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泳

中国选举与治理 | 教授当如贺卫方

教授当如贺卫方 作者:王利平 来源:作者赐稿 来源日期:2011-8-18 本站发布时间:2011-8-18 1:30:44 阅读量:1612次 博主按: 学者谢泳在《逝去的年代–中国自由知识分子的命运》一书中感叹道:“说到过去的教授,我们年轻的一辈真有说不出的感慨,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都是教授,前后却不大相同。过去的教授是手工生产的,少,也就值钱,今日的教授是机器生产的,多,也就贬值了。你想,一个社会无论什么人都敢以教授自居,那自然什么人也就敢随意嘲弄教授了。这当然还是就教授的数量而言,就学术水平而言,今日的教授更应当感到面红耳赤心有愧才对。今日的教授已不再是学衔、学问的标志,而是工资的一个级别,一个分配住房的资格,再加上一个享受公费医疗的待遇而已。”如今, 有人指控学者贺卫方,不顾事实地说他“20年不发表学术论文,单靠时评、演讲,没有资格胜任北大法学教授一职”。时下,文字垃圾制造者充斥知识界,贺卫方可谓鹤立鸡群。学者徐贲认为“学术是一种公共事务参与”,就此而言,贺卫方实乃真教授也。现将旧作《有感于贺卫方教授调动之难》、《我们应庆幸互联网时代有贺卫方》和《 世界读书日,我读 》重发于此,期待中国能多出几个像贺卫方这样的教授。 有感于贺卫方教授调动之难 要问当今中国最具个人魅力的法学家是谁?我想非贺卫方教授莫属。贺教授是中国法学界目前演讲次数最多的一位,近些年来,他的足迹遍及祖国大江南北,极具磁性的声音,充满激情的文字,富于洞察的思维,曾使无数听众为之倾倒。贺卫方已成为这个时代的一个符号,他正在用观念的力量改变着历史的轨迹,正是由于他的演说,法治常识得以在社会中迅速普及,正是由于他的演说,使他成为推动中国司法改革的领军人物。在许多公共事件中,我们能听到贺教授的鼓与呼,从孙志刚案到邱兴华案到许霆案到聂树斌案再到周正龙案等等,贺教授以学者的良知维系着正义的底限,贺教授更像是一个满怀理想的”战士”。 今年7月初,贺教授在北大法学院的毕业典礼上,给学生们作了《让胡适校长的精神活在我们心中》的告别演说,此时贺教授离开北大法学院前往浙大法学院似乎已成定局,7月17日贺教授再次在《南方周末》中以访谈的形式表达了他对即将前往且要施行”教授治院”的浙大法学院的向往。令人不解的是,在贺教授已经办了离开北大的手续之后,浙大法学院居然通知贺教授,浙江大学不能接受他。据说不让贺教授来浙大是浙江省有关部门下达的命令。近日,贺教授在其博客中有一则小启,写到:”近来,一些寄给我的邮政邮件寄到了浙江大学光华法学院,又转到北京,不仅误事,而且增添了收发人员的劳动。今后有寄送邮件者,烦请继续寄到下列地址:100871北京市北京大学法学院贺卫方2008年11月22日”。看来贺教授调不成已成事实了,目前处于”流离失所”的状态。贺教授调动为何如此之难? 厦门大学谢泳教授认为:”自由流动是大学教授的命根子”,他统计过北大、清华、南开、北师大1949年前100位教授的自由流动情况,他们当中自由流动三次为一般规律,多的有流动四五次的,而流动的时间一般在三四年之间。最终落脚在一个自已比较理想的大学内。谢泳教授在《过去的教授》一文中写到:”自由流动只是大学教授的一个普通权利,这种权利并非大学教授所独有。所以强调这种权利对大学教授的重要性,是因为他们在谋生之外,有天然的关怀社会的责任,要主持公道,要批评政府,要通过写文章办报纸来伸张正义,这些特征决定了教授是一个主体性极强的群体,也同时决定了他们的生存环境相对有多变性,他们比其他阶层要难于在一个固定的环境中长期呆下去,这时如果没有自由流动的权利,对教授来说,实在太痛苦了。你想,当一个教授本来不满足于自己的工作环境,又厌恶自己的顶头上司,可他又无法摆脱这样的环境,那么他们的才华只会日益枯萎。大学教授是个性极强的群体,他们不是为混一碗饭吃就可以任意在一个单位中呆下去的,这时候自由流动就成为他们最重要的生存方式。他们作为有教养的人,常常不会在矛盾激化的情况下才离开,而是稍感不适,即主动选择。” 正是因为在1949年前大学教授有自由流动的权利,所以过去之大学教授与今日之教授在精神状态方面相比较而言,前者要比后者强上百倍,可以说是今不如昔,以言论政批评政府是过去之教授的常态,如今之教授在政府面前唯唯诺诺者居多,做注释抬轿子的比比皆是,如贺卫方者却成了教授中的”异类”。已被视为”异类”的贺卫方教授,又怎么可能让其自由流动呢?因此,我要为实现贺卫方教授自由流动的权利而呼吁,为实现所有教授们自由流动的权利而斗争! 我们应庆幸互联网时代有贺卫方 贺卫方在其博唠阁中道:”很庆幸生在一个有大学的时代,使自己这种既不喜官场气息又不懂经商之道还恐惧农耕之累的散木之人居然可以过上一种不失尊严的生活。” 知识分子的尊严体现在思想之中,思想离不开言说,贺卫方更应庆幸生活在互联网时代,让其拥有了一个更为宽广的言论空间。 贺卫方抵达石河子大学数日,并已安顿下来,很快就要给那里的学生授课,这群学生有福了。 贺卫方此次离京赴新疆石河子大学支教,显得有些突然,被人称之为”流放”,引发了学界许多人的感慨。 去年,因临时”天气”变化,贺卫方未能成行浙大,现因年度”气候”问题,贺卫方支教石河子大学。 作为一名知识分子,最为重要的是享有话语权,知识分子的话语权是在持续不断地言说中赢得,知识分子的言论禁忌是在持续不断地言说中突破。 这些年来,贺卫方凭借其极具震撼力的短文和极富感染力的演讲,影响中国大江南北,在这个法治启蒙时代赢得了宝贵的话语权。 如今,贺卫方成了公众人物,他的一举一动引起朝野关注。 谁都无法抗拒互联网时代的到来,与前互联网时代相较,互联网时代的一个重大变化就是:政府再也无法垄断话语权,公民凭借网络能迅速进入公共空间,产生话语影响力,并与政府话语形成竞争,对政府话语起到补充和纠偏的作用。 其实,在这个互联网时代,人们更关注的是贺卫方说什么,而不是贺卫方去哪里。 因此,对待如同贺卫方一样的公共知识分子,政府不要太在意他们去哪儿,要善于倾听他具有影响力的言说,要善于从他的言说中找到与公民社会互动的空间。 可以说,有了互联网,贺卫方即便到了新疆石河子大学,其话语影响力依然如故。 贺卫方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一到石河子大学又开始舞文弄诗。 期待早日看到贺卫方《边塞诗集》的人一定不少。 我们应庆幸互联网时代有贺卫方。 世界读书日,我读《四手联弹》 今天是世界读书日,我读了一本书,名《四手联弹》。 《四手联弹》的两位作者均系“敏感人物”,一位是文化界的名人章诒和女士,一位是法学界的名人贺卫方先生。 在《四手联弹》中,章诒和女士和贺卫方先生堪称珠联璧合,正可谓:古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今有“行万里路,写一本书”。 这是一本很美的书,美景配美文,景是作者亲手所摄,文是作者亲笔所书,看之读之,有亲临其境之感。 有了这般美丽的景致相伴,西去新疆石河子的贺卫方先生并不孤单,这般美丽的景致也吸引了章诒和女士,这一切终于促成了两位合作,谁说文章不是本天成,妙手方能偶得之呢? 章诒和女士以回忆过去见长,道出了那个时代不同凡响的人事;贺卫方先生以批判现实见长,说出了这个时代心惊肉跳的常识。事实上,对一个民族来说,忘记过去和缺乏常识,都不是一件好事,都有可能重新走入灾难,因此,对一个民族而言,历史和常识是最好的启蒙。在《四手联弹》中,章诒和女士和贺卫方先生携手走进大自然,走进新疆,走向世界,两位作者触景生情,以诗一般的笔调,一边感悟人生,一边继续讲述着历史和常识。 过去的人事,宛若青烟,随风而飘,慢慢淡去,章诒和女士用笔把它留住,于是有了往事并不如烟;去过的地方,犹如梦境,随岁月而逝,渐渐模糊,贺卫方先生用手将其摄下,于是有了四手联弹。 我曾经在贺卫方先生到新疆石河子大学不久,写下《我们应庆幸互联网时代有贺卫方》一文,在文中说道:“贺卫方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一到石河子大学又开始舞文弄诗。期待早日看到贺卫方《边塞诗集》的人一定不少。” 章诒和女士听闻贺卫方先生要到新疆石河子大学支教时,曾以石河子为谐音,称贺卫方为诗鹤子,让这位守门老鹤有了一个更富诗意的称呼。 如今,贺卫方先生不负众望,终与和章诒和女士四手联弹,其奏出的音弦,正打动不少人的心。 世界读书日,我渡过了美好的一天,全因有了这样一本美景配美文的好书,在此,感谢章诒和女士,感谢贺卫方先生,感谢两位两双富有灵性的手。 (作者系福建省委党校法学教研部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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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思想 | 钱跃君:江河万里湮英名——黄万里诞辰百岁

