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益组织

冯永锋:北大还有多少名节可供金光使用

我的一个小师弟,自然也是北大毕业的,前不久去采访了北大前任校长许智宏。许院士在北大担任了将近10年的校长,亲和力比较强,经常与同学们一起唱个流行歌曲什么的。退任之后也仍旧比较亲和,欣然接受媒体的采访。所说的话题,无非是大学的精神、北大离世界一流大学有多远之类。 稿件见报之后,这位小师弟收到了北大党委宣传部的严厉谴责。似乎不是稿件出了什么差错,而是“程序正义”上出了问题。这位小师弟没有像所有以梦为马的记者一样,把稿件送交北大党委宣传部审查。给我这位小师弟打来谴责电话的是一个更小的师弟。不知何故,这位小小师弟在北大党委宣传部混得人模狗样起来,居然想要审查世界上所有的媒体。 回忆起很多年前,我在北大上中文系的本科的时候,分在了古典文献专业,而文学专业当时的班主任,有一个是韩毓海师,韩师当年英气勃发,在《中国青年》杂志上写了一篇讨论北大危亡的文章,结果北大恶狠狠地要求《中国青年》杂志道歉,理由,似乎也有一条,是该文没有经过“党委宣传部”的审查。 最近去北大的次数不多,让我畏惧的是两个,一是门口的查证件,要求登记才能入内,查证件对我的精神元气很是冒犯,原来美滋滋的情绪,顿然消失,迈进门的一只脚,想赶紧迈出了事。二是图书馆也要查证件,食堂需要学生卡,这都让我觉得一个大学存心要与世界隔膜,闭起门来自称伟大。再加上拆南门一带古建筑,拆未名湖北边的天然草地和森林,都让我觉得这所大学真的缺乏最基本的人文素养,缺乏最基本的“大学为公”的胸怀。 于是很自然地,觉得北大其实原来没有多少气节,在战乱时代,这稀少的气节会有些人很稀罕地保存和发挥,因此反而令人感动。而经过“和平时代”这五六十年的持续磨损,外力耗尽,内神全失,结果,整个大学一片迷茫,校长成了副部长,教授们为向学校提供经费而战,遇上时代的苦难,少有人出来响应。一个不敢响应时代苦难,表达知识分子群体智慧和勇气的大学,是一个没有希望的大学。 在全球“毁天然林造人工林”、“大量排碳以少量汇碳”闻名全球的金光集团,最近一直在干损坏政府名节、公众名节和学校名节的事。他们出巨资做投资,让云南政府、海南政府、广西政府闻钱下马,彻底把“管理权”和监督权拱手相让。他们又在云南海南广西大量布施慈善,让少数贫苦公众受了供养之后为其所惑,说出来不伦不类的话来。他们又出巨资赞助一些大学,盖大楼,做协会,结果,让大学的党委书记和教授们,纷纷在他们面前俯首称臣。 北大的东门之外,赫然屹立的金光大楼,属于北大生命科学学院,北大生命科学学院算来也算名校名系,不知道为何院长和教授们老是嫌办公条件不好,需要盖大楼以显身份。钱不太够,于是2002年,校党委书记闵维方就去找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校友、“爱国华侨黄奕聪之子”金光集团董事长黄志源。黄当年以印尼华侨的身份,在北大数学系混过几年,因此,北大校友资助北大建设,是世界上最顺理成章的事。 这座大楼其实金光集团没有出多少钱,虽然猛一看数字很大,6000万元。但建过大楼的人都知道,金光的公益教育投资,在本楼所有投资中所占的股份不高。但或许在是这座大楼竖立在人间的动力源,或者是当年的谈判条件,因此,2007年,大楼竣工交付之后,北大非常慷慨地把这座大楼命名为金光大楼。 北大这样做并不是第一次,你在校园内逛一逛,一会儿是邵逸夫楼,一会儿是廖凯原楼,一会儿是邱德拔体育馆。人家给了钱,用显赫大字把人家的名字涂在墙上以示纪念和感恩,也算是大学懂得回报的一种方式。全世界都很能行,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卑鄙可耻。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是大学可以公然销售的一种最好产品和服务。