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敏欣

《外交政策》 裴敏欣:最孤独的超级大国

核心提示:如果说地理形势造成中国没有靠得住的安全盟友, 那么中国的一党体制也限制了北京扩大势力范围的选择余地。国力的增强带来了”安全困境”,北京的战略同盟选择寥寥无几,区域集体安全体系和政治体制的民主化是两条艰难的、但却仍有前途的道路。 原文: The Loneliest Superpower | Foreign Policy 发表:2012年3月20日 作者:MINXIN PEI (裴敏欣) 本文由” 译者 “志愿者翻译并校对 文革的时候,来中国访问的稀少客人经常会在机场看到巨大的牌子,写着有些可笑的宣传标语:”我们的朋友遍天下”。真相是,毛主义时代的中国极其孤立,那是一个向全世界输出革命和武装斗争的无赖国家,将西方和前苏联集团视为苦大仇深的敌人。它曾经有少数友好国家,比如齐奥塞斯库的罗马尼亚和波尔布特的柬埔寨。而在漫长的凄凉岁月中,中国唯一的盟友是弱小的阿尔巴尼亚。 40年后,,强大和自信的北京所拥有的朋友多了许多。非洲许多国家政府——尽管未必是人民——热情地欢迎中国的经济存在。欧洲国家把中国当作”战略伙伴”。中国还与土耳其、巴西和南非等主要新兴经济体建立了新的关系。然而除了巴基斯坦之外,北京谈不上有什么真心实意的盟友。巴基斯坦依靠中国提供军事和经济援助,而中国支持巴基斯坦主要是把它作为对印度的制衡。 真正的战略联盟或友谊并不是能够随意购买或交换的商品。它基于共同的安全利益,并通过相同的意识形态价值观和持久的互信加以巩固。中国擅长”交易外交”——在世界各地挥金如土,为安哥拉和苏丹等国家通常穷困、孤立和老朽的政权提供支持,以换取购买自然资源的优惠条件或是反对西方发起的指责中国人权纪录决议案的投票。而由于地理、意识形态和政策这三个互相关联的因素,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今后仍将继续缺少可靠的战略盟友。 首先,中国处于世界上环境最为险恶的一个地缘政治地区内。它与日本、印度和俄罗斯为邻,这三个大国在20世纪都与中国发生过军事冲突。中国与日本和印度还存在尚未解决的领土争端,而俄罗斯则担心中国人大量涌入并挤满其人烟稀少的远东地区。作为天然的地缘政治对手,这些国家不会轻而易举成为盟国。位于中国西南面的越南是一个目中无人的中等强国,它不仅在过去与中国打过很多场战争,而且显然正在为有关南中国海争议海域的另一场争端摩拳擦掌。在黄海对岸的韩国历史上曾是中华帝国的保护国,但现在却是美国的坚定盟友。 剩下的邻国缅甸、柬埔寨、老挝和尼泊尔等弱小国家则是纯粹的战略义务:维持关系的代价十分昂贵,能得到的回报却微乎其微。在过去10年里,中国利用自由贸易和外交接触的魅力攻势,把更多的东南亚重要国家吸引到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尽管这场攻势为中国制造了与东南亚的短暂蜜月期,但随着中国在南中国领土争议问题上的日益强势,东南亚国家意识到美国仍是它们的最佳安全利益所在,这一努力便迅速宣告失败。在2011年11月的上一届东亚峰会上,大多数东盟国家都明确表态支持华盛顿在南中国海问题上的立场。 中国也许是朝鲜的后盾,但是两国相互之间存在严重的厌恶。中国对朝韩统一的担心使它源源不断向平壤提供大量援助。尽管平壤将中国当作加油站和提款机,但它并不因此感激北京,并且几乎很少让自己的安全利益与北京的安全利益保持一致,朝鲜对核武器的追求严重恶化了中国的安全环境。更糟糕的是,在北京支持的六方会谈期间,平壤一直背着北京与华盛顿进行直接谈判,表明它随时准备将”朋友”和邻居出卖给最高竞价者。中国除了微笑和保持风度别无其他选择,因为与一个统一的韩国的关系会更糟糕:如果民主的南方吸收北方,那么新的国家几乎肯定会继续甚至可能会强化与美国的安全关系,而不是与中国走得更近。 在中国的所有邻居中,只有巴基斯坦给中国以真正的安全回报。但作为内部混乱的弱国,这种关系的净收益也在减少。中国与中亚各专制政体扩展贸易和安全关系,但面临着俄罗斯(他们的传统保护国)和美国的竞争。这些国家需要中国来平衡其他垂涎他们的资源和战略位置的大国。但是他们也很担心与中国的关系陷得太深而结成真正的盟友。 如果说地理形势造成中国没有靠得住的安全盟友,那么中国的一党体制也限制了北京扩大势力范围的选择余地。