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國兩制

陳雲 – 六四創傷的心理治療

轉角   2013年05月20日 【am730專欄】支聯會今年六四晚會的主題是「愛國愛民,香港精神;平反六四,永不放棄」。「愛國愛民,香港精神」來自一九八九年天安門民主運動期間香港人的其中一個口號。當年香港是寄望天安門民運可以推翻共產黨一黨專政,間接解救香港,有這個口號,毫不為奇。然而,九七之後,香港在中港的利益衝突之下,本土意識壯大,香港精神是莊敬自強,中港區隔,香港本土優先,而不是愛中共國、愛中共民。 平反六四的呼籲,只是加強共產黨的合法性,而且民主派在爭取普選的進程中,不斷主張保留立法會功能組別,這顯示了這群離地中產與地產霸權的勾結,根本無心爭取香港民主。中共不怕香港的六四晚會,港府也從不阻撓,因為六四晚會、七一遊行這些象徵式的和平集會,已經變成宣洩民氣的維穩活動。特區政府要對付的,要司法迫害的,是在七一遊行期間脫隊自立,勇武鬥爭、衝擊秩序的黃毓民等人。 天安門民運及隨後的屠殺,是中國的大事,也是香港的大事,我們除了不能忘記之外,更要深切反省——為甚麼香港人擺脫不了六四?年年十幾萬人圍攏一起,在做些甚麼? 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香港本土歸屬感壯大,有「大香港主義」,大陸開發改革,香港人也是以「施恩」的高傲態度來對待大陸的。為甚麼六四會令香港人忽然愛國、忽然做起同胞來了?六四令香港人忽然愛國,興起民主抗共議程。六四失敗,香港人本土意識覺醒,香港不能與中國混成一體了。然而香港的本土意識寄存於中共的心靈創傷之下,令很多港人年年去維園流淚痛哭——為了自己。 香港人要拯救自己,要在道德上自我反省,我們當年是借北京學生「過橋」,借學生鬥中共,圍魏救趙,自己搭民主中國的便車,做free-rider,我們這麼快把北京學生當成同胞,是有這種僥倖的心理,我們夠膽面對,夠膽承認嗎?六四的屠殺令我們在道德上難堪、負疚。我們當初把北京學生當成同胞,他們失敗了,卻無法拯救他們(雖然當年「黃雀行動」也救出一些民運領袖)。六四失敗了,二十幾年,港人活在負疚之中。 港人集會哀求中共平反六四,是虛假的心理治療。港人要治療六四的創傷,必須認識清楚,當日港人同情學生和支持北京民運,帶有人類普遍的同情心,也有僥倖的依賴心,希望我們對北京學生在道德上是負疚的。後來中共驅散並屠殺部分民眾,令這種負疚感在香港人的心裡揮之不去。 香港的民主要靠香港人自己,不能靠大陸人來代理。 要走出六四的陰霾,香港人必須坦誠面對自己,面對自己當年的道德真相,從道德上來拯救自己,活在真理之中。周一刊登 文化評論人,德國哥廷根大學民俗學博士,《中文解毒》系列作者。 Vic:「平反六四」之口號,可以休矣。我們不應該要求中共平反六四,正如我們不應該要求屠夫平反被他屠殺的人。猶太人被納粹黨屠殺,從來不要求什麼平反,而是追究到底,血債血償(對當中罪大惡極者)。對中國人來說,中共是比納粹黨更恐怖的無賴匪幫。只有奴性深重的人,才會乞求中共之平反。中共歷史上做錯多少事,殺了多少人,又平反了多少事多少人,反右、文革都平反了,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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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志森 – 每天愛國多一些