  选择字号: 大 中 小 本文共阅读 78 次 更新时间: 2011-08-17 18:09:11 钱跃君:江河万里湮英名——黄万里诞辰百岁 标签: 黄万里 ● 钱跃君 中国近代科学家云出,但集科学与良知于一身的首推经济学家马寅初和水利专家黄万里。黄万里先生怀抱爱国爱民之心而学习科学,学成归国以报国济民。但其前半生在战乱中渡过,后半生在政治风波中飘摇。因为没有泯灭做人的良知,不附和权势,以致他生前经历种种磨难,身后依旧寂寞无闻。不为个人名利、仅为济民救亡而学习科学,投身科学,献身科学,这是中华民族历史上不仅前无古人、而且也将后无来者的一代,但他却在劳教农场做苦力,梦想破灭,身老沧洲,十年前在一个简易病房中默默离开了他寄托无限情感的故国江河。今年8月20日是黄老先生诞辰百岁,特撰此文以表后学之敬意。 悻悻学子 两代科学救国梦 黄万里父亲黄炎培是中国职业教育创始人。他在南阳公学(上海交大前身)就读外文科时,受中文总教蔡元培启示而毅然回家乡办学,创办电力公司,以科学和实业救国为梦求而与中国教育界、企业界人士创办多所职业学校,进而创办海河大学、暨南大学、东吴大学(今南京大学)等……黄万里少年时代就体现出杰出的文学才华,而数学、物理等也名列前茅。黄父向当时沪江大学校长、留美教育学博士刘湛恩咨询儿子未来学习方向,刘认为黄万里最适宜学习文科。尽管如此,在科学救国的理念下,1924年黄万里还是进无锡实业学校、接着再进唐山交通大学攻读桥梁,21岁毕业时他就公开出版了三部专著,均由桥梁专家茅以升审定作序。接着到杭江铁路局担任工程师,亲自参加江山江铁桥的建造。 本来,黄万里就此成为桥梁专家也可以了却父子两代的科学救国梦。不意1931年汉江发大水,淹死七万多人;接着1933年黄河决堤十几处,民不聊生。残酷的现实使黄万里无法安心做他的桥梁专家,经父亲介绍拜访了当时黄河水利委员会主席许心武。许告诉他,江河大水后政府在全国遍寻水利领域的专业人才,结果现有水利领域只有搞筑堤筑坝的工程师,却没有一位懂水文的,不懂以自然地理为基础的水文学怎么搞水利?于是黄万里决意改学水利,以拯救农民为己志,投身这一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江河治理大业。1934年他考取庚子赔款奖学金赴美留学,一年后获康奈尔大学硕士学位,两年后获爱荷华大学博士学位(该校首位华人工学博士),他以暴雨流量来推算洪流的博士论文达到了当时国际领先水平。他一毕业就被聘为美国田纳西流域治理工程的公务员,他驱车行程7.2万公里,看遍全美国的河流与各种水利设施。1936年密西西比河发生特大洪水,他冒险坐船沿河考察直到海口。 1937年春黄万里放弃美国职务而归国,以他的学历与资历,许多大学(如浙江大学校长竺可桢等)要聘任他为教授和系主任,他婉言谢绝,要投身到治理江河的第一线。在极其艰难的战争年代,甚至冒着沿路土匪的抢劫袭击,他步行3000多公里考察长江上游及其支流岷江、沱江、涪江、嘉陵江等,在那里修建水利灌溉工程、航道工程和桥梁。在设计与施工中精打细算,千方百计为农民节省费用,“要把农民培养我的钱(庚子赔款)节省下来”。父亲黄炎培一直告诫子女:在中国历史上,农民从来没有对不起政府,但政府却对不起农民。 科学悲剧 个人悲剧 近半个世纪中国,有两位科学家是以他们的学说与正义而直接与这个时代联系在一起的。 根据50年代中国人口增长速度(20%),北大校长马寅初从人口增长对资金积累、提高生产率、工业原料、可耕地面积等方面论证,提出中国必须搞计划生育,结果引起铺天盖地的全国大批判。许多经济学家其实都明白此理,但在政治高压下只能明哲保身加入批判。“我虽年近八十,明知寡不敌众,自单身匹马,出来应战,直止战死为止,决不向专以压服、不以理说服的那种批判者们投降。”“我个人被批判是小事……我想的是国家和民族的大事,我相信几十年以后事实会说明我是对的。”他被定为右派,撤销所有职务,中国也因此多增加了几亿人口,直到1979年他被平反,时年98岁,三年后离世。 另一位不幸者就是黄万里了。1957年在只懂建坝、不通黄河水文的苏联专家指导下,黄河上游要建三门峡水库,水利部就此邀请70位专家在北京召开十天咨询会。政府决策已下,所有与会专家只能附和,唯有黄万里力排众议:筑坝将违背黄河的自然运行,黄河上游将淤沙成灾。黄万里才参加七天会议就被揪回清华大学,被打成右派接受全校师生批判。没想到黄河灾难都被黄万里不幸言中:1958年底三门峡工程开始黄河截流,1960年6月高坝筑到340米高以拦洪,9月只能关闸以拦沙,潼关以上渭河大淤,淹毁良田80万亩,4万农民被迫离乡背井。到1966年库内淤沙已经占去库容的44%,水库成为死库。之前黄万里表示,如果一定要建坝,则建坝时的六个泄水洞必须保留,结果施工时全部堵死。现在为了救活水库只能耗费每洞1000万元重新打开。而黄河下游则每年要断流100多天…… 黄万里被剥夺了教书、科研、发表文章的权利,子女升学受影响。文革中被鞭打、剃阴阳头、抄家,最后被赶出家门,发配到三门峡做苦力。就在这样的境遇下,黄万里还在告诫子女:现在城里人都不工作,都是靠农民养着哪。其实1964年毛泽东就对黄炎培说:“你儿子黄万里的诗词我看过了,写得很好,我很爱看”。他让黄万里写个检讨顺便摘帽。没想到耿直的黄万里写信给毛泽东:三门峡问题没有什么高深学问,为什么70人大会上没人敢讲真话?!“国家养仕多年,这是为什么?” 1980年黄万里被右派摘帽,已是70岁的老人了。如果他就此安心生活,或许政府还会加冕给他“学部委员”、“优秀科学家”、“政协委员”等光环。不幸又引来三峡水坝的争议。黄万里从自然地理、经济核算和国防安全等角度论证在三峡不能建坝,否则水利工程又会成为水害工程。黄万里没有收到政府咨询邀请,他上书六次都如泥牛入海,最后他要求能给他半小时讲解就能把问题说清,也未实现。这让我想到1940年夏马寅初在重庆向国民党100多名将官发表演说:“在抗战中,下等人出力,中等人出钱,上等人既不出钱也不出力,专发国难财。还有一种猪狗不如的上上等人,他们利用手中大权,掌握国家的经济秘密,搞外汇投机,一夜之间即可暴富,而且把钱存到国外。如果亡国,他们就可以到国外去吃喝玩乐。” ——当年的中国不就是今日的中国?三峡水坝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大工程,从设计、施工、发电、输电、卖电,其背后是各类贪官污吏,所谓的三峡论证不是科学论证,而是权力之下的利益瓜分,比三门峡水库时代不顾科学、仅追求政治形象还要赤裸裸。黄老不可能识此时务,依旧以传统、纯真的赤子之心来力排众议。黄老在病重昏迷中还喃喃呼出:“三峡,三峡千万不能上。”黄万里在去世当月留下他最后、也是唯一的遗言:“治江原是国家大事,‘蓄’、‘拦’、‘疏’及‘挖’四策中,各段仍应以堤防‘拦’为主,为主。汉口段力求堤固。堤临水面宜打钢板桩,背水面宜以石砌,以策万全。盼注意,注意。万里遗嘱 2001年8月8日。——可少死几万人,切记。”黄万里就这样心系中华,背着民族沉重的十字架离开了人间。 科学情感与科学精神 中国历史就是这样一个悲剧的历史,所以孟子为天下有良知的士人留下了后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但黄老在政治气氛最严峻的时代,出于他对中华民族的深切感情而不愿“独善其身”,鸡蛋一定要向石头撞,而且以忍辱负重的精神,以生命的代价!