自由的民主国家——这些国家大多经济繁荣并拥有影响力和实力——对中国敬而远之,因为与独裁政权建立联盟会带来国内和国际上的麻烦。中国和欧盟不会形成安全联盟,在言辞上他们的关系上升为”战略合作伙伴”,但欧盟现存的武器禁运和持续不断的贸易争端立刻使得这一称呼空洞化。 现在,世界上大约有60%的国家实行民主选举,这使得中国的潜在盟友们比1960和1970年代少了许多。像中国的邻居蒙古这样的新进民主政体不太情愿与一个威权巨兽打交道,尤其是近在咫尺的。相反,他们转向与西方结盟以寻求安全保障(一幅不会让北京乐于见到的景象是,蒙古和美国近期举行联合军事演习)。今天,北京曾经大肆吹嘘的与罗马尼亚和阿尔巴尼亚的冷战盟友关系已经土崩瓦解。尽管两个国家的民主政体存在严重缺陷,但两国领导人似乎都明白,搭上通往中国的马车将会损害他们成为西方一员的机会。与中国做生意是一回事——这在当代的全球化经济中也许是不可避免的,然而在对外政策上意气相投却完全是另一回事。 北京过去30年的对外政策并没有把重点放在建立战略联盟上。相反,重点被放在了保持与美国的稳定关系以及利用和平的外部环境促进国内经济发展上面。后毛泽东时代的中国外交只有两次是高速运转的:1995-2008年,当一个支持独立的政府主政台湾时对台湾的挤压;偶尔发动发展中国家挫败西方反对中国的人权运动。在这些时候,中国必须依靠其朋友(以及隐藏的威胁)来达到目的,例如它说服阿尔及利亚和斯里兰卡这样的国家,抵制2010年12月祝贺中国异议分子刘晓波获奖的诺贝尔和平奖颁奖仪式。但除此之外,中国领导人坚定不移地相信,大国维护自身安全和利益的唯一可靠的途径仍然是在对外部世界不闻不问的同时致力于扩展自己的能力。 与其他大国一样,中国也有自己的附庸国,例如朝鲜和缅甸。如果朝鲜已经表明一位臣子如何能够成为一个麻烦制造者,那么缅甸展示了为什么庇护者不应当太把自己的庇护当回事。直到近期政治解冻之前,中国还以为这个孤立的军政权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但统治缅甸的将军显然另有计划。他们取消了一项与中国建造一座有争议的大坝的合同,在北京还没有将自己的不快公之于众之前,释放了政治囚犯,邀请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对仰光进行历史性的访问。今天,缅甸似乎正在从中国的影响范围中抽身离去。 在更遥远的地方,中国可能还有一些确实可称友好的国家,例如胡戈·查韦斯的委内瑞拉、罗伯特·穆加贝的津巴布韦以及卡斯特罗的古巴。但这些国家大体上都是由政治强人所领导,他们都谙熟于强权操控。除了获得自然资源以及在联合国中的支持,以这些国家的重要性,与他们保持良好关系对于北京没什么价值。无论如何,这些国家的统治者都已年老体衰,当新的、更好的民主人士占据他们的位置时,与中国的关系可能会冷却下来。 俄罗斯最有可能成为中国的一个强有力的准盟国。两国对西方、尤其是美国有着共同的恐惧和憎恨,这已经让莫斯科和北京互相之间靠得更近了。是的,他们的共同经济利益正在减弱:俄罗斯拒绝向中国出售尖端武器和输送能源,令中国失望,而中国对于俄罗斯与美国之间因导弹防卫和格鲁吉亚问题产生的不和没有给予足够支持。但仅就战术意义而言,中国和俄罗斯已经成为互助伙伴,在联合国安理会合作以避免孤立,维护各自的生死攸关利益。在伊朗问题上,他们互相紧密合作,缓解西方对伊朗施加的压力。在叙利亚问题上,他们两次携手否决安理会决议,保护阿萨德政权。然而,任何一个诚实的俄罗斯人或中国人都会坦白地告诉你,两国根本谈不上盟国,它们相互之间的战略猜疑使得结成真正的联盟成为不可能的事情。 中国国力的增长产生了可怕的”安全困境”:国力上升没有让中国变得更加安全,反而却在引起邻国的恐惧,而且更糟的是招致了美国把安全重心转向亚洲的战略反应。这种新出现的战略敌对将严重考验北京的外交技巧。中国在加强其同盟构成方面的战略选择寥寥无几。多数亚洲国家希望美国保持在本地区至关重要的制衡作用;中国在世界其他地方可以结交的朋友则远水难解近渴。不过,中国有两条艰难、但却仍有前途的道路可走。一条路是解决与邻国残存的领土争端,然后努力推动建立地区集体安全体系。这样的体系一旦建成,就可以缓解邻国的恐惧,缓和美中敌对,并消除中国结交盟国的必要性。另一条路则是实现政治体制的民主化,这样做将一劳永逸地消除美中之间爆发全面战略冲突的风险,使中国真正做到”朋友遍天下”。