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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英杰 | 学术自由不是虚假鉴宝的遮羞布

学术自由不是虚假鉴宝的遮羞布 文/魏英杰 央视主持柴静有一篇关于鉴宝的文章,讲了不少这方面趣事。其中一个例子,专家被人请来鉴定玉,大概收了钱,只好努力找出最好的一块玉说:这块玉挺接近和田玉了。对方还问:是哪儿出的呢?专家噎了一会儿说:新加坡的。然后他转过身小声嘀咕:新的,假的,破的。 古董历来多赝品,因不懂行而上当受骗,原本是稀松平常事。但是,现在还得小心那些懂行的人坑人。以前就有不少报道,只要给钱,专家就可以根据对方需要开出鉴定书。许多人以为,这种事恐怕只有那些野鸡专家才会干。可近日曝光的一桩事件,却让人大跌眼镜。 报道披露,原故宫博物院副院长杨伯达等5名顶级鉴定专家,为骗子自制的“金缕玉衣”开出24亿元的天价评估。骗子又拿这个评估去骗银行,让银行人员继续为其提供4亿多元贷款,致使银行蒙受重大资金损失。骗贷这事情且不说,几位涉案专家的说法却让人火冒三丈。这件让人用散玉穿起来的所谓文物是怎么骗过专家法眼的呢?原来,人家压根就不用骗。这可以说是专家们主动上套,拿人好处给人方便,搞了一场虚假的鉴宝活动。 前去鉴定的五位专家,连玻璃柜门都没打开,就是用眼睛看,然后就在评估报告上签字了。其中,曾任中国收藏家协会秘书长的王文祥承认,当时对方已表示这是用零散的玉片穿起来的。但他觉得,能把市场上容易丢弃的玉片收集起来穿成“玉衣”,“对国家来说是个贡献”。原故宫博物院副院长杨伯达说的更干脆,他说自己就没把这当成鉴定活动,而是当成“友谊活动”——“他们请你来,给你一点鉴定费,你同意他们的意见就完了。” 一场名家云集的鉴宝活动,结果却变成了赤裸裸的作假行为,这简直是文物界的耻辱。让人啧啧称奇的是,这些人心知肚明却还自欺欺人,试图为这种有辱专业风格的行为找借口。例如,相关专家居然声称:“只要文物不上市场,专家签字谈不上什么风险,这是学术自由。”这种事情都能拿学术自由当遮羞布,可见专业操守在他们眼里根本不值一文。如果连国内顶级文物专家都这么干,可想而知文物鉴定这个领域有多黑。 文物鉴定的主观性很强,所以依靠专家进行专业评价,原本是最好的办法。然而,维持专业评价机制正常运转的基础在于个人自律,一旦个人信用在专家眼里不值钱了,这就等于为虚假鉴定打开了方便之门。更何况,这几位国内顶级专家的行为不仅败坏了自己的名誉,也严重损害了文物鉴定这个行业的公信力。这或者表明,依赖于专家个人诚信的文物鉴定办法已难以维续,因而有必要加快完善相关法规,从制度上对这些文物鉴定者进行必要监督。 对此,相关业内人士也称:目前国内没有对文物鉴定者的鉴定。“在这方面,既没有鉴定中心的资质规定,也没有专家的资质规定。”缺乏有效的法规约束,而只是靠个人自律,这显然不足以让专家抵挡住金钱的诱惑。从这个角度看,倘若法律规定,专家参与作假以制假售假论处,鉴宝行业鱼目混珠的状况大概会有所改善。但这也不能不让人感慨,因为法规并非万能,何况法规再完善也有赖于人的服从。既然专业操守都靠不住,相关法规能否阻止专家们的道德溃败,这恐怕也是个疑问。 专家的堕落,可以说是一个社会文化沦丧的标志。这些专家不以丧失专业操守为耻,反倒还拿学术自由来为自己遮羞,这等于对准原本脆弱的社会诚信狠狠地踩上了一脚。这一脚,还真的踹痛了许多人的心窝。难不成,和这些专家谈诚信本来就错了? 2011年9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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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澧 | 奥巴马有种,飞海豹用命