资源互换,以有换有,多多益善。 如果说大学可公然销售的一个东西是大楼上刻人名的话,那么大学另外一个可卖的东西就是文凭。中国的很多大学都在卖文凭。北大从古到今,其实也干过卖文凭的勾当。想当年十九世纪末期,北大新成立时,本来就是给富家子弟购买文凭的“国立京师大学堂”。后来几经改造,在民族危难面前,还算有些血性与气节。“表面和平友好,内部激烈残杀”的时代轰然到来之后,北大又仍旧经常为权贵子弟、富家子弟、明星子弟偷偷地颁发各种他们想要的学位和毕业证。这样的事儿几十年来大家心知肚明,没有人去计较;或者说在整个北大的毕业证书发放过程中,所占的比例较少,因此也为社会所容忍。 然而卖“名誉博士”之类的事情,就做得很是堂皇和流畅了。名誉博士这个东西,本来没有什么意义,一个人是不是博士,其实无关紧要;一个学校是不是给一个人授予了博士,其实都是浪得虚名之举。学校以为自己很重要,其实根本不重要;获取者以为把博士学位压在桌面的玻璃下,可以镇妖辟邪,似乎也是痴心妄想。 金光集团老总可谓机关算尽,他们出了一点钱,购买了两大筐名声。把大学所能卖的两件商品,全都收纳在筐内。这样的买卖,真是做得断子绝孙。 金光集团是一个非常可笑的集团,他们不知道去应尽企业本身的环境责任,却只知道在制造灾难之后拼命掩饰。掩饰就掩饰吧,不承认罪过、逃避处罚是人类的共同本性,大家都可以理解,却又在掩饰的过程中,采用的办法又是如此的让人拍案叫绝,不是打击报复有识之士,就是贿赂挟持公职人员,不是污染弱势群体,就是亵渎公益大学。 北大本来就没有多少名节,现在又多了一个金光,真真是岌岌可危矣。 热烈欢迎北大党委宣传部来找我。不过找我,我不可能把稿件让你审查;而且很可能,作为北大出身的老同志,我会把你找我的记录,全程录音录像,公布在网上。同样,热烈欢迎金光集团来找我。一切来找我的人,我都会照此办理。(2010.7.14)    另外,绿色和平最近在就老虎灭绝的事情,找金光集团算账,具体可见这个网页: http://www.greenpeace.org/china/zh/news/tiger-auchan-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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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造血,而是变性

不是造血,而是变性 冯永锋 一个很是值得我信任的朋友,最近向我颇为得意地说他所在的环保组织要办“社会企业”。他甚至更为得意地说他所在的组织手头经过长时间的积金攒银,有了200万元的资金,而且经过专制领导人的创意和规划,也早早地预备好了项目思路。有这200万元作股本,有了高精尖的“技术方案”,投资、孵化、壮大、发展一家社会企业,应当不成问题。 我忍不住多嘴多舌地回问了一句,对投资市场来说,200万元算什么呢?难道你所在的环保组织已经到了无以维生的地步了吗?他说没有,随着这家环保组织名声的越来越大,送上门来的资本越来越多,排队在门口等候接手的项目也越来越多,因此,筹资对于这家环保组织,过去不是问题,现在不是问题,未来也不会是问题。以前是看资金方脸色,估计现在资金方要看这家组织的脸色。 于是我又忍不住又绕嘴绕舌地问了一句:“既然如此,那么就有了第二个问题,你敢相信环保组织有运作企业的能力吗?”他说这我没敢想,我敢想的只是也许这样可以给NGO杀出一条血路,让他们再也不用为筹资而犯愁,让他们不再想做事时为资金所困扰。他很是慷慨大度地说,过去我们是深受筹资之苦的,我们不想今后这些NGO小弟弟小妹妹、NGO子子孙孙们,再遭受我们的艰苦。 我说那是你把心愿当现实,我说那是你把弱项当强项,我说你是把少数人的尝试当成绝大多数人的必然。 