第一条路也许是中国力所能及的,然而却为时已晚——而对于后一条道路,人们则不必寄予什么期待。 裴敏欣为克莱蒙特·麦肯纳学院政府学教授 。 本文版权属于原出版公司及作者所有。©译者遵守 知识共享署名-非商业性使用-相同方式共享 3.0许可协议 译文遵循 CC3.0 版权标准。转载务必标明链接和“转自译者”。不得用于商业目的。发送邮件至 yyyyiiii+subscribe@googlegroups.com 即可订阅译文;到iTunes 中搜索“译者”即可订阅和下载译者Podcast;点击 这里 可以播放和下载所有译者已公开的视频、音频和杂志。(需翻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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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 | 每日原文推荐 – 2012/03/19

以下为每日原文推荐。如果你有兴趣,请参与翻译并将译文寄给 《译者》 ( iyizhe@gmail.com )以便与大家共享。欢迎使用 邮件组 、 Google Reader 、推特( @yigroup , @xiaomi2020 )和 G+ 跟踪我们的最新消息。 【荐译】2012.03.19 【时事·热点】 《路透社》中国国家审计局日前宣布,在中国标志性的形象工程、耗资340亿美金的京沪高铁项目审计过程中发现了欺诈、违反规定和程序、浪费、管理失当等等问题的证据。国家审计局的报告中称,铁道部在高铁项目开工前5个月的招标初期就开始违规操作,其中包括对投标者的初选程序由标准的5天缩短为13个小时。 http://goo.gl/5Xubn 《时代杂志》香港的”非选举”:一个腐烂的系统——香港做为世界上最好的城市之一,有着成熟的、技艺精湛的市民,但是这个地方却没有自己的政治。香港试图获得更多民主的行动一直被北京阻挠和限制,使香港无法成为中国的一个国际化的领地。在香港,市民们不能直选自己的特首,事实上的执政官,而是由一群1200人的选举委员会按照北京的暗中指示来选举,而选谁早已预定了,这种系统有效的阻止了那些北京不喜欢的候选人成为特首。 http://goo.gl/u2Uep 《雅虎》昂山素姬到达中缅边界的缅北小城lashio,向2万多名当地人发表演说。昂山对当地的中国商人受到威胁,被告知不准支持昂山的缅甸全国民主联盟表示关切。昂山同时警告,要求民众密切关注4月初进行的补选中的舞弊现象,并及时汇报此类现象。昂山表示,缅甸民盟不只是为了缅甸人的利益,而是为了所有少数民族包括汉族(缅甸籍中国人)的利益。 http://goo.gl/l3HHS 《洛杉矶时报》中国将限制精神病医院在压制异见上的使用——中国的法律制定者正在拟定法律清晰界定在违背当事人意愿的情况下,依旧可以将其送入精神病院的条件。在过去,关入精神病院经常成为压制异见人士,处理上访者的主要方式。 http://goo.gl/sps8Q 观点:专家警告空气污染可能成为中国最大的健康威胁——中国医师协会主席钟南山在这周警告,如果政府再不对空气污染进行检测,并大力宣传其可能带来的危险,空气污染将成为对中国人健康的最大威胁。他同时指出,中国政府并未对一些污染物进行监测,这也是为什么报告显示空气质量越来越好,但实际污染越来越严重的原因。 http://goo.gl/MqGX4 《人权观察》西藏的寺庙需接受政府的直接管理——过去,西藏的寺庙由服从政府规定的僧侣进行管理。但目前的政策是,所有的寺庙都必须由政府官员直接进行管理,有专人永久地驻扎在寺庙里。 http://goo.gl/3fGn9 《经济学人》僵尸粉和虚假转载——文章对微博上的谣言、政府对微博的监管以及近期对微博的实名制管制等进行了评论,认为实名制不太可能阻止谣言在微博上的流传,政府对微博内容的监管依旧是做不完的工作。作者认为,政府遇到的问题或许不是谣言太多,而是公众可知晓的真相太少。 http://goo.gl/VZk2r 《每日电讯报》中国能否经受的了大跨度的改革?——在温家宝提出中国需要改革以及薄熙来免职之后,人们认为中国已经走到了改革的临界点上。但作者提出有几点必须考虑,如胡温政府的任期将满,改革因触及利益群体的利益而受到阻碍,以及共产党的改革一向是为了巩固自身政权而非将权力转手他人。 