作者: 吴澧  |  评论(1)  | 标签: 奥巴马 , 反恐 , 海豹突击队 , 本拉登 美国人真是不能保密的。距离5月1日击毙本·拉登才四个月,几本赶在9·11十周年之前出版的书,已经将有关细节几乎全部泄露出来了。大致经过,甚至中国人都知道。这里仅就奥巴马如何做出这一奇袭决定,补充一点资料。 奥巴马能当选美国总统,民主党的反战民众是主力拥趸。他2009年进白宫后,伊拉克和阿富汗早晚要撤军。但美国要走得不太丢脸,总得有点成绩才行。这年6月,奥巴马亲自写了个备忘录,指示重阳情报局订出捕捉本·拉登的详细行动计划。去年8月,情报终于有突破。本·拉登藏身深院,与外界的联系全靠他所信任的一个通讯员。美国从被捕的基地组织成员那里知道了通讯员的化名,但一直找不到人。这次终于监听到他的一个电话。根据这线索在巴基斯坦找到了通讯员,并追踪他到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兰堡北面小镇阿伯塔巴德的一栋三层楼房。 后来的报道都说阿伯塔巴德这地名闻所未闻,而且偏离阿富汗战场。本人倒是在诺贝尔文学奖桂冠作者VS·奈保尔的游记中读到过。奈保尔写过两本穆司令国家游记,第一本叫作《在信仰者之间》(Among the Believers: An Islamic Journey), 里面就谈到他特地坐车从伊斯兰堡去阿伯塔巴德,观看阿富汗牧民在秋季从喜马拉雅山高坡迁移南下的景象。奈保尔还跟牧民谈生意,买了一张羊皮。这地方在民间,一直和阿富汗联系密切。本·拉登的选择,或许有他的道理。 重阳情报局经过半年多监视,始终没拍到本·拉登照片,只是知道有个高个子(本·拉登身高一米九)常在院墙与屋子间的一条走道散步。重阳情报局请各路专家估计情报可信度,报出的数字在40%和90%之间。大主意最后要总统拿。奥巴马在晚上7点宣布休会;第二天醒来后说:干!——派“海豹”突击对飞兵奇袭本·拉登。 这里就看出奥巴马的智商了。美国要在9·11之后十年才能抓到本·拉登,说到底是奥巴马的前任小布什没脑筋。2001年年底,本·拉登被围在阿富汗托拉博拉山区。重阳情报局的战地官员,恳求军方派八百人截断后路,五角大楼就是不同意。当时的美军重阳军区司令汤米·弗兰克斯——他具体指挥对阿富汗和伊拉克的进攻——在回忆录里说,他和国防部长唐纳德·拉姆斯菲尔德商量了,认为仓促投入兵力将重犯苏联的错误。这句话给他说白了,就是美军高层认为,如果像苏联在1979年那样,不顾阿富汗山区地形复杂,又是年底寒冬,临时调派来不及带重炮也没受过专门训练的军队,他们或许不是本·拉登手下抗苏老兵的对手。美军高层畏战如鼠,最怕死人;他们担心搞得不好,本·拉登没拦住,自己反而死伤一大堆。 当时的重阳情报局反恐负责人汉克·克伦普顿拿着地图火急火燎跑到白宫,请小布什强迫五角大楼出兵。小布什看着地图就问了一句话:能不能让巴基斯坦派军队堵住边界?克伦普顿答不行,小布什再无下文。结果重阳情报局只能雇了三个当地部落去进攻。本·拉登付了数百万美金,买出一条通道,逃入巴基斯坦。 这次国防部长罗伯特·盖茨也是倾向飞机轰炸,觉得派突击队风险太大。是奥巴马选择了突击方式。他要明明白白见真章,而不是什么本·拉登大概埋在废墟下,引得各种阴谋论全球疯传。 其实盖茨多虑了。他怕的是又发生1980年4月的大失败。那回美军突击队坐着直升飞机去伊朗抢救被伊朗爱国青年扣在美国大使馆的五十余名美国人质。但直升机在伊朗沙漠遇到了驾驶员没经历过的一种自然现象。美军是傍晚进去的。太阳落山后的温差导致地面热空气上升,将当地的超细沙尘带入空中,远望有如一股烟柱。王维名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大概就是形容这一现象。美军驾驶员不知好歹,不是躲开而是一头栽进这股沙烟,超细沙尘渗入引擎,直升机被迫降落,降落时又因视线被沙烟遮蔽而撞机,整个计划乱套了。