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泳

阅读与写作

林贤治        没有功利的目的,为读书而读书,如同毫无顾忌的写作一样,应当算是一种幸福。然而无论前者或后者,我都无法做到。少时读书,为求知欲所驱使,动机比较单纯;加上阅读不求甚解,偶有所得,着实有过欣然忘食的时候。等到年岁渐长,阅历增加,内心为问题所苦而意欲倾泄,情形便不同了。只要不是写诗,而是试图使用较为精确的逻辑语言去描述、探索、判断所经见的世界,往往陷入困境,有时甚至感到绝望。在这一意义上说,写作实际上也是一种“绝望的反抗”。事物的相关性,可以使问题层层推进以至于无限,而我又不是那类“通人”,以有限的知识和贫乏的语汇如何可能应付?只要写作长文,往往事先把所需要的书捡出来堆到一起,每日翻阅数册或数十册,直至书堆消失然后动笔,这叫“临渴掘井”,深度可想而知。若是学问家,决不会窘迫如此的。   在阅读和写作中,即使产生些许的快乐,也被几乎从未间断的紧张而沉重的惩罚性劳动所吞噬了。    阅  读      我们这一代人的阅读,始于别无选择中的选择。   我们禁止翻译和阅读西方的许多著作,它们曾经被冠以形形色色的罪名。中学时代,我们就知道“禁书”的存在了。至于“内部发行”的灰皮书,黄皮书、蓝皮书之类,在偏僻的县城不可得见,大约只有京沪等大城市的高干子弟及其朋友才有传阅的资格。文化大革命期间,出版陷于停顿,图书馆被劫洗一空。由于我遭到运动的冲击,一度打成“牛鬼蛇神”,恐怖中烧掉家里的大部分藏书,仅余一两百册,连同“马恩列斯毛”著作,及鲁迅著作一起,给自己在荒芜的岁月里阅读反刍。   当时年轻,对知识和真理怀有一种不可遏止的热情。每隔一段短时间,我都会骑自行车遛出县城,一面打听小道消息,一面求借书刊。《摘译》丛刊是那时读到的,青年思想者的《出身论》、《中国向何处去》是那时读到的,瞿秋白的《多余的话》也是那时读到的。借书。还书。借书。还书。……那段往来于城乡之间的旅途,贯穿着一种莫名的神秘之感,至今难以忘怀。   大约到了1974年左右,报刊渐渐多了起来。此时,我因一个偶然的机会,戏剧性地变做了乡村医生。经济条件有所改善,一个人订阅了二十余种报刊,从《人民日报》、《参考消息》到《历史研究》,从《朝霞》、《学习与批判》到《人民文学》,从中获取外部世界的各种信息。数年如一日,每到清晨,我便如同守着一个密约似的,走向村南小学的凤凰树下,迎候我的绿衣使者。      1981年7月,我被借调到省城做编辑工作。我欣喜于作为一个书籍的消费者,从此可以由自己将书籍制作出来奉献于社会了。   原出版社资料室藏书丰富,令我意想不到的是,里面居然拥有大批“皮书”。但是,资料室里一名改正未久的“右派”,总是带着一种审视的目光看我,态度很不友好。我对此一直感到纳闷,后来从报上看到大量“农民工”受歧视的报道,才仿佛有所悟。我也是“农民工”,没有工作证,不能像其它正式员工一样享受借书的权利,借书是需要“保人”的。我想,大约是提防我某日被解雇然后携书潜逃的罢?在个人阅读史上,这是一段难以磨灭的屈辱记忆。   八十年代初,读者在书店排长队购书是一大人文景观,我亲眼见过抢购吉拉斯的《新阶级》的盛况,场面十分感人。这时,西方文学名著纷纷重版,长期被禁的一些苏联作品如《日瓦戈医生》、《阿尔巴特街的儿女们》等陆续面世。“反面乌托邦”三部曲(奥威尔著《1984》、赫胥黎著《美丽新世界》,扎米亚京著《我们》)的出版,当时并不特别被人注意,经过时间发酵,至九十年代其意义才显示出来。现代派作品的翻译呈勃兴之势,它们长于表现黑暗、危机和叛逆,出现在浩劫之后伤痕累累的中国,可谓适逢其时。1983年来势汹汹的“清污”运动,把现代派定性为一种“精神污染”,可见其潜在的影响力。袁可嘉选编的《外国现代派作品选》选目精当,在青年大学生中广为流布,我是最早在这里读到《荒原》、《二十二条军规》、《等待戈多》等作品,并由此出发,涉猎相关的各类书籍的。其间,购读的有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外国文艺》杂志及《外国文艺丛书》,外国文学出版社出版的《20世纪外国文学丛书》,及稍后漓江出版社出版的《获诺贝尔文学奖作家丛书》、《法国廿世纪文学丛书》,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拉丁美洲文学丛书》等。这些气派宏伟的丛书,让我认识了许多陌生的作家,使我对于20世纪世界文学地图有了一个较为系统的了解。   董乐山先生把八十年代初期对西方文化的介绍称作“第二次西风东渐”。我以为,现代价值观念的引进是第一重要的,方法论尚在其次,虽然稍后腾起过一阵“方法论热”。在社会科学,人文科学,乃致自然科学领域传播新知识、新观念方面,由包遵信主编,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的《走向未来丛书》居功至伟。当时,除了商务印书馆重印的《汉译名著》,三联书店的《文化生活译丛》和《新知文库》,上海人民出版社重新编印的《西方学术译丛》,从西方直接移译过来的著作甚少,所以丛书甫一问世,即风行全国。这套大型丛书立足于中国现实及改革,具有明显的启蒙性质,行文也晓畅易读。我购读了其中的大部份,它们确实给我带来了许多新东西,像“熵”,此前就闻所未闻。还有好几部畅销书值得一提。是柳鸣九主编的《萨特研究》,最先带动我寻找西方现代知识分子,认识存在主义哲学;是房龙的《宽容》和茨威格的《异端的权利》,煽起我对思想史的热情;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也是那时候开始接触的;托夫勒的未来学著作《第三次浪潮》以它的冲击力,激发了我和同时代人对于改革的憧憬,以及一种躁动难耐的心情。总的说来,当时的出版物是有使命感的,严肃而活跃;置身其中,究竟有八面来风的感觉。   由于“清污”时蒙受打击,郁闷中拟写鲁迅的传记。要写好这个百科全书式的人物谈何容易,这对于我的知识结构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可是,诱于鲁迅的人格魅力,我无法退让回避,终于决意投入高强度的阅读训练。我阅读中国历史,尤其是近现代史,包括政治史、文化史、文学史。我不能不直接查找原始史料,翻阅发黄的报刊,如《新青年》、《语丝》、《新月》等等。我发现,历史果真被涂改得厉害。譬如在“五四”运动、“三一八”惨案中,领导者大多是国民党人;譬如在《新青年》“内讧”期间,有关办刊的原则,鲁迅基本上是支持胡适而反对陈独秀的;又譬如,鲁迅并非“左联”的“盟主”,在后期实际上是被孤立被排挤的,诸如此类。鲁迅自称他的哲学是“人道主义”与“个人主义”(原信为“无治的个人主义”,也可读作“无政府主义”)的结合体,我得弄清楚这些哲学、政治学、伦理学的资源,从源到流是怎样从西方到东方到鲁迅那里去的。鲁迅首肯“托尼思想,魏晋文章”的提法,就得读托尔斯泰,读尼采,读嵇康。要给鲁迅“定位”,还必须阅读他的同时代人,像陈独秀、胡适、周作人、梁实秋,都是始于这个时候阅读他们的文集。后来我化名给出版社编辑一套二十种的现代作家散文丛书《人生文丛》,就是在这个基础上完成的。长达六年,围绕鲁迅取径阅读,不但拓展了知识面,而且可以因集中的阅读而增进对相关的社会和历史问题的思考。   八十年代有过“异化”和人道主义问题的讨论,有过美学热和文化热,后来还有过“新权威主义”的聒噪,这些现象触动知识界乃至全社会的神经,促使我随机作“介入阅读”。“异化”是个大问题,涉及众多学科,作为一种理论,很有实践价值,可惜最终局限于哲学小圈子,而且也如后来的“人文精神”问题的讨论一样无疾而终。美学是人类精神创造中最精微的部分,马尔库塞他们高度评价艺术的作用,甚至视之为人类解放的重要的指标。当时,高尔泰强调“美是自由的象征”,但我总以为距离现实政治未免太迂远,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所以,对于美学书,像我这种心浮气躁的人只是泛泛而读罢了。萨特说,文化大而无当;细化倒不难掌握,譬如政治文化,经济文化,宗教文化,法律文化,等等。不过,文化可以给人以一个开阔的视野是的确的。至于“新权威主义”,作为理论, 表面上看是拿来的洋货,本质上同祖传的玩意差不多,正所谓“沉滓的泛起”。对此,我以为略知其详即可,并未深究。      1989年对我来说是一个重要的年头。这一年,《人间鲁迅》三卷本写成出版。无论思想、情绪、阅读及写作意识,算是告一段落,也可以说是一个转折。   九十年代最初几年,知识界的空气比较沉闷,出版界也相对显得岑寂。至中期,在意识形态及市场机制的共同调控之下,通俗读物(大众文化、流行文化)引领潮流,媚俗现象比比皆是,各大媒体联成一气,推波助澜。