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人物周刊

南方人物周刊:互联网的社会图谱(上)

    http://it.sohu.com/20101015/n275754882.shtml 南方人物周刊:互联网的社会图谱 2010 年 10 月 15 日 15:37      在社会化网络之上,大众被肯定与被认同的诉求,将会被前所未有地放大。每个人都可以发言的时代,即使声音会被快速湮没,但都拥有了相同的机会,享有有史以来最为平等的利益分配,也能够得到最大限度的自我实现可能     两年前,伍薇从大学毕业,进入一家外企工作。她花在开心网的菜地上的时间,开始明显多于在人人网上抢车位的时间。而现在,她习惯于把所有遇到的有趣事件都发到微博上去,不仅仅在办公室里,也在路上——北京大堵车的时候,她拍了张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龙,用 iPhone 发到微博上:“真庆幸今天我走去搭地铁了!”     她仍然喜欢用土豆网看电视剧,不过,开心网上朋友推荐的视频“好像更流行一些”;豆瓣网上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组,也是她打发时间的好去处。“我遇到烦心事儿,就喜欢去‘景涛同好组’大喊一嗓子,打上几十个感叹号,还总有人回帖,我们都是‘咆哮教’的。”     休假时,她在豆瓣的“同城活动”里寻找自己喜欢的各种演出讲座,点下“我要参加”。实际到场后,再用街旁网“签到”,她总能发现有别的朋友和自己同在一地。 9 月份,她做了好几次“地主”。     “我不用再真正见到我的朋友们,或者一遍遍给他们打电话、发短信,我就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喜欢什么,要干什么。而且我也了解到更多层面的他们,在这些网站上,他们更放松,也更自我。”她如此总结,这些网络让她的人际关系“更简单、随意,也更直接”。     上述所有的网站,都拥有两个共同的特性:注重用户之间的交流、沟通;由用户自己生成内容,选择内容。和过去我们所熟悉的冷冰冰的依靠算法来排序和引导的网络相比,这些网站以人际关系为经纬,共同架构成了另一张细密的社会化网络,而这张社会化网络更加温暖,也更加贴合我们真正的生活。它以现实社会中的人际关系投射为基础,向外扩展、蔓延,直至影响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我们都知道,在 Google 上搜索“搞笑视频”,也许会找到更多也许更有趣的视频,但在开心网上用一句俏皮的话转帖视频给朋友所带来的快感,却远非一个人孤独地搜索观看所能比拟;大量的图片网站能提供数以万计的精美图片,但对我们来说,也许并没有朋友用手机拍的晚餐图片和寥寥数语的微博来得更亲切和有吸引力。     “社会”的定义,本身就是共同生活的人们通过各种各样社会关系联合起来的集体。所有这些社会化的网络,其核心也是一再发掘、建立、投射与涵盖人际关系。它更广泛,也更个人化;关心这个世界,也更关心每个人私密的那点儿小心思,通过人类自己的行为与心理活动,让互联网上那些流窜的庞杂信息,更贴近每个用户本身。     根据统计,在我们这个拥挤的星球上,人口最多的地方是中国,第二是印度,而第三——是 Facebook ,一个在世界上某些地方还不能自由登陆的网站——已经拥有 5 亿用户了!     是的,也许更多人在使用 Google ,我们都在 Google 上搜索餐厅、论文和电影上映信息。然后?然后迅速离开 Google ,前往 Google 为我们指引的其他网站。而在 Facebook 上,我们“戳”( Facebook 上一种打招呼的方式)自己的朋友,乐此不疲地留言,热衷于认识新朋友,在每一张照片后面互相奚落,再花上几个小时玩各种层出不穷的新游戏。     就算 Google 指引的网站将一家餐厅描述得天花乱坠,我们也可以立刻判定这是广告或者半信半疑,但如果我们的朋友在一条状态里描述在那儿度过了完美的一个晚上,也许我们会立刻拨打他在状态里留下的电话。 