对中国来说,不仅实现现代化的任务很急迫,而且资源、环境的刚性压力也在要求我们尽快解决这个大问题。 实际上,这种新型现代化只能是适度消费的现代化。但要转向这种现代化就必须解决深层次的价值观问题。过度消费的现代化体现的是消费主义价值观,这种价值观的泛滥又与文艺复兴以来世俗价值观缺乏终极关怀的缺陷密切相关。所以,全球化时代无疑需要“重估一切价值”,而且这种“重估一切价值”已经应当和必须上升到终极价值的层次上了;只有站在终极价值的高度才能“重估一切价值”。这种深植于人性深处而又为时代迫切需要的终极价值实际就是普遍幸福。所以,我提出:社会主义就是普遍幸福主义,普遍幸福主义就是人类的终极“主义”。普遍幸福主义非常适于解决人类正在面对的资源、环境大问题。因为它告诉人们,实现幸福所需要的财富并不是多多益善,而是适度即可。实现富裕幸福后还有两个无限的幸福源泉,一是利他,二是追求高层次需求满足所获得的幸福,特别是精神幸福。这就可以使人们从追求过度消费的现代化转向追求适度消费的现代化,尽管同时也还必须有制度约束相配套。西方从古希腊时期就有幸福主义,近年来幸福主义又在复兴,但它还没有明确系统的普遍幸福主义,也没有“普遍幸福主义”这个词,这就表明我国也是能够做出世界性的“主义”贡献的。 第三,我国所拥有的某些重要有利条件也使我们应当和能够做到这一点。一是我国正处于大变革时期,而且这是一个巨大国家的大变革时期,这使历史的深层次东西也都浮到表面上来了,这就特别有利于人文社会科学实现重要的理论发展。西方也曾经历过这个阶段,但那时人文社会科学的发展程度比较低,分析工具比较少,现在又已远离这个阶段,学者们普遍对于这种大转折感到比较隔膜,这就是它的固有局限性。而中国现在则是能够利用现代分析工具认识当前的大变革及其透露的深层历史信息,这就拥有了西方学术界也羡慕的提出重要学术理论(包括纯粹学术性的“主义”)的特别有利的条件。二是中国人聪明。一位德国物理学家评论说:世界上最聪明的,第一是中国人,第二是犹太人,第三是德国人。杨振宁也说,他的主要贡献实际就是证明了中国人并不比外国人差。这种在几千年文明熏陶中形成的智能,也是我国的一大优势。三是人口非常多。这意味着我们的天才非常多,而且在相对较低的社会发展阶段上就有可能汇集起较多的人才来,而这也是任何中小国家都不可能做到的。 由此可知,我国确实应能提出世界性的新“主义”。我们不应妄自菲薄,而应像杨振宁先生那样,敢于和善于挑战世界最前沿、最困难的理论问题,敢于和善于站到人类理论思维、理论创新的最前沿。我们只有具备了这样的信心和勇气,才有可能为此付出踏踏实实的努力,也才能取得相应的重要成就。这种成功,不仅将是我国真正崛起的重要标志,而且也将是人类文明的新曙光。 (作者为中央社会主义学院教授) 进入 王占阳 的专栏 进入专题: 主义 文章分享到 : 新浪微博 QQ空间 人人网 抽屉网 腾讯微博 豆瓣 百度搜藏 更多 本文责编: frank 发信站:爱思想网(http://www.aisixiang.com ) ,栏目: 天益学术 > 政治学 > 政治思想与思潮 本文链接:http://www.aisixiang.com/data/52712.html 文章来源:本文转自人民论坛政论双周刊(总第363期),转载请注明原始出处,并遵守该处的版权规定。
2012年3 月21日
邓小平的走向市场社会主义的新思路无疑借鉴了发达国家的成功经验。他说:“西方国家采取了若干调节政策,一是国家干预的政策,二是西方普遍采取福利主义政策,三是高度重视科技作用,把高科技用于生产。”这使它们“还有发展余地”。但他并不主张走“先资本主义两极分化、后社会主义共同富裕”的历史道路,而是主张走“先富与共富相结合、逐步实现共同富裕”的历史新路,更为此提出了一整套关于我国七十年共同富裕道路的基本战略构想。他说:“我们现在干的事业是全新的事业。” 1990—1993年,这是邓小平思想发展的最高阶段,也堪称邓小平思想发展的南方谈话时期。在这一时期,他对市场经济和共同富裕都给予了前所未有的重要论述。他的根本主张无疑是在市场经济的基础上逐步实现共同富裕;为此就要首先奠定市场经济基础,然后就要在经济发展的适当阶段突出解决共同富裕问题。这就是他的走向市场社会主义的新思路。 在这种新思路中,邓小平无疑借鉴了发达国家的成功经验。如在1990年的—次谈话中,他就曾经指出:“西方国家采取了若干调节政策,一是国家干预的政策,二是西方普遍采取福利主义政策,三是高度重视科技作用,把高科技用于生产。”这使它们“还有发展余地”。1这些成功经验在邓小平的战略构想中都有相应的体现。 但他并不主张走“先资本主义两极分化、后社会主义共同富裕”的历史道路,而是主张走“先富与共富相结合、逐步实现共同富裕”的历史新路。所以他说:“我们现在干的事业是全新的事业。”2 那么这条新路究竟应该怎么走呢?这实际就是他反复思考的最大问题:怎样建设社会主义?他思考和谋划的很深远,说“我们制定的政策是搞七十年的政策。” 3他提出的一整套关于我国七十年共富道路的基本战略构想,不仅适用于上世纪的最后20多年,而且更对我国21世纪的改革开放、现代化建设和共同富裕有着极大的现实指导意义。所以,我们现在特别需要根据1997年后新出版的邓小平著述,更加完整、准确、深入地学习和理解这一基本战略构想。从《邓选》、《邓小平年谱(1975—1997)》等文献看,主要是从可操作性的角度归纳,这种基本战略构想主要有以下要点,这就是—— 1、首先要“先好起来”,然后才能“先富起来”。在普遍贫困的背景下,邓小平最初提出的是“允许一部分先好起来”;他在十一届三中全会上说:“在经济政策上,我认为要允许一部分地区、一部分企业、一部分工人农民,由于辛勤努力成绩大而收入先多一些,生活先好起来。”“这是一个大政策”。4“先好起来”当然不等于“先富起来”。他在谈到八十年代的万元户时就说过:“一万元不过二三千美元,还是一年的收入,能够算富吗?”但“先好起来”又是达到“先富起来”的必经阶段。他在改革初期已经看到:“现在全国没有条件实行高收入高消费的政策。但如果将来沿海地区搞好了,经济发展了,有了条件,收入就可以高一点,消费就可以增加一点,这是合乎发展规律的。”这实际就是一种分寸、一种节奏:首先先好起来,然后才能先富起来。由于这对任何地区、任何个人都适用,所以提出“先富起来”后,他也仍然使用“先好起来”这个提法。5 2、让“51%的人先富裕起来”。邓小平指出:“中国情况是非常特殊的,即使百分之五十一的人先富裕起来了,还有百分之四十九,也就是六亿多人仍处于贫困之中,也不会有稳定。”6这就表明,在邓小平理论中,“先富起来”不是指少数人暴富、多数人贫困,而是指一部分人民先富起来。“先富起来”也不是仅指少数人民先富起来,而是首先指少数人民先富起来,然后就是指多数人民先富起来,而在总体上就是让越来越多的人民先富起来,直至最后的1%的人民也富起来。所以先富不是与共富对立的,而是先富就是走向共富的起点与过程。 3、让沿海两亿人民先富起来。邓小平说:“我们的发展规划,第一步,让沿海地区先发展;第二步,沿海地区帮助内地发展,达到共同富裕。”这个规划的第一步,就是要使一个庞大的人群先富起来。早在1979年,他就说过:“如果广东、福建两省八千万人先富起来,没有什么坏处。”7后来又提出:“沿海地区要加快对外开放,使这个拥有两亿人口的广大地带较快地先发展起来,从而带动内地更好地发展”。所以,让沿海地区先富起来就是让那里的几亿人民先富起来。8 4、逐步建设普遍达到现代中产阶级生活水平的富裕国家。究竟什么是“先富起来”,什么是“共同富裕”?这在邓小平的让51%的人先富起来的提法中就已包含了他的答案,这就是:“共同富裕”特指的是普遍达到现代中产阶级的生活水平,“先富起来”也主要是指先达到现代中产阶级的生活水平,尽管同时也还会有少数更加富裕的人。因为,51%先富起来的人不可能都是财富特别多的人,他们的主体必定是中产阶级。当邓小平说“国家发展了,我当一个富裕国家的公民就行了”时9,他所指的也是这种普通公民的富裕。这也表明,他所说的共同富裕既不是按照生产资料的占有状况来界定的,也不是简单地按照收入多少来界定的,而是按照最实在的消费水平来界定的。也就是说,他是指生活资料领域的共同富裕,即指普遍达到现代中产阶级的生活水平。他的这种界定无疑是合理的。在市场经济中,这既是唯一可能实现的结果平等,也是最实在的经济成果。只要大家都达到了现代中产阶级的生活水平,那就是实现了共同富裕。只要一部分人民达到了这种生活水平,那就是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了。 5、按照经济发展不平衡规律办事才能逐步实现共同富裕。这是提出“先富论”的首要理论根据。邓小平指出:我们的“根本目标是实现共同富裕,然而平均发展是不可能的。过去搞平均主义,吃‘大锅饭’,实际上是共同落后,共同贫穷”。“要承认不平衡,搞平均主义没有希望。……不能什么都靠上级推动,而应当运用经济杠杆。”进而提出:“九亿人口的收入平均发展是不可能的,总是有的地区先富裕起来,一个地区总有一部分人先富裕起来。” 10 6、通过逐步放开搞活推动先富起来和共同富裕。邓小平推动一部分先富起来的方法主要是给有条件先富起来的人和地区提供政策。比如勤劳致富过去是不许可的,现在就允许了,勤劳的人就先富起来了;又比如依靠正常经营致富的“傻子瓜子”,现在也被允许了;再比如给沿海地区开放政策,更是先富起来的重大战略。这在实质上就是通过逐步放宽政策把民间发展市场经济的潜能释放出来,同时也是按照从沿海到内地波浪式发展的规律办事。这种按规律办事的做法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而且也是会逐步惠及全民的。 7、以极大的示范力量带动全国人民较快地富裕起来。邓小平所说的“先富带后富”实际首先是指以先富的示范作用“激励和带动”其他人也通过自己的努力富裕起来。