http://goo.gl/4Syw1 【经济·金融】 《华尔街日报》沃尔沃美国公司宣布,将由林书豪代言其产品——日前沃尔沃美国公司像媒体发出了邀请,该公司将于周一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由NBA时下最红的华裔球星林书豪担任其代言人。 http://goo.gl/8X8Cm 《纽时》数据显示中国住房价格下降——中国国家统计局周日宣布,统计局监测的半数中国城市一年以来价格不断下降,2012年一月份已经降低到一年来最低水平。 http://goo.gl/lYwjW 《法新社》非死不可风格的网站帮助中国农民——两个美国人创办的小额贷款网站”我开网”自从运营以来,已经为中国内蒙和四川的农村妇女提供了超过87万美金的小额贷款,供她们经营自己的农业、养殖业和小生意。我开网的创始人凯西·威尔森告诉法新社:这些农民由于没有抵押品,或者贷款金额太少而无法从中国的银行获得贷款,我开网为她们提供的贷款帮助她们走出了贫困。 http://goo.gl/3R73a 《经济学人》中国经济对硬着陆的恐惧——二月份的经济数据显示,中国进出口贸易遭遇赤字。贸易逆差引发了人们对中国经济下滑的恐惧,但与此同时也有人寄希望于这是中国经济结构开始进行调整的表征。文章对这个月进出口赤字背后真正有可能出现的问题和未来的经济走势进行了分析。 http://goo.gl/wQsdq 《彭博社》政府称,中国的公司被迫伪造数据——中国国家统计局称有地方官员迫使一些宾馆、煤矿和铝业经营者报告虚假数据。地方和全国的GDP数据之间的明显差异表明国家仍需努力提高统计系统的公信度。 http://goo.gl/g1ONH 【国际·外交】 《法新社》台湾前间谍为中国从事间谍活动——据美国每日新闻报道,台湾一名4年前退休的前间谍因引诱其同事前往中国大陆、为中国大陆提供军事情报而被捕。据悉该名为董建南的前间谍原来是台湾调查局官员,退休后前往大陆旅游时被中国情报部门招募,成为中国的间谍。 http://goo.gl/jOONt 【观点·评论】 《卫报》变化已经降临在中国,但北京能否领导一场社会革命——中国共产党10年一次的权力更替将在即将召开的18大进行,薄熙来在上周五被免职被认为是最近15年来中国最严重的政治动荡,投射出为了争夺中国最高领导权的斗争之激烈。这是首次没有老人指定的权力更替,中国严重的经济问题、政治问题、国家资本主义垄断、通涨和地产泡沫,还有巨额的地方债务,将会给新的领导人带来怎样的一个局面?香港浸会大学、美国布鲁金斯学会、清华大学等研究机构的学者们解析中国换届。 http://goo.gl/nNxpj 裴敏欣:中国政治在经济上的可能——作者认为世行近期对于中国经济走势的分析报告和建议最终是无用的,因为坚持一党制的中国政府很难在现有政治体制下遵从世行的建议来改革体制。这牵扯到国企对中国的特殊意义,以及既得利益者将不愿意改革财政体制和实现预算透明。 http://goo.gl/8cElB 裴敏欣发表在《金融时报》上的又一篇和薄相关的评论《在权力交接时又现毛的幽灵》。薄大受欢迎至少可以揭示出:①新一代的领导人不再满足于”面无表情”;②权贵资本主义的确引起了相当大的社会不满;好消息是③中国社会显得信息更多元,也更成熟了。因此,这比仅仅涉及一个人的政治斗争剧要重要得多。 http://goo.gl/oT30u 《彼得森经济研究所》2020年之后的中国经济展望,介绍世行关于中国经济展望的研究报告。 http://goo.gl/tFWDL 《詹姆斯敦基金会》中国对美国新”支点”防务战略的反应——有担忧,不恐慌 http://goo.gl/JpBmv 译文遵循 CC3.0 版权标准。转载务必标明链接和“转自译者”。不得用于商业目的。发送邮件至 yyyyiiii+subscribe@googlegroups.com 即可订阅译文;到iTunes 中搜索“译者”即可订阅和下载译者Podcast;点击 这里 可以播放和下载所有译者已公开的视频、音频和杂志。(需翻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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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 | 《外交学者》 裴敏欣:美中为何注定会发生冲突?