Google 会告诉我,从我家去那儿最短的路程是哪一条;但朋友会贴心地告诉你,那条路直线距离的确最短,但红灯太多,还经常堵车。     听起来既方便又体贴,不是么?互联网从未像今天一样,对普通用户更趋近于一个平台,而不是一个许多工具的联合体。     社会化网络的崛起     互联网一直是一个发展与革新速度极快的行业。在过去数年间,它已经成功地由 Web1.0 时代过渡至 Web2.0 时代。 Facebook 、 Youtube 、 Wikipedia 、 Twitter 等典型的 Web2.0 网站占据了全球前十大网站的半壁江山。《时代》周刊称,互联网的第一个成长阶段是将信息上传至网络,并通过各种门户网站和后来的搜索引擎,为网民们寻找信息荡平道路,如何更好地整合与指引信息,是第一阶段的重点;而目前,其发展重点是令网民间直接连接,他们所聚合生产出的信息不再是单一的、模式化的标准答案,感情和喜好掺杂进了他们的选择和活动中,网络世界因此而更多元,网络和人的关系也更亲密。     早期的中国网民也许都还记得瀛海威等先行者,在中国互联网拓荒年代,曾经短暂领跑市场,但在完成了启蒙功用后,就迅速被雅虎、新浪、网易等一批门户网站取代。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门户网站依靠其包罗万象的服务和信息整合,在中国互联网市场上占据了巨大的市场份额。     在谷歌进入中国和百度异军突起后,搜索引擎令用户更加直接地找到自己想要的,用户能动性被进一步强调。但本质上,门户网站与搜索引擎一直在做着同样的一件事——令信息更容易被找到。信息整合能力一直都是衡量各大网站的核心指标。甚至,像 Hao123 这样的单纯网址索引类网站,都能占据相当一部分中国用户的浏览器首页,足见信息索引的重要性。     但现在,如北京大学副教授胡泳所言,互联网已从“大众化入口 ( 如门户和搜索引擎 ) 转向个人化入口 ( 如社会化网络 ) ”。依据哈佛大学心理学教授 Stanley Milgram 在 1967 年提出的“六度分割”,即“最多通过 6 个人就能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理论,社会化网络实践者认为,任何个体的社交范围都能不断放大,直至相互交叉甚至完全重合,成为一个巨大且始终在运动的系统。     几年前,一家德国报纸接受了一项挑战,要帮法兰克福的一位土耳其烤肉店老板找到他和他所崇拜的马龙•白兰度之间的关联。最终,报纸发现烤肉店老板有个朋友住在加州,而此朋友的同事,是电影《这个男人有点色》的制作人的女儿在女生联谊会的结拜姐妹的男朋友,而马龙•白兰度主演了这部片子。刚好 6 个人,完美地验证了六度空间理论。而互联网,甚至让这种距离变得更小。     李彦宏说:“你要找的正在找你。”在互联网上,每个人在制造信息的同时,也都在被其他人所制造的信息所包围。比如说在人人网上,你总能找到自己的幼儿园同学,并且惊奇地发现当年瘦弱的他已经有了啤酒肚。而在微博上,王小山和北京厨子帮助素不相识的宜黄钟家寻找烧伤科大夫的故事,足以让很多人感叹:万能的微博——万能的社会化网络。     让互联网来搜索自己     毫无疑问, Facebook 在社会化网络这一领域,已然成为领军者。它从哈佛大学内部的社交网站,扩展至常春藤名校间的联盟,最终席卷全球。现在,它拥有 5 亿用户,访问量位居全球网站第四(前三名是 Google 、微软和雅虎)。按影响力来排名,它已经超越了雅虎,跻身前三。它一个月所增加的用户数量相当于雅虎一年所增加的用户数。今年 6 月, Facebook 的 CEO 马克•扎克伯格公开表示,明年 Facebook 的用户数量有望达到 10 亿。仅仅这些用户们每天上载的照片数量,已经让 Facebook 成为最大的照片分享站点。就在你看这句话之时, Facebook 又产生了 1000 万次页面访问量,它有 40% 的用户每天都登录,每天 3500 万用户更新状态,用户们每天分享 10 亿条内容。     在社会化网络硝烟弥漫的战场, Facebook 这个“暴发户”即使谈不上完全胜利,也已经遥遥领先于许多老一辈互联网巨头。创新工场分析师黄继新对这场战争的判断是,“ Google 已经输了。”因研究苹果公司及其产品而卓有盛名的 apple4us 更是这样写道,“现在乔布斯在顺应什么新的变革?