一个没有科学精神的人永远没有资格称之为科学家,哪怕有博士、教授头衔。而科学最最基本的精神就是要说真话,敢说真话,哪怕一句话就会断送他的青春,断送他的生命。科学并非无情物,科学背后是对这片土地和在这片土地上世代生活的人的感情。“我们是靠农民养着”,这就是黄老最朴素的科学情感。人的情感是超理性的,所以黄老会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这使我不觉想到爱因斯坦,他的后半生几乎没有任何“科学成就”:一次大战对他的刺激,他从对自然的研究转向对人类的关怀,魏玛共和国时期就创立了人权协会,为异议人士奔走呼号;他被纳粹迫害而流亡美国后,更是全身全力投身于人权与和平事业——在一个没有人的尊严的国度,科学救国和实业救国只能是一场梦幻,科学技术只能成为专制者的附庸,退而成为谋生或谋财手段:建造三门峡水库和三峡水坝方案不都是经过“科学家”认证?在牛奶中放入三聚氰胺、在瘦精肉中注入有毒药物,不都是“科学家”成果?哪位农民或企业家能有这样知识研制出这样的科学毒剂?世界上哪个国家的科学家会泯灭人性地去开辟这样的科学邪门? 我还没有泯灭自己的良知,在黄老百岁之际还能写下这段祭文。但我没有铁窗岁月的勇气来为民请愿,只能“独善其身”地冷眼看世界,默默地从事着自己的物理研究。但当我面对黄老遗像的时候,我还是感到内心的惭愧,感到由衷的伤痛。黄老的一生是他个人的悲剧,也是中华民族的悲剧。随着在中华民族最危难时期、为济民救亡而奋起的一代科学家相继离世,中国告别的不仅是这一代科学家,而是永久告别了他们所内涵的科学情感与他们所体现的科学精神。 悲哉,中华!是以为祭。 转自德国《欧华导报》 附:黄万里诗九首 《治水吟草》自序 * 1991年6月,作者将右冠残草(30首)、治河咏怀(15首)、忆旧感怀(26首)和漫游闲咏(29首)等集于一册,冠名曰《治水吟草》。此为其序。 星河回转岁月流,宇内寓形八十秋,忆昔童蒙犹似昨,悲欢历历思悠悠。 双亲养我多劳劬,勤苦工农亦足讴,愧恨平生效世少,拼将心力为群谋。 少时气岸凌牛斗,万卷披来空自负,曾未学为如此文,兴酣摇笔龙蛇走。 文山气节董狐管,念想元元未封口,总是挚情忧国泪,非关傲世妄归咎。 狂生有道出资封,苦学图成盼晚风。斯道斯文堪扫地,斯才斯技要纳忠。 阅历江河如指掌,青灯埋首忆艰工,辄从杨子谋江利,忍对黄河哭禹功。 有策犯鳞何足忌?垂危献璞平生志,此身哪值五羖皮,倘济苍生秦豫冀。 欲趋彤庭奉拾遗,濒临耄耋仍虚迟,犹龙老去倦勤未,马角乌头肯创思。 贺新郎·百花齐放颂 载1957年6月19日《人民日报》 绿尽枝头蘖。怎当他,春寒料峭,雨声凄切。 记得梅花开独早,珠蕾偏曾迸裂。盼处士,杳无消息。 桃李临风连影摆,怯轻寒,羞把嫩芽茁。静悄悄,微言绝。 忽来命护花节。乘回风,拨开霾气,宇清如澈。 人世乌烟瘴气事,一霎熏销烬灭。翻潋滟,芬香洋溢。 好鸟百花丛里舞,这当儿、鼓起笙簧舌。心自在,任翔逸。 念奴娇·燕都平原吊古 1961年3月 余既右冠。奉命在密云劳动,与。昌农民工同居同合同劳。所居半自地下掘土筑成,及次年再去,已荒废雅寻。追思前后,不禁慨然。 茫茫黄土。埋没尽,千古英雄豪杰。 荒道西边,仿佛是,艰苦当年住穴。 半起人间,半居泉下,漂渺茅芦结。西风残照、空余棂断墙缺。 遥想历代英豪,风云初感会,才华洋溢。 苒苒盈虚曾几度,抔土北邙湮没。 我岂衰乎!栖栖当奋起,壮怀黄越。苍生应济,仰天长啸倩切。 莫愁行——赠宜之 1963年 宜之宜之且莫愁,听我放歌解君忧。 五十知非古常有,立言补过更何尤? 君不能南越请缨羁美帝,宿功空忆老骅骝! 又不能彤庭献策遏苏修,枉响雷同岂远猷? 幸有唐尧在,低头学未休, 不应狂自圣,傲岸笑公候。 鸣狗董龙蝇点玉,丛轻折轴羽沉舟。 孔丘柳跖皆麈土,大隐无成中隐求。 愚者逞豪智者卷,儒冠烧却脱缧囚。 闭关错莫长吁叹,最是伤神孤独幽。 救济苍生终有日,松云高卧气还遒, 纵然散发江湖去,留得丹心照故邱。 念黄河 1962年8月 闻黄河中游淤塞,三门峡水库不能蓄水。一如当年愚言。怅惘之余,诠次为七言长句。 有水有水号黄河,荡荡奔放挟沙多。蛟龙千里长堤束, 坼岸潦原在一呵。 有父为君身毁灭,其子称王息洪波。千古英雄淘既尽,犹怀磊块欲如何? 念君气度亦爽飒,清渭浊泾兼引纳。肯吐琼浆淤万顷,千年斯土民践踏。 人间浅识一何多,斩断沙流三门阖。更在东平潴漾漾,丰功伟利云综合。 诏谓君氛从此靖,颂请不乏鲍参军。奇祥异瑞争来送,胜利冲来头易昏。 樗散书生不晓机,竟然抗疏犯龙鳞。紫芝盛世岂应唱,肠热鲁连理必伸。 源头水土应保恤,沙入河槽须纵逸。洼道轮流潦可泄,立农建土赖洪积。 而今坝蓄复堤塞,清水顶冲长告急。行见渭滨仑廪实,翻为云梦鱼虾没! 廷争面折迄无成,既阖三门见水清。终应愚言难蓄水,可怜血汗付沧溟。 徙薪曲突非求泽,烂额焦头自上鬓。肠断秦川陇水咽,艳阳遗照此精诚。 哀黄河 1963年8月 癸卯伏雨,闭户披览各家改建三门峡坝工意见。顿起无穷之虑,怅望禹功,泪垂无已。 昏昏八表停云里,风雨凄凄满地水。闷煞书生不得出,闭门重讨治河技。 百家宏论亦纷纷,造坝节流曾一是。留洞排沙谋不用,枉教民徙无常止。 曾参岂是杀人者?郑国莫非怀鬼士?尽说河清定可期,长堤千里顶冲涘? 可怜血汗付东流,留得空库仰谷底。五载尔来管葛多,改持开洞排沙旨; 纷纷献计泄库藏,但恨水高壅远沚。噫吁嘻!异哉奇计!摆脱秦灾复能几? 郑渠垂就木成舟,应尽水库功用起;兴利除灾并顾间,巧谋犹待细研揣。 凡今谁是出群雄?翡翠兰苕千手指。谁掣鲸鱼碧海中?百年难遇风流子! 莫教碧眼笑千秋,莫使禹功坠如此!雨打窗声催转急,愿闻扫却杞忧矣。 倾听华县华家公社主任宁冬梅报告三门峡坝造成后的灾情 73年夏 听罢毕家遭害苦,不禁簌簌泪交颐。暴洪施虐知拦阻,恶碱侵农待溉漓。 凡此事先皆可见,一般律定莫相违。平生积学曾何用?愧对苍生老益悲。 一面俯首听批,一面竭思治黄 73年 江淹才尽冯唐老,哪有雄谋济众生?未悟庄周飞蝶意,且从列子御风行。 当年郑国徒劳敌,今日曾参诬杀人!遥望秦川空洒泪,及身难报圣农恩。 梦吟绝笔 1971年3月 一死明知素志空,九州行水夫斯翁。但教莫绝广陵散,枉费当年劳苦工。   本文责编: frank 发信站:爱思想网(http://www.aisixiang.com ) ,栏目: 天益笔会 > 散文随笔 > 大浪淘沙 本文链接:http://www.aisixiang.com/data/43267.html       爱思想(www.aisixiang.com)网站为公益纯学术网站,旨在推动学术繁荣、塑造社会精神。 非经特别声明,本网不拥有文章版权。 凡本网首发及经作者授权但非首发的所有作品,版权归作者本人所有。网络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并保持完整,纸媒转载请经本网或作者本人书面授权。 凡本网注明“来源:XXX(非爱思想网)”的作品,均转载自其它媒体,转载目的在于分享信息、助推思想传播,并不代表本网赞同其观点和对其真实性负责。若作者或版权人不愿被使用,请来函指出,本网即予改正。 相同作者阅读 钱跃君:江河万里湮英名——黄万里诞辰百岁 钱跃君:德国纳粹时期的诺贝尔和平奖得主奥斯茨基 相同主题阅读 钱跃君:江河万里湮英名——黄万里诞辰百岁 黄万里:致中央的三封信 谢志浩:耿介孤忠黄万里 任彦芳:黄万里,悲剧预言者的悲剧——怀念黄万里教授 阿昆:黄万里与张光斗 韩三洲:黄万里与他的《治水吟草》 傅国涌:站在精神史上的雕像——读赵诚《长河孤旅》 黄肖路:纪念父亲黄万里去世七周年 谢泳:普及黄万里——反思国家权力与真理之间关系 黄万里:花丛小语 谢泳:普及黄万里——国家权力与真理之间关系的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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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可成 | 15天的民间“大学”实验