但美国在阿富汗已有十年作战经验,现在装备也比三十年前好得多,误入沙烟之类的事,不太可能再发生。 但美军还是几乎出事。原定计划是一架“黑鹰”直升机将“海豹”突击队员沿溜索降在院子里,从房子下面往楼上冲。另一架“黑鹰”是将突击队降在屋顶,从上往下打。第一架直升机在接近目标房屋时,因旋翼打出的气流受到屋外高墙的阻挡,失去升力。亏得驾驶员技术好,飞机虽然撞地,却没侧翻,还是安全降落了。跟着后面的第二架直升机发现第一架似乎有问题,以为院内有步兵导弹之类武器,没敢飞过去,降落在屋子外面。 第一架直升机上的“海豹”突击队员被撞晕了一会儿,立即恢复状态冲出去,照样从下往上打。虽然两架直升机全都偏离预定位置,“海豹”仍然完成任务,一举击毙本·拉登。如果飞机侧翻起火,这次任务就黄了。其实美军在美国西部类似的地形,相同的高度,造了栋一样的模型屋,练了两星期。但他们没有搭那堵高墙,仅用篱笆标示。篱笆允许气流通过,所以演习时没有发现问题。 美国驾驶员练得很多,但理论似乎差一些。一位在航空院校教书的朋友说:他们空气动力学专业的毕业生,应该会意识到墙和篱笆的区别。 结果奥巴马赌对了。早在2008年大选时,人们就说奥巴马很聪明。即使是本来毫无经验的军事判断,奥巴马也是不但有胆量,而且更准确。 一五一十部落原文链接 | 查看所有 1 个评论 吴澧的最新更新: 穷男愁建房,好女怕离婚 / 2011-08-28 13:20 / 评论数( 5 ) 拿起碗吃肉,放下碗造反 / 2011-08-23 15:32 / 评论数( 17 ) 撰文讲逻辑,投稿被枪毙 / 2011-08-20 07:30 / 评论数( 14 ) 流言可三议,本性自一贯 / 2011-08-07 09:51 / 评论数( 5 ) 抓了赖昌星,还有更贪人 / 2011-08-01 07:08 / 评论数( 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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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蛮子 | 行政强捐无关慈善只涉公权摊派

作者: 苗蛮子  |  评论(0)  | 标签: 时事观点 给需要帮助的人捐款,不少人都愿意解囊相助。但当“捐款”成了工资单上的固定支出项目,这种献爱心则让人难以承受之重了——日前,湖南长沙县教师称,每月工资中有几十元被扣除,为的是参加“一天一元捐”活动。对此,管理捐款的长沙县慈善会称,2010年政府发文要求企事业单位捐款,目的是帮扶贫困。该县慈善会会长彭三明认为,老师觉悟最高,不应在乎这点钱。 在这个公民权利意识不断生长的年代,彭三明口中的“老师觉悟最高”,看似褒扬实则是对教师群体人格与智商的羞辱。其言辞的立基点在于,老师不仅充满爱心,更为重要的是,老师识大体、顾大局,是政府工作的最佳配合者和支持者——这用统治术语来说,就是老师是最听话的顺民。显然,这种意义上的“觉悟最高”,实质就是抽掉个体的思想与权利意识,而把身心完全交与党和政府,成为权力机器上合格且出色的螺丝钉。 权力话语体系中的“思想觉悟”,已被时代所抛弃。时代所要求的个体“觉悟”,应当首先是有自己的思想,在正常情况下对自己的财产拥有绝对处置权,而不容许他者侵犯,哪怕是以慈善的名义。 慈善是一种权利而非义务。自愿参与原则是慈善得以保持纯洁性的一条不可逾越的底线。这一原则确保了捐赠者和受助者双方都不存在心理负担和利益损失。应当明确,公民的捐款,是基于个体自主判断的行为。这一方面让公民的爱心得以释放,另一方面公民通过释放爱心获得一种纯粹的快乐。从这个意义上说,捐款不是一种负担,而是获得快乐、体验快乐的一种方式。 而从个人账户中直接扣款,是一种变相强捐。