他说:“一部分人生活先好起来,就必然产生极大的示范力量,影响左邻右舍,带动其他地区、其他单位的人们向他们学习。这样,就会使整个国民经济不断地波浪式地向前发展,使全国各族人民都能比较快地富裕起来。”11后来的实践也表明,从打工到经商办企业,从第一产业到第三产业,几乎任何先富起来的新方式、新机会都会有大批追随者。这就是市场机制的“极大的示范力量”的激励和带动作用。所以说“这是加速发展、达到共同富裕的捷径。”12 8、“20%先富起来,会把其他的带动起来。”一部分先富起来要发展到何种程度才能产生全局性的带动作用?邓小平说:“一部分地区先富起来,国家才有余力帮助落后地区。不仅全国,一个省、一个社、一个队也是这样。百分之二十先富起来,会把其他的带动起来。”13这就说明了在一定阶段内突出“先富起来”的必要性。 9、“先富”与“共富”相结合。邓小平认为,虽然在一定阶段内强调反对平均主义、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是非常必要的,但同时还必须使全国人民的生活也都能够普遍地和不断地得到改善,这才是走共同富裕之路,才是建设社会主义,也才能避免两极分化、改革失败。14 10、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必须突出地解决共同富裕问题。邓小平指出:“我们是允许存在差别的。象过去那样搞平均主义,也发展不了经济。但是,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必须搞共同富裕。我们要的是共同富裕,这样社会就稳定了。社会稳定,才能发展经济。” 又指出:“少部分人获得那么多财富,大多数人没有,这样发展下去总有一天会出问题。分配不公,会导致两极分化,到一定时候问题就会出来。这个问题要解决。”“如果我们的政策导致两极分化,我们就失败了”。15 11、实现小康后就要着力推进分配制度改革,突出地提出和解决共同富裕问题,防止和克服两极分化。他在南方谈话中提出:“可以设想,在本世纪末达到小康水平的时候,就要突出地提出和解决这个问题。”16后又进一步明确:“中国发展到一定的程度后,一定要考虑分配问题。……到本世纪末就应该考虑这个问题了。”17这就提出了世纪之交开始着力推进分配制度改革的重大改革方案。 12、市场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后就要逐步转变政府经济职能,从抓生产建设转向抓分配。邓小平指出:“共同致富,我们从改革一开始就讲,将来总有一天要成为中心课题。”18这实际就是要从根本上调整和发展“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内涵和外延。抓分配实际也是抓经济建设,因为它是扩大内需、拉动增长的一个基本环节。但在不同的经济体制下,政府的经济职能也各不相同。改革开放初期,还是计划经济为主,企业主要是政府的,基础设施又很薄弱,政府的首要经济职能自然是抓生产建设,而不是抓分配。但到市场经济初步形成、基础设施也已相当完备时,生产和交换主要就是市场经济自身的事了,政府就不应过多介入了。于是,政府的主要经济职能就应转向解决更紧迫的也是市场经济自身不能完全解决的分配问题了,即应重在通过公共财政加快实现共同富裕了。这就是市场经济条件下的“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新内涵。 13、实现共同富裕关键是公平分配。邓小平指出:“十二亿人口怎样实现富裕,富裕起来以后财富怎样分配,这都是大问题。题目已经出来了,解决这个问题比解决发展起来的问题还困难。分配的问题大得很。……要利用各种手段、各种方法、各种方案来解决这些问题。” 邓小平还提出:“要研究提出分配这个问题和它的意义。”这实际就是提出了在社会主义经济理论方面展开和实现新的思想解放的重大任务。通观邓小平著作,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最重视的实际不是公有制,而是公平分配。因为他看到,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搞社会主义,必须“允许各种形式的所有制存在”19,而不是只有公有制一种形式;而且通过再分配等途径,也能实现公平分配和共同富裕。所以他认为,在市场经济时代,最重要的社会主义经济制度不是公有制,而是公平分配。这就指出了实现共同富裕的最重要的制度途径。 14、实行“差距适中”的市场社会主义分配制度。马克思设想,在计划经济和生产力发展的基础上,先实行按劳分配,再实行按需分配。邓小平则看出,市场经济条件下的公平分配实际是按生产要素分配、按劳分配与按需分配的混合体,这就不能再固守马克思的以计划经济为基础的原有设想了。于是他从市场经济的实际出发,转而提出了市场社会主义分配制度的大原则,这就是:收入分配的“差距太小不行,太大也不行。……我们的政策应该是既不能鼓励懒汉,又不能造成打‘内仗’。”20这就是“差距适中”的市场社会主义的分配制度,也就是公平与效率相统一的市场社会主义分配制度。这也就指出了我国分配制度改革的根本方向。 15、政府主要依靠实行社会主义国民收入再分配推进共同富裕、防止和克服两极分化。实行分配制度改革,政府应当和能够做什么?邓小平的答案是实行社会主义的国民收入再分配。他在讲到分配制度改革时一再说:“经济发展起来后,当一部分人很富的时候,国家有能力采取调节分配的措施。”他反复强调:“中国只能搞社会主义,不能搞两极分化。现在有些地区,允许早一点、快一点发展起来,但是到一定程度,国内也好,地区也好,集体也好,就要调节分配,调节税要管这个。”21他在论述这种未来的共同富裕之路时所强调的,始终都是公平公正的再分配。而不是按劳分配。因为,一方面,这种再分配的一项基本原则是“抽肥补瘦”,这就不是“按劳分配”所能概括的了。另一方面,按劳分配主要是企业微观行为,所以市场化改革后,除政府和事业单位的分配外,它就不再在政府职能的范围内了。政府所能做的主要将是再分配,邓小平对此很清楚。这就指出了政府推进分配制度改革和共同富裕的主要努力方向。 16、进入分配改革阶段后先进地区应以三种方式帮助落后地区。一是“先富起来的地区多交点税,支持贫困地区的发展”。二是“做某些技术转让”。三是“可以由沿海一个省包内地一个省或两个省”。邓小平并强调:“发展到一定的时候,又要求沿海拿出更多力量来帮助内地发展,这也是个大局。那时沿海也要服从这个大局。”“先进地区帮助落后地区是一个义务。”22 17、推进分配制度改革和共同富裕要掌握分寸,既不保守也不冒进。作为饱经风霜的政治家,邓小平深知把握节奏、掌握分寸的重要性。所以,他一方面强调,达到小康后就要抓紧时间推进分配制度改革,否则“分配不公,会导致两极分化,”以至于“造成打‘内仗’”,23改革也就失败了。另一方面又指出,搞分配改革、共同富裕也不能急躁冒进,重犯“左”的错误。在这方面,他主要有四点重要主张。 一是保持经济活力,掌握改革时机。比如避免两极分化的一种办法“就是先富起来的地区多交点利税,支持贫困地区的发展。当然,太早这样办也不行。现在不能削弱发达地区的活力,也不能鼓励吃‘大锅饭’。”24这就是要把握效率与公平的动态平衡。 二是不能把目标定得过高,时间定得太短。他指出:实现共同富裕“必须一切从实际出发,不能把目标定得不切实际,也不能把时间定得太短。”中国要到21世纪中叶才能成为中等发达国家,最终实现共同富裕。25实现小康后推进分配制度改革,并不是要立即实现共同富裕,而是要以合理制度保障国家继续走在逐步实现共同富裕的社会主义道路上。 三是千万不能不负责任地许愿鼓动。他强调:“逐步改善人民的生活,提高人民的收入,必须建立在发展生产的基础上。……解决这类问题,步子一定要稳,要对群众很好地进行引导,千万不能不负责任地许愿鼓动。”26 四是“在到本世纪末的二十年中,还不能浪费,不能把经济发展的成果通通分掉,那样再生产、再发展就没有希望了。”要在21世纪中叶“接近西方的水平”,“如果不提倡艰苦奋斗,勤俭节约,这个目标不能达到。”27 18、适当地提倡和鼓励国民收入三次分配。在这方面,邓小平早在1985年就已提出:“还有,提倡有的人富裕起来后,自愿拿出钱来办教育、修路。当然,决不能搞摊派,现在也不宜过多宣传这样的例子,但是应该鼓励。”28但邓小平显然没有依靠少数富裕人士的慈善举措带动全民共富的不切实际的主张。把“先富带共富”说成主要依靠先富人士的善举带动共富,这是没有任何根据的。 19、推进分配制度改革和共同富裕的前提是“我们的国家机器是社会主义性质的”。邓小平指出:“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国民收入分配要使所有的人都得益”,“国家有能力采取调节分配的措施。” “因为从政治上讲,我们的国家机器是社会主义性质的”,也就是为人民服务的。只有为人民服务的政权才能通过分配制度改革为人民谋福利,也才能推进共同富裕、避免两极分化。这就是邓小平的“政治经济学”。29 20、只有民主化才能保障公平分配和共同富裕。由于邓小平认为分配制度改革只能在21世纪展开,这种改革又只能以保持国家政权的社会主义性质为前提,由于他又认为沒有政治体制改革就会有“党和国家是否改变颜色”的大问题,这就“不只是四个现代化没有希望,甚至于要涉及到亡党亡国的问题,可能要亡党亡国”,所以他又进一步指出:“在经济上要达到中等发达国家的水平”,最终实现共同富裕,“关键在于不断地总结经验,使我们党的生活民主化,使我们国家的政治生活民主化。”这就是说,没有民主就无法实现和保障分配制度改革,因而也就无法实现公平分配。他还指出:“社会主义最大的优越性就是共同富裕,”“没有民主就没有社会主义”。这就是说,没有民主就没有共同富裕。30 21、“第三步更要靠改革和开放”。