来自天南海北的年轻人,在湖北东南部的乡下小镇找到了自己心里真正的“大学”。 15天的民间“大学”实验 □《南方周末》2011年7月28日 (发表时题为“ 大学在人间 ”) 记者 方可成 发自湖北蕲春 实习生 李惠普 摄影 罗奇志 晚上的课程开始前,青石中学突然停电了。 这天是2011年7月13日,学校已经放了暑假,只有即将升入初三的学生返校补课,但另一批来自天南海北的年轻人正活跃在校园里,他们在这所位于湖北东南部的乡镇初中就读一所“大学”。 这所名为“立人”的大学是中国教育史上罕有的存在,它没有自己的校舍,只能借用初中的宿舍和教室,硬件设施落后;它没有校长,没有固定的管理团队,资金基本依靠公开的小额募款;它的第一期只是15天的暑期学校,学员不到80位。但是,它有令许多正规大学都羡慕的师资,还有着高远的理想:让学生感受真正的大学教育,以自由、开放的方式探索民间高等教育的可能形式。 停电的那个夜晚,授课的导师是熊培云,讲课内容是“我的学思历程”。为了保证课程照常进行,义工和志愿者们买来了蜡烛,在课桌上、讲台边点燃。烛光摇曳中上课的场景很快被学员拍照并发到微博,“最浪漫的一课”吸引了许多网友的转发。 几乎是在同一个时间段,另一条微博也广为流传:“中国的高房价,毁灭了年轻人的爱情,也毁灭了年轻人的想象力。他们本可以吟诵诗歌、结伴旅行、开读书会。但现在,年轻人大学一毕业就成为中年人,像中年人那样为了柴米油盐精打细算。他们的生活,从一开始就是物质的、世故的,而不能体验一段浪漫的人生,一种面向心灵的生活方式。” 这段话的作者秋风正是立人大学的导师之一。在这个夏天,近百名年轻人和秋风、熊培云等导师一起吟诵诗歌、开读书会、仰望星空、排演戏剧,探索了另一种教育模式,也体验了面向心灵的生活方式。 小镇的闯入者 “让理想主义更理想主义,让脚踏实地更脚踏实地。”在报名表中,汕头大学商学院学生苏顺德写下了这样的话。 从6月底开始,陆续抵达的年轻人打破了蕲春县青石镇的平静。 青石是一个典型的中部地区小镇,地处大别山南麓,一条蕲河蜿蜒而过。尽管山和水带来了诗意,但和大部分中国乡村一样,小镇正日益失去活力,大量中青年外出打工,孩子们则投身应试教育的系统,起早贪黑,冀望通过高考改变命运。 隶属于以应试教育闻名全国的黄冈市,青石的大部分居民对大学的真意并不了解。立人大学开学前,义工陈仲伟去学校附近的店里复印招生简章,女老板问他:招来一名学生,能拿几百的回扣? 陈仲伟复印的招生简章仅是很小一部分,更多的则通过网络发出。义工们并未做太多的推广工作,但响应者众多,80人的招生计划,报名的人数超出了三四倍。 “让理想主义更理想主义,让脚踏实地更脚踏实地。”在报名表中,汕头大学商学院学生苏顺德写下了这样的话。 这也代表了相当多报名者的心声。高中毕业生和大学低年级学生是立人大学的两个目标群体,前者往往对大学所知甚少,不知该如何度过即将到来的四年;后者则常常对自己的大学生活感到失望,在同学群体中显得另类、孤独。 最终入选的高中生来自全国各地,一位名叫万永生的男孩骑自行车从河南赶来——在他们中学,“骑行中国”是学生自发组织的特色活动;而大学生们所学的专业五花八门,甚至有一名学员的专业是“武器系统与工程”,后来,他被同学们称为“导弹哥”。 突然的闯入者给小镇带来的冲击不啻为一枚小小的炸弹。最直观的现象是:青石中学附近几家超市的脸盆、凉席等生活用品卖得特别好;学校食堂偶尔不开伙的日子,一百多人外出吃饭,周边大多只有一口锅的小饭店忙得不可开交;学校对面小卖部的冰棍也一度卖断了货。 不少城市孩子是第一次到乡镇生活,他们从学校旁边的商店买回奥利奥饼干,结果发现包装上的名字其实是“粤利粤”…… 年轻的毒 刘瑜说,和许多同时代的人一样,她也在年轻时中了很多“毒”,以为“农民起义就都是可歌可泣的,北洋军阀就是民不聊生的……” 北京大学的张健和清华大学的刘瑜是前两名抵达立人大学的导师,他们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校友。 张健开设的第一门课是“国家:起源与组织”。第二天,张健和刘瑜进行了一场对谈,讲述各自的学思历程。定下这一主题是义工陈仲伟的主意,他在网上看过台湾大学“我的学思历程”系列讲座,并将其移植到了立人大学,要求每位导师都做一次这样的分享。 “我的学思历程从一片空白,到随波逐流,到头重脚轻,走了很多弯路。”刘瑜说,和许多同时代的人一样,她也在年轻时中了很多“毒”,以为“农民起义就都是可歌可泣的,北洋军阀就是民不聊生的,西方议会都是互相攻讦,资产阶级都披着温情脉脉的面纱”。后来,她又随大流读萨特、尼采,因为“那时手捧一本布迪厄、福柯就等于现在手里拿着一部iPhone4”。到最后她才发现问题意识的重要性,体验到“小孩子在大自然中发现一种草叫什么的欣喜”。 学生们早就为这位明星级的学者准备了许许多多的问题。有学生举手说:感觉自己周围的同学缺乏政治热情,不知你们当时的大学氛围如何?刘瑜答:生态更多样化,怪人更多,但是,任何社会中怀有政治热情的人都是少数,这并不是坏事,好的公民文化是参与型和冷漠型的结合。“问题是,你可以不关心政治,但不能‘被不关心政治’。” 几轮问答下来,学生的提问逐渐发生了转向,好几个人都开始请教爱情问题:如何处理爱情和学业的关系?对爱情应该抱有怎样的态度? “每次和年轻人交流,爱情都是必然被问的问题,最后我们都成了知心大哥、大姐。”张健说。 “可惜连岳不在,”刘瑜笑言,“我大学4年就是爱情专业户,从爱情中学到人性的很多东西,爱情是真正普世的。我的建议是,要勇敢,30岁以前尽量follow your heart(听从内心),但不要让别人为你的理想付出代价。” 最穷的浪漫 在这所中国最穷的大学,浪漫却并不是奢侈品…… 青石的天气和学生们一样热情,位于顶楼的多媒体教室像是一只巨大的蒸笼,没有空调,电扇呼呼吹出的都是热风。刘瑜只能一边讲课,一边擦汗。“再次领教了南方的夏天,热得我呲牙咧嘴。” 在这个手机没有3G信号的小镇,物质的匮乏考验着每一位导师、学生和志愿者。 导师来上课,全凭自愿,不但没有讲课费,还要自掏路费,辗转换乘多种交通工具,住在镇上唯一一家宾馆,每晚房费80元,房间时常有蟑螂出没。 比起学生和志愿者的住宿条件,宾馆已经算是天堂了。青石中学的宿舍里只有硬板床,有的窗户没有玻璃,房间里闷热不堪,学生们往往是凌晨一两点钟才能入睡,早上五点就醒了。“到这儿的第3天,被褥里居然跑出一只虫子,我当场就崩溃了。”志愿者陈永明说。 但艰苦的环境抑制不了学生们的好奇心和讨论欲。“张健老师关于国家起源的课程讲完后,我宿舍里的讨论太激烈了。”学生何冁煊说。 上了几天课,闷热的天气丝毫不见好转,义工们用微博求助。很快就有网友汇来了3000元,指定用于购买冷风机。 在网上,立人大学的关注者和支持者甚多,不仅有热心人主动捐助冷风机,连校徽也是微博上的一名艺术家自告奋勇义务设计的。更重要的是,这些默默的关注者为立人大学提供了重要的经济支持——立大仅向每位学员收取200元学费,并采用小额募款的方式筹得2万多元。在结业后公布的财务明细上可以看到,大多数的捐款金额是一两百元,最大的一笔有一万元,最终的结余部分被用作学生的奖助学金。 在这所中国最穷的大学,浪漫却并不是奢侈品。第一天的课程结束后,一些学生不经意地抬头,看见满天繁星,忍不住叫了出来。远离城市的青石没有光污染,星空也显得格外明亮,甚至能看见浅浅的银河。从此,三五成群地去蕲河边看星星成了风靡一时的活动。 刚到青石,刘瑜就捡到了一只小狗,并把它带到了学校。大家给小狗取名“子弹”,语出刘瑜的书《送你一颗子弹》。很快,这只名为子弹的小狗成了立人大学的明星,它会在上课时跑进教室,学生们轮流给它喂食、洗澡,带它去县里看病,甚至还给它开通了微博账号。 校园停电后,不仅晚上的课在烛光中进行,之后两个白天的课也移师户外,在蕲河边的沙滩上。熊培云讲胡适,希腊女作家芒果讲柏拉图和理想国,学生们围坐一圈,引得路人驻足观望。 一起去读诗吗? 校园里经常可以见到她举着机器拍摄视频,见人就问:“你饿吗?”“你觉得自己自由吗?” 尽管师资队伍强大,但立人大学的与众不同,更多表现在课外。开学时,李英强就明确提出:鼓励学生自由成立社团,自主发起活动,他还专门向学校申请了三间教室作为活动场地。 当天傍晚,一张A4大小的广告就贴在了一楼的墙上——“一起去读诗吗?时间:早6点半到7点半。地点:第一站‘悦来亭’(校园内的小亭子)。” 墙上的广告越贴越多。几名新闻专业的大学生打出“在这里,读懂新闻”的口号,组织了关于新闻学和记者工作的讨论,邀请前来担任导师的资深媒体人郭宇宽和南方周末记者参与。