这种“捐款”打破了自愿原则,捐款者不仅承受了心理负担,而且也感受到自己的合法权益被侵夺。很显然,行政强捐,既不合法也有违道义,其实质是一种恶行,而非善举;被权力劫持的“一天一元捐”,无关慈善,只涉公权摊派。这样的摊派,不仅有损慈善的纯洁性,而且是对捐赠者善心的亵渎和不尊重,严重挫伤了公众的慈善热情。这是权力给本已脆弱不堪的慈善再揣一脚。 退一万步来讲,若“强捐”的钱确能“帮扶贫困”,捐款者尚可接受这种实体正义。事实上,在美国也有“强捐”。据说有些美国人每年都会被单位扣掉自己工资收入的2%,交与慈善组织。虽然两国的流程差不多,但人家的“强捐”过程及结果都是透明的。而在我们这里,强捐来的善款,往往是一笔糊涂账,公众并不知道自己被捐的钱花到了哪里。比如,长沙县这一强捐活动去年到账款高达324万元,但到目前也只是这样一个大而无当的数据而已。 长沙县的这笔巨款去向如何,目前尚未可知,但日前被爆的黑龙江一省级机关对善款的“分配”方式,却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解读方向——同样在由官方发文组织的慈善“一日捐”活动中,明确规定捐款的75%返还给捐款单位,20%上交省慈善总会统筹使用,5%用于省直基金会机动使用。一条分食“善款”的利益链,由此呈诸于世人眼前。这表明,各种名目繁多的行政强捐,已然成为各部门变相敛财的创收手段。 显然,行政强捐是公权对私权赤裸裸地绑架,这是无边界的权力所导致的行政角色错位。对于慈善事业,政府最主要的职责,是制定规则,细化相关法规并予以落实。可在很多地方,对于慈善监管,政府部门不仅长期缺位,而且越位将权力之手伸进公民的口袋,谋取私利。显然,权力无边界,政府就可能随意而为。只要有利可图,社会的任何一个领域,都有可能成为权力的逐利之所;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公权肆意侵犯私权的魅影,而强捐不过是公权摊派的一个缩影罢了。 一五一十部落原文链接 | 查看所有 0 个评论 苗蛮子的最新更新: 公务员醉驾“双开”看起来很美 / 2011-09-05 23:11 / 评论数( 0 ) “差生保证金”背后的傲慢与偏见 / 2011-09-05 23:11 / 评论数( 0 ) 让“猛男”对视“老子”又何妨? / 2011-09-04 11:06 / 评论数( 0 ) 劝募不成百万查黑手是自扇耳光 / 2011-09-01 23:50 / 评论数( 1 ) 睢宁式“网络问政”实乃温柔陷阱 / 2011-09-01 23:50 / 评论数(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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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宇宽 | 北京打工子弟学校——恶政之花

作者: 郭宇宽  |  评论(0)  | 标签: 接受法广记者专访 打工子弟学校:恶政之花与解决之道 ——专访郭宇宽 首先能否请您介绍一下最近北京市关闭打工子弟小学事件的主要概况?影响到多少学生? 北京市对打工子弟小学的拆迁其实是多年来一直在持续的。今年据说是一共有36所学校受拆迁影响。现在打工子弟学校的平均规模是600-800人之间,因此可以估算出大概有两万孩子受到直接影响。 拆迁其实每年都在进行,但这次北京市政府已经稍微注意到一点,用比较人性化的方法。之所以选择假期时间,是想避开打工子弟非常集中的时段,来减小社会影响。 但是另一方面,现在因为微博等互联网手段的发达,再加上和郭美美事件和中非希望工程事件结合在一起,很多社会情绪在这个时候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所以使得这次拆迁造成的社会影响格外之大。 