明報     2012 年 7 月 23 日 Vic:如果我們相信思想自由是基本人權,我們憑什麼要求人民愛國?愛是情感,可以強求嗎?國家壓力之下的愛,你相信嗎?如 陳雲所言 :「國家的憲法和政治符合仁義和真善美,就根本無需推行愛國教育,大家都會捍衛憲法,捍衛我們的社會。」 退一萬步講,真要講愛國,大賣國賊中國共產黨有什麼資格?正宗共產黨信奉國際主義,中共當年正是蘇聯扶植的暴力奪權政黨。今天的中共信仰破產,領導人子孫後代絕大多數送往西方民主國家當洋人,搜括的民脂民膏也千方百計轉移至海外,你見過這樣的愛國者嗎? ———— 要評核學生的學科成績,一般學校會用考試,但要評核他們今天愛國了,明天是否依然愛國?或者每天是否愛國多一些?有沒有辦法呢? 當然有辦法,答案是由同學互評,由老師和家長來打分。教育局可能還嫌這樣的方法不夠具體,不夠客觀和科學,於是引入了一套西方先進國家的問卷評核方法。凡來自西方,又是先進國家的,香港人自然比較容易受落。但教育局卻有意地「學一啲唔學一啲」,人權民主多黨制的問題幾乎全部抽起,專攻國民身分認同。 評核方法,是透過問卷調查,理解學生的愛國程度。問甚麼呢?學生有四項選擇:毫不同意、不太同意、相當同意、極之同意。問題如下: .即使人民認為國家所做的不對,他們也應該支持國家 . 為了保障中國的就業情況,我們應該購買中國的產品 . 公民應當願意為國家獻出生命 . 儘管祖國有優點和缺點,但我總會支持祖國 . 人民有熱愛祖國的義務 . 當我看見國旗在奧運會上飄揚時我會很高興 「你有多愛國?」能否用問卷調查問出來?例如問:「國家所做不對,也應該支持國家」,已經是嚴重誤導,「國家」的定義是甚麼?「國家」和「政府」有甚麼分別?「政府」是否就等同於「國家」?又例如「支持祖國」、「熱愛祖國」的意思又是甚麼?這等於「支持政府」、「熱愛政府」嗎? 以上問題,在西方先進文明的國家是永遠不用問的,因為人家小學生都不會將政府與國家混淆。但在一黨專政,共產黨永遠執政的中國,這個問題就必須搞清楚。 這些問題是否有引導性?是否偏頗?又或毫無意義,又或這種問法相當白癡,完全不符合現代文明社會的需要,先撇開這些高層次的要求不談。我的疑問是,問卷想達到甚麼目的?這樣問,就能評估學生的「愛國程度」嗎?問卷調查得到的資料,又會怎樣應用?如何處理? 根據問卷調查,如果貴校的得分低於全港平均水平,那就糟糕了,表示貴校的國民教育未到位,學生對國家的態度不夠正面,老師還未夠努力,愛國教育的點子還未夠多,要全校總動員,想方設法,訂立指標,把學生的整體愛國水平拉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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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秉權 – 慎防國民教育中的三聚氰胺

星期日生活    2012年7月22日 【明報專訊】在內地地溝油「吃了不知」到「知了亦迫着吃」的年代,作為一對兩歲大兒子和兩個月大女兒的父親,筆者和廣大父母一樣,寧可自己中招亦不忍讓子女受到問題食品遺害,想方設法保護他們的身體免受慢性中毒。 故此,生了孩子後,我們一家便比以前更着重食物安全,改變了以往一些飲食習慣。例如:不用國產食油、飲東江水要裝濾水器、可以的話盡量吃本地有機菜和嘉美雞,以及吃蘋果不挑國產等等(因很多國產蘋果都用農藥袋套包栽種)。 令人失望的是,最近發現一隻港人甚有感情的兒童紙包豆奶和連鎖餅店出品的「瑞士卷」均搬往內地生產,很多人遂停止購買。 