成天抱着一把吉他的长发文艺青年则发起了“摇滚乐在中国”的主题沙龙。还有学生将风靡全球的TED引入了立人大学,举办了一场有关独立博客的分享活动。 出生于1994年底的无锡高中生邹天昱是学生中年龄最小的,她在报到前一天才下定决心买了火车票。但抵达青石后,她很快成为了活跃的角色,校园里经常可以见到她举着机器拍摄视频,见人就问:“你饿吗?”“你觉得自己自由吗?”——这位准备出国读影视的小姑娘正模仿那部经典的纪录片《北京的风很大》,拍摄自己的电影。 更具创意的是“真人图书馆”活动——将每一个参与者视为一本有故事的书,读者可以在没有压力的情况下,与书进行充分的交谈,了解他者的世界。 有的活动相当实用,比如“出国党”,就是一批准备出国留学的同学凑在一起讨论GRE、托福成绩,以及申请国外高校的技巧。 当然,体育运动也是必不可少的内容——学生们因地制宜,在学校简陋的沙地操场上组织起了“沙滩足球”比赛。 还有学生发起了魔方社团,但最后因为青石镇买不到标准魔方,活动流产。 导师亦为课余活动做出了贡献。张健开了读书会,研讨《想象的共同体》。而作为曾经的国际大专辩论赛冠军,郭宇宽为学生们讲授了“辩论与说理”,还组织了两场辩论赛,辩题分别是:国家层面的计划生育是否合理;色情行业是否应该合法化。 刘瑜则带来了一部反映“文革”中青年人的纪录片与大家分享。此后,观影成为一项重要活动。学生们也在老师的支持下外出夜宵、喝酒、吟诗。有一个晚上,一群人在路边的大排档吟诗唱歌到凌晨,到最后,花样迭出,广州人安猪用粤语念《黄鹤楼》,谢泳先生的弟子林建刚唱颂了《将进酒》,连大排档的老板都加入进来,吟诗一首,忘形到记不起究竟该收多少钱。 开放的大学 我们终于离开了渔网似的城市…… 上百名年轻人的动静很快就让小镇上的人们知晓了立人大学的存在,这所特别的学校还拥有了许多意想不到的关注者。西安欧亚学院派出了六位老师全程听课学习。前来授课的杨汝清出蕲春火车站后,找了辆三轮车去汽车站,车夫问去哪,答青石,车夫说:“你是去立人大学吧?我挺关注你们的。” 但是对于学生们来说,短短15天的时间能真正改变多少东西? “在半个月内学到很专业的知识是不可能的,立人大学暑期学校本身就希望成为一个激发性的项目,是开盖子,拍一拍,有些人的榆木疙瘩可能就被打通了。”李英强说。 实际上,来到立大的学生大多具备良好的问题意识和求知欲望,这从他们的课外调研选题就可以看出来——有人选择研究乡村的小额信贷问题;有人将目光投向镇上和村里的空巢老人;有人研究乡村美育问题,之后还准备筹建一个基金会,致力于支持乡村艺术教育;有人干脆研究起了自己,测量立人大学学员的政治倾向。 最有意思的是几位来自上海的高中生,他们抵达青石后在街边的简陋小店吃了几顿饭,发现价格居然和上海一些环境不错的餐厅相差无几,甚至更贵。于是,他们决定研究:青石的餐饮究竟为什么这么贵? 在这群学生中,李英强所期待的激发和启发或许并不是奢望。吉林中学生寇一妮是被在立人当义工的堂哥寇爱哲“强拉”来立大的,她一向不爱读书,但从立人大学毕业的前一天,她在河滩上对堂哥说:“哥,以后每周给我推荐一本书呗。”当时,寇爱哲的眼泪差点飙出来。 在开学典礼上,李英强读了一段诗: 我们终于离开了渔网似的城市, 那以窒息的、干燥的、空虚的格子 不断地捞我们到绝望去的城市呵! 而今天,这片自由阔大的原野 从茫茫的天边把我们拥抱了, 我们简直可以在浓郁的绿海上浮游。 这段诗出自穆旦的《原野上走路——三千里步行之二》。写诗时,他正和一群师生一起走在去昆明的路上。到昆明后,他们将组建后来成为中国高教史上传说一般存在的西南联合大学。 事实上,不少人都会将立人大学和西南联大作比较——立大的学生亦是离开了城市,一头扎进了“自由阔大的原野”,在简陋的校舍中追寻真理。 不过,李英强有着更大的野心,他希望将立人大学常态化,首先利用互联网,以公开课等形式建设“网络大学”,等若干年之后条件具备,再逐步实体化,使之成为正规大学体制之外的一种补充,提供人文教育、通识教育,组建开放的新型知识共同体。 “我们将会办一个新式的大学,以互联网为依托,发挥技术的力量,聚集一流的学者,为那些有心向学而被现行教育体制排斥的青年创造接受真正大学教育的机会。”李英强说,“立人大学也将向那些上过名不副实的大学,未能尝到大学真正味道的人们开放。 关于作者 方可成 , 南方周末, 记者,专栏作者 理解和谈论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 专栏 豆瓣 新浪微博 Twitter 网易微博 向文章付费 请作者吃饭 您可能也喜欢: 在立人大学讲媒介素养 “小楼”与“大师”:一所理想大学的模样 南方工作手记(9)新闻实验 南方科大冒险:办一所“出格”的大学有多难 无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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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国涌 | 在日记中寻找辛亥革命的真相

真实是历史的生命 ——关于《百年辛亥:亲历者的私人记录》答记者 傅国涌 [1] 史料 到11月4日,“上海独立风声更紧,京官逃避天津日以千计”。有人在天津车站目睹,“适北京车到,车中填塞几满,旗妇初易汉装者尤多,其举动至可叹,站外有日人恃照相镜摄影,观者狂呼。又有逃官多人,易其服色,仓皇行走。” ——《百年辛亥:亲历者的私人记录》 晨报周刊:关于辛亥革命,您之前写过一本《主角与配角:近代中国大转型的台前幕后》,这次再写辛亥,在写作方法上与前一次有什么不同之处?您在一次讲座里说,这次再写辛亥,发现了一个以前您也不知道的辛亥,什么触动您发出这样的感慨? 傅国涌:《主角与配角》是以角色意识为切入点来研究辛亥革命,我认为,正是主角意识的畸形发达,配角意识的匮乏,特别是群角意识的严重缺席导致了转型的受挫和历史的曲折。当时我特别想提出群角意识来,但并没有能展开,只是在前言中点出。那本书是以人物为中心的,主要围绕着大家都熟知的孙中山、黄兴、袁世凯、宋教仁那些大人物来写,我只是提供了“角色意识”这个新角度,试图从政治文化来解读那次政治上的大转型。这次我不是以人物为中心来写,而是以问题为中心。这本书不是围绕大人物,书中没有主角,却可以看到大量的群角在参与,没有他们,这场革命是无法想象的。另外,这次在叙事上刻意的强化了,作为作者我很少发表议论,表达我的观点,而是通过亲历辛亥革命的当事人的眼睛、耳朵、心灵来观察、感受当时发生的事情,试图重建辛亥叙事。所以,有些喜欢理论的读者会不过瘾,人物只是叙事。叙事是我这本新书的追求,或者说,我藏在这些史料的后面,我把史料分解在了不同的章节当中。我的看法已融合在整个书的结构中,处处无我,也是处处有我。我相信,在确凿、可靠、由细节构成的史实得到完整呈现之前,任何分析、理论框架都是空的,我做的是基础的部分。我说,发现了一个以前不知道的辛亥,是我实实在在的感受,许多史料是近些年看到的,并花了很多时间、精力梳理出来的,比如人心思变、谣言、逃难、金融、财政、报馆鼓吹、剪辫易帜的大量细节,通过亲历者们的私人记录现在呈现在读者面前,这也是我过去不知道,或略有所知,实则模糊不清的。辛亥革命已研究了近百年,大量的著作、回忆,汗牛充栋,但是这本书是新的,有新角度、新史料、新看法,我发现了一个我过去不知道的辛亥革命。 晨报周刊:《百年辛亥》这本书最大的特点就是第一手历史资料的呈现,构成本书每一章节的都是来自王公大臣、一般官员、革命党、中学生、小学生、外国公使、商人等社会各阶层的日记或信函。您选择这些史料的标准是什么? 傅国涌:我的选择标准是经历过那个大时代的人在当时写下的记录,日记或书信优先,其中尤其看重日记,因为日记一般是写给自己一个人看的,私密性与可信性更高。事后的口述、回忆因为时间、记忆等因素,可信度会打些折扣,如果只有单一的一家回忆,没有可以相互印证的史料,不是都能采信,特别是涉及重大的问题。至于身份,我更偏重非革命党人的记录,因为过去我们对革命党人单方面叙事强调得太多,也更加熟悉。我希望通过其他不同社会角色的视角,更加平衡地来观察那场巨变。 