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时报 | “南周事件”拷问中国转型大路向
《南方周末》“新年献词”风波暂告平息。这起事件,在标明中国政治形态的同时,也在拷问中国下一步转型的大路向。 在目下中国情势下,可能鲜有人把《南方周末》“新年献词”被修改并由此引发风波一事,单纯地当成一起偶发的宣传管制事件,而是将之作为“习李新局”的一个函数来解读的。毕竟,中共党的宣传主管部门事先审看、修改乃至以报纸名义撰写文章的事情,并非始于今天。但习近平担任中共最高领导人之后做出系列开放的姿态,无疑成为社会公众建立新的政治预期的基础。 “南周事件”说明,新的政治预期已然设在了政治现实之前,并且成为衡量政治现实是否前行的一个标准。也正是因为这个预期,中共各级宣传部门的事前审查,除了与习近平的开放姿态格格不入以外,也让最先可得政治风气的新闻人变得尤其不能忍受。 从现实来讲,一个甚或几个政治姿态,并不能立刻改变现实的政治格局及其空间。但是,依据这个或这些政治姿态建立起的政治预期,却可能放大人们的空间感,从而反过来让人们尤感现实的逼仄。当然,在人们伸展拳脚,发现周遭空间并无变化之后,既存的政治格局可能并不会因此而有什么新的变化。唯一受到矫正的,却恰恰是人们的预期及其据此所成立的“空间感”。也因此,唯一受到影响的,也许正是被矫正的政治预期所根据的政治姿态。由此而减色的,当然就是这些政治姿态所欲开凿和塑造的政治新局。 诚然,即使所谓政治新局,在相当程度上,也只是新的政治预期或曰政治想象的一部分。但是,无论如何,“南周事件”的的确确是媒体人的挑战,也确确实实是习近平的难题,而宣传部门不过是沿着老轨尽职尽力地拉着自己的旧车而已,庹震也只不过是因为其在官方宣传机构中的“完整”履历、以及自北京南下的路径和路向,而有幸成了一个符号。实际上,在“南周事件”中,庹震是否亲自操笔修改了“新年献词”并非那么重要。重要的在于,人们通过对庹震形象的“打造”,通过对既有媒体管理方式的抗议,获得了探寻习近平的政治偏好、丈量习近平已现的政治姿态与可能的政治行为之间距离的机会。 “南周事件”,应该算是威权体制下的一个再典型不过的意识形态管制事件。在威权体制的前一个政治形态——极权体制下,意识形态控制如水银泻地般遍及整个社会,从而没有任何向这种控制方式表达不满的空间。而在威权体制下,媒体的绝对垄断和绝对掌控已经大幅松动,包罗万象、阐释一切的意识形态已经笼罩不住社会,多元思想的落脚已经撬移了正统性与合法性的基点……作为中共广东省委宣传部麾下的“南方报业集团”,其子报刊中产生了具有全国影响力的《南方都市报》和《南方周末》。这种现象正说明了在威权体制下,存在政治变动可能性的现实。 威权体制,向前一步可跨入民主化社会,后退一步就又回到了极权体制时代。从这个意义上讲,“南周事件”实际上就是对中国下一步转型路向的拷问。对这个拷问,纵然可以暂不回答,但也绝不能拖之过久。政治停滞带来的绝望感,将迫使社会成员以越来越难以控制的方式来拷问这个转型的大路向。 说到底,宣传部门可以修改有关“梦”的文章,但是却难以改正人们脑子中的“梦想”。这个事实,实际上已经为中国社会的下一步转型规定了方向。“发现”这个方向,确定这个方向,坚守这个方向,中国才有可能走出威权体制,向民主化时代开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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