核心提示:在尼克松访华四十年后,已经有了定论:中国成了当之无愧的赢家。幸运的是,美国也没有输。这是地缘政治学中罕见的双赢局面。不过,即便在这个双赢局面中,毫无疑问中国得到的远远超过了美国。对这些相对收益进行清算令人不禁想要知道,为何今天会有这么多中国精英怀有这样的反美情绪。 原文: Why U.S., China Destined to Clash 发表:2012年2月28日 作者:裴敏欣 本文由 译者 志愿者翻译并校对 尼克松令人惊艳的访华四十年后,不同政治制度之间的冲突甚至不能被共同的经济利益所掩盖。 在20世纪,几乎没什么地缘政治事件能与40年前理查德·尼克松历史性访华相比。今天,那”改变了世界的一周”作为外交革命中一次大胆的赌博为人铭记,它令这位美国总统和美国都获得了相当大的收益。不过到了今天更明显的是,尼克松访华启动了一项进程,它最终结束了中国自己强加给自己的孤立状态,为中国重新崛起为强国铺平了道路。在过去40年里,中国从中美战略修好中获得的东西远远超过了美国。 在安全方面,美国和中国继尼克松访华后建立的半同盟关系大大增强了中国对抗苏联的能力;当时,苏联聚集了30到40个师对付中国,在尼克松访华前不久,正在考虑对中国核设施发动先发制人的空袭。当然,以中国作为平衡苏联的工具有助于美国发动冷战。但即便中国不出力——实质性帮助不大——在这场竞争中美国最终也会击败苏联。 鉴于文化大革命(1966年—1976年)引发的政治混乱,美中修好还得再等几年才能产生经济红利。直到邓小平重新掌权——以及他的改革启动了经济改革——中国才开始重视中美关系在经济上的重要性。显然,精明的邓小平本能的领会了这种重要性。正因为如此,他在1978年12月(偶然的是,北京和华盛顿就是在这个月关系正常化的)掌握最高政治权力后首次海外访问的对象就是美国。他知道,没有美国的投资和技术,中国的经济改革和开放是无法获得成功的。如果美国市场不对中国商品开放,美国公司迫于禁令不得对华投资(在尼克松访华前正是如此),推动中国经济崛起的模式——高投资、对国外直接投资和贸易开放、以及权力下放——产生的结果远不会像现在这么令人印象深刻。 因此,在尼克松访华四十年后,已经有了定论:中国成了当之无愧的赢家。幸运的是,美国也没有输。这是地缘政治学中罕见的双赢局面。不过,即便在这个双赢局面中,毫无疑问中国得到的远远超过了美国。对这些相对收益进行清算令人不禁想要知道,为何今天会有这么多中国精英怀有这样的反美情绪。 尼克松访华以来美中建立互利关系的潜在原因十分明确。这两个国家有重要的共同利益:冷战时期是对抗苏联的威胁确保安全,冷战后是贸易和投资带来的日益庞大的经济利益。 一般说来,恐惧和贪婪足以巩固绝大多数国家之间的双边关系——但还不足以巩固强国之间的。基于共同价值观和类似的政治制度的持久战略信任对于确定强国间关系的性质要重要得多。或许有例外,尼克松访华一事就是一例,他访华的时机恰逢中国和美国都面临一个非同寻常的安全威胁——苏联。正因为如此,当时中国政权的性质并未令同为实用政治的高明实践者的尼克松和亨利·基辛格困扰。迫使这两个国家寻求合作的是生存的本能,而不是持久的战略互信。 不过到了今天,美中关系的结构已变得面目全非。在安全方面,它们已变成半竞争者,而不是半盟友,双方都视对方为潜在威胁并据此筹划自己的国防战略。它们的经济关系变得互相依存,形成了继续合作的最坚实基础。但即使如此,紧张关系还是出现了,尤其是以大规模双边贸易赤字的形式,这在一定程度上是由中国低估货币币值和限制美国公司进入市场造成的。 近年来意识形态的冲突——美国的自由民主国家和中国的一党制国家间的冲突——变得更加尖锐。那些主张与中国接触的人将自己的论点建立在以下假定上:中国的经济现代化以及与西方的融合将推动政治改革,并使这个一党制国家变得更加民主。令人遗憾的是,这一”自由进化”理论并未成功。中国共产党不但没有接受政治自由化,反而变得更抵制民主化,对西方更多疑,更敌视自由价值观。 因此,在美中关系的三大支柱安全、经济和意识形态中,只有一个——共同的经济利益——依然矗立着。在安全和意识形态领域,美中关系正变得更具竞争性和对抗性。