內地食品不時被揭發含有有害物質,有些像毒奶粉中的三聚氰胺一樣,是故意添加的;有些則受環境污染或是農藥殘留,屬必然的惡,避無可避。 對孩子們的健康,家長尚且如此操心,對子女們的價值觀、認知和思想,萬一有意無意的被誤導,家長們又何嘗不擔憂和着緊? 政府用納稅人公帑資助的《國情專題教學手冊》,形容中國共產黨為「進步、無私與團結的執政集團」,這樣的提法有如在牛奶中加入三聚氰胺,在檢測時能過關斬將騙過儀器,虛高蛋白質含量,兒童飲用後確有飽肚之感,但頭部會無故水腫變成「大頭娃娃」,腎石亦慢慢暗結。〔 Vic:三聚氰胺奶粉的直接受害者是「結石寶寶」,與 「大頭娃娃」不同。後 者2004年曝光,比三聚氰胺早四年。奶粉造成「大頭娃娃」,是因為蛋白質含量嚴重不足,令嬰兒營養不良。加入會造成嚴重腎結石的三聚氰胺,正是為了令奶粉的蛋白質含量在檢測中過關。中國人向來靈活變通,非常聰明。 相關報導連結 〕 《國情專題教學手冊》對中共的偏頗描繪,虛高了中共的正面形象和認受性,在天真無邪和未懂世事的學童心裏騙取得分,為中共在「蛋白質」測試中贏得認受。但只要學子們拿這些論述,問一問中國普羅百姓是否如此,他們定會瞪眼看着你是不是有腦水腫。 執政集團「無私」貪腐 在「進步、無私與團結的執政集團」的講法中,單說「無私」這點已站不住腳。 據人民銀行反洗錢監測分析中心的報告指出,截至2008年,內地已有過萬名貪官、黨員非法轉移8000億黨產、公款到海外。此數還未計入受包容傾掂數而未入帳的數字、2008年至今的新進帳,以及各級「父母官」在國內私吞而未曝光的「無私」貪腐。這條總數肯定會比神九、天宮「交會對接」更天文的天文數字。 再者,中國各大利益集團及皇親國戚,「無私地」分贓包攬了各油水肥肉領域,坐食金融、科技、電訊、電力、石油等行業,「執錢為民」。中共高層研究專家林和立,早前的評論亦再提到「薄熙來或習近平的親屬都把超過數十億人民幣家財大部分轉移到國外,而且中共泰半高幹的兒女亦已取得西方國家的居留權。」而筆者再提的是,一些中共明日之星,妻兒亦出國「走出去」,「裸官」得只裸剩塊枯葉「擋中央」。究竟這個執政集團的「無私」,「無」在哪條「毛」? 「中國毛色」:「以黨為先」 要談「中國模式」,我們應先了解「中國毛色」是什麼顏色。 「中國毛色」是紅色的,特性是「以黨為先」。在黨國體制下,黨的利益往往優於國家和人民利益。 先談中共文宣中對中央領導人的職稱,它是嚴格奉行「黨、政、軍」的次序,黨職永遠行先,例如:中共總書記、國家主席、中央軍委主席胡錦濤。 至於國家利益是否高於黨的利益?非也。 國務委員戴秉國,在2010年的《堅持走和平發展道路》一文中指出,國家的第一核心利益是共產黨領導,第二核心利益才是領土完整,第三核心利益為經濟可持續發展。由此可見,黨的絕對執政等同國家第一核心利益,凌駕國家領土完整,高於經濟發展。 在法律方面,法律又是否高於黨?亦非也。 中共總書記胡錦濤,2007年在全國政法工作會議上,對全國政法委書記、大法官和大檢察官提出著名的「三個至上」,依次是:始終堅持「黨的事業至上、人民利益至上和憲法法律至上」。在法律工作上,黨的事業凌駕人民利益,憲法和法律竟然被擠至最後,這是何等荒唐的「法治國家」!《國情專題教學手冊》為何不討論「黨」大還是「法」大?為何不談政法委書記這個以黨壓法的怪胎? 另外,每逢中共高官被揭發違法亂紀,如薄熙來、陳良宇、劉志軍等大案,他們首先是接受經年的黨紀調查和處分,其後才移交司法機關,黨紀終究凌駕國法。國民教育可探討為何如此。 另一方面,談到中共的「團結」,未知負責編寫教材的專家學者,為何不參考新華社前高級記者楊繼繩的著名作品《中國改革年代的政治鬥爭》?