北京市教委曾经承诺不让一个打工子弟失学,那么就您了解到的情况,这一点落实得怎么样? 我觉得这次落实得比以往要好。以前北京市教委承诺不让打工子弟失学基本上是一个权益之计,只是说说而已,甚至自己都没把这个当真。此前北京市教委主任甚至公开表示,说北京这么大,打工子弟这么多,我们不可能都解决。而且解决得太好,造成“洼地效应”,对北京反而不好。但是这次北京市教委正式提出不让一个打工子弟失学,而且对应地做出一些政策安排,比如附近哪些学校接收打工子弟,应该说这个政策比以前有很大进步。 “洼地效应”:一个伪社会科学概念 您刚才提到“洼地效应”,我看您的研究成果里也很多次提到这一概念,能否简要介绍一下? 北京市近年来城市发展失控,规模越来越大,人口越来越集中,给城市管理造成一些压力。于是近年来北京对于控制城市规模要求的力度特别大,甚至把这一点当成排在前几位的政治任务,就是一定要把北京的人口控制住。但是怎么控制住?非常不理性的做法是把一些弱势群体当成控制的目标。北京市明确地说,要控制低素质人口进入——它觉得那些打工者就是低素质人口。 在这样的政策背景下,打工子弟便“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据我所知,就在去年这个时候,上一届北京市教委主任刘利民受他上面领导的影响,要求北京不能把打工子弟的教育搞得太好,否则就会有“洼地效应”。所谓“洼地”就是说一旦有了水坑,雨水积在这里流不出去。他希望把打工子弟的教育搞得差一点,那么就不会有一批打工子弟留在北京不走,就不会产生“洼地效应”。这就是他的简单设想,这在相当程度上也代表了当时北京市领导的指导思想。 按照北京市领导的想法,给打工子弟比较差的教育,他们就不会留在北京了,就不会有“洼地效应”了,结果这个逻辑是恰恰相反的。恰恰是因为你使这些孩子在北京受不到合格的教育,最后他成为“街角青年”,完全被社会主流所排斥,不能进入发展渠道,他才会最终对当地社会造成压力。 我们知道您在主持一个研究项目,关于京沪两地打工子弟就学情况的对比研究。能否简单介绍一下,从2008年到现在研究项目的进展情况? 我们从2008年开始做这个课题,想做一个长时段的跟踪,就是在北京和上海两地各跟踪500个打工子弟,看他们的发展情况。 2008年时北京和上海的孩子起点是一样的,都是在打工子弟学校。但是到了2009和2010年渐渐发现,上海的政策是把这些孩子都吸纳进了公立学校,或者把原来的打工子弟学校转制变成了非营利性学校,这就意味着这些学校的财务在一定程度上要受到政府的监管,同时给予财政补贴。(上海的)生均经费一开始是一千多,后来涨到了两千。相对来说,这样的学校保持了比较好的教育资源,这些孩子从学习成绩、精神状态等各方面都让人感觉到和北京的打工子弟不一样。 那么北京的打工子弟学校是一种什么状态呢?这一种纯营利性模式,再加上政府给他的政策预期不稳定,加剧了短期行为设想,往往是有一笔捞一笔。 北京的打工子弟学校在很大程度上是“劣胜优汰”。比如说,很多人看到打工子弟学校好像很可怜、很穷,它的学费一个学期八百块钱,显得也不是很高,但是这些打工子弟学校的校长一方面压低教师的成本,教师一天上七八节课,一个月的工资在2008、2009年是800块钱,现在也就是1000出头,这在北京也低于做保姆或者最基本劳动的收入,而且这些工资还不能按时发放,另外一到假期就没有工资了。 这些打工子弟学校一方面压榨教师,另一方面孩子又在很大程度上成了他们“乞讨”的工具。很多人来到学校,一看教学条件这么可怜,就给捐钱。而捐钱给了校长,最后往往都进了校长自己的口袋,或者在别人来参观的时候,展示自己买了一些东西,之后再把这些东西卖掉。还有我知道的事例是,有些校长称孩子冬天没有暖气费,出去向企业要求赞助。等他得到了这笔钱,还是不烧暖气,再去向别人要钱。这就捆绑孩子成了他的乞讨工具。 