差堪告慰的是,西方文艺及社科书籍未见衰减,反而有所递增。除商务印书馆和三联书店外,全国又有多家出版社涉足社科类译著的出版。比起八十年代,这时的翻译,明显扩大至政治学、社会学、经济学、法律学,以及思想史等范围。仅法律方面,就有三联的《宪政译丛》、《民权译丛》,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的《外国法律文库》,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的 《当代法学名著译丛》,知识出版社的《人权译丛》等,一时之选,蔚为大观。近二十年来,全国有影响的社科人文类丛书,有华夏出版社的《二十世纪文库》,上海译文出版社的《20世纪西方哲学译丛》,三联书店的《学术前沿》,贵州人民出版社的《现代社会与人名著译丛》,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的《西方现代思想丛书》、《知识分子图书馆》,吉林人民出版社的《人文译丛》,译林出版社的《人文与社会译丛》,江苏人民出版社的《现代政治译丛》、《海外中国研究丛书》,上海世纪出版集团的《世纪人文系列》、凤凰出版集团的《凤凰文库》等等。中央编译出版社、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以及一批大学出版社,先后都有一些有价值的译著出版。   我藉此看到,在出版物的消长之间,一直隐含着两种力量的博弈。多年来,中国知识界基本上丧失了原创力,一时难以恢复;但是,这种近乎搬运工的工作,却体现了另外一种韧性的力量。总之一面在沦陷,一面在建设,历史毕竟在克服重重阻障中得以摇摆着前进。      八十年代刚刚从风涛中遁去,“告别革命”的论调就甚嚣尘上了。九十年代的一批自诩为“自由主义者”的学者、大抵宣传市场自由主义而奉行政治保守主义,他们乐于充当宪政主义者,改良主义者,反对激进主义,蔑视直接民主,无条件反对暴力;种种的理论与批评,包括对历史人物的评价在内,都同“告别革命”论有一种内在的关联。据说“新左派”是与之对立的,但也有明显相交的地方,鼓吹“国学”、“后学”的热心家更是如此。   知识界的演变,舆情的迁流,引起我对国家与权力,革命,以及知识分子问题的特别关注。二十年来,个人阅读大抵是环绕着这几个主题展开的。   革命事关重大,首先是制度问题。托克维尔把书命名为《旧制度与大革命》,着眼点就在于革命与制度的关系,其中最重要的是政治制度和经济制度。我写《鲁迅的最后十年》,关于国民党“一党专政”,说的还算通顺,就因为啃过一通政党史和宪制史;究其实浏览所得,亦不过常识而已。其次是社会的阶级构成问题,还有群众问题,文化心理问题,政治中的人性问题,等等。对于革命的认识,我认为,“冲突论”是很重要的方法论;政治抗争及社会运动作为革命的先声,有关的理论也很说明问题。因此,马克思、韦伯、勒庞、达伦多夫、科塞、蒂利等人的相关著作,是我感兴趣的。如果说他们的书是抽象结构构图,那么,像汤普森的《英国工人阶级的形成》、斯科特的《农民的道义经济学》、加莱亚诺的《拉丁美洲被切开的血管》等作为具体事态构图,更是火星四射,令人血脉贲张。   作为革命的案例,我曾比较读过一些英、法、美、俄革命的历史书,革命形态非常不一样,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暴力问题。学者们“告别革命”,很大程度上是告别暴力,即“不合法”的暴力,而对于构成权力秩序的合法性暴力则是容忍的。暴力使用的程度如何,事实上是由多方面因素促成的,远的有民族文化传统,近的有现存制度、斗争情势,还有革命者的素质,诸如此类。坊间近几年出过几种专论暴力的书,如蒂利的《集体暴力的政治》,索雷尔的《论暴力》等,都没有像我们的学者这样一概否定暴力,甚至于为革命暴力辩护,摩尔在《民主与专制的社会起源》中则辩护更力。有关这些具体的革命事件的论述性著作,对我最有启发的,有潘恩的《人的权利》,托克维尔的《旧制度与大革命》,卢森堡的《论俄国革命》,戈登·伍德的《美国革命激进主义》。   至于从历史学、政治学、伦理学及哲学角度对革命进行阐释的著作,近年也见陆续面世,但为数甚少。其中,阿伦特的《论革命》,斯考切波的《国家与社会革命》,詹隼的《革命:理论与实践》,哈里迪的《革命与世界政治》,都是富于思考力的。以革命为题材的文学作品,也有博大、深邃的著作,如雨果的小说《九三年》,车尔尼雪夫斯基的《怎么办》,帕斯捷尔纳克的《日瓦戈医生》。革命者本人的日记、书信、回忆录是我喜欢读的。我曾为贵州人民出版社编过一套《流亡者丛书》,那些作者中便有不少革命者。革命者有燃烧般的灵魂,像法拉奇的传记小说《人》,当年便很激动过我的心。      国家是一个大概念,也是一个庞大的实体,霍布斯称“利维坦”。我们讨论任何问题几乎都离不开国家,革命如此,艺术也如此。我对作为主权国家在世界政治格局中的状况没有深究的兴趣,我所关心的,主要是国家内部的权力运作,以及它如何支配公民社会,如何影响人权、自由和民主的存在。在福柯的著作中,我特别看重关于权力的部分。他的权力无处不在的理论,有许多精彩的论述,包括对边沁的圆形监狱的设计,以及同住者自愿服从的反应的描写。但是,他似乎更多地关注构成权力关系的组织形式、制度、策略和技术,而非现实的人,不涉及团体或个人实际上是处于支配或是被支配的地位。不过,据说后来他表示决心在他的词汇中废除“权力”一词,用“政府”和“治理术”来代替。的确,政府或统治阶级的权力是最具代表性的,正如米尔斯在《权力精英》一书中说的,那些支配国家机器,主宰现代社会的不是“普通人”,而是极少数的“权力精英”。精英统治集团的品质、意向、决策,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国家的性质和命运,对于一个具有专制文化传统的国家尤其如此。上世纪三十年代的德国和苏联,就是由于有了纳粹党及其领袖希特勒,才有二战及“大屠杀”的发生;有了斯大林的发动,才有了肃反和劳改营。鲍曼在《现代性和大屠杀》中指出,在野蛮的杀戮中具有一种“现代性”,这是最可怕的,它使整个杀人过程变得更有效率。阿伦特在其名著《极权主义的起源》中把纳粹德国和苏联并称为“极权主义国家”,以区别于传统的专制主义国家,要者也就在于它的现代性。我较早读到台湾出版的该书的汉译本,曾与大陆译者联系版权,方知台湾方面也不曾购得原著版权,便节选其中最重要的三章,编入丛刊《读书之旅》,出版后只剩下两章。十年过后,大陆版由三联书店出版,仍然是节译本。   关于德国纳粹时期的状况,关于大屠杀,除了作蓝皮书出版的著名的《第三帝国的兴亡》三卷本外,九十年代又出版了一批译著。海南出版社出版的《第三帝国》系列丛书,计数十种,是相当有魄力的。希特勒传记已出版数种,在写法上,《解读希特勒》颇有新意。此外还有记录希特勒的追随者及大屠杀中幸存者的译本数种出版。关于苏联,共产国际,苏中关系,所见有数十种译著。我把斯大林、托洛茨基、赫鲁晓夫的多种传记也读作苏联的传记。苏联的一批所谓“持不同政见者”的论著及文学作品,如麦德维杰夫的《让历史来审判》、索尔仁尼琴的《古拉格群岛》,以及曼德尔施塔姆等人的诗歌,是当年的“禁书”,有很强的可读性。还有编辑出版的档案材料,那是最坚实的历史的见证,如列维茨基编的《三十年代斯大林主义的恐怖》。1991年苏联解体后,档案解密,我国学者沈志华先后编译出版了大批档案,我以为是功德无量的。九十年代后,我们还曾出版过几套“西方马克思主义”丛书,其中有不少关于苏联及国际共运的反思性、批判性著作;比起一贯反对共产主义的西方学者来,我以为别具一种理性的力量。   必须从专制和封闭中走出来,从“历史主义”的诓骗中走出来,这就是波普尔的《开放社会及其敌人》的主题。对于自由、民主、人权等概念,缺乏事实根据的演绎是空洞的;要想获得较为透彻的理解与阐释,我认为,唯有把它们置于历史的真实的困境之中。      对于知识分子,最早是从个体开始,然后扩及群体的一般的认识。有关这一社会角色的理论性著作,九十年代以后断续出版了若干种,我认为最好的当数科塞的《理念人》、班达的《知识分子的背叛》、曼海姆的《意识形态和乌托邦》、萨义德的《知识分子论》,还有新近出版的富里迪的《知识分子都到哪里去了》。   所谓知识分子,应当具有相当的专业水平,这是无庸赘言的,但是,如果按照这些人的定义,仍须具备如下几个条件:一、在普世价值的基础上建立个人的文化理想,并坚持践行;二、独立性,或称边缘性、浪游性;三、永远持弱势者立场。知识分子的独立性,首先意味着独立于权势者之外,同权力保持距离甚或对立;再就是独立于金库和市场之外,独立于群众之外。在写作鲁迅传期间,我阅读过中国不少被称为“知识分子”的文集、日记、自传和传记,确信鲁迅是唯一的坐标式人物。