总之,在可预见的未来,战略竞争极有可能会变成美中关系的主要特征——只要中国的一党制政府继续掌权。不难确定潜在的原因。因为在满脑子自由民主价值观的美国和由一党制政府统治的中国之间是不可能建立真正的战略信任的,美国和中国之间的安全竞争只会加剧。中国领导人不应为所谓的”信任赤字”感到惋惜,因为他们十分清楚它为何会存在。此外,一个(偏爱自由竞争的)自由民主国家和一个(偏爱国家控制的)独裁政权的政治经济学从根本上就存在分歧。这些制度上的差异导致经济政策必然会相互冲突。因此,甚至连美国和中国之间共同的经济利益都有可能因它们政治制度的冲突而受到侵蚀,这样的风险是真实存在的。 或许不适合以如此悲观的预测美中关系的未来来纪念尼克松访华40周年。不过,如果大家接受以下前提,即在可预见的未来,长期合作和友善的中美关系面临的根本障碍是中国继续实行一党执政,而不是美国意欲遏制一个崛起中的大国,那么承认这一现实并试着改变它将对我们自己大有帮助。 本文版权属于原出版公司及作者所有。©译者遵守 知识共享署名-非商业性使用-相同方式共享 3.0许可协议 。 译文遵循 CC3.0 版权标准。转载务必标明链接和“转自译者”。不得用于商业目的。发送邮件至 yyyyiiii+subscribe@googlegroups.com 即可订阅译文;到iTunes 中搜索“译者”即可订阅和下载译者Podcast;点击 这里 可以播放和下载所有译者已公开的视频、音频和杂志。(需翻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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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 | 《纽约时报》 裴敏欣:为什么北京会和莫斯科投一样的票?

核心提示:事实上,促使中国作出投票否决联合国安理会有关叙利亚问题的决议这一决定的最重要因素与北京-大马士革的关系一点都不沾边,这一决定完全是因为北京与莫斯科的外交合作。 原文: Why Beijing Votes With Moscow 发表:2012年2月7日 作者:裴敏欣(MINXIN PEI) 本文由”译者”志愿者翻译并校对 【编辑配图:网络时事漫画家”蟹农场”的漫画 伏尔加的屠夫 商业转载请点 这里 联络作者】 从许多方面来说,中国决定与俄罗斯一起,投票否决联合国安理会有关叙利亚问题的决议都有悖常情。这两国的否决票不仅破坏了向阿萨德政权施压结束其血腥镇压活动的努力,而且还损害了中国与西方和阿拉伯联盟的关系,这项决议是由阿盟提出的。 事实上,促使中国作出这一决定的最重要因素与北京和大马士革的关系一点都不沾边,这一决定完全是因为北京与莫斯科的外交合作。 自从1971年重返联合国后,中国在安理会中一直不太喜欢行使否决权。在自己不支持的问题上,中国通常会选择投弃权票。当中国确实使用否决权的时候——中国只投过八次否决票——这些问题通常对中国的国家利益来说都很重要。 例如1972年8月,中国支持巴基斯坦阻止孟加拉国进入联合国,当时孟加拉刚刚从巴基斯坦获得独立,而巴基斯坦则是中国的盟友。2007年1月,中国同俄罗斯一起否决了对缅甸实施制裁的一项措施,当时缅甸是中国的附庸国。2008年7月,中国又与俄罗斯一起扼杀了一项惩罚津巴布韦的穆加贝政权的决议。津巴布韦也是北京的一个盟友。 然而,中国在叙利亚身上行使其宝贵的否决权似乎很奇怪。中国在这个国家几乎没有任何战略或者经济利益。然而,在中国在安理会投出的8次否决票中,有两次都与现在的叙利亚有关。第一次是在2011年10月,当时中国与俄罗斯一起阻止了欧洲支持的一项制裁决议。 在务实的中国人眼中,不值得为阿萨德政权投一张否决票。但是在叙利亚有着经济和安全利益的俄罗斯人反对这项决议,所以中国明显觉得,最好不要损害与俄罗斯的关系,否则当北京未来需要俄罗斯的支持时,就有可能无法获得其支持。 俄罗斯和中国形成的这一障碍轴心现在在安理会的决策过程中成为了关键变量。两国似乎达成了一种战略上的共识——他们将在对抗西方的过程协同作战,这样谁看上去也不孤立。