学费只是这些学校收入的一小部分,它们还要从伙食里面赚钱。因为打工子弟一般要在学校吃饭,每个学生每天的伙食最少也能挣一两块钱,而这都是由校长的老婆或者亲戚开办的。有的学校还开办小卖部,很多劣质的零食小孩爱吃,又能赚钱。 很多打工子弟学校的教学设施破败不堪,老师的待遇低下,完全没有教学的积极性,而校长在接待媒体的时候穿得破破烂烂,讲他办学多么艰辛,但是据我们内部的了解,一般每年上百万的利润是非常轻松的。 您在研究成果中把“洼地效应”背后的心态,归结到北京在集权政治中的特殊地位,导致了政策制定者——甚至是普通的北京市民——作为既得利益者对彻底解决这个问题采取了比较消极的态度。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如果目前集权政治的模式不改变,打工子弟学校的问题没有办法从根本上得到制度性的解决? 打工子弟学校问题的根本解决,肯定是要靠放开户籍制度,不要用户籍来划分人的高低贵贱,或者是他享受的基本资源。就像义务教育,这应当是由国家来保证的,而不是用户口来划分的,这需要一场大的改革。 但是,在现有的微观体制下,是不是这个问题解决不了?我们必须期待宪政?我觉得倒也不是这样。因为北京的政治敏感性和权力的集中,一方面使得某些问题可能被掩盖、被压制,但另一方面,一旦这些问题被暴露出来,使它盖不住的时候,它解决问题所投入的资源和力度比其他地方要更大。我相对来说比较乐观。尤其是这次通过互联网上不可遏制的群众意见,对于北京市当局产生的压力,最后会使得政策向好的方向回归。 北京打工子弟学校问题的可能出路 你对打工子弟学校的校长有很激烈的批评,但同时又表示不能怪这些校长,因为他们是目前恶政之下必然出现的现象。那么在当前的制度条件下,尤其是在北京这个环境里,怎样去规范这些校长?上海的“公有化”或者“购买服务”的政策是不是唯一出路? 这肯定不是。我觉得在目前的体制下,上海做的努力非常积极。但另一方面,我并不反对这些打工子弟学校的校长以营利目的办学,市场也能解决一些问题,比如广州的模式就是政府承担的责任比较少,彻底地放开市场。 在广州,基本上你一办打工子弟学校,政府就给你发许可证。而且广州不搞大规模拆迁,北京的不靠谱之处在于,今年盖的房子,到了明年就马上要拆迁,而广州保留了很多城中村,有廉价的租金可以办学。一旦有了一个稳定的预期,就使得这些学校之间也有比较开放的竞争,而他们的竞争就要比教学质量。有的人也许一开始想赚钱,到后来也想提升自己的品位,最后把自己当成一个教育家来行事。一方面他自己赚了钱,同时也有心把这个事业做好,长期办下去,那么他就对孩子的教学这方面比较重视。这就和北京这样没有稳定预期,所以捞一笔算一笔、“穷凶极恶”的办学方式是不一样的。 所以,我希望比较好的方式是上海和广州两种模式之间的结合:一方面,政府多承担责任,另一方面能够放开民间,让民间的办学力量能够作为一种补充。 您觉得要破解北京的这个难题,最可能的方式是什么?从什么地方入手? 目前来看,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充分、真正的信息公开。我看到一个数据说北京每年为解决打工子弟教育问题花费50亿,这个统计口径肯定是有问题的。上海给每个孩子花两千元,就把这个问题解决得很好,而北京一年花50亿却把问题解决得这么糟糕,这就说明花钱的效率和资源配置绝对是有问题的。 另外,我们经常有一些比较模糊的数据,比如说解决了70%的打工子弟的教育问题——这到底是什么样的70%?真正最需要的孩子是处在什么样的教育环境下?他们享受到的生均教育资源,北京市给了多少?中央给了多少?我们目前最需要的,就是有社会科学意义的、讲道理的、理性的研究,同时需要政府信息公开的配套。 您的研究成果中已经花了很大篇幅,从社会科学的角度来解释这种政策制定的初衷和实际结果背反的现象。您觉得自己的逻辑能说服政策的主导者、使他们改弦更张吗? 