邓小平指出:要在经济上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最终实现共同富裕,“第一步是靠改革和开放,第二步也是靠改革和开放,第三步更要靠改革和开放。”31也就是进入21世纪以后“更要靠改革和开放”。反过来,“不坚持社会主义,不改革开放,不发展经济,不改善人民生活,只能是死路一条。”这就是他反复强调“基本路线要管一百年,动摇不得”的根本原因。32 22、到建党百年之际形成更加有利于共同富裕的较好体制。邓小平在南方谈话中提出:“恐怕再有三十年的时间,我们才会在各方面形成一整套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制度。”33那就到2022年了。从他那时的有关论述看,这一关于21世纪前半期的改革设计的主要内容就是:从21世纪初开始着力推进分配制度改革和继续深化市场化改革,并展开与之配套的政治体制改革,进而到建党百年之际形成一个比较和谐的制度体系,从而使国家继续走在逐步实现共同富裕的社会主义道路上。 23、依靠发展科技教育事业从根本上发展现代生产力,从而逐步实现共同富裕。邓小平指出:实现现代化“必须依靠科技和教育。我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34我们说建国一百周年时可能接近发达国家的水平,“根据之一,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完全有能力把教育搞上去,提高我国的科学技术水平,培养出数以亿计的各级各类人才。我们国家,国力的强弱,经济发展后劲的大小,越来越取决于劳动者的素质,取决于知识分子的数量和质量。一个十亿人口的大国,教育搞上去了,人才资源的巨大优势是任何国家比不了的。”35 为此就要加大财政投入力度和进行科教体制改革。 24、以精神文明建设推动和保障物质文明建设,进而实现经济现代化的意义。邓小平指出:“只追求物质享受,以后的发展就没有希望。”“没有好的道德观念和社会风气,即使现代化建设起来了也不好,富起来了也不好。”“风气如果坏下去,经济搞成功又有什么意义?会在另一方面变质,反过来影响整个经济变质,发展下去会形成贪污、盗窃、贿赂横行的世界。”36 这就是说,如果没有精神文明建设相配套,也不会实现作为理想目标的共同富裕。 总之,在邓小平看来,从先富到共富,一要靠政策松绑,培育市场机制,使一部分先富成为可能。二要靠先富的极大示范带动作用,靠发挥市场机制的杠杆作用,使越来越多的人先富起来。三要靠先富积累共富的物质基础,使有力的再分配逐步成为可能。四要靠先富与共富相结合,而不是从一部分先富走向两极分化。五要靠达到小康水平以后的深化改革,特别是靠分配制度改革和政治体制改革,从而持续不断地走向共同富裕。六要靠科技教育进步发展现代生产力,从根本上创造共同富裕的物质基础。七要靠精神文明建设,以推动和保障物质文明建设,并使之获得应有的意义。在这种过程中,一部分先富人士的慈善举动也是积极的和应予鼓励的,但这只是一种补充,而不是依靠力量。所有这些,就是邓小平关于我国七十年共富道路的基本战略构想。 ( 《南方日报》2012年3月1、14、15日连载,这里发表的是完整注释版) 1 转引自1990年4月28日刑贲思关于思想理论工作的报告。 2《邓小平文选》第3卷第243页。 3 《邓小平年谱》第1186页。 4 《邓小平文选》第2卷,第152页。另见《邓小平年谱》第446页。 5 《邓小平文选》第3卷,第 172 、52页。《邓小平年谱》第1075-6页。 6 《邓小平年谱》第1312页。 7 《邓小平年谱》第1253、506页。 8《邓小平文选》第3卷第277页。 9《邓小平年谱》第1364页。 10《邓小平年谱》第1009、657、536页。 11《邓小平文选》第2卷,第152页;第3卷,第166页。 12《邓小平年谱》第1130页。 13《邓小平年谱》第657页。 14 这一点很重要,笔者将另撰专文予以讨论。 15《邓小平年谱》第1312、1364、1032页。 16 17《邓小平年谱》第1356页。 18 《邓小平文选》第3卷第227页。 19《邓小平年谱》第1364、1357、1312页。 20《邓小平年谱》第1356—1357页。 21 《邓小平年谱》第1014、1317页。 22 《邓小平文选》第3卷,第374、364、278、155页。 23 《邓小平年谱》,第1364、1357页。 24 《邓小平文选》第3卷,第374页。 25 《邓小平文选》第3卷第224页。 26 《邓小平文选》第2卷,第258页。 27 《邓小平年谱》第770、785页。 28 《邓小平文选》第3卷第111页。 29 《邓小平年谱》第1123、1014、1067页。 30 《邓小平文选》第2卷第333、397、332页,第3卷第258-259、364页。 31 《邓小平年谱》第1175页。 32 《邓小平文选》第3卷第370-371页。 33 《邓小平文选》第3卷第372页。 34 《邓小平文选》第3卷第377页。 35 《邓小平文选》第3卷第120页。 36 《邓小平年谱》第770、705-706、1102页。
2012年2 月28日
总目录 一、什么是低度民主? 二、西方历史上的低度民主及其走势 三、低度民主也是中国民主化的历史必由之路 四、中国的低度民主必然有其特殊性 五、从新权威主义转向低度民主 六、中国急需推进和实现低度民主 七、中国低度民主化的功能要求 八、现阶段推进低度民主化的主要内容 中国的未来取决于政治体制改革。政治体制改革已经具有了高度的紧迫性。但这种紧迫性并不是直接实现高度民主的紧迫性,而是急需发展和实现低度民主的战略紧迫性。本文拟对此给予概要论述,以与各位方家共同研探。 一、什么是低度民主? 邓小平曾经提出,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新时期,我国要“发展高度的社会主义民主”1,即“高度民主”。有“高度民主”,自然就有“低度民主”。低度民主的内涵应当基于高度民主的内涵来界定。 什么是高度民主?邓小平曾经实事求是地指出,发达国家已经建成了高度的切实的民主,又从应然性的角度提出,我国要创造“更高更切实的民主”。2至于这个“更高更切实的民主”究竟是怎样的,他没说过,我们也不知道。但他明确地讲到了“大陆在下个世纪,经过半个世纪以后可以实行普选”,而且其中包括“普遍实行直接选举”和“高层搞直接选举”。3实际上,基于普选制的现代宪政民主就是已被实践证明切实可行的高度民主,而且它也基本上就是马克思、恩格斯当年的宪政理想之实现。 从历史角度看,近现代民主实际有两种基本形式,一种是基于限选制的低度民主,再一种就是基于普选制的高度民主。 实行限选制的民主实际是不完整的民主,因为数量不等的公民仍然沒有获得选举权和被选举权,或者是其所获得的选举权和被选举权仍然是不充分的。这就使它的分权制衡、法治、人权保障、公民权保障等等也都是很不完备的,因而也是仍在基本建构过程中的,因为只有在公民充分享有政治权利的基础上才能使这一切完备起来。所以,从全局上看,这种民主还只是有限的、局部的、发展中的民主,而不是已经全面实现了民主化的民主,不是已经达到了民主标准的民主,不是全面符合民主概念的民主。从这种民主自身来看,这种民主又是存在着相当多的缺点、不足、漏洞和失误的民主,而不是已经比较完备、比较成熟的宪政民主。从这两个方面看,它都是低度民主,而不是高度民主。 从没有民主或民主太少到低度民主,这是民主发展的第一个大飞跃。只要建成了低度民主的制度体系,无论它是在少数人的范围内建立的,还是在威权政体要素与民主政体要素的动态平衡中建立的,它都意味着某种形式的低度民主的建立。 从低度民主到高度民主,这是民主发展的第二个大飞跃。只要是切实地建成了基于普选制民主法治,而不是仍然完全地或者是仍在颇大的程度上使民主法治流于形式,那么,即使这种民主法治仍然是初步的,那也是已经迈进了高度民主的门槛。在此之后,任何高度民主,无论它是初步的,还是比较成熟的,都还需要继续发展完善,以形成更高更切实的民主。但这已经是改良,而不再是根本性的制度变革了。 从缺乏民主到低度民主,再从低度民主到高度民主,以至于高度民主本身再继续发展完善,这是民主发展的“自然历史过程”,也是民主发展的政治逻辑。 按照民主发展的普遍规律办事至关重要。消极保守行不通,超前冒进也不可行。消极保守会使改革者趋向激进,超前冒进也会使保守者更加保守。这是一种恶性循环,它的逻辑延伸只能是从矛盾走向对抗,又从对抗走向破裂、冲突和毁灭。打破这种恶性循环的出路只能是按照民主发展的规律办事,积极稳妥地推进渐进性与阶段性相结合的民主进程,同时辅以必要的妥协和交换。 中国目前的政治体制基本上仍然是邓小平指出的“权力过分集中”、“民主太少”的苏式政体4。中国的新权威主义阶段也已基本结束。在这种情况下,重新启动和深化民主改革已经具有了高度的紧迫性。但在现阶段,我们还不能直接实现高度民主,而是急需实现、也能够实现低度民主。 但要实现这种民主改革,我们就还需要从历史和现实分析中,进一步地认识和理解低度民主内涵和外延,它的历史和现实形式,以及它的历史必要性和现实紧迫性。只有在这个基础上,我们才能提出比较切实可行的现阶段的改革方案来。 二、西方历史上的低度民主及其走势 “条条大路通罗马”。中国民主化的最高目标也是实现宪政民主。走向民主是人类的大势所趋,势不可挡。由于历史的缘故,西方国家的民主化进程走在了前面,而且他们也经历了一个低度民主的发展阶段。虽然西方的低度民主之路有其特殊性,但在这种特殊之中也包含了低度民主的世界一般。这种特殊性是我们认识中国低度民主之路特殊性的主要参照系,这种生动具体的历史所展现的低度民主的世界普遍性,也是使我们深切认识中国未来的低度民主之路的首要根据。由此,概要地考察西方历史上的低度民主及其历史走势,也就非常必要了。 