莫非書內所寫的鬥爭很團結、很和諧? 港澳辦主任王光亞去年6月曾經說過:「內地國民教育內容不能照搬到香港,要適應香港的需要」。《國情專題教學手冊》中有關「進步、無私與團結的執政集團」的講法,極可能不符合王光亞的要求,擦鞋擦出禍,給中央幫倒忙。 文字上的中國、《新聞聯播》內的中國,實際民情的中國和網絡世界裏的中國,這些「中國」的表述有時是互相補充,但更多時候是彼此對立和否定,撕裂着人們對真實中國的認知。這些撕裂反映在李旺陽離奇死亡事件上,反映在上月天津大火的死亡人數上,反映在去年溫州動車追撞事故的處理手法等等。 作為一對年幼子女的父親,筆者一直躊躇,未來如何幫助他們了解一個真實的中國。 出入天堂與地獄 遊走中國大陸,採訪時政、人權和民生,筆者經常出入天堂與地獄,見證國富與民窮,反差之大,盡在這個「第一世界」與「第三世界」並存的國度。 這時剛採訪國家領導人在人民大會堂接見外賓,那時即要追蹤上訪者在黑監獄被強姦;此刻採訪解放軍三軍儀仗隊威武列陣風采過人,轉眼就要跟進報道核試軍人患癌、生畸胎禍延下一代的專題;早上採訪「七一」黨慶黨員集體宣誓,下午就拍攝黨官對京郊老人院截水截電;今天與納斯達克上市的中國企業富豪並坐複式辦公室的樓梯扮親民,明天就和「有汗出無糧出」的外省民工一起瞓街跟進討薪。 在這國度,我們既有國家領導人口中的中國,亦有窮苦百姓所經歷的中國。前者吃着上乘的特供產品,後者吃着既能維持生命又令人短命的各類有害食品。 在這國度,我們既有「中國人權沒有最好,只有更好」的宣稱,也有李旺陽、陳光誠、劉曉波、譚作人等人權災難及株連事件。 作為家長,筆者希望他日能帶子女回內地多走一走,認識真實的中國。不是參加官辦交流團,而是到農村鄉間和城市小巷,多與老百姓傾談和拜訪,探訪上訪者,聽他們說出真實的民情與國情。 「看看你們沒有準備的地方」 前中共總書記胡耀邦下鄉視察,經常臨時改變行程「攻其不備」,了解基層真實情况,最常說的話是「看看你們沒有準備的地方」。總理溫家寶亦深受其影響,不相信預先安排好的官樣文章有什麼好看,在農村調研中時有「假身動作」刺探民情。 跟隨最懂落區的領導人的落區心得,參加了國民教育交流團的同學們,你們應該知道怎麼做。真實的中國,絕對不在這本《國情專題教學手冊》內和交流團的官式行程中。 近日,西藏自治區書記陳全國,到藏區學校宣揚愛國教育,叮囑校方要引導學生「從小感黨恩、聽黨話、跟黨走」。另外,藏區又推行了「偉人像」入藏廟大行動,從毛澤東、鄧小平、江澤民到胡錦濤四代偉人,與國旗齊齊進廟受人景仰,至今「偉人像」和國旗已經發出超過一百萬幅。 香港的國民教育,相信遠遠不會發展如此。但在胡錦濤、習近平和王光亞等領導人和官員對特區政府的多番催促下,特區政府只會急字當頭,不知方寸,否則不會發生吳克儉秘密訪京,向京官匯報特區政府的國民教育推行進度。 在又急又亂的情况下,國民教育教材很難保證不會有意無意被添加三聚氰胺,家長們如何能容忍子女的思想「被喝毒奶粉」? 文/ 呂秉權 編輯 蔡曉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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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德明 – 國民教育第一章