于是我开始给他讲我的道理。我说得苦口婆心,口干舌燥,眼冒金星。最后,他一句也听不进去。他说,我刚刚去过欧洲,那边就有人开社会企业,他们做得很成功。他又说,我做过市场调查,很多人都对社会企业有创办的渴望,很多人都有购买社会企业产品的渴望。 他甚至给我举了某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环保组织的案例。说他们现在其实就是在做社会企业,他们每组织一次活动都要收费,每次收费都考虑到了赢利空间。 我很生气地不理他了,像个独裁者一样回到家里,开始写下我所有反驳的理由。最后,我发现,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思想核心:NGO创办社会企业不是为了造血,而是为了更好地逃避,为了逃避,不惜改头换面,改性整容。于是我把这篇文章的标题,审定为“不是造血,而是变性”。 容我细细向你道来。所需要的文字不多,大概也就千八百字。所蕴涵的精妙处更不多,最多只有三五小句。但是,不管怎么样,你得允许我把话说完,就像我允许你把我的文章看完一样。 环保组织之所以会在中国出现,是因为中国有大量的环境真相无人理睬,有无数的环境苦难无人去担当。因此,在积贫续弱的政府环保部门之外,势必需要在每个有足够公众的地方,凝聚出一家甚至数家敢于替自然苦难代言、替环境社会苦难代言的机构。这些机构的价值就在于把社会的能量引导、汇流到自己身上,然后化用为解决自然苦难和社会苦难的药方,进而促进问题的改良和社会的进步。 因此,环保组织一定得是一个面向问题的解题高手,得有解决现实问题的勇气和智慧。也因此,公众才可以放心大胆地把自己的生命、学识、胆量、智慧和财富推送到环保组织的门庭之内,任其肆意调度和发挥。因为,大家相信,每个人的零碎付出,通过环保组织的整合和加持,都对整体环境的改良有助益。 也因为如此,在中国,在世界,任何一家环保组织,只要他有能力去面对现实问题去尝试解决,那么,社会能量一定会呼啸着如影随形而至。 这意味着,环保组织的“筹资能力”,体现在其解决问题的勇气和能力。只要你有能力解决问题,就一定会有大量的资金、场地、人员、物质供你支配。这意味着,很多环保组织筹资困难,是因为他们无论年纪大小,都没有好好地想要去解决现实问题。因此,很容易就遭遇社会能量的冷眼。想要筹资,是不可能的。 环保组织根本不需要造血,环保组织生来就是一个“耗血组织”,他生来就是帮助社会花费多余的血量,并让这些血重新焕发生机,输送到最需要血的地方。环保组织根本不需要去通过创办企业挣钱,他需要的恰恰是帮助社会大量的企业花掉其“剩余价值”。环保组织恰恰不能去创办企业,他恰恰要坚定地让自己成自然利益的忠实代言人,做环境永远的仆人。 如果说你觉得这个道理很浅显,容易接受,那么,我再告诉你,环保组织没有能力创办企业,环保组织一旦创办企业,其结果只有两个,要么速亡速朽,要么变性。 这个社会不是分为阶层,而是分为“营地”或者说“聚落”的。每一个人多半都只有一两个相对比较独特的价值。有着共同独特价值的人聚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区域小气候,大家内部互相影响,对外一致发力。于是,这个聚落的稳定性和有效性就在社会生态链中形成了,这个聚落的价值也得到了其他聚落的认同和期待。 作为无数聚落中的环保组织,也是这样的一个聚落,生存在这样聚落里的人,身上最缺乏的,就是挣钱的才能,身上最突出的,是花钱的才能;身上最缺乏的,是追逐私利的才能,身上最突出的,是追逐公益的才能。从才能学或者说社会生态学来说,追逐私益与追逐公益具有同样的价值,如果一个社会生态系统是健康的,那么,大家各安其位,互不侵犯,互相协作。而如果让一群只擅长追逐公益的人,去追逐私益,实际上就导致了社会生态系统的紊乱,参与者不得好果,还把社会生态系统的基本态给搅得丝麻不分,头绪无措。 