晨报周刊:这些第一手资料所呈现出来的辛亥,比我们已知的要芜杂得多,谣言、恐惧、振奋、激昂、期待、失落……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情绪夹杂在一起,“城里人逃到乡下,乡下人逃到城里”,“一日数惊”。通过第一手史料呈现出这样的景况,意义是什么? 傅国涌:回到历史现场,让我们进一步看到历史的丰富性和复杂性,看到历史的原貌,或者说历史演变的脉络,历史并不是像教科书所图解的那样划一整齐,那样必然,那样确定,相反,历史呈现出来的往往是芜杂的,乱糟糟的,在接近真实的历史图景之后,我们才有可能更客观、理性地看待历史,从中找到历史变化的清晰轨迹,对历史有更实在的理解,而不至于被这种、那种的解释,这样、那样的意识形态牵着鼻子走,我们可以在看清纷乱复杂的史实后,做出自己的评判。真相高于一切,历史研究的目的就是要通过不断的努力,不断地向历史的真相靠近。要说意义,这个意义最大。归根到底,就是首先了解事实真相,而不是整天陷于观念的陷阱中。 晨报周刊:不知道您有没有过这样的担心,这些保留至今的第一手资料必然来自于知识阶层,起码是能文善字的,而更广大的民众,比如偏远的乡村,对于革命的认识是不是就容易忽略掉? 傅国涌:这样的担心是正常的,也是较难避免的,留下文字记录的往往是受过一定教育的人,但,如果收集的史料范围足够宽,透过来自不同阶层的人,他们的眼睛和耳朵,我们还是能看到底层社会、乃至偏远乡村的一些情况。比如在四川彭县,一个小学生就听到两个摆小摊子的对话,一个是卖甘蔗的老王,一个是补鞋的戴皮匠,戴皮匠说话句句都离不了“问你哟”三字。戴皮匠说,“问你哟,改朝换国?你我穷人还不是穷人?问你哟。”老王没精打采地回答,“是呀,是呀!”这场革命是有限革命,主要局限在政治层面,换制度,而不是把整个社会结构打破重来,它不同于农民起义,改朝换代,所以偏远的乡村事实上并没有什么触动,下册会有英国人许多细微的观察,比如,当时在山东威海卫的英国人庄士敦就说,“这个小小的地区里,居民们对于革命显然是缺乏热情的,在他们之中对于共和有一点概念的,可能不到五十人,他们也不想去了解共和。”英国驻华公使馆武官柏来乐在新疆、甘肃的旅行,他说:“政府是帝制还是共和,对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口来说,将没有任何差别。至少在很长的时间内,它不会影响占人口绝大部分的农民、苦力或车夫们的生活。”   [2] 观察 10月31日,镇江关税务司戴乐尔给安格联写信:城内简直无人居住,大约有百分之八十的老百姓逃走了,只有几家小食品店还开张营业。道台衙门里除了道台和大约四个职员外,再没有别人,所有书办和文案几乎都跑光了。 ——《百年辛亥:亲历者的私人记录》 晨报周刊:《百年辛亥》中引用了大量在华外交官、记者、传教士、海关人员、公司职员的信件,这些信件除了作为辛亥革命过程的见证之外,你还读出了哪些信息?他们的记录与当时国人的记录相比,对于我们认识辛亥有哪些帮助? 傅国涌:在这些信件中,我们可以看到一百年前的中国融入世界的程度,同时也看到外国人深深地介入了中国的公共生活,通过他们的书信我们可以感受到那个时代的真实氛围,中国的贫弱及在许多不平等条约下的屈辱,但也可以看到西方人带来的文明影响,正面的影响并不比负面的少。与国人相比,由于是外国人,更加超脱一点,中立一点,他们又来自文明程度更高的国家,他们的记录往往提供了国人不具备的角度,使我们从中看到一些国人会忽略的问题。同时,他们有自己的商业或其他利益的考虑,他们的记录透露出处于大变化中的中国在世界格局中的处境,这是国人记录所没有的。 晨报周刊:辛亥革命中发生了剪辫运动,对于这一运动,外国人少有地表示出了抗议情绪。比如英国驻长沙领事翟比南在致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的信中甚至称士兵们的强制剪辫行动为“暴行”,他说一个政府的首要职责是维护公共的安宁。可不可以说,英国人所敏感的,正是我们反思辛亥革命时所缺失的,比如辛亥革命本身与其所宣扬的自由、人权的矛盾? 傅国涌:有这一方面的问题,英国人更在意个人的自愿,尊重个人的权利,而革命往往带有强制性、群体性,许多事情都是在革命的名义下实行,但未必都是合乎自由、人权这些革命目标。剪辫子发生了很多冲突,我没有解释,我只是把各个侧面的事实呈现出来,从中读者自然可以自己做出不同的解读,革命从来都不是完美的,我并不因此否定革命,只想把那场革命中发生的事实梳理出来,让事实本身说话。我喜欢我的朋友谢泳兄的话,“摆事实就是讲道理。” 晨报周刊:外国势力在辛亥革命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他们关注的是什么?对辛亥革命的走向有什么影响? 傅国涌:外国势力大致上在辛亥革命中保持了中立,并不像以前有些研究者和教科书说的,列强支持清王朝,帮助他们反对革命。虽然,不同的国家态度有所不同,当时在中国比较有影响的几个大国是英、法、美、德、俄、日,其中影响最大的无疑是英国,日本一度想帮助清朝,干预革命,希望出现一个君主立宪的结果,因为英国不同意,日本也没有办法,其他列强也几乎以英国的意见为准。英国更关心有一个稳定、有秩序的中国,至于君主立宪还是共和,并不很在乎。它倒对自己在华的商业利益很在乎,有大量的英国工商企业在长江流域,这恰恰是革命的中心区域,所以英国不主张干预,特别是不能帮助清朝,如果这样做,担心引起南方革命党人和民众的反感,给他们带来损害。最重要的证据就是在清廷财政枯竭,急需外债时,它们坚决不借款给清廷,当然也不借款给南方,结果是南北双方都没有财政力量,可以来支撑南北战争,只能选择南北议和,以妥协告终。可以说,列强中立,特别是不借款给双方,对辛亥革命的走向有重大影响。 [3] 共识 (1912年)1月5日莫理循(《泰晤士报》驻华记者)给布拉姆(《泰晤士报》编辑)写信说:《官话报》是北京各报中最反对共和、强烈支持清廷的报纸。该报昨天的社论完全改变了立场。社论敦促朝廷接受必不可免的事情并逊位,因为这是人民明显的意志。该报竟以路易十四和理查德一世的命运告诫朝廷。 ——《百年辛亥:亲历者的私人记录》 晨报周刊:为什么辛亥革命以较小的社会震荡完成了政权的和平转移,你提到了关键的一点是:共识。像剪辫、易帜这些最低限度的共识,降低了流血的代价。就辛亥革命来说,社会各派形成共识,实现政权和平转移的条件是什么? 傅国涌:辛亥革命不是一次无限革命,没有节制的疾风暴雨的大革命,革命党人的诉求只是要满族交出政权,实行共和制,立宪派中许多人乃至北洋派也从原来主张君主立宪,转向赞同共和,在这个问题上,孙中山、黄兴、章太炎他们代表的革命派,张謇等人代表的立宪派,以及袁世凯代表的北洋派殊途同归,逐渐形成了共识,分歧只是在一些具体问题上。 满汉矛盾,清廷腐败,中国在新的世界格局中落后挨打,以及财政困难,连年水灾造成的粮食缺乏……这些问题交织在一起,清廷都已无法应付,革命发生了,问题只是要不要抛弃,满人皇帝而已。在剪辫、改历等问题上他们本来就有共识,现在政权更迭不过是易帜而已。综合来看,政权和平转移的最主要条件还是人心思变,最后连岑春煊这样朝廷倚重的封疆大吏也转向了支持共和,就是一个证据。这个问题还可以深入的讨论,我的书中特别是下册提供了大量可靠的史实,各地独立几乎都是不流血的,封疆大吏大都选择了出逃,没有坚决抵抗到底,包括满人将军也是如此,所以整个革命杀戮不重,没有流多少血。人心是关键。这一点晚清报刊开启民智起了不小的作用。所以很多人说,辛亥革命不是革命党人的势力造成,而是报馆鼓吹出来的。 晨报周刊:有一个词经常会在历史当事人的文字中出现:光复。这些当事人不一定是革命党,而“光复”本身隐含的意思就是要“排满”,收复失地。很多受立宪派梁启超影响的年轻人也会这么讲,但革命党的主张、革命是什么意思其实很多人也不明白。这是不是因为当时清朝的局面已经败坏到只要有改变不管变成什么都要好的地步了? 傅国涌:可以这么看。重要的革命党人胡汉民所以感叹说,“排满”的口号简明切要,容易普遍全国,而弱点也就在此。民众以为清室退位,即天下事大定,所谓“民国共和”则取得从来未有之名义而已。至于实质如何,都非所问。当时,全社会包括许多革命参与者对共和、民国的观念也很模糊,以为把皇帝拉下宝座,革命就完成了。