从历史上看,西方国家在19世纪及其以前实行的近代民主实际就是低度民主。这种低度民主有其一系列的基本特征。 一是实行限选制,而不是实行普选制。这是低度民主的首要特征,也是低度民主的最根本的特征。由于民主政体的基础是选举制,所以选举制度的发展阶段也是划分民主发展阶段的首要根据。 历史发展到19世纪,大部分西方国家已经建立了系统的选举制度,形成了自下而上的授权体系,实现了权利对于权力的初步制约。但这还不是普选制,而是限选制,参与授权的选民非常少。在19世纪的大部分时间内,欧美各国拥有选举权的国民始终不超过男女成年人口的10%,直到19世纪末也未超过20%。5被选举权受到的限制就更大。只是不给议员开工资就在事实上剥夺了绝大多数工薪阶层人士的被选举权。由于这种限选制的实质和结果都是使选举权、被选举权基本上为新兴资产阶级、新贵族及其代理人所享有,所以议会和政府也为他们所控制。在这个意义上,“资本主义民主”确曾是一种历史事实,尽管这种民主从全局看还是不够格的民主。由于选举制是民主政体的基础,所以限选制又导致了这种低度民主的以下一系列特征。 二是分权制衡初步形成,但又远不充分,特别是分权共谋仍然暗藏其中。 孟德斯鸠早已指出,当分权只是同一伙人内部的分权时,分权就会变为共谋。由于没有任何选举基础的分权只是极少数人士的内部分权,所以分权变为共谋的现象必然很严重。因此,除阶级分权政体(即不同阶级分别控制议会和政府)可以主要依靠不同社会阶级力量的某种势均力实现某种程度的分权制衡外,真正的分权制衡只有在选举制的基础上才能建立起来,这是因为,只有在选举制逐步发展的基础上,议会才能成长为越来越有实力的政治实体,因而也才能有真正的分权制衡。 从专制政体转向限选制后,又随着选举改革逐步地扩大了参选面,政治参与的范围也随之扩大了。政治参与的人数越多,共谋的可能性就越小,实现分权制衡的可能性也就越大。所以,随着限选制的初步建立和参选范围的逐步扩大,当时已经初步地建立了分权制衡的政治体制,而且从总的趋势看,这种分权政体也已在逐步地发展完善之中了。 但是,由于这种选举制还只是限选制,政治参与的范围基本上只是扩大到了整个富裕阶层,而这个阶层仍然是社会上的一个小圈子,所以这种分权仍在相当的程度上变为了共谋,或者说它本来就是同一阶级“一身兼任立法者、审判官和执行吏”6。这就使这种分权制衡对于整个社会的公正性也不能不大打折扣。这种问题只有在逐步实行普选制的基础上才能获得应有的解决。 三是法治和宪政初步形成,但又远不完善。 选举制的建立和发展导致了议会地位的实质性上升,以至于它已“确实是国家的最高权力机构”7。这就导致了恩格斯晚年赞许的“在人民代议机关把一切权力集中在自己手里、只要取得大多数人民的支持就能够按照宪法随意办事的国家”8的出现,而这种国家就是法治国家。在这种国家中,立法机构和法律的权威性基本确立,依法行政的制度和传统初步形成,司法独立的传统得以继承和加强,法治和宪政已经初步形成。 但这种法治和宪政又很不完善。首先,法治和宪政的根本要求本来是公平正义,但当时基于限选制的立法实质上仍然是富裕阶级的立法,立法的利益导向严重失衡,立法的公正性受到了很大限制,特别是在劳资两大阶级之间,尤为如此。其次,由于分权制衡不充分,司法独立仍受行政权和金钱的严重侵蚀,也远未达到比较理想的状态。最后,不仅缺乏防范民主导致暴政的制度安排,而且在少数富裕阶层独享政权的情况下,少数人对于多数人暴政的问题也没有完全解决,而且这也是当时的依法治国的一部分。所以,诚如马克思、恩格斯当时已经指出的,只有通过实行普选制,才能从根本上克服这些严重弊端,真正建成比较理想的法治国家。 四是在实现和保障人权和公民权方面已有相当大的进步,人权和公民权已能在相当的程度上为全体公民所享有,但其内容、范围和力度都有很大的局限性,距离现代水平仍有很大的差距。 以上这些已经足以证明,欧美19世纪的民主还是很初步的。把这种民主基本上想象为现代民主无疑是很大的认识误区。基于普选制的现代宪政民主实际主要是20世纪人类民主事业的巨大成就。相对于现代宪政民主来说,19世纪的民主无疑只是一种低度民主。 低度民主与高度民主不仅有程度上的差别,而且更有质的差别。上述四个方面的差别首先都是质差别,其次才是量的差别。最根本的差别是是否建立了普选制。这是决定整个制度类型的最大关键。 虽然低度民主仍有诸多不尽人意之处,但它仍然发挥了不可或缺的重大历史作用。一是它以有限民主取代封建王权,使国家转向为近现代社会发展而服务,而不再是旧势力的顽固堡垒。二是它以议会控制财税,终结了集权政府的横征暴敛和贪污腐败,初步地实现了建立廉价、廉洁政府的合理目标,卸下了私有制和社会发展本不应有的沉重的财税负担。三是它以法治取代人治,以新法取代旧法,从而初步地形成了近现代经济社会赖以发展的法治基础。四是它以民主、法律和国家机器保障私有财产,使国家老老实实地充当守夜人,从而奠定了早期市场经济的政治法律基础。五是它更在普世价值的承诺、比较广泛的公民自由、选举制度带来的的灵活性和法律制度的有效性等等要素的结合中,包含了以和平方式比较顺利地解决早期市场经济发展过程所伴生的尖锐的社会矛盾和使市场经济获得更高发展的可能性。所以它已奠定了以和平改革的方式逐步走向现代宪政民主政体的制度基础,而这种制度基础与民权运动相结合,也就在20世纪导致了现代宪政民主政体的逐步诞生。 低度民主的发展方向是高度民主。高度民主就是现代宪政民主。高度民主的首要内容和基础就是普选制,但古典自由主义并不包括普选制。普选制主要是没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的普罗大众及其政党(最早是宪章派,然后就是马克思主义政党和其他普选派政党)的要求。只有基于普选制的民主才是真正符合“民主”概念的民主。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恩格斯当年使用的“争得民主”的提法是准确的。他们认为社会主义的基本政治制度就是一定社会发展阶段上的普选制。他们当时使用的对立范畴也是“民主主义与自由主义”,尽管他们又认为完整、彻底的自由主义理应包括民主主义,因为公民的政治自由理应包括选举自由。他们以“每一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为自己的最高理想,即以普遍自由作为自己的最高理想。所以,马克思主义实际就是普遍自由主义。普遍自由主义就是社会主义,也是共产主义。现代自由主义实际已是包含了普选制的社会主义化的自由主义,而无论它是否受到过古典马克思主义的直接影响。 19世纪是一个充满梦想的世纪。从《马恩全集》看,在低度民主的政治环境中,马恩关于未来高度民主的设想要点是:(1)建立没有任何专政的新国家。(2)在这种新国家实行普选制。(3)建立基于普选制的议会,即人民代表大会。(4)使基于普选制的议会成为最高权力机关。(5)实行基于普选制的分权制衡。(6)实行社会主义法治。(7)实现和保障所有社会成员的人权和公民权。(8)国家公职人员工资水平中产阶级化。(9)人民当家作主,人民教育官员,社会高于国家。9马克思曾将这种制度叫做“未来共产主义社会的国家制度”。10它也可以被称为“社会主义国家制度”。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套政治理想并不是空想,而是切实可行的。只是它必须与市场经济相结合,而不是与计划经济相结合,否则就不可能实现。它的实现也是复杂的历史合力的结果,而不是简单地依靠先哲的预言就能奏效的。它在实质上属于现代宪政民主的范畴,尽管现代宪政民主的理论和实践又较之它的任何19世纪的超前构想都要完备、精致与深刻得多。在基本制度框架上,它也是中国政治体制改革所要达到的最高目标,因为人性要求和人类现代政治文明发展的基本方向是一致的,人类政治发展的普遍规律也是不可违背的。 1 《邓小平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2版,第208、373页。 2 《邓小平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2版,第322页。 3 《邓小平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342、220-221页。 4 《邓小平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2版,第321、328-329、144页。 5 参见美莱斯利-里普森著:《政治学的重大问题》,华夏出版社2001年版,第108、110、111页。 6马克思:《法兰西内战》(1871年),《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版,第94页。 7 恩格斯:《致劳拉.拉法格的信》(1895年1月19日),《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9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第369页。 8恩格斯:《1891年社会民主党纲领草案批判》,《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414页。 9 关于这九个要点,我将另行长文专门论述。 10马克思:《哥达纲领批判》(1875年4月—5月初),《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445页。
2011年11 月20日