中国在对莫斯科更关键的问题上(例如叙利亚问题)尊重俄罗斯的意见,而俄罗斯在中国最关心的问题上(例如津巴布韦和缅甸)支持中国。 因此为了让决议通过,西方通常要说服这两国中的一个(大多数情况下是俄罗斯)放弃反对立场,通常的做法是放松拟议中的制裁。俄罗斯一般比中国更加不合作,中国则更愿意让俄罗斯去承担得罪美国和欧洲的大部分任务。这就是为什么在与伊朗相关的问题上,西方一直把重点放在赢得俄罗斯的支持上。 让北京的天平朝着使用否决权的方向倾斜的另外一个因素就是,中国共产党在意识形态上对民主变革的厌恶。 自从阿拉伯之春让中东长期执政的独裁政权倒台以来,共产党的宣传机器就一直不遗余力地从负面角度报道中东的事件。由于担心在中国出现类似的动荡,共产党加紧了审查和对持不同政见者的迫害。如果推翻阿萨德政权,特别是安理会采取的行动的话,会鼓励北京和莫斯科亲民主的反对派。 中国领导人知道,他们的否决票会损害与西方的关系。但是,他们似乎认为即使投弃权票或者赞同票,也不会有太多好处。中国一位著名的外交政策专家、清华大学教授阎学通在自己的博客上写道,因为人权问题,中国在西方眼中的形象一直不好,即使中国与西方在叙利亚问题上合作,也不会赢得任何好感,也不会得到西方媒体的肯定。 这可能说得对。但是中国领导人会发现他们投否决票的代价也不是零。他们花大力气在西方粉饰自己形象的种种做法,包括进行公关活动,建立英文新闻网,也注定会因此损害。 假若”俄罗斯之春”在某一天成功地让普京下台的话,北京就会发现自己成为了安理会中仅剩的唯一一个独裁大国。 裴敏欣是加州克莱蒙特·麦肯纳学院政府方面的一位教授。 本文版权属于原出版公司及作者所有。©译者遵守 知识共享署名-非商业性使用-相同方式共享 3.0许可协议 。 译文遵循 CC3.0 版权标准。转载务必标明链接和“转自译者”。不得用于商业目的。发送邮件至 yyyyiiii+subscribe@googlegroups.com 即可订阅译文;到iTunes 中搜索“译者”即可订阅和下载译者Podcast;点击 这里 可以播放和下载所有译者已公开的视频、音频和杂志。(需翻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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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 | 《外交学者》裴敏欣:北京的外交政策对中国有害无益

核心提示:中共把巩固政权置于国家安全利益之上,这是典型的独裁政权,也是非常危险的。中国的对朝政策和对美政策正是体现独裁体制下,政权安全高于国家安全的两个实例。 原文: Beijing Foreign Policy Hurts China 作者:裴敏欣(Minxin Pei) 发表:2012年1月21日 本文由”译者”志愿者翻译并校对 【原文配图】 中共把巩固政权置于国家安全利益之上,这是典型的独裁政权。这也是非常危险的。 资深中国观察家一直想了解,如果中国是个民主国家,她的外交政策会是什么样的。有两种学说。其一,现实主义的一派坚持认为不会有多大的差别。无论采用哪一类型的政治制度,一国都要寻求权力、保障安全。影响政府行为的是其所拥有的权力和使用这种权力的种种外部掣肘。从这个角度来看,中国的行为由其实力决定,而不是政治制度。例如,近年来中国放弃了低调的外交政策,转而变得更加自信,这是中国不断增长的实力使然,而不是其国内政治制度的改变(国内政治制度始终未变)。 另一派学说则认为国内政治制度的不同是理解国家行为的基础。民主国家和专制国家看待世界的角度完全不同——它们对威胁的看法大相径庭;外交政策的决策过程也不可同日而语。民主国家有着更高的透明度和公开性,与决策不透明的专制政权的封闭本性形成鲜明对比。最重要的是,在民主国家,政权安危与国家安危二者没有冲突,因为在这些国家,民主的政治制度从根本上来说具有合法性,关键的各方都能接受。某届政府可能因为缺乏公众支持而下台,但民主制度长存。因此,民主国家中,领导人不必以牺牲国家安全来确保政权稳固。 相反,在专制体制中,政权安全和国家安全经常发生冲突。