香港蘋果日報   2012年7月7日 七月一日,梁振英向中共首領胡錦濤宣誓,就任香港行政長官。就任之前,他還和胡錦濤攜手,為香港樹立新中國誠信榜樣。香港當局新辦的國民教育科,大可編為教材,育彼青衿。 請看胡錦濤來港,說的是什麼:「我要多走走,多看看,多點了解香港。」 這番話,見諸事實,是他下榻之處,鐵路障之外,還架起銅牆一般的所謂水馬,務求把港人隔絕。他出席官方晚宴,四十多名保安員環席護衞,民選立法會議員更遭二十多名保安員包圍,唯恐民情不壅蔽。他來港三天,連稍稍走近一點市民都沒有,卻走到石崗中共兵營,檢閱三軍,證明手執兵權等於了解民意。 胡錦濤又說:「過去十五年,香港民主大有進步,自由也遠勝從前。」 這番話,見諸事實,是前年政制改革,鞏固了特權選舉,民主選舉從此完全絕望。香港記者協會最近調查還發現,新聞業者百分之八十七認為,新聞自由空前斲喪。此外,我們記得,英治時代,英女王訪港,從來沒有出動水馬防範民眾,如防寇讎;而今天不斷用來對付市民的胡椒噴霧,十五年前,香港人幾乎聽都沒有聽過。 至於梁振英,他的話也和胡錦濤一樣美麗動人:「我們必須多聆聽,多包容,使香港成為七百萬人安居樂業的理想家園。」 這聆聽,這包容,形於行動,就是《蘋果日報》記者韓耀庭十公尺之外高聲問胡錦濤「有沒有聽到港人呼籲平反六四」,馬上遭警察拖走;公民黨員曾健超在梁振英就職禮上喊一聲「結束一黨專政」,馬上也遭警察掩口,逐出會場;追蹤胡錦濤的六四專車,途中更遭路旁汽車突然開出猛撞,保管不能再走。 六四號被撞 總之,新中國國民教育第一章,就是「言必悅耳,行必盡背其言」。 從前,中國人以「言必信,行必果」為修身治國的準則。《呂氏春秋》卷十五有一段記載:商朝紂王「言而不信」,百姓離心離德,周武王於是興兵,吊民伐罪。周師走到鮪水,紂王特使膠鬲到來,問武王要去哪裏:「西伯將何之?無欺(騙)我也。」武王直言是要伐紂。膠鬲又問行軍速度,武王說:「將以甲子至殷郊(甲子之日,周師就入商朝邊境)。」膠鬲告辭後不久,連日大雨不停,軍師都主張暫緩車馬,武王卻說不可失信:「甲子不至,是令膠鬲不信也。」周師於是冒雨疾行,如期而至,紂王早已列陣相迎,但雙方一接戰,商軍就棄甲曳兵,商朝遂告覆亡。這是我國政權「無信不立」的故事。 新中國政權則不然。所以,梁振英今天被揭發競選期間謊話連篇,香港四十萬人遊行要他下台,中共國家副主席習近平卻說:「中央政府全力支持梁振英。」 古德明 專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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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共產黨員參加香港七一遊行的自述

世紀.黨員自白: 80 後共產黨員:我參與了七一遊行 明報    2012 年 7 月 4 日 編按:香港的遊行示威,已成為內地人自由行的「景點」,更造就內地一群知識分子,來港親身體會遊行的滋味,感受一下什麼是自由意志。今年七一遊行,人數是歷年第三高,當中不乏內地人,他們隨着數小時的人潮洗禮,改變了不少想法,甚至被感動了、哭了,始知不少香港人遊行,是為了整個民族與良知。本版邀請一名內地 80 後共產黨員,描述他第一次參與遊行的經歷,分享一次真真正正的「自由行」。 七月一日,晚上七點左右,日月同輝,傳說毛澤東去世那天也有這樣的景色。 金鐘政府總部外人聲鼎沸,各種口號響徹雲霄,幾乎打倒什麼的都有。作為一名中國的公務員且是「黨的人」,我想,我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但我來了,我參加了,我沸騰了,我振奮了,我感動了……七一大遊行,原來香港人的奮不顧身,不像外界傳言的那樣是出於「自私」,而是為了全中國……〔 Vic :六四維園集會是為了悼念八九民運死難者,七一遊行基本上是為了爭取香港人的民主權利。