从建党、建国到改革开放,中国共产党已经经历了整整90年发展演变历程。回顾过去,中国共产党既取得了许多辉煌成就,又经历了许多严重失误和挫折。面对未来,我们既已有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起点,又不能没有强烈的忧患意识。中国向何处去?中国共产党向何处去?再度成为了国人普遍关注的大问题。值此时刻,认真回顾党在历史上取得的重大理论成果,深入思考有关的重大理论问题,着力推进有关优秀理论成果的重新发掘、有机整合和与时俱进,深入梳理关于中国未来发展的基本思路,从而以理论的力量推动现实问题的解决,这也是对于建党90周年的很好纪念。 新民主主义社会论是毛泽东思想的精髓 最近理论界开始比较关注新民主主义社会理论,这显然是一种很积极的理论动向。我本人就是深入研究过新民主主义社会论的学者。我在1993年曾经出版过一部完全根据原版的毛泽东著作写成的长篇学术专著———《毛泽东的建国方略与当代中国的改革开放》,系统地考证了新民主主义社会论的历史原貌,发现了许多鲜为人知的历史事实和理论成就。后来又在2004年出版的《新民主主义与新社会主义》一书中,更加深入地讨论了有关的理论问题和历史问题。 新民主主义社会理论在整体上不是“左”,而是“右”。譬如,毛泽东在延安说:“‘自由民主的中国’将是这样一个国家,……它将实现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林肯的民有民治民享的原则与罗斯福的四大自由”。(毛泽东:《中国需要和平建国———答路透社记者甘贝尔十二项问题》,《解放日报》1945年10月8日)这是“左”的吗?当然不是!这是真正的“右”吗?当然也不是!按照国际上的通行标准,主张自由民主的是左派,主张专制独裁的才是右派。这当然也是马克思主义的一贯标准,从马克思、恩格斯以来,历来如此。中国现在左、右颠倒,谁主张自由民主,谁就被称为“右派”,岂非咄咄怪事?! 在这项基础研究中,我特别注意到了三件事。一是据师哲回忆,建国初期,尤金曾经向他表示过,《毛选》的内容与第二国际的修正主义比较接近。尤金是斯大林派来帮助毛泽东修订出版《毛泽东选集》苏联哲学家,也是苏联驻华大使。师哲是毛泽东的俄文翻译。二是1953年9月下旬毛泽东决定放弃新民主主义、照搬苏联模式后,随即开始连续十几次指示停止使用“毛泽东思想”一词。后来“八大”不提“毛泽东思想”,就是由此而来的。三是粉碎“四人帮”后,邓小平曾经说过:“现在我们还是把毛泽东同志已经提出、但是没有做的事情做起来,把他反对错了的改正过来,把他没有做好的事情做好。”(《邓小平文选》第2卷,第300页)他还曾经说过,我们要“履行战争年代对人民的承诺”,并曾多次提出党员干部要重读《论联合政府》。通观邓小平的理论和实践,我们尤可深切感受到它与新民主主义社会论的血脉关系。那么,这种被苏联视为修正主义、被毛泽东提出又放弃、后又被邓小平重新继承与实践的毛泽东思想的主要内容究竟是什么呢?答案只能有一个,这就是新民主主义社会论。 从今天的观点看,新民主主义社会论不仅是毛泽东思想的核心内容,而且更是它的精髓之所在。这当然不是说它“句句是真理”,而是说它是毛泽东思想中最重要、最有新意、最有价值、最有重要现实意义的理论成果,也是最能引发人们的深思和积极讨论的理论文本。 我在1991年就已开始注意到,对于毛泽东来说,新民主主义社会论不仅具有理论性,而且还具有颇大的策略性。这种策略性不仅深刻地影响到了新民主主义社会论的演变和中断,而且本身就是理论不彻底的结果和表现。但我同时还认为,思想具有相对独立性,理论的价值也具有相对独立性。即使是理论的提出有策略原因,即使是实施理论主张的诚意不充分,即使是理论的提出者后来又放弃了自己的理论,只要这种理论本身确有认识价值,它就是具有理论价值的,至少是具有理论讨论的价值的,而不是没有理论意义的。至于因人废言,那当然就更不可取了。 列宁主义是新民主主义社会论的重要思想来源 在某种程度上,列宁主义关于“两步走”和“新经济政策”的某些思想和论述,也是新民主主义社会论的重要思想来源。毛泽东在新民主主义社会论中,曾经多次引用过这些论述。 具体说来,这些作为重要理论支点的思想片断主要包括: 1.共产党领导的地方也可以发展资本主义 共产党领导下是否可以发展资本主义?这种问题对孙中山来说是不存在的,但对共产党和毛泽东来说却是非常尖锐的。 在这方面,虽然列宁的“两步走”学说在整体上是与新民主主义社会论互不兼容的,但其中也包含了新民主主义社会论的若干重要萌芽。特别是其中指出:“除了使资本主义向前发展以外,妄想在任何其他方面替工人阶级寻找出路,都是反动的。在俄国这样的国家里,工人阶级与其说是苦于资本主义,不如说是苦于资本主义发展得不够。因此,工人阶级和资本主义的最广泛、最自由、最迅速的发展有绝对的利害关系……要最充分地保证资本主义获得最广泛、最自由和最迅速的发展。”(《列宁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539、540-541页)毛泽东在“七大”上就曾部分地引用过列宁的这段话。 众所周知,沿着这个思路,列宁的“新经济政策”理论和实践也对此给予了肯定性的答复。 由此,毛泽东也就可以更加明确地指出:“马克思列宁主义领导的地方,能不能有资本主义生长呢?能的!如果我们今天消灭资本主义,那干什么呢?干社会主义吗?这是一个空的,这个思想不能够实现,这是不能的。但这并不是说社会主义是不可能的,社会主义是必然的,但现在还不成,所以便可以让资本主义发展,不过要调济他的发展。”(1945年3月13日毛泽东与约翰·谢伟思的谈话) 毋庸赘言,有了这种思想,属于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的新民主主义社会论才是可能的,它在实践中也是可以为中共所实行的。否则,那就只能是孙中山的三民主义,或者是其他形态的民主主义,而且更会在中共的实践中遇到严重的思想障碍。 2.共产党领导的地方也应使资本主义获得广大发展 毛泽东曾经指出:《论联合政府》“与《新民主主义论》不同的,是确定了需要资本主义的广大发展……资本主义的广大发展在新民主主义政权下是无害有益的”。(《对〈论联合政府〉的说明》,《毛泽东文集》第3卷第275页)“我们这样肯定要广泛地发展资本主义,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那么,毛泽东的这种“广大发展”的理论根据是什么呢?我们看到,除前引列宁《两个策略》中的有关论述外,就是苏联“新经济政策”时期的实践经验。毛泽东说: “俄国在十月革命胜利以后,还有一个时期让资本主义作为部分经济而存在,而且还是很大的一部分,差不多占整个社会经济的百分之五十。那时粮食主要出于富农,一直到第二个五年计划时,才把城市的中小资本家与乡村的富农消灭。我们的同志对消灭资本主义急得很。人家社会主义革命胜利了,还要经过新经济政策时期,又经过第一个五年计划,到第二个五年计划时,集体农庄发展了,粮食已主要不由富农出了,才提出消灭富农,我们的同志在这方面是太急了。”(《在中国共产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口头政治报告》,《毛泽东文集》第3卷第323页) 毛泽东显然是在以苏联的部分片断为论据,尽管苏联在整体上主张和实践的并不是新民主主义,而是“向社会主义过渡”,但在当时的思想氛围中,这种论据也仍然是很有说服力的。 3.民粹主义否定资本主义的必要发展是错误的 列宁在《两个策略》中指出:“民粹主义者和无政府主义者说什么俄国可以避免资本主义发展,可以不经过资本主义的基础上和范围内进行阶级斗争的道路,而经过其他道路来跳出或跳过这个资本主义。马克思主义是坚定不移地排斥这类梦呓之谈的。”(《列宁选集》第1卷第542-543页) 据此,毛泽东在论证“中国应该让资本主义有一个广大发展”时也明确指出:我们党内有些人存在一种民粹派的思想,“所谓民粹主义,就是要直接由封建经济发展到社会主义经济,中间不经过发展资本主义的阶段。俄国的民粹派就是这样。……他们‘左’得要命,要更快地搞社会主义,不发展资本主义。结果呢,他们变成了反革命。布尔什维克就不是这样。他们肯定俄国要发展资本主义,认为这对无产阶级是有利的。……我们不要怕发展资本主义。”(《在中国共产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口头政治报告》,《毛泽东文集》第3卷第322页) 但我们也知道,由于缺乏从经济角度对于“经过资本主义”的必要性的深切认识,列宁和毛泽东后来也都犯过这种性质的错误。 4.只有经过民主主义才能达到社会主义 列宁在《两个策略》中反复强调:民主革命彻底胜利后,必然会直接转变为社会主义革命。但他所说的“民主革命彻底胜利”仅指政治革命的彻底胜利,并不包括经济革命和文化革命及其最终胜利,也就是并不包括经济现代化和文化现代化。这就隐含了穷社会主义和民粹主义的思想观念。 鉴于列宁主义当时拥有的权威性,毛泽东当时也在形式上讲了与之完全相同的话:“民主主义革命是社会主义革命的必要准备,社会主义革命是民主主义革命的必然趋势”,而且“两个阶段必须衔接”。(《毛泽东选集》第2卷第651、685页)显然,如果按照列宁的“两步走”来解读,新民主主义社会阶段也就在这里没有立锥之地了。 但毛泽东实际是做了一个重要变通,他把新民主主义社会阶段的经济、政治、文化的发展过程,也就是包括广泛发展资本主义在内的整个现代化过程,统统纳入到了“彻底的民主革命”的范畴。这就使列宁的不包括新民主主义社会阶段的“两步走”变成了毛泽东的包括新民主主义社会阶段的新的“两步走”,同时也使新民主主义社会论获得了符合列宁主义的理论外貌。 由此,毛泽东也就作出了新民主主义社会论的一段经典论述: “只有经过民主主义,才能达到社会主义,这是马克思主义的天经地义。而在中国,为民主主义奋斗的时间还是长期的。