鲁迅说,中国没有俄国式的知识分子,其实所指是缺乏知识分子角色所应有的一种社会理想和担当苦难的精神。传记就是个案。后来看了一批外国知识分子的传记,主要是俄苏、法国和德国方面的,深深感受到一种“精神气场”的存在,知道什么叫“大知识分子”。   近二十年,我们对于知识分子的议论颇不少,扬胡适而抑鲁迅不用说了,在西方知识分子中,亦见褒柏克、阿隆、海德格尔而贬卢梭、萨特,足见其间的思想流向。贬卢梭与贬法国大革命是一致的,贬萨特则往往跟萨特一度宣传苏联有关。萨特一生中确实犯过许多错误,但他从来不曾奉命行事,而是坚持独立的政治实践,一旦发现错误也都能在实践中自行纠正。这是他的伟大处。我读过一个被称为“道德侦探”的英国人约翰逊的著作《知识分子》,作者以正人君子自居,极尽私生活暴露之能事,将知识分子漫画化,其中就有萨特。无疑地,这是一部旨在消解知识分子职责的格调低下的书。我读过多部关于萨特的书,商务印书馆出版的《萨特的世纪》,当是其中最有份量的一种。我也读过阿降的回忆录,《知识分子的鸦片》和另外的几种书,觉得他是一个尊重事实的人,冷静的人。若拿两人比较,无论如何,我更倾向于错误的萨特。我从来敬重左翼人物。以前在班达的书中看到他说:“知识分子必须赞同左翼的理想、左翼的形而上学,当然对左翼的政治也必须有不同意的东西”;像罗蒂,在书中同样有寄希望于左派的话,“因为右派从来不主张变革”。这些话,使我读了感到兴奋。   “主题阅读”本可以使具有亲缘关系的各部分知识变得更紧密,更系统化;但是,由于“实用主义”外加“自由主义”的读法,知识的残缺就变得难以弥补了。譬如“国学”——姑不论这名词是否成立,所谓“经史子集”,也只是挑感兴趣的书读,《诗经》《庄子》没有问题,《大学》《中庸》则根本读不进去。二十四史没有读完,倒是取巧读近人做的通史或专史,以及《万历十五年》之类。诗文集浩如烟海,自然只好取半瓢饮,一读选本如《文选》、《古文观止》,《古诗源》;二是个人特别喜欢者,从屈原到秋瑾苏曼殊,亦不过二三十家而已。自忖所具备的古典知识,大约仅及从前的开蒙学童水平,根本不可以言学问。至于当代学术及创作,阅读多是出于对思想史和文学史的偏好;作为文学编辑,或者这也可以算得是一种职业需要罢。      鲁迅在答《京报副刊》关于“青年必读书”的问题时,强调“要少——或者竟不——看中国书,多看外国书”。他的理由是:“我看中国书时,总觉得就沉静下去,与实人生离开;读外国书——但除了印度——时,往往就与人生接触,想做点事。”又说,“中国书虽有劝人入世的话,也多是僵尸的乐观;外国书即使是颓唐和厌世的,但都是活人的颓唐和厌世。”我以为,这是身为“过客”的沧桑感言。鲁迅的书所以对我构成巨大的魅惑,也无非因为它像外国书一样,教我接近“实人生”。多读一点中国书,对了解中国历史和社会不问而知是有益处的;只是中国书作为同质的精神产物,最多可以供作传统文化批判的对象,却无法提供认识和批判的利器。这是我的认识,也是我近二十年多读外国书的原因。   鲁迅补充说:“少看中国书,其结果不过不能作文而已。”其实,仅就作文而言,我也以为外国书更丰富,可以提供更多的范本。中国诗文体制短小,含蓄内敛,少有汪洋恣肆,离奇变幻者。就说我所迷恋的海涅、马克思的政治及思想评论,广博、睿智、犀利而富于文采;赫尔岑的回忆录,时代和个人连为一体;尼采的闪电般的箴言体随笔,本雅明灵光四射的文论;巴什拉坩锅式的把科学、哲学和诗搅到一起,德勒兹狐狸般出没、浮云般聚散,这样的文字简直无法以旧有的文体命名,我们哪里有呢。    写  作      中学时代,我开始做起诗人之梦。   由于一位刚刚被打成“右派”的老师的指引,刚入校门,就走进了“五四时代”。我读诗,也读小说和戏剧,而诗是最使我着迷的。我读了郭沫若、冰心、冯至、艾青,接着又读了惠特曼、普希金、拜伦和雪莱……这时,诗神悄然而至。   在枯燥的课堂里,练习写诗给我带来了想象的无边的快乐。最先写“繁星”“春水”式的小诗,后来有了主题,也有了些社会内容,模仿过艾青,还写了小诗剧《狂飙三部曲》。计划中写屈原、荆轲和起义者陈胜吴广,主题是递进式的,结果只写了《毁灭》和《壮士行》,《大泽乡》没有完成。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是口号的年代,火红的年代。三面红旗遍布全国所有的乡村和城镇,猎猎飞扬之处,留下大片废墟。我生长在乡村,目睹那里发生的一切,即使在学校的围墙之内,也能感受到逼人的灼热、贫困与荒凉。我把这些写进日记本里,有诗,也有散文和杂文。高三时,班上一名团干部发现了我写作的秘密,一天带领俄语老师,逼我把所写的几个册子全部缴交出来。为此,我多出一门新功课,每周必须接受驻校工作组审讯般的盘问,恫吓,说教,不间断地写作一种叫“思想汇报”的东西。这是特殊的写作。后来知道,许多中国人都有过这种写作。然而在当时,我,一个中学生,却无力承受这种深渊般的恐怖。      从学校毕业返乡,曾经有过一段心情轻松的时候。我制订过一部长篇小说的大纲,雄心勃勃,试图凭一支孤军攻占文学的某个高地。   然而,来不及站稳脚跟,文化大革命的恶浪就把我掀倒了。我成了“牛鬼蛇神”,接受批斗,在校时被查缴的文字再度成为我的罪证。接着,父亲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先后两次遭到监押和批斗,时间长达十三个月之久。那时,连同大姐作为“偷渡犯”在内,全家共有三个人被关押。惊恐、忧伤和苦痛充满每一个日子,可以自慰的是,我从来未曾沮丧过。青春毕竟是一种力量。白天我照常劳动,夜晚,照常阅读和写作。   说来可笑,在境况如此不堪的时候,我仍然忠心耿耿,寄希望于“革命路线”的胜利。我写过一首长诗《胜利酒》,就是歌颂革命造反派“大联合”的。直至1972年,我的幻想才因为事实的教训而告破灭。   不久,我做了乡村医生。而这时,文学期刊渐渐恢复过来,安逸中,又萌生了文学的幻想。我写了赞美知青农场的诗,首次在《广东文艺》杂志发表,一种表现欲跟着急剧膨胀起来,随后又寄出一篇拍马的论文,和一首数千行的长诗《中国农村在前进》。用涅克拉索夫的话说,我是用我的竖琴弹出了“不正之音”。   幸好在文革期间,发表作品需要函调作者的政治面目,我的诗文,都因为“政审”关系,在接到留用通知之后不久退稿了。如果不是为出版机关所拒绝,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条阿世取容的写作道路上滑出多远!      在这个时候,鲁迅严峻而又温爱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对于这位大先生,至今所以一直心存感激,就因为他,而且只有他,适时地拯救了我的灵魂,在我堕落时给了我以上升的希望和振拔的力量。我反复阅读他的文本,从中发掘我所需要的思想燃料,借以照亮眼前茫昧的中国社会。几年间,共写下十余篇地下论文,还完成了一部书稿《鲁迅旧诗译说》。论文有《鲁迅论秦始皇》、《鲁迅与瞿秋白》、《鲁迅论 》、《鲁迅论写真实》等,虽然都是从鲁迅那里出发的,但是,由于笔涉“评法反儒”、“评《水浒》”运动,文中对神圣的东西多有亵渎,而且瞿秋白也是被指为叛徒的,因此害怕被发现,特意找来一位木匠朋友为桌子制作了活动夹层,把写满的稿纸一页页藏匿起来。   除了《鲁迅论 》在后来发表外,其余文字都没有发表。其实,写作时就根本不曾想到发表。在这里,我找回了本来意义上的写作状态。现在回过头看,这些文字多少夹带着当时的流行语汇的痕迹,但是对我个人来说,这段时间的“地下写作”,却是一场非常有益的思想训练。      1972年至1973年间,我受土耳其诗人希克梅特和希腊诗人巴尔尼斯诗风的影响,写过一首未完成的长诗,记录文革期间个人精神偶像坍毁的过程。   1978年以后,我仍专致于诗歌写作,内容大体上描画文革的伤痕,倾注对符码为“四人帮”的政治文化专制主义的愤慨。在否定文革的问题上,朝野的结论基本上是一致的。写作这类作品,不见得需要多少独立的思想,也无需担受什么风险;暴露性的主题是被允许的,写法多有重叠之处。所谓“拨乱反正”,反映在当时的诗坛,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潮流。   做编辑是从诗歌开始的。先编《花城》,后编《青年诗坛》,从中接触民刊《今天》,接触大量的大学生诗歌,感受其中的朝气;加以阅读西方的现代诗,觉得无论在理论和创作方面都有必要作出反省和改变。在理论上,我是基本上认同当时在诗坛遭到围攻的所谓“三个崛起”的观点的,可是不识时务,把相关的想法形诸文字,以公开信的形式,发表在1983年第5期《青年诗坛》上。意想不到的是,随即引发广东诗歌界一群老诗人的点名批判,挟“清除精神污染”之势,颇具杀伤力。