因为这样的体系中,政府倒台也等于是政权的崩溃,统治精英尤其会把保护政权看得比国家安全更重要。换句话说,独裁体制下,政权利益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此外,独裁的政治本质决定了政府对威胁的感知也殊为不同。民主政体认为外在威胁就是实际被入侵的危险,而独裁政体会认为外在威胁既有政治/意识形态上的,也有军事上的。因此,专制政权往往以代价高昂的各种资源来抵御外来的政治威胁,将民主政体当作毫无必要的敌人,不是因为这些敌人能形成军事上的威胁,而是因为它们在政治上构成威胁。因为,在追求政权安全的时候,专制体制无法从根本上避免破坏国家安全,无论这体现在浪费国家资源上,还是体现本应交好、实则却要对抗的民主大国上。 这种观点可能会帮助我们更好地了解中共的政权安全和中国的国家安全之间的持续紧张。今日中国的外交政策频频撕开这两个互相矛盾的目标。有两个例子可资说明。 中国的对朝政策可作为这种矛盾的展示案例。出于中国的国家安全利益考虑,中国不应该容忍北韩的核武计划或其针对邻国的攻击性行动。然而,由于执政的共产党认为,统一的民主的朝鲜半岛,又是美国的紧密盟友,这对该政权安危来说,比一个坐拥核武的世袭王朝更危险(后者是对中国的国家安全的威胁,而不是对中共政权的威胁),北京于是推行几乎不惜任何代价也要为金氏王朝保驾护航的政策。中国所付出的代价——以国家安全而言过于高昂,包括:有了一个不可信任的拥有核武的邻国;被拖入另一场朝鲜战争的真实的高危可能;疏远了南韩这个长期战略伙伴;让日本可以重建武装并敌视中国;以及在该地区增加了美国的防御能力。 中国的对美政策则是另一个例子。有关中美关系,一个很少被问及的问题是,美国是对中国的威胁,还是对中共的威胁。虽然无论中国的政权是何性质,大国角逐始终是中美关系中的一个元素,这毫无疑问;不过同样不可否认的是,如果中国是一个民主国家,这种竞争会相对友善,也更不容易走向大国冲突。 但由于中国不是一个民主国家,地缘政治竞争让位于激烈的意识形态对立。从中共的角度来看,美国,带着她那种为自由民主布道的精神,不只是一个军事超级大国,还是一个现存的政治威胁。如此一来,互信就变成了不可能的,也将许多可以增强中国的国家安全的手段排除在外(例如建立更紧密的军对军关系和规则,防止海上事故或加强网络安全)。最具说服力的是,今天的中共似乎比苏联共产党更不信任美国。根据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前亚洲高级总监杰弗瑞·贝德(Jeffrey Bader)的说法,苏联与美国之间的军对军关系比中国在当下的冷战缓和期更进一步,也更富有成效。 不可避免的是,中共在面对美国的力量和影响时,为了保护政权安全所采取的措施,结果却削弱了中国的国家安全,因为华盛顿也采取对应措施对冲战略风险,最近的一次就是把重心转向东亚。随着在美国在西太平洋大幅增强能力,并扩大在东亚地区的安全联盟,和印度和越南等中国的传统对手建立新的安全关系,再要论证中国的国家安全因此提升了可是很难自圆其说的。 不幸的是,独裁体制下,对政权安危的担忧超过了对国家安全的考量,这是国家政治中的永恒特性之一。中国独一无二的地方,同时也更为危险的,在于当下所涉及的厉害关系重大得多。如果管理不善,中国的外交政策中在政权安危和国家安危之间处于紧张的根本病因可能会毁掉中共自称的”和平发展”的目标。 本文版权属于原出版公司及作者所有。©译者遵守 知识共享署名-非商业性使用-相同方式共享 3.0许可协议 。 译文遵循 CC3.0 版权标准。转载务必标明链接和“转自译者”。不得用于商业目的。发送邮件至 yyyyiiii+subscribe@googlegroups.com 即可订阅译文;到iTunes 中搜索“译者”即可订阅和下载译者Podcast;点击 这里 可以播放和下载所有译者已公开的视频、音频和杂志。(需翻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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