没有一个新民主主义的联合统一的国家,没有新民主主义的国家经济的发展,没有广大的私人资本主义经济与合作社经济的发展,没有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文化即新民主主义文化的发展,没有几万万人民的个性的解放与个性的发展,一句话,没有一个新式资产阶级性质的彻底的民主革命,要想在殖民地半殖民半封建的废墟上建立起社会主义来,那只是完全的空想。”(1945年5月2日《解放日报》) 由此可见,在毛泽东的理论中,新民主主义社会实际就是相当于资本主义社会的历史阶段,只是这种资本主义已经是“新民主主义的资本主义”或曰“新资本主义”罢了。但从今天的认识看,这种观点实际也在某种程度上包含了把市场社会主义误判为新资本主义的理论失误。 5.没有社会主义物质基础就没有社会主义 列宁在《两个策略》中主张发展资本主义的着眼点实际是阶级斗争,即“经过资本主义的基础上和范围内进行阶级斗争的道路”消灭资本主义。他说:“现在除了充分的政治自由,除了民主共和制,除了无产阶级和农民的革命民主专制,便没有而且也不会有其他可以加速社会主义到来的手段”。(《列宁选集》第1卷第601页)这就把发展社会生产力从“可以加速社会主义到来的手段”中排除出去了。这就是这种“两步走”学说的最大缺陷。 所以,在这种学说中,实际已经隐含了一个反命题,这就是:如果无产阶级和农民在资本主义获得广大发展之前即已拥有了足够的自由和手段,那就可以无需资本主义的广大发展,而在贫穷愚昧的基础上直接实现社会主义。实际上,这就是列宁后来转向“战时共产主义”这种穷社会主义的深层思想根源。这种思想的实质是政治力量对比决定论,而不是马克思主义的生产力决定论。 “战时共产主义”失败后,列宁思想中的生产力决定论复活了,并在新经济政策论中反复强调社会主义物质基础的决定意义。他说:“社会主义的唯一的物质基础,就是同时也能改造农业的大机器工业。”这种“大工业就是全国电气化”。(《列宁选集》第4卷第549页)。“如果没有电气化,回到资本主义去反正是不可避免的。”(《列宁全集》第41卷第378页)这和过去相比,显然已是一个重要进步。 但是,列宁仍然低估了实现社会主义所需要的物质条件。后来斯大林宣布苏联己经建成了社会主义社会时(1936年)的生产力状况,更是被长期地误为了社会主义物质基础的权威标准,这就使这种物质基础的标准降得更低了。列宁没有意识到,社会主义物质基础的质的规定性,实际只能是恩格斯所说的生产力发展到能够使社会中“不再有任何对个人生活资料的忧虑”的程度。(《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456页)这种标准远远地高于列宁所说的“全国电气化”。列宁更没有机会看到,只是到了20世纪七八十年代,这种物质基础才首先在西方出现,所以西方也率先进入了社会主义。 但在这里,我们还应进一步强调,实际上,列宁关于资本主义经济和社会主义物质基础的理论论述,都是他的“两步走”理论框架中的否定性因素,而且列宁本人也未从这种思想萌芽出发形成新民主主义社会论的基本理论框架和理论体系。毛泽东则是有意识地使之发挥到了极致,发挥到了使之突破了列宁主义的“两步走”理论框架的程度,特别是使之与三民主义社会论的基本框架相结合,这才使之得以进一步地形成和发展了新民主主义社会论的基本理论框架以及其中的若干重要论述,特别是使之具有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形态。 最后,我们还应看到,在这种理论建构的过程中,列宁和斯大林关于时代性质、革命领导权、中国革命的地位和前途等问题的论述,也都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新民主主义社会论赖以构成的要素。但与前述五种理论片断不同的是,他们的这些理论不仅本身并不包含新民主主义社会论的内容或要素,而且还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妨碍新民主主义社会论发展的理论障碍,以至于毛泽东不得不对其进行了某些重要修正。 如在时代性质问题上,毛泽东提出“农业国家的资本主义是向上的”,甚至认为有些欧洲国家的资本主义也是向上的,以至于提出了“新民主主义的意大利”这种提法,这就大幅度地修正了列宁、斯大林的有关观点,也使新民主主义社会获得了赖以立论的基本前提。 在中国革命的领导权问题上,他也实事求是地指出国民革命和抗日战争是国共两党共同领导的,并据此提出新民主主义社会实际就是共产党参加领导的民主社会。 在社会主义前途问题上,他提出这将是几十年乃至上百年以后的事,这也大幅度地修正了原来的“左”倾观点,从而在理论上为新民主主义社会阶段争得了历史空间。 在“两步走”的问题上,他更是突破了原来的直接衔接论的根本束缚,这才有了新民主主义社会论。 由此可知,列宁、斯大林的理论不仅在某种程度上是新民主主义社会论的思想来源,而且还在很大的程度上是形成和发展新民主主义社会论的理论障碍。从列宁的“两步走”到毛泽东的新民主主义社会论实际是一种扬弃的过程,而并不是简单的继承和发展关系。在这种过程中,毛泽东既继承和发挥了列宁思想中的合理因素,又在事实上否定了其中的不合理因素。尽管从今天的观点看,毛泽东也继承了某些不应继承的错误观点,他的思想解放还不够,因而我们也还应在这方面继续解放思想,但就当时的环境来说,那就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但由这种发展过程,也形成了列宁主义与毛泽东思想、斯大林与毛泽东、苏共与中共之间的某种紧张关系。这其中的深层次矛盾,双方都是心知肚明的。在这种深刻矛盾和暗中的紧张关系中,始终都存在着再选择的压力和可能。但无论这种再选择的结果如何,真理终究是真理,财富终究是财富,即使是这种再选择是否定的,那也一定会有否定之否定,一定会有真理再放光明的那一天!
2011年11 月15日
王占阳:谁爱国?谁卖国? 作者:王占阳 来源:作者赐稿 来源日期:2011-11-15 本站发布时间:2011-11-15 13:22:13 阅读量:80次 以下是我昨天和前天发的一组微博,主题就是:“谁爱国?谁卖国?”—— ■据北大孔庆东教授自我爆料,他的修养已经达到如此之高的境界了:孔先生2011年11月7日下午3点21分的微博:“一分钟前,《南方人物周刊》电话骚扰要采访我,态度很和气,语言很阴险。孔和尚斩钉截铁答复了一个排比句:去你妈的!滚你妈的!X你妈的!”叹为观止啊,服了,彻底服了!!! ■孔庆东破口大骂南方人物周刊的记者:“去你妈的!滚你妈的!X你妈的!”这是不是就是他心目中的“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教授如此斯文扫地,而且不知羞耻地把它公布出来,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昨天南方人物周刊的记者来采访我,最后说到孔庆东骂他们杂志的记者的事。他说,实际是想采访孔庆东的记者觉得这种人物有新闻价值,并无任何恶意。这使我想起了一句名言:“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也就是说,猎奇是新闻的天性。我看孔先生的反应实在是太过分了! ■有人把南方报系骂为“汉奸媒体”,现在还在网上狂骂,迷惑了不少不了解真相的网友。我跟南方报系交往多年,我看他(她)们个个都是忧国忧民的爱国者,所谓“汉奸媒体”纯属污蔑不实之词,根本就没有任何根据! ■把主张改革开放、特别是主张政治体制改革、主张宪政民主的人士骂为“汉奸”,实际是极“左”派的一种计谋。有一次张宏良在我面前大骂“汉奸”,我就问他:“谁是汉奸?”他一下子就愣住了,半天也没回答上,最后就回避了。说到这里,大家也就知道“汉奸论”是怎么回事了吧? ■谁爱国?谁卖国?和平时期,掌握公权力的人最有条件卖国,不掌握公权力的人通常没有条件卖国。权力越受制约,就越难以卖国。权力越不受制约,就越有机会卖国。所以,主张以宪政民主制约权力的民主派是爱国者,主张权力不受制约是反民主派是卖国者,至少也是客观上的卖国者。 ■现在谁在卖国?特殊利益集团在卖国!特别是在外经外贸领域,这个问题相当严重。特殊利益集团卖国,一靠手中的不受制约的政治权力,二靠手中的不受制约的经济权力,即对包括银行在内国企、政府采购、政府发包等等的控制权。两权结合,即出现了大量卖国现象,而且经久不衰。 ■过去卖国,被迫割让国土,一分钱不挣,还被国人痛骂。现在卖国,主动出卖国家经济利益,换得大把白花花的银子,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存到外国银行去,乐此不疲。此种报道和耳闻,已有30年之久,而且愈演愈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关键就是权力越来越不受制约,贪心也越来越大! ■利用公权力卖国赚钱实际也是一种腐败,而且是当前最严重的腐败现象之一,而这种腐败的制度根源就是权力不受监督制约。 ■南方报系的媒体人都是不掌握公权力的普通公民,他(她)有什么条件去卖国?!又怎么可能去卖国?!指责他(她)“卖国”,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由于不受制约的政治、经济权力相结合才是导致大量卖国现象的制度根源,也是这些卖国行径赖以长期延续的制度保障,所以那些以极“左”的面貌出现的竭力维护这种权力格局的反民主派,才是货真价实的汉奸卖国贼,或者至少也是那些在一线忙于卖国发财的卖国贼们的政治打手和舆论庇护者。 ■由于主张制约权力的民主派是爱国者,主张权力不受制约的反民主派是卖国者,或者至少也是客观上的卖国帮凶,所以,这帮真正的汉奸疯狂地指责民主派是“汉奸”,实际只是在那里贼喊捉贼罢了!