原来这种混账的、伪社会科学的思路影响了北京的最高领导的决策。而中国的决策体制通常是:最高领导一拍板,其他人就都不好说话了。至于我的成果会不会被领导看到?领导是可能没时间看到这种东西的,但是这次通过社会上的强烈意见会促使领导重视问题,这时我的观点和研究成果可能会影响决策层中的其他人士。 我相信,原来体制内的明白人,即便明白,领导发了话他也不好说别的。现在通过我的研究可能会让他明白,其实洼地效应并不是这么一个道理。把这样的道理解释清楚以后,这就是对于政策的知识干预,使他能够真正把背后的道理理解清楚。 您提到了法国2005年的郊区骚乱作为中国的前车之鉴,但同时也提到中国从来没有给移民提供过任何形式的住房的福利,他们大多住在类似棚户区的城中村里,这是一个比法国更加严峻的、像定时炸弹一样迟早要爆发的潜在矛盾。您的判断是怎么做出来的?这种矛盾可能会以什么形式爆发出来? 这些棚户区的孩子目前之所以没有酿成很大的问题,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的权利意识还没有觉醒。比如我们在调查中发现,有的公立学校其实并没有招满学生。如果家长有充分的公民意识,就可以要求自己的孩子能够上学。 当年印度有类似的例子,很多好学校不愿接收低种姓的孩子,结果家长就去学校门口静坐:既然你还有这个位置,就应该接收。而北京这些打工子弟的家长并没有很强的权利意识,甚至有点不好意思——是不是我给政府添麻烦了?这其实是霸权意识影响了他们的思想。 但是作为他们的孩子,就不大会受这种观念的影响,而会像法国的移民那样,要求更多的自由、平等、博爱:我们也在这个城市成长,为什么不能享受基本的公民权?这批孩子成长起来以后,对目前的这种政治统治方式肯定是不能适应的。那么,好的方式是我们的政治目标和手段做适当的调整去适应他们;而不好的方式是当二者尖锐对立的时候,也许会酿成类似法国那样的冲突。 面对民意,媒体如何自处? 你针对打工子弟学校关闭的事情发过四篇微博,有意思的是其中三篇是针对媒体的,只有一篇是针对打工子弟学校本身的。您主要批评媒体记者不深入调查、妄发议论迎合民意。从另外一方面看这是不是也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打工子弟学校问题成了媒体和民众消费同情心的方式,而没有从社会科学角度去真正深入思考并且解决这个问题? 您的概括很准确。确实,现在的互联网提供了一个便捷的、成本低廉的渠道,使得中国社会中长期被压抑的情绪有一个宣泄口,有一种情感消费和宣泄。 比如长期以来在北京很多地方都能看到收破烂的孩子,或者做小买卖的家庭带着孩子,年龄看上去有八九岁,都不上学。这种情景在北京任何地方都能看到。为什么过去就没有人真正把它当回事?而一旦这个事情被纳入公共议题在互联网上推动,好像每一个人都在一夜之间变得非常有爱心,但我们又没有足够的相应知识储备和研究,所以有些话在我看来是非常不着调的,我甚至感觉很多媒体记者连基本的文案工作都不做,就发表一些很简单、不负责任的言论,甚至被一些利益群体裹挟在议程设置中,被他们所利用,而不能使事件有一个比较全面、客观的认识,这是我觉得很可悲之处。 一五一十部落原文链接 | 查看所有 0 个评论 郭宇宽的最新更新: 至今犹忆“袁大头” / 2011-09-04 17:58 / 评论数( 8 ) “独立书店”应该享受税收减免 / 2011-08-23 08:44 / 评论数( 4 ) 寻找肉夹馍 / 2011-08-13 15:39 / 评论数( 10 ) 社会科学的思想方法(上) / 2011-06-30 22:37 / 评论数( 4 ) 警惕选择性的市场逻辑 / 2011-06-23 11:40 / 评论数( 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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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英杰 | 对民工幼儿园应先扶持再规范