由于清廷失尽了人心,晚清最后两年,在立宪派发起的请愿国会运动,清廷做出的回应令这些受过良好教育、知书达理、有财产的绅士阶层大为失望,已经不再站在朝廷一边。新军、新式学堂的学生、留学生,那个时代的精英阶层几乎都对这个朝廷失望了,他们迫切希望改变,至于变成什么样,他们未必认真想过,在英国留学的曹亚伯听到国内革命的消息,写信给吴稚晖,“汉族山河,指日光复,不觉喜之欲狂也。”留学生都是这样的心态,一般的国内学生哪怕像吴宓这样,并不支持革命,但在内心也不会支持朝廷。朝廷已是孤家寡人。 晨报周刊:你的一个发现是南北双方都遇到了财政困难,无钱打仗,这是南北议和的关键。那是不是说,这种共识只是一种无奈的共识,当时的国人其实还是缺乏达成共识、实现和解的民智基础呢?现在呢? 傅国涌:我们在看历史的时候,往往偏向于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那种简单答案,而历史往往又不是这样的。我在研究历史的过程中深感历史的复杂性,很多时候我无法用简单的几句话去解释历史,也无法提供确切的标准答案,我能做的就是通过大量具体的活的事实尽可能把历史自身的复杂性呈现出来,而不是做解释。南北议和最后能够达成的一个重要原因确实是南北双方都缺钱,这个原因很重要,甚至很关键,但是还有许多其他的因素同时在起作用,也把历史推向了这一步。我只能这样说,共识,并不是只有主动的共识,更多的可能是被动的共识,共识的形成从来都是一个过程,而不仅仅是一个结果,任何时候达成共识的可能性都是存在的,在现实当中,可能更多的时候,共识是被动形成的,主动形成的共识常常是一种理想状态,理想很美好,但人类只能在现实中创造历史,寻找未来。当袁世凯与清廷之间的裂痕很难弥合,他的出山对清廷实际上也是一种风险莫测的豪赌,最后清廷以体面的方式谢幕,以退位告终也未必不是较好的选择,一定要血战到底,血流成河吗?我觉得在关键的各方当中,被动达成的共识,各方都不是最满意,不管是袁世凯,还是南方革命党人,还是清廷,但是妥协带来的未尝不是多赢,不能说他们都输了。达成共识的民智基础在不同的时代都存在,包括今天,关键还是时势,时势到了那个点,历史会按自己的逻辑展开。哪怕清廷多么不愿意下台,隆裕太后反复计算、比较,还是这个结果更可靠一点。仅此一念,我们依然要感谢她,历史要铭记她。 This entry passed through the Full-Text RSS service — if this is your content and you're reading it on someone else's site, please read the FAQ at fivefilters.org/content-only/faq.php#publisher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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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hMyMedia | 南方周末:大学在人间

作者: 南方周末记者 方可成 南方周末实习生 李惠普 2011-07-28 “来自天南海北的年轻人,在湖北东南部的乡下小镇找到了自己心里真正的“大学”。” 晚上的课程开始前,青石中学突然停电了。 这天是2011年7月13日,学校已经放了暑假,只有即将升入初三的学生返校补课,但另一批来自天南海北的年轻人正活跃在校园里,他们在这所位于湖北东南部的乡镇初中就读一所“大学”。 这所名为“立人”的大学是中国教育史上罕有的存在,它没有自己的校舍,只能借用初中的宿舍和教室,硬件设施落后;它没有校长,没有固定的管理团队,资金基本依靠公开的小额募款;它的第一期只是15天的暑期学校,学员不到80位。但是,它有令许多正规大学都羡慕的师资,还有着高远的理想:让学生感受真正的大学教育,以自由、开放的方式探索民间高等教育的可能形式。 停电的那个夜晚,授课的导师是熊培云,讲课内容是“我的学思历程”。为了保证课程照常进行,义工和志愿者们买来了蜡烛,在课桌上、讲台边点燃。烛光摇曳中上课的场景很快被学员拍照并发到微博,“最浪漫的一课”吸引了许多网友的转发。 几乎是在同一个时间段,另一条微博也广为流传:“中国的高房价,毁灭了年轻人的爱情,也毁灭了年轻人的想象力。他们本可以吟诵诗歌、结伴旅行、开读书会。但现在,年轻人大学一毕业就成为中年人,像中年人那样为了柴米油盐精打细算。他们的生活,从一开始就是物质的、世故的,而不能体验一段浪漫的人生,一种面向心灵的生活方式。” 学校临时停电, 志愿者们买来蜡烛, 于是就有了立大最浪漫的一课。 (罗奇志/图) 这段话的作者秋风正是立人大学的导师之一。在这个夏天,近百名年轻人和秋风、熊培云等导师一起吟诵诗歌、开读书会、仰望星空、排演戏剧,探索了另一种教育模式,也体验了面向心灵的生活方式。 小镇的闯入者 ““让理想主义更理想主义,让脚踏实地更脚踏实地。”在报名表中,汕头大学商学院学生苏顺德写下了这样的话。” 从6月底开始,陆续抵达的年轻人打破了蕲春县青石镇的平静。 青石是一个典型的中部地区小镇,地处大别山南麓,一条蕲河蜿蜒而过。尽管山和水带来了诗意,但和大部分中国乡村一样,小镇正日益失去活力,大量中青年外出打工,孩子们则投身应试教育的系统,起早贪黑,冀望通过高考改变命运。 隶属于以应试教育闻名全国的黄冈市,青石的大部分居民对大学的真意并不了解。立人大学开学前,义工陈仲伟去学校附近的店里复印招生简章,女老板问他:招来一名学生,能拿几百的回扣? 陈仲伟复印的招生简章仅是很小一部分,更多的则通过网络发出。义工们并未做太多的推广工作,但响应者众多,80人的招生计划,报名的人数超出了三四倍。 “让理想主义更理想主义,让脚踏实地更脚踏实地。”在报名表中,汕头大学商学院学生苏顺德写下了这样的话。 这也代表了相当多报名者的心声。高中毕业生和大学低年级学生是立人大学的两个目标群体,前者往往对大学所知甚少,不知该如何度过即将到来的四年;后者则常常对自己的大学生活感到失望,在同学群体中显得另类、孤独。 最终入选的高中生来自全国各地,一位名叫万永生的男孩骑自行车从河南赶来——在他们中学,“骑行中国”是学生自发组织的特色活动;而大学生们所学的专业五花八门,甚至有一名学员的专业是“武器系统与工程”,后来,他被同学们称为“导弹哥”。 突然的闯入者给小镇带来的冲击不啻为一枚小小的炸弹。最直观的现象是:青石中学附近几家超市的脸盆、凉席等生活用品卖得特别好;学校食堂偶尔不开伙的日子,一百多人外出吃饭,周边大多只有一口锅的小饭店忙得不可开交;学校对面小卖部的冰棍也一度卖断了货。 不少城市孩子是第一次到乡镇生活,他们从学校旁边的商店买回奥利奥饼干,结果发现包装上的名字其实是“粤利粤”…… 立人大学学员毕业时要拍一组特殊的毕业照, 在白板上写下自己对大学的感悟。 (罗奇志/图) 年轻的毒 “刘瑜说,和许多同时代的人一样,她也在年轻时中了很多“毒”,以为“农民起义就都是可歌可泣的,北洋军阀就是民不聊生的……”” 北京大学的张健和清华大学的刘瑜是前两名抵达立人大学的导师,他们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校友。 张健开设的第一门课是“国家:起源与组织”。第二天,张健和刘瑜进行了一场对谈,讲述各自的学思历程。定下这一主题是义工陈仲伟的主意,他在网上看过台湾大学“我的学思历程”系列讲座,并将其移植到了立人大学,要求每位导师都做一次这样的分享。 “我的学思历程从一片空白,到随波逐流,到头重脚轻,走了很多弯路。”刘瑜说,和许多同时代的人一样,她也在年轻时中了很多“毒”,以为“农民起义就都是可歌可泣的,北洋军阀就是民不聊生的,西方议会都是互相攻讦,资产阶级都披着温情脉脉的面纱”。后来,她又随大流读萨特、尼采,因为“那时手捧一本布迪厄、福柯就等于现在手里拿着一部iPhone4”。到最后她才发现问题意识的重要性,体验到“小孩子在大自然中发现一种草叫什么的欣喜”。 学生们早就为这位明星级的学者准备了许许多多的问题。有学生举手说:感觉自己周围的同学缺乏政治热情,不知你们当时的大学氛围如何?刘瑜答:生态更多样化,怪人更多,但是,任何社会中怀有政治热情的人都是少数,这并不是坏事,好的公民文化是参与型和冷漠型的结合。