当然也可能不会出现局面失控的后果。因为,有很多组织,开始搅局之前,其实已经离开了原先的聚落,纵身跃入其他看上去更美的聚落中。尽管面目似曾相识,但身体的本性已经发生转变。既然频道已经变换,原本踢足球的人去演了电影,那么,从他步入影坛的那一天起,我们就要忘记他过去的脚法,而只需要用演技去衡量即可。 环保组织去办社会企业,与企业去办公益组织,官员去当公益专家,与公益专家去当官员,其实都有一个换情变性的过程。有些人变得彻底,因此,其乐融融;有些人变得不伦不类,结果,男不男女不女,官不官民不民,商不商善不善。 现在,有些环保组织不像环保组织,有些公益组织不像公益组织,有些基金会不像基金会,要么是一开始就在变性,要么走了几次台步就开始变性;要么就是走了一段后,觉得此生太艰难,早早变性以连夜脱逃——为了逃得遮人耳目,难免要披上一方原来还戴的头巾,以示忠贞,以益迷惑。 而已而已。环保组织的造血能力根本不需要通过办社会企业获取,你只需要锐利地做你所能做的环境改良事业,一定会有资金追着你的影子跑,你能发1亿元,一定有10亿元等你的召唤。办企业的人也没有必要创办环保组织,你只需要把钱捐给基金会就好,你能捐得出去,就一定有人能帮你花得精妙。 变性也没什么不好。因为社会本来就允许所有的人变性,从金变成铁,从钻石变成玻璃,从草变成木,从水变成泥,从湿地变成沙漠,从可生存之林变成死亡之海。你可以变性,你可以面对现实问题不敢作声,你可以去追逐你所有想追逐的轻巧事业,但你不要对我说,你要创办一个社会企业,“以帮助NGO自身造血”。我所担心的不是你不可能造血,而是你换心改性“变革”得不成功,最终落个左右为难,妖不妖鬼不鬼。  (2010.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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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和尚为什么敢收受贪官污吏的巨款

老和尚为何敢收受贪官污吏的巨款 冯永锋 我老是把环保组织或者说公益组织比喻成寺庙。比喻的时间长了,才发现这个比喻有些很对,但也有些不对。 先说不对的地方,不对的地方是寺庙里的和尚不需要高工资,他们六根清净,出尘离世,看透生死,食素饮茶,青灯古卷,因此,用于维持生命的耗费很少,用于娱乐生命的物质依赖也很低。 用句大白话说,和尚是不太需要领工资的,或者说只领最低生活保障费的。而环保组织的工作人员,却最需要领工资。 政府官员的工资单上的数字,可能也很少,但所有的人都知道,政府官员是生命条件最优裕的一个职业,有无数的福利和外水,有无数的贪污受贿的可能,有无数的化公款为私人存款的路径,有无数的资源交易的暗道,因此,政府官员工资可能不高,但收入肯定极高;工资可能不高,支出肯定极少。俗话说得好,叫工资基本不动。 企业工人工资单的上数字,也可能很少,但企业的奖金、福利保障,销售或者购买的回扣,还是有许多变数。获取高收益的可能性,一直存在。商业的从业人员,工资单上的数字,也可能很少,但回扣、奖金、利润,有无数的快速致富的余地。 而环保组织的从业人员,什么都没有,他们没有政府官员的资源控制权,因此他们永远不可能收受贿赂和干股。他们没有企业获取增值利润的余地,因此不可能有奖金和回扣。他们没有商业人员的销售提成,因此,不可能有致富空间。 而环保组织却有着商人、官员、工人农民所不具有的一些才能,比如他们有对自然界的优先关怀本能,比如他们生来具有公益之心,比如他们具有良好的气节,比如他们有直面现实问题的勇气,比如他们有大爱与大悲之心,比如他们有修行者般感人的气度。一个商人可能很有钱,但可能生来就缺乏这些,后天的生活离这些更远。一个官员也可能很有权,但他们可能缺乏这些品质,后天生活的时间越长,离这些美好情感越远。 