对民工幼儿园应先扶持再规范 文/魏英杰 刚“收拾”完打工子弟学校,北京又把矛头指向民工幼儿园。近日,仅北京大兴区西门镇就有31家打工子弟幼儿园被要求于9月1日关停,否则将面临强制执行。 当地镇政府称,这些没有办园许可证的幼儿园关停后,数千名受影响的辍学儿童会有相应安置措施(但暂时不便告知)。关停打工子弟小学时,北京教育主管部门也有类似承诺。但说起来,妥善安置幼儿园孩子比安排小学生不知要难上多少倍。 据悉,北京中小学生源呈逐年下降趋势,有些小学不得不合并关闭。在这情况下,只要学校愿意接收,就近安排民工子女上学,多少还有些可能性。当地幼儿园近年来却一直处于“爆棚”状态。每逢幼儿园开学,便有许多家长挤破头、千方百计想把孩子送进幼儿园。记得有一次,有位九旬老太为给重孙女报名,足足在幼儿园大门口守候了一个多星期。学前教育资源如此短缺,却一口气关停这么多幼儿园,很难让人相信当地已经作了充分准备。 关停无证幼儿园,恰是北京采取措施缓解“入园难”的政策产物。几个月前,北京市制定了学前教育三年行动计划,拟于三年内新增7.5万个幼儿园学位。涉及城乡结合部无证幼儿园,行动计划提出:针对无证幼儿园,经整改达标可颁发办园许可证;整改后仍未达标的将予以取缔。可见,这次关停幼儿园行动,与当地开展学前教育三年行动计划有着莫大关系。 问题是,计划明确称,整改、取缔的同时“也要妥善分流和安置幼儿”。市人大常委会审读报告时也提出:整改期间,要保证保证幼儿正常接受学前教育;依法取缔无证园前应制定详细工作方案,明确幼儿安置办法。如今,大兴区相关政府部门一口气“依法取缔”31家无证园,可在如何妥善安排问题上,却以“不便告知”一推了之。这样做,恐怕与市人大常委会审读意见提出的“探索非本市户籍儿童接受学前教育的保障制度”背道而驰。 实际上,无论是整改还是取缔这些打工子弟幼儿园,都不是上策。无证办园固然不对,而且存在安全隐患,但在学前教育资源匮缺情况下,这些幼儿园却能够起到非常重要的补充作用。缓解入园难问题,并非满足了本市户籍儿童的入园需求就算完事,外来务工人员子女的学前教育问题也要花大力气解决。所以,更好的办法应当是,把这些民工幼儿园“收编”进来,在政策和资金上加以扶持,使之符合规范。这样做,既能挖掘既有教育资源潜力,也可多管齐下,加快学前教育发展步伐。 在对待这些民工幼儿园问题上,政策思路应当是“先扶持再规范”,而不是“先取缔后扶持”。正如一位无证幼儿园的园长所说,他们也想办许可证,可硬件要求太高,最终只得放弃。这些幼儿园的特点就是收费低廉,民工家庭消费得起,让幼儿园提供“不低于2340平方米”的校舍面积,这对他们来讲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也让人怀疑该政策的可执行性。话说,许多高档小区幼儿园都不可能达到这个办园条件。所以,要将这些幼儿园纳入规范管理,就必须在政策资金上“先扶一把”,而不是“倒打一耙”。 许多地方如今都面临“入园难”问题。大量关闭无证幼儿园只会让这个问题变得更加严峻。何况等到学前教育相对完善(且不说轮不轮得上民工子弟),不知已有多少幼儿因此丧失学前教育机会。发展学前教育也应走多元化办学的道路,同时必须注重教育资源的均衡化。目前,国务院已决定增加财政投入支持发展学前教育。在这背景下,各地更应为那些条件简陋的无证民工幼儿园注入阳光雨露,而不该采取狂风骤雨般的整顿行动。 2011年8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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