为此,出版社把我的诗集《骆驼和星》从印刷车间调回重审,删去诗两首,另外两首被砍掉尾巴,谢冕先生写的序言也被毙掉了。随后,《青年诗坛》停刊。   作为纪念之作,我写了《贝多芬》、《沉船》、《海之梦》。   1992年,诗集《梦想或忧伤》出版。至八十年代结束,我已不再写诗,挥手告别亲爱的缪斯了。      写作鲁迅的传记原是“清污”之后慰自己的寂寥的,计划写成薄薄的小册子,结果写了八十万字,起名为《人间鲁迅》。   传记采用最新史料,吸收了学术界的一些新见。一、订正了部分史实,像流行的关于鲁迅加入同盟会,鲁迅给陕北红军致贺信等,我以为纯属子虚乌有,所以全书不着一字。二、书中对左翼文坛复杂的人际关系做了初步的清理,对郭沫若、田汉、夏衍、茅盾、邹韬奋、周扬等人明确表示了批评性意见。值得指出的是,在《译文》问题上,鲁迅对茅盾是不满的,这种看法一直延至两个口号之争,以致左联解散前后一段时间。这些问题,因为为贤者讳,在其他传记或者文学史中是被掩盖了的。三、在一些理论问题上有所澄清,比如“两个口号”之争,学界一直把它看作内部不同意见的一般争论,甚至是一场无谓的混战;我则以为是政治原则和文艺原则的根本性分歧。由于冯雪峰的关系,鲁迅在字面上虽然同意作出某种妥协,但是实际上是反对使用源于共产国际的“国防文学”口号的,这与反对解散左联的意见前后一致,体现了鲁迅对国家权力、民众、革命等问题的一贯思想。又如,鲁迅对待“自由人”和“第三种人”的态度,其间是有着微妙变化的,从传记中可以看出鲁迅从事理论批评的原则性和分寸感。四、文革结束后,茅盾撰文反对“神化”鲁迅,实际上隐含着对鲁迅伟大一面的解构。随后,即有新传出版,扩大表现鲁迅的“病态”人格。无庸讳言,鲁迅是一个充满矛盾的人,然而,他的丰富性也正好表现在这里。鲁迅的伟大是平凡的伟大,但不可以因为强调他的矛盾性、平凡性而否定他的一贯性和非凡性。五、在叙述、描写和议论中极力保持一种均衡,追求事实、思想和诗意的融合。为加强人物形象的真实性,书中尝试使用内心分析的方法,个别段落借鉴意识流小说的手法,都是此前的鲁迅传记所不曾使用的。关于鲁迅,从前过多地强调外部的社会环境,而忽视内部的精神状态,包括他的孤独、苦闷、寂寞等等。外部环境又往往被等同于政治事件的叠加,而忽视周围知识社会的状况,精神氛围,人际关系,种种分裂与冲突。我特别看重分裂——统一性的瓦解,像留日学生的分裂,《新青年》的分裂,左联的分裂,兄弟和众多朋友的分裂,从不断的分裂中观察和表现鲁迅的特异性的生成。我把鲁迅当成一个伟大的矛盾统一体来处理,当成一个冲突的“场”来处理,也当成中国问题的一面“镜子”来处理。我以为,我在传记中是作了一些新的尝试的。   《人间鲁迅》由花城出版社在1986年至1990年间分三部依次出版,1998年合为上下两部再版。出版后,曾在北京召开小型讨论会,《读书》杂志刊登过会议纪要。2004年,改由安徽教育出版社出版。又撰写《鲁迅画传》一种,2004年由团结出版社出版。两书均有韩国译本。      为写作《人间鲁迅》时所触发,曾一度萌起写胡风传的心思,试图借一个人的命运史折射知识分子与权力社会的关系,为此搜集过一点史料。恰逢舒芜《回归四五》后序发表,又看到个别反击的文字,觉得有必要把胡风集团案当作“事件”而非“案件”,置于一个时代、体制的大背景下作全面反思,便写了一篇五万字的长文《胡风集团案:20世纪中国的政治事件和精神事件》,寄由谢泳先生在《黄河》杂志发表。   文章对胡风案发生前后的文学传统、时代环境、人事关系、个人及组织行为进行了梳理,据此对同知识分子生存密切相关的一些带普遍意义的理论问题作出探讨。其中,将精神损害与政治迫害并举,首次提出以“悲剧”代替“冤案”,引入被害人学理论,突出自由权利、责任和赔偿问题。本文以很大篇幅叙述并论及政治体制、意识形态对文学的影响,但也没有忽略个人的偶然性因素;同时从社会心理学的角度,分析“精神气候”对一代作家的影响,指出思想个性及人格建设的重要性,实际上归结为知识分子的角色认知问题。   本文发表后,全国有多家刊物转载,并由香港上海书店出版单行本。      1999年,应邵燕祥先生之邀合编一散文选本,编成后,邵先生嘱作序,下笔竟不能遏止,达13万言,结果因篇幅太大做不成序文,遂起名为《五十年:散文与自由的一种观察》,在《书屋》杂志单独发表,后收入《自制的海图》一书,2000年由大象出版社出版。   《观察》一文以树木为喻,分“根”“干”“枝叶”及“其他”不同部分。“根”说的是体制问题,包括作协制度、出版制度、奖励制度,还有一个意识形态及霸权话语问题。文中特别指出,意识形态与“有活力的组织”相结合所产生的改造功能是巨大的。“干”是当代文学史的分期描述。“枝叶”为作家论,对1949年后五十年间的二十余位有代表性的作家进行了分析。其中,对刘白羽、杨朔、秦牧、王蒙、余秋雨、贾平凹等人物作否定性批评,并对苇岸、筱敏、一平、刘亮程等新人相对持高度评价,结论是带颠覆性的。“其他”是有关散文理论的阐发,也可看作以上的作家论的根据。在这里,我自立了文学批评的准则,将作品质量的判断标准简化为:自由感、个人性与悲剧性;并且进一步指出:自由感带有统领性质,是它把后两者综合起来,构成和谐的审美形式。作品的价值,即取决于其中的综合分析指数。以此为基础,作品可划分为三个梯级:一般性作品;独创性作品,或称优秀作品;伟大作品或经典性作品。   作为精神性产品,自由是文学的生命。对自由精神的轻忽,从实质上说等于取消了文学创作与批评。因此,文章最后强调指出:“文学史就是自由史,自由精神的蒙难史和解放史。”   2003年前后,写成文学史专著《中国新诗五十年》,计30万字。本书同样以自由精神立论,贯穿五十年新诗发展的历史。导论为诗歌理论,确立诗歌的特质,对诗人和作品的层级划分作一般性的论述。第一章“效应史”为中国新诗发生头三十年历史,回顾传统的形成,作为后五十年的一个参照,可以更清楚地看出当代诗人所遗弃、继承与创新的轨迹。书中对不同阶段的诗歌现象、诗人群体及个人,结合文本进行分析;其间随机穿插外国诗人及作品,目的在于建立参照系统,带有比较文学性质。书中对郭沫若、贺敬之、郭小川等人的作品作出与其他文学史反差较大的评价;对昌耀、王寅、周伦佑等为文学史所忽略的诗人,则给予充分的肯定;对北岛,对海子,也随着诗人的演变和作品类别的不同而有褒贬。文学史是历史发展的一部分,我认为,两者大致是趋于一致的,但也有不平衡的时候;事实证明,进步主义是没有根据的。全书各章,尤其最后一章,清楚地表述了这个观点。   中国当代文学史的结撰,基本上是在文学批评所建立的秩序之上进行的。由于长期以来缺乏一种正常的、健康的批评风气,批评家普遍缺乏一种自由精神与独立意识,不是过多地接受意识形态的操纵,就是乐于贩卖各种形式主义文论,更不必说参与商业炒作与行帮主义的影响。因此,有必要打破这一现存秩序,在文本分析的基础上,重新测绘中国当代文学地图。   2008年,与肖建国先生共同主编《中国作家的精神还乡史》(多卷本),以文证史,通过不同时代的文本展示中国作家近百年来的精神变迁。我在导言中强调指出,精神的存在,决定了文学的形态、结构和品质。文中特别论述了文学气质和语言问题。沿着中国现代文学的发展道路,全文分析了民族精神和时代精神对几代作家的影响,描述了精神性在中国文学中长期匮缺的现象,指出学习西方文学中的人文精神的必要性,提出“精神还乡”的要求,即:返回人的存在上来,重振五四时代的“人的文学”的精神。   十年间,还曾断续写过一些短论,如《左右说丁玲》、《巴金的道路》、《萧红和她的弱势文学》等,有些书评或序文大概也可以算作“作家论”一类。我力图表明:一,中国作家是不应当,也不可能脱离政治的;二,道德立场是衡量一个作家好坏大小的重要依据;三,对于文学来说,作家的生命气质,包括精神品质是决定性的。      “五四”八十周年前夕,《北京文学》杂志约写纪念性文学,写了《五四之死》,发表于1999年第五期。是年年底,全文改题为《五四之魂》,再由周实先生在《书屋》杂志上分两期刊出。   “死”是一个隐喻,其实就是鲁迅说的“五四失精神”的“失”字。我在文章中高度评价五四新文化运动,礼赞现代中国第一代知识分子勇于破坏偶像、反叛传统、重估一切价值,争取自由民主和个性解放的变革精神。文章按历史发展的线索,描述了一代人的文化理想和英雄主义精神在时代嬗变中渐次丧失的过程。鲁迅较早划定精神丧失的时限,而我则沿着这个思路一直延至文革以后,乃达于上世纪末。我的另一篇文章《娜拉:出走或归来》,文体不一,旨归相同。这里有权力社会的问题,也有知识社会的问题;有政治性事件的外在冲击,也有价值观念自身的冲突,有各种主义之争。本文对现代史上重大的文化事件、论战及其代表性人物,坦率表明个人的批判意见;比如对以胡适为首的中国式的自由主义者的看法,对“全盘西化”论的看法,对《观察》时代的储安平的看法,对顾准的民主思想的看法,对五四与文革类比的看法,都有与学术界九十年代的主流观点不一致或相反对的地方。