这样看来,NGO的从业人员被严重低估了他们的工作价值和生命价值,他们的待遇被人为地克扣了。尤其是如果你放眼看中国国内的那些民间组织,简直是在被社会侮辱的条件下试图过上有尊严的生活。 社会如此苛刻对待NGO从业人员的心理,非常简单,“你不是做公益吗,你不是做环保吗,你不是为了环境可以牺牲一切吗?那么你就不要生活费,不要过日子好了。”然后,省下来的钱,继续供社会本体胡乱挥霍。其实这些钱挥霍了也就挥霍了,不但不可能产生新价值,甚至可能造成隐患。而如此社会尊重NGO从业人员的价值,尤其是尊重那些敢于直面现实问题,并以自己的勇气和智慧迎难而上的NGO的价值,那么社会公众应当心理很清楚,自己在做一件多么不理智的事。 于是有人来问,那么你定个价吧,中国环保组织员工的工资到底该在什么样的水平?难道我们要给他们另设标准?让他们高出所有的行业?让他们来拉大中国社会的贫富差距?我想,环保组织的从业人员也没有那么贪婪,他们只需要过上相对宽裕的生活就可以。大体来说,他们的水平在每个城市的平均水平的中上状态,就过得去了,比如北京,新入行的本科生能拿到三四千,工作上两三年的能拿上五六千,到了中层左右的能拿上万儿八千,当上了总干事的能拿个年薪什么的,就很过得去了。 社会可能欣然接受,基金会也欣然接受,但中国的环保组织却可能率先不干了,他们说,这怎么行啊,我们向基金会申请项目的时候,他们总是不给让我们把工资做高。或者做高了之后,又不肯让我们把办公成本,把交通成本,把员工福利成本,把财务人员、行政人员成本打进去,结果,我只能通过压低工作人员的工资,来维持机构的整体运转。 其实这不是基金会的问题,也不是工作人员太多的问题,而是环保组织的项目本身可能不够鲜明,不够有效,不够有针对性的问题。很多机构做的项目属于无目的项目,很多机构做的项目是一个僵化的项目,很多机构做的项目是绕道而行、责任推卸的项目,因此,这样的项目,本来就不可能得到基金会的积极支持。其实对于绝大多数基金会来说,他们愁的不是善款的来源,他们愁的是善款的用途,只要你的项目有足够强大的生命力,别说给你这些基本的支持,给你更长久的、更宽容的支持都是可能的。 话扯远了,现在回到老和尚身上。除了要高发员工工资这一点上,寺庙与环保组织略有不同之外,其他方面,寺庙与环保组织有些相像。因为大家拿到钱,大体就是做三件事,一是为众生祈福,二是培养一批在职人员以增加祈福的能量,三是面对社会苦难积极出手相救。 但环保组织还是担心一个问题,善款的来源。环保组织和公益组织特别强调“钱的纯净性”,生怕肮脏的钱让自己也变得肮脏,生怕自己被企业利用,帮企业洗绿;生怕自己被政府利用,成为政府的走狗;生性自己为基金会利用,成为基金会的公关公司。总之,怕这怕那,处处立贞节牌坊,以与各种“黑恶势力”隔绝。 然而老和尚什么都不管,笑眯眯地收受世人所有的功德和捐赠。如果你要去细心统计,中国寺庙的善款中,绝大部分可能来自贪官污吏“良心发现”后的“布施”,或者来自流氓团伙的“集体随喜”。这些钱说多脏有多脏,说多臭有多臭,说多危险有多危险。然而,老和尚们笑眯眯地接受了,他们相信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可能立地成佛,他们相信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他们相信度化苦难远比度化善良要来得艰难。 这其实牵扯到社会需求环保组织的原动因问题。对于社会来说,他们是希望环保组织去扬善,但更希望环保组织去“化恶”——我这里没有动用“惩恶”一词,因为我越来越相信,恶不是惩罚得完的,惩罚甚至可能带来恶念的变种和免疫,但恶却是可能“度化”的。正因为有人是恶人,他才会成为社会问题,才需要老方丈去普度;正因为有人对自然造了恶,环保组织才需要出面去让造恶者“自然萎缩”。 老和尚敢于收受贪官污吏的巨款,是因为他很坦然,他相信自己接恶度恶的能力——他知道这是社会需要他存在的最基本理由,他得帮助社会完成这个最艰难的任务;他更相信自己把肮脏之钱度化为纯净能量的能力。