說香港人為自己爭取民主、捍衛自由是自私,是無稽之談。 〕 六月四日前後,有個香港朋友在微博上發了好幾條關於維多利亞公園集會的消息。因為這幾條微博,他的帳號被封了。我就打電話給他,問他什麼情况。他告訴我,今年到維園參加六四集會的人特別多,有十八萬。他的聲音很振奮,並高亢地對我說:「你相信嗎?今年七一遊行的人數也一定會破紀錄!」他還略帶「煽動」地對我說:「怎麼樣,七一來香港吧?」 我向來對香港人的遊行不太感冒,所以不太想去。在內地的網站上,有不少嘲笑香港人的話語。比如說,香港人整天就知道跟中央要權要錢,生活已經那麼好了,還貪得無厭。〔 Vic :跟中央要權要錢?香港人最想要的,是 take your dirty hands off, leave us alone !香港不欠中共任何東西! 〕有的憤青甚至還說,香港人拿雞蛋碰石頭,遲早「我們」要把香港幹掉,叫他們再囂張。更何况,我是公務員,又是「黨的人」,怎麼能去參加那麼「反動」的活動呢?但是朋友繼續慫恿:「來吧,你只要買機票,吃住我全包,就當來香港玩玩也好,今年七一正好是周日。」 終於,我被說動了,花了三周才辦好通行證。出發前幾天,我還擔心會不會受颱風影響而來不成,但看見胡錦濤總書記順利抵港,我就放心了。 而我不知道李旺陽是誰 我是六月三十日星期六晚上到香港的,這是我第一次來香港。朋友到機場接我,一路上跟我說當天下午發生的新聞。他說當天早上,有個記者問胡總書記關於六四的問題,胡總書記沒有回答,那個記者還被幾名警察帶走了。他還說,在灣仔,示威者不准靠近胡總書記舉行晚宴的地方。示威者和警察發生衝突,警察用胡椒噴霧攻擊示威者。朋友說得很起勁。但我只問了他一句:「香港人為什麼要對胡錦濤示威?難道內地對香港還不夠好嗎?」 這是我多年的疑問。如果不是內地,香港經濟早就不行了,香港人為什麼還要對內地這麼反感?〔 Vic :中晒共黨宣傳之毒。〕 朋友說:「你不懂,香港人對胡錦濤示威,不僅因為共產黨干預香港,還因為共產黨對內地同胞,也就是你們不好。比如,共產黨到現在還沒有給出李旺陽去世的合理解釋。」我問:「李旺陽是誰?」朋友顯得有些吃驚,然後跟我說了很久李旺陽的事情。我也很吃驚,我竟然完全不知道這個人的存在。 第二天在七一遊行的隊伍中,我果然看見有不少人舉着李旺陽的遺像,還有很多人喊要為李旺陽平反的口號。一個湖南人,照理說跟香港人一點關係都沒有。但是那麼多香港人為他上街,真的讓我很感動。我真的很想說一句:「香港人,謝謝你們!」 在內地,我想,在我生活的城市死了人,我們也不會為他伸冤。為什麼?不為什麼,因為害怕──在內地做好事往往是要付出代價的。但可能也正因為這樣,我們身邊的壞人壞事才會愈來愈多。 「維持秩序的警察根本沒必要存在」 七一遊行從維園出發,我們走在隊伍比較靠前的位置。很快我就發現,怎麼遊行隊伍中抱着什麼樣目的的人都有。有的為了李旺陽而伸冤,有的為了平反六四,有的為了中央不要干預香港,有的為了不要洗腦的教育,甚至有的為了減少自由行的──香港人不是最喜歡內地遊客來香港消費的嗎?而且,隊伍中舉着什麼旗子的人都有,就是沒有五星紅旗(有的旗子我都不認識,比如「藏獨」,朋友告訴我後,我嚇了一跳,這怎麼也能光天化日亮出來?!)。 但是無論有多少訴求,我發現,香港的遊行真的如傳說中的一樣有秩序。所有人都按照事先規劃好的路線緩緩前進,沒有發生任何衝撞。偶爾有身後的人不小心踩到了我的腳後跟,沒等我反應過來,他馬上跟我說 sorry 。