五四精神的流变史,即是中国知识分子的命运史、奋斗史、逃亡史。最后,仍然回到“知识分子与精神”问题,期待五四精神的复归。   《五四之死》有香港版,大陆版仍名为《五四之魂》,各自附加了多篇关于知识分子的文章入内,都是复合本而非纯粹的单行本。   关于知识分子问题,我还曾写过一篇几万字的阅读札记,题为《关于知识分子的札记》。因是《随笔》杂志约稿,原拟分期连载的,故内容基本上分为相对独立的几部分,依次就知识分子的产生、类别、一般性质及异化等等作较为抽象的演绎。   我向来关注知识分子与权力及大众社会的三角关系,而更加看重前者;由于权力的吸附性太强,知识者的附着性也就更为突出。我认同的是,既被称为知识分子,独立性、流浪性、边缘性、批判性、革命性,都是这一社会角色所固有的。与此相反,任何依附权势,追逐时尚,附和庸众,企图进入主流及中心,或是逃避现实,漠视社会,乃致丧失正义感,都构成为对知识分子自身的背叛。《札记》以失败的宿命结束,反映了我对中国知识分子演变的悲观主义看法。   二十年来,在写作长文的间隙,还断断续续写过一些短文,描画知识分子的肖像,主要是西方知识分子,如别林斯基、涅克拉索夫、索尔仁尼琴、米沃什、凯尔泰斯、萨特、薇依、奥威尔、萨义德,等等;也写过中国的一些知识者和文化人,如陈寅恪、张中晓、顾准、李慎之、董乐山等,算是给《札记》补充了具体的案例。      《人间鲁迅》问世之后,还曾出版过两部关于鲁迅的书:《鲁迅的最后十年》和《一个人的爱与死》。   后者是论文和随笔的结集。其实,细究起来,我从来未曾写过那类结构缜密作风谨严的论文,所有不分行的文字,都可以归于随笔的。像《守夜者札记》、《一个人的爱与死》自不必说,《鲁迅的反抗哲学及其运命》也都是带有片断的思考性质。文章通过哲学和文学两个视角看待鲁迅的“人学”,其中以西方的存在主义哲学及表现主义文学做比较,发掘鲁迅的哲学和文学中的生命内涵,揭示其“绝望的反抗”的富于辩证色彩的个人特点。集子中还有一篇题作《五四、鲁迅与胡适》,是致李慎之先生的公开信,就相关论域的观点进行驳诘;他的观点,我以为,在九十年代以来的中国学术界是带有一定的代表性的。   《鲁迅的最后十年》是为纪念鲁迅诞辰120周年而作,仍由谢泳先生在《黄河》刊出,随后在通往七八家出版社的途中辗转,2003年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三年后,改由东方出版中心再版,并有韩文译本。   本书将鲁迅的人格思想,一生的精华,凝聚于上海最后十年,从中选取原材料,锲入西方的思想观念,以建构一个二三十年代的现代中国的形象;透过鲁迅的著作,就不同的界面作出描述与分析。鲁迅所处的时代是革命蜕变的时代,专制的时代,极端的时代。国民党“一党专政”是一切社会问题的根本。对知识分子来说,构成其最逼近的处境是言论出版自由和结社自由所受到的威胁。其中,既写到“自由主义知识分子”与政权之间的互动,也写了左翼知识分子内部争夺话语权的斗争。从廷臣、“诤友”、帮忙和帮闲,到反抗者、异议者、“匪类”,显现了中国知识分子的统一和分化的情形。除了文学领域以外,全书还涉及政党、宪制、国家、社会正义、自由、民主、法律、人权、主权等等问题。实际上,它并非是一部严格意义上的鲁迅传,就内容而论,已经大大游离于传主之外。出版后,有评论说它是一部“思想评论”,我以为倒是比较确当的。   在完成《人间鲁迅》之后,除了保存《鲁迅全集》和几位朋友赠阅的研究著作之外,所有相关的图书资料都被我分送他人了。原想未来的写作再也不会回到鲁迅这里来,事实证明,我始终绕不开这位巨人。就算写传记《漂泊者萧红》,从动机说,确是出于对轻视萧红的存在——无论在她生前或死后——而自以为高贵者的激愤,在意识的深处仍然同鲁迅有关,因为萧红深受鲁迅影响,作为“弱势文学”的代表,是属于同一个精神谱系的。      自写作《胡风集团案》一文开始,断续写作有关文化批评、包括文学批评在内的文字已有十多年时光,从中逐渐形成一个基本的倾向,就在于观察和分析自由在人类文明进程中的境遇。我是自由的一元论者。我以为,自由是始基性的、核心的、灵魂的概念,人权、民主、科学、革命则是次一级的概念,还有派生的更多更次一级的。我特别关注人类的极端处境,历史上处于专制主义、极权主义统治下的困境,关注知识、思想、知识分子在权力社会中的反应及演变。在构成社会的多个层级中,知识分子与权力的冲突是最敏感、最直接、最尖锐激烈的。古有“民不堪命”的说法,实际上,其中自觉最不堪的还是知识分子。唯知识分子有这种自觉意识,启蒙也藉此而产生。人类历史上所有的革命运动,几乎无一不是由知识分子或知识分子出身的政治活动家参与或发动的。因此,不妨说,知识分子的生存状态,是衡量一个国家的政治文明的最显明的标志。   热爱自由是人类的天性,而我们所在的是“必然王国”。自由的言说一定有无上的快乐,但在曲折的表达中,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乐趣。鲁迅在《华盖集·题记》中就极其出色地描写过这种乐趣,这是另一种快意,一种克服语言魔障之外的快意。然而无论如何,时至今日,终于有了告别理论回归创作的意愿。此即所谓“鸟倦飞而知还”欤?   我自知承担不起“知识分子”的角色,所以曾经对此饶舌者,恰好因为自己是一个旁观者罢了。我是一个缺乏关怀且内心荏弱的人。八年前,在《时代与文学的肖像》一书的自序中,我坦白说:         世间的文字大约有三种:一是独语的,二是对话的,三是宣讲的。……在三种话语形态中,我最喜欢是独语,房间里的声音。……房间与广场虽然相距甚远,但仍然不免向窗外探头探脑者,实在并非因为着意倾听所谓的“风声雨声”,说得简单点,有时竟仅仅为了打听一下远处的响动之所由来而已。   ……但愿有一天,让广场众声喧哗,让人们自由诉语去,我则全然返身于独语的世界……      三十年来,写过几篇自叙性质的散文,多是乡土的独语。然而太少,念及故园,心里不免觉得沉重而又空落,总是梦想着在乡间过上一段日子,写一部乡村传,一部关于沦陷、守望与流亡的诗篇,一部悲怆交响乐。   少时读左辅《浪淘沙》,至今还能记诵,词云:“水软橹声柔,草绿芳洲,碧桃几树隐红楼。者是春山魂一片,招入孤舟。/乡梦不曾休,惹甚闲愁?忠州过了又涪州,掷与巴江流到海,切莫回头!”当年气盛,心随流水,犹有奔流到海不复回的豪情;如今不见了芳洲,而乡梦依旧,频频回首,已经变作一种反讽了!      200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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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讲堂77期实录学术史上的抄袭争议之四

作者: 张耀杰  |  评论(0)  | 标签: 燕山讲堂 , 学术史 , 抄袭争议 “党同伐异”的汪晖抄袭事件 2010年3月10日出版的《文艺研究》和3月25日出版的《南方周末》,先后刊载王彬彬的长篇论文《汪晖〈反抗绝望——鲁迅及其文学世界〉的学风问题》。接下来,无论是支持王彬彬的“倒汪派”,还是支持汪晖的“挺汪派”;所发扬光大的都是鲁迅“党同伐异”的战斗精神。 我觉得王彬彬揭发汪晖的文章是公益性行为,正当的,做了一个好事。但是,他在文章中可以心平气和地把这个事说出来,用不着一棍子把人打死。 议论汪晖的一些人中,有些人没有资格,特别是易中天先生。易中天先生抄袭尹宣先生的《辩论——美国宪法的诞生和我们的反思》出版书籍,尹宣先生费那么大的功夫从美国翻译过来,你一个招呼都不打,给人一改就出书了,那是更严重的抄袭。尹宣先生去世前,留下最后一句话就是:死也不原谅易中天。可想对人家的伤害有多大。易中天来说汪晖的事,首先应该说说自己的事。 在这个争论中,让人信服的是谢泳。谢泳在《当明引不当暗袭》一文中,列举了古今中外的学术界共同遵守的学术规则。最重要的就是清代经学家陈澧在《东塾续集》中所说的“前人之书当明引,不当暗袭……明引而不暗袭,则足见其心术之笃实,又足征见闻之渊博”。这段话也就是陈源说的,拿人家的著作蓝本,只要说明,就没事了,没有说,就是抄袭。就是这样道理。古今中外都是这个道理。 按照这一标准,无论是马叙伦的《庄子札记》、鲁迅的《中国小说史略》,还是唐弢的《晦庵书话》和汪晖的《反抗绝望》,都存在着一部分的“暗袭”而不“明引”的抄袭事实。 比王彬彬说得更确凿、更有说服力的是郑也夫教授在《中国青年报》发表的《汪晖抄袭不是疏漏的两条证据》,证据确凿地指出汪晖引用马克思的话,就加了引号和注解;引用本国学者李泽厚的话,既没有加引号也没有加注解。汪晖引用外国伽达默尔的话,加了引号和注解;引用本国学者张汝伦的话,既没有加引号也没有加注解。 