老和尚每天都在对世人说法:“不要担心钱从哪来,你要担心钱到哪去。” 环保组织与老和尚一样,是替社会花钱的。环保组织也与老和尚一样,其实无法辨识这些能量、钱款的罪恶程度。环保组织其实与老和尚一样,面临最艰巨的任务是如何把钱花好,如何“以恶治恶”。 环保组织其实应当具有老和尚一样的道行,根本无须担心钱从哪来,钱身上带着什么样的血腥气与酒肉气,他要担心的是如何把钱花得好,让钱花到适当的地方,不仅仅造化了那些受益点的区位和群体,而且度化了钱财本身,度化了那些转移这些钱的人。这样的能力和态度,才叫多赢,才叫大慈悲大智慧,才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叫“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才叫“我不替你花钱,谁敢替你花钱”。 (2010.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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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永锋:与北京体温最高的河流一起发烧

7月10日,我第五次与二道沟相遇,但这是我第一次想到,这条河,是北京体温最高的河,也是城市变化给周边公众带来无法控制的改变的河流。 我试着说一说这条河流的体温史,也许可以减缓一下我的紧张情绪。 2006年10月份,一起援藏的朋友搞了个聚会,我们在北京西边石景山的一个饭店里喝了很多酒,从中午喝到傍晚,可以肯定,我是喝醉了。但我没死心,没放弃,因为我有个预定计划,要独自先考察一下北京的河流,为我写北京的城市环境问题做些初步准备。二道沟,就这样在醉意中,闯入了我的走河计划。 二道沟在东边,似乎也喝了不少酒的朋友很奇怪地开着他的车把我运到了华润饭店边上。然后担心着我是不是会在醉意控制下掉进河里。而我眼前的这条河流,热气腾腾地冒着白茫茫的雾。 攀着贴岸的地柏,我小心地、违法地到了水边。水在我的手上快速地划过,我感觉到了它高昂的温度,比洗澡的水都高些,甚至有些烫手。这条河,比我更像是个喝醉的人。 顺着兴隆家园与白领家园之间的高碑店北路,我一路向北。紧紧地贴着河边,不管这条河拐向何方。河边杂草丛生,所有的杂草都是我所喜爱的,它们像所有早已铺垫在这个城市上的所有生命,经常处于被蔑视与被清除的状态。人们仰仗它们,却似乎永远不想看见它们,更不想看到它们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自己的空间里。与陌生的人一起生活,与尚未理解的草木一起生活,与隔离深重的自然界一起生活,似乎并不是人的意愿,人们只想活在社会安全、自然安全的环境里,以为这样,才是生命安全的最高保障。 等我走到人民日报北边的金台西路路口,二道沟消失在暗处,消失在地底。凭经验,也凭资料,我知道它可以与此前的东护城河相通。但我没有权力,也没有可能,再靠近它幽暗的冥界般的身体。 2007年3月份之后,二道沟一次又一次进入乐水行的走河循环。有时候我赶得上,有时候我则无缘。 2009年4月份,乐水行项目协调人张祥,与绿色大学生论坛一起,发起了千人乐水行项目,想要在北京的20条河边,每条河组织50个人一起走水。20条河就需要20个领队。我又一次被任命为二道沟的带头小队长。这是一个神奇的四月份,沿途我们除了肮脏、凌乱、生机、迷雾、雨水之外,我们看到了大批的摇蚊,看到了试图往河道里投放毒物,以杀死摇蚊的灭虫公司。走水结束,难以自抑,于是写了《谁来研究二道沟的小蚊子》一文,以平抚内心的不安。 摇蚊不会咬人,它的弱虫全身发红,是北京家庭养鱼人的最爱。