2011年8 月14日
广东、重庆的问题对于我们知识界来说,首先应该站在一个理性的、中立的、全局的、客观的立场来看。我对于他们之间的争论、纠结没有太大兴趣。我特别感兴趣的是这么一个事实,这就是重庆和广东都是积极探索的地方,不管他们的探索怎么样,他们毕竟都不是抱残守缺、绝不改革、绝不动弹的,既然他们都动起来了,又都得到了某些社会支持,那就说明他们的探索都有合理因素,我对这个合理因素更感兴趣,因为中国今后的发展不在于找出不合理因素,而在于找出那些合理因素,并让它们配套组合,从而形成前进的方案和路径。 主办单位:天则经济研究所 时间:2011年7月30日下午 地点:北京香山饭店 王占阳:本来想全程参加这个会议,我对这个会议很关注,但是因为记错了,就答应清华的会议了,那边12点半才结束,所以上午很多精采发言我没有听到,很遗憾。 下面谈谈我对这个问题的看法。 我认为广东、重庆的问题对于我们知识界来说,首先应该站在一个理性的、中立的、全局的、客观的立场来看。我对于他们之间的争论、纠结没有太大兴趣。我特别感兴趣的是这么一个事实,这就是重庆和广东都是积极探索的地方,不管他们的探索怎么样,他们毕竟都不是抱残守缺、绝不改革、绝不动弹的,既然他们都动起来了,又都得到了某些社会支持,那就说明他们的探索都有合理因素,我对这个合理因素更感兴趣,因为中国今后的发展不在于找出不合理因素,而在于找出那些合理因素,并让它们配套组合,从而形成前进的方案和路径。 在这样一个思路下,我认为首先应对两地两位领导的主动进取精神都给予应有的肯定,不容易。在那么多省份都在按兵不动的情况下,他们都在动,这就很好,死水一潭活起来了,活起来才能解决问题,在死的状态下怎么也不能解决问题。 今天我想谈两个问题,一个谈经济,一个谈政治,我把这两个放在一起谈。这次有一个所谓做蛋糕和分蛋糕之争。今年年初的时候我曾经接受过《重庆日报》的一个采访,后来他们发表出来了,三千多字,叫做《做蛋糕是为了分蛋糕》,我是比较支持重庆方面把做蛋糕和分蛋糕结合起来的思路的,因为这也是我过去一贯的想法。这次广东方面关于以经济建设为中心、重点是做蛋糕的观点出来以后,我们看到的普遍是批评意见。但我认为这不是广东的问题,这是全国性的问题,所以我下面的话是对中央说的,是对全国说的。因为作为地方大员他必须得听中央的,在这点上他没有犯错误,政治正确。问题是中央错了,他就得跟着错。 我这里要讲的一个问题就是“经济建设为中心”这个提法必须与时俱进,不能固守它过去的固有含义。 我们回想“经济建设为中心”这个提法是在什么背景下提出来的?是在计划经济刚刚开始向市场经济转变的时候,那时市场经济还没有形成,经济运作全部都掌握在政府手里面,如果政府在那个地方天天闹革命,不去搞建设,建设就搞不起来,整个发展改革就都谈不上。在这种情况下,三中全会提出“以经济建设为中心”,那就是说政府要动起来。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我们一定要追问这个主体。当时实际说的是党和政府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当然不是指老板,老板天天都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党和政府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这在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过程中的相当长时间内都是合理的,在当时是很正确的选择。我们再追问这个“经济建设”是指什么?经济包括生产、交换、分配、消费四个环节,这个经济建设其实主要是指生产,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主要是指以生产为中心,这在80年代开始改革开放的时候也是对的。招商引资、投资等等,大家都抓生产,这才开始有了大发展。 但是,市场经济初步形成后我们就需要重新思考这个问题了。这里面涉及到的一个根本问题就是政府与市场关系的问题。进入市场经济以后,经济建设已经主要是市场的事,而不再是政府承担主要责任了。政府也应相应地退出这个领域,而不再是总想唱主角了。但在这种情况下,仍然强调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结果就是政府继续拼命投资,拼命地把在很多情况下祸害老百姓的所谓国企做大做强,然后就是过度的国家干预,以至于搞国进民退,这些都是与市场经济的要求相反的。当初邓小平提出“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是推动市场化改革的,而现在继续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却是反市场经济的。而且它还产生了一个很大的问题,这就是在大规模的政府投资和大型国企背后隐藏着大量的腐败。腐败分子特别喜欢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因为这意味着政府投资、投资、再投资,然后就是他们的回扣、回扣、再回扣……,所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这个口号已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特殊利益集团的利益,而不再是像过去那样代表人民利益了。 这个口号要不要拿掉?我说也可以不动,但需改变它的含义。问题是什么是经济?什么是经济建设?经济包括生产、交换、分配、消费。生产、交换是经济,分配、消费也是经济。完整意义上的经济建设必须包括生产、交换、分配、消费全过程,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少。但政府不能大包大揽,更不能仍以生产建设为中。生产、交换这个主要由市场来做,政府不要再以这个为中心了。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政府的主要经济职能是什么?是财税。政府的中心工作是什么?是搞再分配。西方议会的大部分时间用于讨论财税问题,政府的大部分时间用于执行议会的财政法案,所以市场经济国家都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但这是市场经济条件下的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这种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是市场经济的内在要求,所以我们转向市场经济后也要转向这种意义上的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而不能再是过去那种意义上的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了,否则就是政府越位和缺位了,而且是走向非常严重的腐败了。所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这个提法还可以用,但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它的内涵已应转变为以公共财政为中心了。以公共财政为中心并不是不是财政收支越多就越好,增加和减少政府收支都是财政问题,征税和减税都是财政问题。政府收支既不是越多越好,也不是越少越好,而是越适当越好,越有利于经济发展和公平分配就越好。 分蛋糕包括两块,一是初次分配分蛋糕,一是二次分配分蛋糕。政府直接操作的是二次分配分蛋糕。一次分配首先是由市场来做,不应政府包办。但是政府也应为实现公平的一次分配创造条件,允许和促进这种公平分配所需要的公民社会的发育,创设为这种公平分配所必需的法律条件、司法条件和政府机构。比如应该允许建立职工真正能够用来维护自身权益的工会,这种工会至少也应独立于私企老板和国企老总,否则就是“黄色工会”。至于这个工会怎么建?可以研究。工会是实现和保障初次分配公平性的关键因素。中国经济发展到今天这个阶段,工会已经到了非发展不可的地步。不发展工会,初次分配的公平性问题就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倒是应该政府出面解决,“解铃还需系铃人”。 所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这个提法不是不可以延续,而是它的内涵一定要改变,要跟市场经济发展相配套,以实现和保障公共财政为主要内涵。也就是说,不能笼统的说重点做蛋糕还是重点是分蛋糕,市场经济自己既做蛋糕又分蛋糕,但是政府工作的重点不能再是做蛋糕了,政府的工作重点应该是分蛋糕。这个东西需要掰开谈,不能笼统地谈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应该看主体,主体不同重点就不同,总是笼而统之地谈问题行不通。 张木生:就是重点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没法弄。 王占阳:就是市场管市场的,政府的管政府的。 张木生:凯撒的归凯撒,上帝的归上帝。 王占阳: 对,就是各管各的,别混在一起,那样永远说不清楚。 在中国的问题上,下一步问题就是怎样把政治和经济统在一起,怎么把这个蛋糕既做好又分好。其实上述“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命题的内涵转换非常关键,这个转换就是要把市场和政府的关系重新理顺。