这次的抄袭风波中,国内媒体要求采访,汪晖一概拒绝,最后却选择了海外的《联合早报》,且拉了许多读不懂中文的外国人替他签名说话。中文都不懂的人有什么资格签名?新左派的人一般都是爱国人士,中国人的学术著作,你不说明,不加引号和注解,外国人你怎么就注解?这不是崇洋媚外吗?你不光是抄袭,比抄袭的性质更严重,就是公然进行种族歧视和崇洋媚外。从道德上说,抄袭承认了,大家就会放你一马,承认一个错误,扣你一点工资。但你暴露了更严重的问题:本国学者抄袭本国学者的东西从来不加引号、注解,引用外国人的东西,就加注解、引号。你有没有公正心?有没有学术常识?到底爱不爱这个国家?本国的人都不爱,会爱国吗?这是什么新左派! 汪晖抄袭事件原本不是大事,抄人家东西,别人指出来,承认,接受处理就是了。像朱学勤不承认,但把博士毕业证交给复旦大学去审,如果你们说是的,这个博士学位我就不要了。这是一个态度问题。汪晖没有这个态度。如果汪晖有这个态度,就不会有那么多人的攻击他。抄袭又不是杀人放火,也不是鲁迅所说的“男盗女娼”,没有那么严重。但不承认,问题就严重了。做错了事,就要承认,连小学生都知道的道理,你还是一个大学教授,一个公共人物,整天到国外搞学术交流,还代表这个国家,我们就不能容忍,公共人物必须有一个严格的要求。 公共人物有错误,即使是胡XX、温XX错了,也得承认错误。何况你是一个学者。永远不承认错误,永远就有权利追究你。 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谢谢大家。 主持人:今天牵涉到诸多教科上的人物,鲁迅、唐弢等,让我们有了另外的认识。董桥曾经说“新闻是历史的草稿”,当下所发生的新闻事件,在未来,就历史的院士资料。个人会在历史上留下怎样的位置,每个人都在思量,这可能是选择认错和不认错的艰难所在。 下面是自由提问时间。 提问:这个事件从三月份开始,双方争执得很厉害,很多人说,清华大学应该成立一个学术调查委员会调查剽窃到底是否成立。前一段时间,学者联名给清华大学和社科院,他们为什么不启动这个调查,不管最后是证实抄袭,或者没有抄袭,清华大学为什么不做这个事? 张耀杰:社科院、清华大学等任何大学和学术机构都有学术委员会,只要学术委员会承担起责任就可以。但他们就不负责任,拥有公共权力的人从来不负责任,我们这个国家从1949年以后就是这样。应该承担责任的人不承担责任,才导致这个事这么大。清华大学的校长和科学院的院长当时如果负责调查,这个就不会闹成这么大。 提问:有一个说法,如果清华大学不调查这个事,清华大学的校长就会下台? 张耀杰:这是言论表达,不至于那么严重,但他们确实没有承担责任,在这方面有渎职的嫌疑。 提问:有没有其它的渠道去监督? 张耀杰:没有其它渠道。这个事只能是我们学者不断地追究。 提问:张教授提到鲁迅在《不是信》文章里,涉嫌到说谎的问题,在攻击的话发表之前,就已经把原著买了? 张耀杰:“重余”揭发抄袭的文章是8号发表的,鲁迅6号就买了两本画册。攻击的文章正在写、没有发表时,鲁迅是知道的,甚至参与了。那时孙伏园等人整天往鲁迅家里走,《Art of Beardsley》是在发表之前两天买的。鲁迅在文章中写的是这事出了以后才去买这本书,鲁迅显然是说谎了。 提问:我有两个问题,第一是汪晖方面有很多被报道出的抄袭问题,是因为在图书编辑中,编辑擅自把一些注释、引用给去掉了,这个是不是有人在说谎,如果不是说谎的话,这样的一个责任怎么认定?第二的问题是,也是为汪晖做辩护,当时南方周末把这个事报道出来时,并没有充分地征求汪晖方面的判断,对类似这个事,在媒体报道方面,应该有一个什么样规范,或者责任,这个您怎么看? 张耀杰:第二问题就像甲方告乙方,法院要立案时,不可能还会问一下乙方是否同意。没有这回事。抄袭就是抄袭,摆出来的东西,事实已经构成了,凭什么还要通知你,征求你的意见。揭发对方抄袭,难道还会问“要不要揭发?”,哪个贪官贪污了,举报人难道会说“我要举报你,你愿不愿被举报?”哪有这样的道理? 主持人:其实编辑还是征求了汪晖的意见。但是汪晖不接受采访,且拒不回应。最近的回应在《联合早报》上。 徐东来:有人说王彬彬这次较劲汪晖,是朱学勤等人在后面做的一个策划,我不知道这个内幕到底是怎么的,有没有这回事?您怎么看。 张耀杰:我也不知道,因为六月份时,我见过南京大学的董健老师,南大对王彬彬揭发汪晖,非常不满,专门找王彬彬谈过话。董健老师他们签名声援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像王彬彬这样主持公道的事,政府当局出面阻止也是不可以的。王彬彬列了很多证据,这些证据不可能完全成立的,包括出版的问题、技术上的问题也应该是存在的。但是证明抄袭,我觉得不需要那么多的证据,郑也夫所说的两个证据就完全可以成立了。 审查委员会不用审查,就是一个下结论,怎么处理这个人和怎么处理这个抄袭事件。另外,抄袭了,并不等于说这本书没有一点价值了,也不是说汪晖没有一点学术水平了。不能用一点来否定其它的东西。但抄袭就是抄袭了,抄袭者本人应该承认错误,有关的学术机构应该给一个处理意见。 提问:我有一点异议,你刚才提到易中天先生的事,我个人认为他对一个事的评论有没有资格,跟他本人有没有抄袭行为是没有关联的,也就是说,即使他本人有抄袭行为,他仍然有资格评论人,不知道您怎么看? 张耀杰:我的意思是他应该有资格,前提是易中天承认自己的错误,才能说汪晖有这个抄袭现象。 如果一个小偷偷人家100块,另外一个小偷偷了1000块,偷100块的小偷就喊着要抓1000块的那个小偷,自己跑了,偷100块和1000块的小偷,是同一性质,同样被抓。我所说的资格其实就是一个公平态度的问题。 提问:挺汪派有一些批评,说这件事传统媒体不应该参与,不可以批评。这个问题比较复杂,应在一个小范围内解决。大家把这个事放在媒体上去报道,对汪晖是不是公平。您怎么看这个问题,媒体应不应该参与到这个事来? 张耀杰:学术刊物是媒体,出版界也是媒体,小范围可以谈论,大范围凭什么不可以谈论?教授拿的都是纳税人的钱,国库的钱,你的学问行不行,好不好,有抄袭还是没有抄袭,就是要让老百姓讲。应该让所有的老百姓来监督。如果没有做坏事,就不会怕人家讲你。 回应:我觉得学术圈本身是一个不可理喻的圈子,因为你做的学术,最终所指的或者影响是大众,这些学者教授获得的话语权也是面向大众的,如果教授出问题,大家不能往上批评的话,我觉得这是知识狭隘的精英化。我觉得在现在的社会生活中,可以就这个事发表意见。 补充:我觉得这个问题不牵涉到学术的问题,每个问题每个人都可以讨论的。另外,针对汪晖学术问题,鲁迅研究的水平高不高,这方面是需要小范围讨论的。 其实汪晖研究的水平也并不怎么高。我现在有一些文章开始反驳汪晖的观点,他的很多观点都有漏洞可批判。 张耀杰:汪晖对鲁迅研究这个东西,我有很深的感触。十年前我专门到书店买了汪晖的《反抗绝望》和林贤治的《人间鲁迅》,回去翻了几十页,觉得这两个人研究的鲁迅研究得太差。汪晖故意把明白的话说得让人不明白;林贤治有很多加引号的文章,我都不知道从哪里引的。我这种将鲁迅的日记、书本看过的人都不知道他引的是不是鲁迅的话,一般的读者怎么能够看得出来?做学问不能这样做,做学问引用那么多话,总要说一个出处,从哪儿引的,不加注也可以的。但几乎全部的引文,从来不说出处,我纳闷,这样的书不知道是怎么出来的。写了书让了大家看,整本书到处都是引号,一般的大学生、高中生怎么读,诚信度在哪里?从学术上来说,一定要标清引用的原话。 “倒汪派”和“挺汪派”,不是简单的就这两派人,没有那么简单。我就不是倒汪派的人。我不是还还写文章批评过王彬彬吗?我觉得谢泳的态度也是很公正的。 主持人:在这样一个事情上,事实真相可能是唯一的标准,“党同伐异”是经常会发生的事。比如最近的郭德纲事件,也会发生这种事。新闻界的权威、声誉、尊严应该体现在事实真相的呈现和探寻,而不在于对郭德纲的一致声讨。 在汪晖事件上也是同样的道理。我期待能有更进一步的进展,有一些真实东西呈现。没有部门的权威结论,但新闻记录了,历史记录了,可能结论也就出来了,并不一定需要清华大学或者社科院、中科院做一个什么样的结论,结论在普通人的判断之中,在历史的记载之中,现在在现实中,以后就会沉淀在历史的记载之中。 今天燕山大讲堂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http://view.news.qq.com/a/20100817/000049.htm#p=2 http://view.news.qq.com/a/20100817/000043_3.htm 一五一十部落原文链接 | 查看所有 0 个评论 张耀杰的最新更新: 燕山讲堂77期实录学术史上的抄袭争议之三 / 2010-08-17 22:20 / 评论数( 0 ) 燕山讲堂77期实录学术史上的抄袭争议之二 / 2010-08-17 22:20 / 评论数( 0 ) 燕山讲堂77期实录:学术史上的抄袭争议之一 / 2010-08-17 22:20 / 评论数( 0 ) 最低碳也最低俗的特色文化 / 2010-08-14 12:47 / 评论数( 3 ) 被删节的“胡适的声音” / 2010-08-10 22:45 / 评论数(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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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疑唐德刚的“半张纸”