摇蚊喜欢相对高温的水体,喜欢肮脏的河。北京的东四环修起来之后,东四环的地底下,夹带了许多“水源”。北京的水系的上游干旱、枯死之后,北京几乎所有的河流,水源要么指望雨洪,要么指望人类排放的污浊。二道沟,正好有幸成了北京一家火电厂冷却水的排放之处。火电厂都有冷却塔,水冷是制造发电压力带队涡轮机的常规方式,水被用来冷却热气的过程,就是把热气吸入身体的过程,因此,冷却塔的水,一部分蒸发到了空中,一部分跌落在地,汇流成河,进入了二道沟,成就了二道沟的滚滚波涛,也成就了二道沟摇蚊的栖息地。 如果你能够从东四环红领巾桥下,从二道沟与热电厂热水流交汇处切入,沿四环路底下,潜入这家电厂,你一定会发现,这种温暖、潮热、肮脏的地带,正是摇蚊最喜爱的投身转世之地。它们是如此喜爱这样的地方,以至于要拼命地回报这样的地方,本身它们只在春夏交替之际出现,而现在,它们愿意在春夏和夏秋之际,都出现一次,都繁殖一批。 苦的是两岸的居民。河流的臭味它们要忍受,河流的热浪它们要吸收,河流释放出的成群结队的摇蚊,在他们每天的生活中飞舞窜跃。他们知道,东四环的修通,带来了这个变化,但他们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冲撞能够带来改变。他们知道,热电厂发出的电力和热气,是所有现实者的共同需求,但他们不知道,大多数人的利益,是不是意味着少数人的苦难。 “乐水行”的志愿者,北京育才学校的老师陈宏程,在乐水行项目的激发下,组织几个学生,研究摇蚊对周边居民的影响,想要咂摸出消除影响的方案。研究做了一段时间,也获得了一些全国青少年创新大赛的奖项。但整个来说,涉猎尚浅,需要乐水行团队组织更深的、持续的投入。 也有研究循环用水的人,想要对我说一说这家电厂的好处。“在这样的好处面前,一条河流身体发热,一条河流孳生蚊虫,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二道沟汇入高碑店湖,算得上是通惠河的支流。而高碑店湖,是通惠河的一部分,之所以称之为湖,是因为此处水面稍开阔,正好成为高碑店污水处理厂的理想排泄口。湖中甚至可能有几根暗管在偷排污水,水面经常翻起污浊的浪花。 北京近年来用水紧张,“使用中水”成了许多文件的倡导,也确实成了像热电厂这样的公司的实践。用来冷却的水需要的是温度低,对于水质的要求不算太大,因此,污水处理厂出来的水,完全在管理粗放者心目中的可用之列。它们把高碑店湖的闸门提得更高,让高碑店湖的水位抬升,让高碑店湖的水顺着通惠河倒流到离电厂取水口最近之处,然后把水抽入电厂,用来帮忙发电。有时候,由于控制不严,高碑店湖湖水体温升高,结果大鱼小鱼无法耐受,水面浮尸一片。 帮忙发了电的水,带着滚热的身体,进入二道沟,然后流上十来公里,在沟里慢慢冷却头脑,孳生蚊蝇,重新汇入高碑店湖,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循环”,证明了一套科学合理的水循环经济。为了不让这些热量影响湖水的体温,人们想出了种种降温术和导流术,催促这些高温之水,以最快的速度从闸门过境,顺通惠河继续往东流,进入北运河;最终,通过天津,注入渤海。 二道沟,估计是由于诞生、谋生在城市,而被迫进入社会生态系统比较彻底的一条河流。沐着天水走在这样的水边,所有人的心灵都会受到冲击和伤害。像所有政治之水、文化之水一样,它们的身体里承载了过量的让人发烧的元素。 7月10日,尽管天降微雨,我仍旧感觉到了这发烧之水带给我身体的炎症。我要写下这些热气,为河流,为自己,为了那些与我一起,初次走河中受到心灵伤害的人们。     (201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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