有一段時間,我都覺得那些維持秩序的警察根本沒必要存在:這麼守秩序的市民,根本不需要警察來疏導。他們只會愈來愈麻煩,比如在一段路上,示威的人群站了足足一個多小時都沒有前進,所以只好衝破警察的防護線,一路縱隊變兩路縱隊。如果沒有警察,這個動作很快就可以完成,但因為警察的阻撓,差點發生衝突。 我們就這樣浩浩蕩蕩,花了大概三個多小時,走到了金鐘政府總部。 第一次在倒彩聲中看煙花 在金鐘政府總部休息了一會兒,朋友說遊行結束了,叫我去吃晚飯。可是,這時我的興致正濃,堅持要等到晚上再遊行去中聯辦。朋友笑話我,說我這趟沒有白來,多虧了他。 我必須承認,真的是多虧了他,否則我不可能看到這輩子難忘的「奇景」。 晚上八點正,當時我們站在路邊,遊行的人群還在有秩序地前進。突然,「轟」的一聲響。我還沒反應過來,聽見人群中頓時發出整齊的倒彩聲。我抬頭一看,原來是遠處的天空中開始放慶回歸的煙花了。 我以前看過慶回歸煙花的,不過只是在電視裏,我們單位還專門組織過我們看。這是第一次親身在香港看慶回歸煙花,沒想到畫面中的「旁白」不再是「祝願香港繁榮昌盛」,而是「梁振英下台」。煙花的爆炸聲固然響亮,可是在我身邊人民的倒彩聲更加響亮。而且,煙花聲愈響,人們的倒彩聲就愈響。站在我身邊的一位大叔,他的聲音就跟他的身材一樣弱小,但他也跟着喝倒彩。 那一刻,我的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我必須承認,我流淚其實是想到了小時候的課本裏,那些為新中國犧牲的烈士。我想到那麼多的小人物,在為中國的自由民主奮鬥,今天的香港人,不也一樣嗎? 慚愧的是,我這樣的黨員,入黨誓詞裏的話全是假話,我真的感到慚愧。 這一夜,我是香港人 看完煙花,我的心情稍微平靜。然後我看見了在網上大名鼎鼎的黃之鋒──他的那段回答記者提問的視頻,在微博上被轉了好幾萬次。我看見他一個人舉着「學民思潮」的旗子,號召大家排隊遊行去中聯辦,我們也跟着去了。 又走了大約一個多小時,到了中聯辦。我本來不知道中聯辦是個什麼東西,朋友不停地耐心跟我解釋。我才知道,原來這是新華社駐香港的機構。而令我吃驚的是,共產黨在香港竟然沒有正式的對外窗口。朋友還跟我說了中聯辦門口的花壇的故事,令我哭笑不得──我黨果然是很有手腕的。 在中聯辦外也站了很久。黃之鋒出來說,他們把請願信交給中聯辦,但中聯辦卻把信踢了出來。這個時候,我都忍不住跟着人群一起發出噓聲。再後來,天上下起了狂風驟雨。我和朋友都沒有傘,被淋成了落湯雞。朋友說:「香港的天很靈的,經常會在看不過眼的時候哭泣。」蒼天有眼,這一夜,我是香港人。 回到住處,已經深夜一點多。但除了腳很痛外,我一點都沒有感到疲倦。朋友在洗澡的時候,我打開電視看了看新聞。新聞裏,在重播白天梁振英宣誓就職。我看了好不舒服,因為梁振英說的是普通話──在香港,為什麼要說普通話?朋友更氣不過說:「就為了一個胡錦濤,要七百萬人都遷就他,是什麼道理?」 我想起我小時候看的一個連續劇,片尾曲中有一句歌詞叫:「能不能告訴我,這究竟是為什麼?」我跟朋友說:「我黨是不會跟你講什麼道理的。」 寫完這篇文章,天也亮了。我收拾行囊,準備搭一早的飛機,回到單位上班。然後,要把在香港看到的「道理」,講給同事聽。 (標題為編輯所擬,原題「香港人,中國幸虧還有你們」) 內地 80 後共產黨員,現職公務員。 文/七七   編輯/袁兆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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