作者: 张耀杰  |  评论(0)  | 标签: 质疑 , 唐德刚 , “半张纸” 质疑唐德刚的“半张纸” 张耀杰,文载《凤凰周刊》,2010年第22期。 2010年7月9日,凤凰网独家首发了90多位海外名学者支持汪晖的公开信,从中不难发现这样一个最具中国特色的学术现象:有许多中国学者即使跑到了本国之外的海外,也依然是恬然自足于似是而非的“半张纸”的伪学术的伪学者。借用顾亭林批评中国人特别是中国文人的话说,就是南方人“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北方人“群居终日言不及义”。 所谓“民国史上第一个特务机关” 本文所谓的“半张纸”,出自去世不久的美籍华裔教授唐德刚的晚年著作《袁氏当国》,该书以轻松流畅的夹叙夹议,贡献了许多中国大陆的历史研究者所不具备的独到见解。只可惜在美国教书育人的唐德刚,既没有在历史文献资料的搜集查证方面做足功课;也没有认真体会司法机关独立办案、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疑罪从无的罪由法定、程序正义优先于实体正义的法理常识;以至于直接把小说演义中的虚构材料写入历史,并且据此得出了一系列以讹传讹的错误判断。对于以历史学家自居的唐德刚来说,像这样以“半张纸”的学术文本自恋自夸的学术表现,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的。 《袁氏当国》中有一个小标题叫做“民国史上第一个特务机关”,据唐德刚介绍:“如果特务是民国政府里一种特殊建制的话,应夔丞实在是这行的老祖宗。……应夔丞显然就是袁所派遣的第一个特务。他的任务首先便是打探国民党在南方的活动,同时也利用金钱收买文人、创办报刊为袁氏作宣传。应夔丞在北京的顶头上司便是洪述祖,时任内务部秘书,由国务总理赵秉钧直接指挥。应夔丞原是策动武昌起义的共进会的一个干部,他和武汉军政府中的三武显然都是一伙的。……应夔丞原是张振武的党羽,因反黎也被黎所通缉,从武汉逃回上海。在同盟会扩大为国民党之后,应也就在党部内进进出出,和陈其美、宋教仁、黄兴、于右任等都很熟识。所以宋教仁死后,国民党在上海为宋办丧事时,应夔丞竟然也是个热心帮忙的同志,当然他地位太低,与总长级同志是高攀不上的。等到应东窗事发,陈其美等都大为惊异:杀宋的凶手竟是国民党自己的同志。” 而在事实上,应夔丞并不是中央政府方面的袁世凯、赵秉钧的派出人员,反而是同盟会方面的前沪军都督陈其美的谍报科长,随后又担任过前临时大总统孙中山的卫队司令和庶务长,以及前陆军总长兼大本营兵站总监黄兴手下的重要职员。1911年11月9日,上海《申报》刊登《沪军都督府各部职员表》,其中所公布的真正意义上的“民国史上第一个特务机关”,也就是沪军都督府参谋部谍报科的科长,正是应夔丞。 至于所谓的“应夔丞原是策动武昌起义的共进会的一个干部”,所表现出的更是唐德刚对于历史事实的严重无知。辛亥革命前后,称共进会或者简称共进会的有许多各不相同的团体。“策动武昌起义的共进会”,于1907年8月成立于日本东京,是由已经加入同盟会的张百祥、焦达峰、刘公、居正、孙武、余晋域、刘英、吴慈祥、彭汉遗等人,出于对同盟会总理孙中山的不满,仿照江湖秘密会党开山立堂的办法另行组织的革命团体。1911年9月14日,湖北地区的共进会组织中的孙武、刘公、张振武等人,与另一个革命团体文学社方面的蒋翊武等人实现联合。同年10月10日,辛亥革命在武汉三镇率先爆发,飘扬在蛇山黄鹤楼的,正是共进会用来象征汉族十八省的十八星会旗。 由应夔丞任会长、张尧卿任副会长的中华国民共进会,是在前沪军都督陈其美的强力支持下,成立于1912年7月1日的青帮、洪帮、哥老会公口的江湖秘密会党联合组织。应夔丞与辛亥革命期间号称“三武”的孙武、蒋翊武、张振武,在辛亥革命之前并不是“一伙”,中华国民共进会与“策动武昌起义的共进会”,是互不相干的两个组织。直到张振武被黎元洪、袁世凯合谋杀害之后,应夔丞才积极参与湖北方面的革命党人针对黎元洪的复仇行动。这在很大程度上,又是上海方面的国民党人,对于首义之地湖北武汉的借机渗透。 以讹传讹的“袁姐丈” 比起对于应夔丞及共进会的信口开河、牵强附会,唐德刚接下来对于洪述祖的“姐丈”袁世凯以讹传讹的戏说演义,就显得更加不学术甚至于反学术。 在谈到“民国史上第一个特务机关”时,唐德刚写道:“根据从应夔丞家中搜获的颇有系统的材料进行分析和组合,我们所知道他这个小特务机关的形成经过大致是这样的:在应夔丞有意投靠北京袁党来做国民党的反间工作,袁党亦有意利用他时,洪述祖乃被派南下做应的直接领导。” 关于洪述祖,唐德刚介绍说:“洪在政府中的地位虽只是内务部的一个秘书,但他却是袁世凯六姨太的近亲。袁共纳有妻妾15人之多,以合法妾侍身份住在袁家的共有9人。这时从于夫人到五姨太都已年老色衰,不足伴寝,五姨太因长于家务,这时专管袁的日常生活;而六姨太则尚在轮流侍寝之末,还算未完全失宠,枕畔床头,仍可以替她弟兄拉点裙带关系。所以洪述祖夸口说他可以晋见‘极峰’,或许也有几分真实性,他确是有所谓通天的特权的。……不过关于洪述祖与袁之第六妾的关系,笔者一直存疑。袁之第六妾姓叶,与袁生有二子三女。但袁与洪的关系似甚亲密,非比寻常。洪为叶之近亲,为叶作些金钱外务,则极有可能也,当续寻之。” 所谓洪述祖是“袁世凯六姨太的近亲”,在蔡东藩的《民国通俗演义》第四十六回“情脉脉洪姨进甘言,语詹詹徐相陈苦口”中,另有更加原始也更加完整的叙述:“老袁一妻十五妾,……洪姨是老袁第六妾,貌极妍丽,性尤狡黠,最得老袁宠爱,看官若问她母家,乃是宋案正凶洪述祖的胞妹。”到了第五十八回“庆纪元于夫人闹宴,仍正朔唐都督誓师”中,蔡东藩还专门列出15名“袁家姬妾”的清单。其中的第六名洪氏即洪述祖妹妹,第十五名洪氏“系洪述祖侄女,小名翠媛,与第六妾洪氏,有姑侄之称”。 而在事实上,蔡东藩的历史演义大都是以讹传讹的道听途说。同样性质的历史演义还有蔡寄鸥所写的《鄂州血史》,其中竟然把“袁世凯谋杀宋教仁”的谋主,直接认定为完全“莫须有”的“洪姨”。根据袁克文1926年出版的《洹上私乘》一书,以及袁静雪写于1963年的《我的父亲袁世凯》一文的相关记录,袁世凯的元配妻子于氏是河南一个财主的女儿,不识字,也不大懂得旧礼节,袁世凯不喜欢她,生了长子袁克定后,就不再与她同居,只把她作为主妇看待。除于氏外,袁世凯另有九名如夫人,其中根本不存在洪述祖的同胞妹妹洪氏这个人。 作为历史学家,唐德刚不到第一手文献资料中去寻找信史资料,却偏偏到蔡东藩、蔡寄鸥等人的历史演义中寻找自己“一直存疑”同时又不肯说明出处的无稽之谈,进而还要添油加醋想当然地借题发挥,于是便出现了关于所谓“袁姐丈”的戏说演义: “宋教仁那一系列对政府过激的批评,曾受到北京某要人不具名的反驳。袁世凯当然也会颇为不悦,而形之于颜色(皱皱眉头)。这一来,当然就被善于观察人主颜色的内侍们看到了,他们因此就要承旨办案了。在有意或无意之间,袁姐丈可能也留有杀宋的话柄,据此洪述祖就电嘱应夔丞写几篇激烈的文章。如此则应氏不但可以得到多至30万元的酬劳,并且还可能有勋位可拿、勋章可佩呢!这样应就去寻找刺客了,最后找到了一个失业军人武士英,干出一记窝囊的刺宋案来。” 行文至此,唐德刚还颇为自恋地夸奖自己说:“以上是笔者个人根据数十年来对‘宋案’探索的兴趣和阅读数十万字的一手档案与二手报道,以及对当年遗老不断的访问,所写下的‘半张纸’的宋案案情。自信虽不中,亦不远也。” 而在事实上,应夔丞并没有亲自出面去雇凶杀人,雇凶杀人的吴乃文等人,同时还与拓鲁生、张秀泉等人一起,预先安排了举报应夔丞是凶案主犯的虚假线人王阿发。在吴乃文、陈玉生等人指挥武士英枪杀宋教仁的同时,陪伴在宋教仁身边的几个人中恰好就有拓鲁生。吴乃文的真实身份,又恰好是应夔丞给陈其美充当谍报科长时的一等科员。吴乃文、陈玉生、拓鲁生等人所执行的,显然不是他们予以出卖的应夔丞的命令,而是他们与应夔丞的共同上司、真正的凶案嫌疑人陈其美的命令。像这样的历史记录其实是不难找到的,满足于“半张纸”的宋案案情的唐德刚,实际上根本就没有认真准备相关的功课。 “半张纸”的学术自恋与学术喧哗 自称是胡适的入门弟子的唐德刚,从事了一辈子历史学科的教学研究,却偏偏不知道胡适关于学术研究的最低限度的底线要求“有一分证据,说一分话”,也就是孔子《论语》所说的“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反而公然把自己一知半解、似是而非的“半张纸”的“宋案案情”,自我美化为“自信虽不中,亦不远也”,其结果必然是《礼记·经解》中所说的“《易》曰:君子慎始,差若毫厘,谬以千里。” 具体到抄袭事件来说,厦门大学的谢泳教授在《当明引不当暗袭》一文中,列举了古今中外的学术界共同遵守的普世性的学术规则。其中最为基本的一条,是清代经学家陈澧在《东塾续集》中所说的“前人之书当明引,不当暗袭,……明引而不暗袭,则足见其心术之笃实,又足征见闻之渊博”。1919年1月,傅斯年在新创刊的《新潮》杂志1卷1号发表的《出版界评:马叙伦著〈庄子札记〉》中,也提出了一个简单扼要、切实可行的学术标准:“有自居创获之见,实则攘自他人,而不言所自来者。”按照这一标准,无论是马叙伦的《庄子札记》、汪晖的《反抗绝望》,还是唐德刚的《袁氏当国》,都存在着一部分的“暗袭”而不“明引”的抄袭事实。90多名海外学者通过公开信的方式向国内非学术甚至反学术的教育官员喊话,所证明的首先是中国本土学术制度的严重落后和学术规范的高度混乱;与此同时,也足以证明一部分的海外学者,即使学会了外语,依然没有与中国本土“党同伐异”的专制文明割断脐带、舍弃奶嘴,进而主动融入世界性的先进文化;反而像跑到城里偷窃一些花衣服返回末庄予以兜售的阿Q一样,骨子里面更多的是自欺欺人、欺软怕硬、趋炎附势的精神胜利法。 从另一方面来说,人文学科的抄袭剽窃及考据失误现象,大部分都没有严重到必须全盘抹杀作者整本书的价值,甚至于彻底否定作者既有的学术贡献和学术地位的地步。这里的关键在于,作者本人面对证据确凿或者并不十分确凿的学术揭发或学术批评,应该有一个承认错误、表示悔改的态度,或者是积极主动地申请第三方仲裁审查的态度;而不是由揭发者与抄袭者之外的支持者及反对者,撇开最低限度的程序正义去制造“党同伐异”式的学术喧哗和学术纷争。 一五一十部落原文链接 | 查看所有 0 个评论 张耀杰的最新更新: 张耀杰:中国学术史上的抄袭争议 / 2010-08-08 00:06 / 评论数( 1 ) 聂造:我的外婆与唐骏、禹晋永的关系 / 2010-08-06 12:02 / 评论数( 2 ) 关于《鲁迅所谓的“偷”》的两点补充 / 2010-08-03 13:01 / 评论数( 2 ) 鲁迅所谓的“偷”与唐弢的抄袭剽窃 / 2010-08-03 13:01 / 评论数( 0 ) 唐弢:怎么能这样写“书话” / 2010-08-01 23:09 / 评论数(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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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鲁迅所谓的“偷”》的两点补充

作者: 张耀杰  |  评论(0)  | 标签: 鲁迅 , “偷” , 唐弢 , 抄袭剽窃 关于《鲁迅所谓的“偷”与唐弢的抄袭剽窃》的两点补充 《鲁迅所谓的“偷”与唐弢的抄袭剽窃》一文交给《经济观察报》发表之后,得到一些朋友的反馈意见,觉得有必要写下两点补充说明。 其一,笔者多年前也曾经是鲁迅以及《鲁迅全集》的爱好者甚至于崇拜者,后来又喜欢上了周作人的散文随笔。直到后来在谢泳先生的劝告和启发下,才下决心集中时间通读了胡适的大部分著作。通过最为直观的比较研究,笔者终于明白胡适尽管一生中与所有个人一样,做错过许多事也说错过许多话,但是,他所选择的人生路径,是所有中国人中间最接近以人为本、保障人权的宪政民主的现代文明社会的。鲁迅后半生所选择的,偏偏是他自己在《新青年》时代明确否定和反对过的“党同伐异”的老路子。这样的人生路径,是直接通往中国大陆1949年之后的反胡适、反胡风、反右派,以及所谓“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挑起群众斗群众的。尽管鲁迅自己假如活到1949年之后,也很有可能被毛伟人打成右派甚至于关进监狱。看看今天的鲁迅迷们,不敢正大光明地用真实名字与别人论争,却只能换用一个接一个的匿名马甲,并且采最阴暗恶毒的中国文字在网络上肆意骂人的丑恶嘴脸,鲁迅以及《鲁迅全集》的价值所在,也就昭然若揭了! 鲁迅去世后不久,胡适在1936年12月14日写给苏雪林的回信中,并没有把鲁迅当作自己的朋友,而是与坚持“党同伐异”的鲁迅一样,是以异党和敌党的眼光看待鲁迅的。用胡适的原话来说,就是“鲁迅狺狺攻击我们,其实何损于我们一丝一毫?他已死了,我们尽可以撇开一切小节不谈,……” 胡适所谓的“凡论一人,总须持平”,目的是要否定超越鲁迅“党同伐异”的极端态度。但是,他在没有进行调查研究的情况下,竟然为了“能使敌党俯首心服”,便要求作为受害者的陈源即“通伯先生”写文章“为鲁迅洗刷明白”;这样就严重违背了学术面前人人平等的普世公理,以及敌对双方“费厄泼赖”即公平竞争的普世规则。这在胡适一生中,不能不说是一个自相矛盾的明显败笔。更何况鲁迅本人早在1924年12月15日的《语丝》周刊第5期,已经发表过《我来说“持中”的真相》,把钱玄同以及胡适的“持中”即“持平”态度,明确认定为“‘骑墙’,或是极巧妙的‘随风倒’”。不愿意“持中”即“持平”的鲁迅,所要坚持的一直是“党同伐异”的“报仇雪恨,《春秋》之义也”。 其二,唐弢一生中最为恶劣的抄袭剽窃,并不是在《取缔新思想》一文中抄袭剽窃阿英的《文字之狱的黑影》,而是在1962年6月北京出版社出版的《书话》单行本的序言中,对于自己1956年发表在《读书月报》中的《〈书话〉开场白》的恶意改写。 唐弢早年的学生沈鹏年,在《唐弢:怎么能这样写“书话”——为被《晦庵书话》长期诬陷的范纪曼同志辩诬》一文中介绍说,1956年的《〈书话〉开场白》中有这样一段话: “有一次,我的《书话》(即《海涅〈还乡〉》篇)竟然碰痛了一个大特务,他在汪伪时期担任过伪中央大学的教授,在上海开过旧书铺,做了一些鬼鬼祟祟的工作。‘八一五’以后,国民党‘从天上飞过来,地下钻出来’,他又成为红极一时的‘要人’。我把他的底子揭穿了。他便派人通知我。一定要更正,否则就以手枪对付。派来的人要我当面和他谈谈,我诚然闲得发慌,却还没有‘吃讲茶’的工夫,而且既是事实,又怎么能够更正呢?决定由他去。乱世人命,本来就很难说呀,我只好在那里坐以待‘毙’了。但他也没有真的来枪毙我。” 但是,到了1962年6月的《〈书话〉序言》中,唐弢自己却把自己的《〈书话〉开场白》中的这段话,抄袭剽窃成了如下一段话: “有一次,我的《书话》终于碰痛了一个大特务。他在汪伪时期担任过伪中央大学的教授,在上海开过旧书铺。利用书店做他鬼鬼祟祟的工作。‘八一五’以后,国民党官员‘从天上飞过来,从地下钻出来’,到处‘劫收’。这位‘教授’兼书店老板摇身一变,居然成为红极一时的‘要人’。我在《书话》里揭破了他过去的历史。他派《中央日报》总主笔来找我,要我在《书话》原地更正。否则的话,他手下有三百名全副武装的‘豪客’,随时随地可以枪毙我。” 经过这样歪曲改写的抄袭剽窃,唐弢笔下的“教授”兼书店老板的“大特务”、长期在李克农、潘汉年领导之下为中共从事地下秘密工作的范纪曼,于1955年7月26日因“潘汉年、杨帆事件”而被捕入狱之后,受尽了党内同志的严刑逼供,“说我态度顽固、不老实,给我从严判刑二十年”。得到鲁迅真传的第一代鲁迅研究专家唐弢先生,在“党同伐异”甚至于“党同伐异”的窝里斗方面,称得上是青出于蓝而胜于兰的。正像他的博士弟子汪晖,在抄袭剽窃、拉党结派、投机取巧方面,比他更加青出于蓝而胜于兰一样。 2010年8月3日于北京家中。 一五一十部落原文链接 | 查看所有 0 个评论 张耀杰的最新更新: 鲁迅所谓的“偷”与唐弢的抄袭剽窃 / 2010-08-03 13:01 / 评论数( 0 ) 唐弢:怎么能这样写“书话” / 2010-08-01 23:09 / 评论数( 1 ) 道听途说之新世说新语 / 2010-08-01 10:33 / 评论数( 0 ) 张耀杰推荐《从袁纯清全票当选看……》 / 2010-07-31 11:29 / 评论数( 3 ) 张耀杰:又见公安抓记者 / 2010-07-29 18:54 / 评论数(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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