如果固守传统内涵的“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政府仍然是一个劲地投资、办国企,市场与政府的关系就没法理顺。所以“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内涵改变后,政府才能把市场的应有位置让出来,也才能让市场活起来。国企做大做强,控制那么多领域,到处都是玻璃门、弹簧门,经济建设怎么能搞上去?出现的问题和麻烦大了,我就不多说了。这样改革政府与市场的关系,扩大市场经济的空间,让市场充分活起来,经济建设才能搞起来,也才能实现可持续发展。 另一方面,政府要解决好分配问题。分配问题都已经烂成这个德行了,还不狠抓分配,那能行吗?所以老百姓对于做蛋糕为重点,反映那么强烈,我认为是理所当然的,换成任何一个国家都是这样。这个问题不是广东的问题,这是中央的思路问题,广东他不得不说,下级得服从上级,他得服从中央,这个没有办法。 再进一步的问题,就是政府应样才能做好分蛋糕这件事?其实广东和重庆各给了我们一部分答案。重庆的答案是什么?重庆的答案是在现有政治体制还没有变动的情况下,也可以做一些事,而且他的这些探索是有积极意义的。这份答案的重要性在于:我们不要等到政治体制改革改完了以后再来解决分蛋糕问题,那就全崩溃了。政治体制改革要一步步走,需要相当长的时间,等政治体制改革完了再分蛋糕?来不及了!还没等到,忍无可忍的公众就造反了,天下就大乱了。所以,重庆的办法对于全国来说是一种救急的办法,一种接续的办法,客观上也是为政治体制改革争取时间的办法。重庆经验确有积极意义,有重要性,也有全国性。但不是各地创造这种经验的力度都是相等的,重庆可以走到前面,是因为薄熙来有特殊政治资源,黄奇帆又是经济人才,这就可以先创造一些分蛋糕的经验,这对全国有好处。 广东特点在哪里呢?广东特点在于强调政治体制改革。他们光讲法治,是因为不敢讲民主,其实背后还是讲民主。在中国光搞法治搞不起来,没有民主不可能。而且广东还特别注意逐步落实和保障公民自由,特别是在培育新闻舆论自由方面的贡献尤为突出。广东培育了南方报业集团,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大成绩。其意义首先就在于为长远的政治体制改革布下了一枚战略棋子。不仅如此,它对解决当前紧迫的公共财政问题也有重大的现实意义。什么是公共财政?公共财政就是具有民生性、公开性、民主性、法治性的现代财政。民生性是经济内容,后三者是制度保障。集权政体也不是不能搞民生财政,比如古巴就搞得相当好,但这必须以政权尚未腐败为前提,如果政权严重腐败了,那就必然会大打折扣,甚至是反其道而行之,特别是在中国这样一个超大型国家,就更难在严重腐败的情况下推进民生财政了。即使是在重庆能做到的,拿到全国去推广时,也必然会大打折扣。那么怎么办呢?靠民主法治吗?理论上当然是对的,但在现实生活中民主法治在哪儿呢?现在的人大选举都是形式主义的,人大并未真正掌握财政决定权,而且大部分政府收支实际都是不经过人大的,所以现在既没有民主财政,也没有法治财政,这些都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逐步建立起来,这就产生了一个“远水解不了近渴”的大问题。这时如果没有别的办法,只靠自上而下的推动,那就不仅会使民生政策在实践中大打折扣,而且还会随着时间推移,越往后打的折扣就越大。以至最后虎头蛇尾,不了了之,民怨重新沸腾,直至无力回天,全盘皆输。那么,有什么办法应对这种局面呢?办法就是大力推进阳光财政。不仅政府自己要去主动地做,而且更要依靠人民的推动和监督,因为只有人民才是追求民生财政、阳光财政的最执着、最有力的力量。而要使人民能够发挥这种重大战略作用,那就必须在实现和保障公民的自由权利上下功夫,特别是在实现和保障言论自由和新闻自由方面下功夫。这就是去年我在《学习时报》上发表的《分配制度改革的成功有赖于公众参与》一文的主要意思。 在民主法治没有发展起来的时候,就要以自由来弥补这个制度空间。有自由才能有公众参与,有公众参与才能尽可能地推进阳光财政,因而全国性的民生财政也才能有保障。即使是这种保障还是不充分的,那也远比没有这种保障好得多、自由本身当然也需要保障,民主法治就是自由的制度保障。但自由的根在社会,保障自由的最根本的力量、最大的力量也是来自于社会。所以在民主法治形成前,自由也有可能获得根植于社会的保障,从而成为一种难以撼动的力量,也就是一种事实上的制度性的力量。而要做到这一点,实践中首先需要的就是政府的宽容、依靠和培育。这就能使民间和媒体追求公共财政的力量比较有秩地释放出来,从而使国家能在自上而下与自下而上的两种力量的战略合作中,持久有力地解决当前至关重要的财政问题,并使之逐步地发展成为一种秩序和制度。 所以,就当前的迫切需要来说,广东和重庆各有重要贡献。重庆的亮点在于民生财政,广东的亮点在于公民自由,特别是新闻舆论自由。这在两地是分开的,或者说是各有侧重的,但又是非常需要在全国范围内紧密结合起来的。它们实际是中国的两个轮子,少了任何一个都得翻车。现在就是缺了这两个轮子,所以我们离翻车已经不远了。 自由是民主的基础,自由的未来就是民主和法治。广东重视民主法治的思路是解决根本问题的思路,因而也是具有长远战略意义的思路,是非常重要的思路。但除在自由方面有相当推动外,这个思路在广东几乎没法执行,因为直接推动民主法治,搞比较大的政治体制改革,那不是地方能干的事,他没有被授权,也就没有操作空间。但这并不等于这种思路没有重大现实意义。实际上,不久的将来急需做的一件事,就是中央宣示政改决心,开始筹备政改,并在近年内开始实施有份量的试点,这对挽回人心、安定人心有很大的意义,而且这还是已有很强的战略紧迫性的重大现实任务。政改之路需要走三、四十年,但启动政改已是紧迫的现实任务了。 总之,从全局上和战略上看,广东和重庆的探索所包含的自由、民主、民生方面的基本要素都很重要,它们之间的相互结合也非常重要。我们不应把它们弄成对立的,而应把它们弄成统一的,这才是未来中国走出困境、走向光明的康庄大道。 但对重庆的一些具体做法,我也有些看法。其中一个就是基尼系数要在五年时间从0.42降到0.35,这是不是有点大跃进了,太猛了。因为现阶段的经济发展还不足以最终实现共同富裕,要说我现在致力于逐步解决共同富裕问题还可以。 杨平:在重庆会议上,经济学家给黄奇帆提出这个问题,黄奇帆算了三笔帐,说为什么能做到,其实大家都担心这个事情。 王占阳:搞得过快了以后,短期内可以实现,长期怎么样呢? 秋风:短期内先实现再说,管他长期呢? 张木生:他的失业率三年之内要降到3%以下,也是大跃进,但是他也要干,干吧,先干着再看吧。 秋风:对,能享受一天是一天。 王占阳:干总比不干强,什么事都不干是最大的错误。 张木生:现在最大问题就是下定决心、排除万难、绝不作为嘛,抱着定时炸弹击鼓传花。 杨帆:不过也可能做到,把有钱人都吓跑了,重庆的基尼系数就下降了。 张木生:他那个官员黑,但是和中央没有勾结,他的资本家也黑帮化,但是还没有和外资完全勾结在一起,这是他能改的前提条件。 王占阳:所以重庆能动起来,但又不具有全国全面复制的可能性,他们的做法在某种条件下可以在全国用,但是必定会被稀释,只有自由和主动的公共参与才能解决这种稀释问题。我想根本的问题是,重庆、广东先做起来了,这些就都可以提出来讨论了。作为学者来说,我们提出善意的意见和建议,有些事情,比如他的政治动员方式,这个肯定是全国没法推开的。 张木生:包括他的运动式,你怎么接受? 王占阳:不能接受。包括警察都受不了了,重庆的警察。 秋风:我觉得真应该把警察轰到街上,这是对的。 王占阳:对警察的管理有点过分。我们学员是民主党派的,是重庆民主党派的,他们到警察中调研,发现警察存在的问题是劳动强度过大、睡眠不足、精神压力过大。 笑蜀:会造成另一种不平衡。 王占阳:这种做法具有不可有持续性。过一段时间薄熙来走了,高压没有了,他们又反弹回去了。 杨平:我看到很多地方政府,去见地方官,哪有休息?根本没有休息,非常辛苦。 王占阳:现在批评重庆是人治就等于没有批评,因为全国都是人治。批评重庆违反法冶也等于没有批评,因为全国到处都是违反法治。只不过是他在风口浪尖,他那点烂事一下子弄出来了,其他的地方藏着呢,你看不见。 张木生:刑法306和307条就是重复的,你为什么偏偏给律师定这条,你有了恶法才有了恶政,是重庆一家吗?全国都是这样。 蔡霞:是重庆开了恶劣的头。 张木生:重庆不是最早的,东北那100多个是最早的。 李晨:陕西的更早。 王占阳:“革命前辈”很多。 张木生:前赴后继。所以,人家说有这条法,你干脆把律师制度取消。 王占阳: 所以,站在全国前列的积极的改革者必须对于一些基本的价值原则予以肯定。对于自由、民主、法治、人权这些原则都必须予以肯定,这是最基本的要求。对于公平、平等、均富这些基本价值也都必须予以肯定,因为这些也是我们必需坚持的最基本的原则。我认为这是我们需要特别强调的,也是不得不特别强调的。因为必须承认社会主义的基本价值本身就是普世价值。如果社会主义的基本价值只适合于欧洲的话,中国就不要搞社会主义了,也不要搞共产党了。马克思是欧洲的,你们是欧洲特色的,我们是中国特色的,什么建党伟业?建什么党?共产党是外来的,社会主义是外来的,我们都不要,我们只要中国特色的,要元明清的,不要外国的……。所以普世价值都要肯定,不肯定不得了。具体的做法则是可以研究的。作为改革者,在基本价值取向上还是要强调的。我认为广东和重庆在价值问题上各有所长。重庆方面强调的是公平、平等的原则,在经济上讲公平和平等。广东方面则是讲自由、民主、法治、人权等等比较多。但广东想做的许多事情却没权做,做不下去。最近我到深圳去,我问我同学,他在那里干了20多年了,我问他腐败到什么程度了?他说已经100%腐败了,小科长都能贪污好几千万,老百姓能架得住这么贪吗?受不了了。所以,他们说的很好,上面不动,下面一点办法也没有。 杨帆:如果重庆科长跑到广东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