“问题是,你可以不关心政治,但不能‘被不关心政治’。” 几轮问答下来,学生的提问逐渐发生了转向,好几个人都开始请教爱情问题:如何处理爱情和学业的关系?对爱情应该抱有怎样的态度? “每次和年轻人交流,爱情都是必然被问的问题,最后我们都成了知心大哥、大姐。”张健说。 “可惜连岳不在,”刘瑜笑言,“我大学4年就是爱情专业户,从爱情中学到人性的很多东西,爱情是真正普世的。我的建议是,要勇敢,30岁以前尽量follow your heart(听从内心),但不要让别人为你的理想付出代价。” 最穷的浪漫 “在这所中国最穷的大学,浪漫却并不是奢侈品……” 青石的天气和学生们一样热情,位于顶楼的多媒体教室像是一只巨大的蒸笼,没有空调,电扇呼呼吹出的都是热风。刘瑜只能一边讲课,一边擦汗。“再次领教了南方的夏天,热得我呲牙咧嘴。” 在这个手机没有3G信号的小镇,物质的匮乏考验着每一位导师、学生和志愿者。 导师来上课,全凭自愿,不但没有讲课费,还要自掏路费,辗转换乘多种交通工具,住在镇上唯一一家宾馆,每晚房费80元,房间时常有蟑螂出没。 比起学生和志愿者的住宿条件,宾馆已经算是天堂了。青石中学的宿舍里只有硬板床,有的窗户没有玻璃,房间里闷热不堪,学生们往往是凌晨一两点钟才能入睡,早上五点就醒了。“到这儿的第3天,被褥里居然跑出一只虫子,我当场就崩溃了。”志愿者陈永明说。 但艰苦的环境抑制不了学生们的好奇心和讨论欲。“张健老师关于国家起源的课程讲完后,我宿舍里的讨论太激烈了。”学生何冁煊说。 上了几天课,闷热的天气丝毫不见好转,义工们用微博求助。很快就有网友汇来了3000元,指定用于购买冷风机。 在网上,立人大学的关注者和支持者甚多,不仅有热心人主动捐助冷风机,连校徽也是微博上的一名艺术家自告奋勇义务设计的。更重要的是,这些默默的关注者为立人大学提供了重要的经济支持——立大仅向每位学员收取200元学费,并采用小额募款的方式筹得2万多元。在结业后公布的财务明细上可以看到,大多数的捐款金额是一两百元,最大的一笔有一万元,最终的结余部分被用作学生的奖助学金。 在这所中国最穷的大学,浪漫却并不是奢侈品。第一天的课程结束后,一些学生不经意地抬头,看见满天繁星,忍不住叫了出来。远离城市的青石没有光污染,星空也显得格外明亮,甚至能看见浅浅的银河。从此,三五成群地去蕲河边看星星成了风靡一时的活动。 刚到青石,刘瑜就捡到了一只小狗,并把它带到了学校。大家给小狗取名“子弹”,语出刘瑜的书《送你一颗子弹》。很快,这只名为子弹的小狗成了立人大学的明星,它会在上课时跑进教室,学生们轮流给它喂食、洗澡,带它去县里看病,甚至还给它开通了微博账号。 校园停电后,不仅晚上的课在烛光中进行,之后两个白天的课也移师户外,在蕲河边的沙滩上。熊培云讲胡适,希腊女作家芒果讲柏拉图和理想国,学生们围坐一圈,引得路人驻足观望。 一起去读诗吗? “校园里经常可以见到她举着机器拍摄视频,见人就问:“你饿吗?”“你觉得自己自由吗?”” 尽管师资队伍强大,但立人大学的与众不同,更多表现在课外。开学时,李英强就明确提出:鼓励学生自由成立社团,自主发起活动,他还专门向学校申请了三间教室作为活动场地。 当天傍晚,一张A4大小的广告就贴在了一楼的墙上——“一起去读诗吗?时间:早6点半到7点半。地点:第一站‘悦来亭’(校园内的小亭子)。” 墙上的广告越贴越多。几名新闻专业的大学生打出“在这里,读懂新闻”的口号,组织了关于新闻学和记者工作的讨论,邀请前来担任导师的资深媒体人郭宇宽和南方周末记者参与。成天抱着一把吉他的长发文艺青年则发起了“摇滚乐在中国”的主题沙龙。还有学生将风靡全球的TED引入了立人大学,举办了一场有关独立博客的分享活动。 出生于1994年底的无锡高中生邹天昱是学生中年龄最小的,她在报到前一天才下定决心买了火车票。但抵达青石后,她很快成为了活跃的角色,校园里经常可以见到她举着机器拍摄视频,见人就问:“你饿吗?”“你觉得自己自由吗?”——这位准备出国读影视的小姑娘正模仿那部经典的纪录片《北京的风很大》,拍摄自己的电影。 更具创意的是“真人图书馆”活动——将每一个参与者视为一本有故事的书,读者可以在没有压力的情况下,与书进行充分的交谈,了解他者的世界。 有的活动相当实用,比如“出国党”,就是一批准备出国留学的同学凑在一起讨论GRE、托福成绩,以及申请国外高校的技巧。 当然,体育运动也是必不可少的内容——学生们因地制宜,在学校简陋的沙地操场上组织起了“沙滩足球”比赛。 还有学生发起了魔方社团,但最后因为青石镇买不到标准魔方,活动流产。 导师亦为课余活动做出了贡献。张健开了读书会,研讨《想象的共同体》。而作为曾经的国际大专辩论赛冠军,郭宇宽为学生们讲授了“辩论与说理”,还组织了两场辩论赛,辩题分别是:国家层面的计划生育是否合理;色情行业是否应该合法化。 刘瑜则带来了一部反映“文革”中青年人的纪录片与大家分享。此后,观影成为一项重要活动。学生们也在老师的支持下外出夜宵、喝酒、吟诗。有一个晚上,一群人在路边的大排档吟诗唱歌到凌晨,到最后,花样迭出,广州人安猪用粤语念《黄鹤楼》,谢泳先生的弟子林建刚唱颂了《将进酒》,连大排档的老板都加入进来,吟诗一首,忘形到记不起究竟该收多少钱。 开放的大学 “我们终于离开了渔网似的城市……” 上百名年轻人的动静很快就让小镇上的人们知晓了立人大学的存在,这所特别的学校还拥有了许多意想不到的关注者。西安欧亚学院派出了六位老师全程听课学习。前来授课的杨汝清出蕲春火车站后,找了辆三轮车去汽车站,车夫问去哪,答青石,车夫说:“你是去立人大学吧?我挺关注你们的。” 但是对于学生们来说,短短15天的时间能真正改变多少东西? “在半个月内学到很专业的知识是不可能的,立人大学暑期学校本身就希望成为一个激发性的项目,是开盖子,拍一拍,有些人的榆木疙瘩可能就被打通了。”李英强说。 实际上,来到立大的学生大多具备良好的问题意识和求知欲望,这从他们的课外调研选题就可以看出来——有人选择研究乡村的小额信贷问题;有人将目光投向镇上和村里的空巢老人;有人研究乡村美育问题,之后还准备筹建一个基金会,致力于支持乡村艺术教育;有人干脆研究起了自己,测量立人大学学员的政治倾向。 最有意思的是几位来自上海的高中生,他们抵达青石后在街边的简陋小店吃了几顿饭,发现价格居然和上海一些环境不错的餐厅相差无几,甚至更贵。于是,他们决定研究:青石的餐饮究竟为什么这么贵? 在这群学生中,李英强所期待的激发和启发或许并不是奢望。吉林中学生寇一妮是被在立人当义工的堂哥寇爱哲“强拉”来立大的,她一向不爱读书,但从立人大学毕业的前一天,她在河滩上对堂哥说:“哥,以后每周给我推荐一本书呗。”当时,寇爱哲的眼泪差点飙出来。 在开学典礼上,李英强读了一段诗: 我们终于离开了渔网似的城市, 那以窒息的、干燥的、空虚的格子 不断地捞我们到绝望去的城市呵! 而今天,这片自由阔大的原野 这段诗出自穆旦的《原野上走路——三千里步行之二》。写诗时,他正和一群师生一起走在去昆明的路上。到昆明后,他们将组建后来成为中国高教史上传说一般存在的西南联合大学。 事实上,不少人都会将立人大学和西南联大作比较——立大的学生亦是离开了城市,一头扎进了“自由阔大的原野”,在简陋的校舍中追寻真理。 不过,李英强有着更大的野心,他希望将立人大学常态化,首先利用互联网,以公开课等形式建设“网络大学”,等若干年之后条件具备,再逐步实体化,使之成为正规大学体制之外的一种补充,提供人文教育、通识教育,组建开放的新型知识共同体。 “我们将会办一个新式的大学,以互联网为依托,发挥技术的力量,聚集一流的学者,为那些有心向学而被现行教育体制排斥的青年创造接受真正大学教育的机会。”李英强说,“立人大学也将向那些上过名不副实的大学,未能尝到大学真正味道的人们开放。 © 梦里狩猎 for 新闻理想档案馆 , 2011/07/29. | Permalink | 光荣之路 Post tags: 南方周末, OMM通讯社@新浪微博 | OhMyMedia@Twitter | OMM通讯社@腾讯微博 | OMM通讯社@网易微博 加入我们,OMM通讯社志愿者招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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