社会化和云计算。这两件事苹果不算太擅长,但不去会死。”至于微软,著名科技博客作者 Keso 说,“他们在网络化方面,一直没有踩到点儿。”黄继新直言,“微软的网络化完全失败了。”在巨擘们奋起直追或者垂死挣扎时, Facebook 已经可以笑傲江湖。      Facebook 赶上了好时机,以微软为代表的桌面操作系统已经成为过去时,文档、视频、交流,一切都在被 Web 平台化。而网络这个竞技场平台比 PC 操作系统要大得多,不会再有一家公司垄断市场的情况出现。如果把所有的网络服务都看做广义的“应用”的话, Web 应用、手机操作系统应用与社交网站上的应用,是未来网络发展的 3 个趋势。而在社交网站应用方面, Facebook 无疑遥遥领先。     在 Facebook 的发展史上, 2007 年 5 月 24 日一定是个值得铭记的日子。这一天, Facebook 推出了代号为 F8 的开放平台,将自己的 API (应用编程接口)向第三方软件开放,就像苹果公司在推广 iPhone 和 iPod touch 时所做的,优秀的第三方 Apps 在 Facebook 的平台上得以用病毒式的营销方式传播。其背后是强大的人际关系网络,一旦用户使用了新的应用,就会以 Facebook 的方式显示在他的实时状态栏里,于是,所有好友都会立刻知道:你的朋友已经使用了这一款应用。     包括微软 MSN 、 Twitter 和 FriendFeed 等都加入了 Facebook 的 Apps 阵营。对于第三方开发商来说,这意味着巨大的利润,休闲游戏开发商 Zynga 通过在 Facebook 等网站上销售虚拟礼物,一年可获得上亿美元的收入。而对于 Facebook 来说,这意味着它由一个单一的社交网站,转型成了一个社交化网络平台。这一步是如此成功,以至于此后的每一年, Facebook 都会召开以“ F8 ”命名的开发者大会。      Facebook 的创新并不止于此, 2008 年,他们还推出了 Facebook Connect ,这项新技术可供 Facebook 的用户凭借其账户,将他们的个人资料和验证凭证链接到其他的外部网站。现在,每月有 6000 万用户通过 Facebook Connect 接入 8 万个第三方网站。从某种意义上说,所有的 Apps 最终都会反馈给 Facebook 以用户数据,而所有这些其他的外部网站,则成为了 Facebook 不断扩大用户数量和了解用户行为的新工具,而且还强化了用户对 Facebook 的依赖。在黄继新看来, Google 知道用户做了什么,却并不知道用户是谁,拥有什么朋友。但“ Facebook 却不但知道你做了什么,还知道你是谁”。     尽管 Facebook 否认自己在开发桌面与手机操作系统,但有一点却毋庸置疑,他们的“ Project Titan ”——一种新型邮箱已经箭在弦上。如果它不是那么愚蠢,将必然与 Gmail 有一番较量。在各类网络服务中,电子邮件是惟一一款与 Facebook 消息系统没有直接联系的产品, 当用户不上 Facebook 时,电子邮件成了他们相互交换信息的标准渠道。 Project Titan 可以填补这一空白,而且它已经拥有庞大的用户数量,这些用户习惯并乐于互相联系。     同时, Facebook 还向 Google 之源——搜索,发起了挑战。有人认为这是痴人说梦,但是等一等, Facebook 最大也是无可动摇的优势是,它比 Google 更了解每一个用户,并且涵盖其爱好、性别、朋友圈子等多方面的信息。即使作为一个准封闭的平台,它每天所生产的信息也已经足够多了。通过 Apps 和 Connect ,在 Facebook 构想的世界里,它将成为整个互联网的一个投射,马克扎克伯格称其为“ Social Graph ”(社交图谱),在这样一幅图谱中,搜索 Facebook 得到的答案就已经足够优秀。     与此同时, Facebook 还在不断增强其开放性,推出各种状态更新、移动应用、地理位置等服务,在社会化网络方面,它始终保持创新。     在《纽约时报》看来, Google 引以为傲的是它杰出的算法,利用精准严苛的计算,排序出它所理解的最好结果。问题是,这一结果并不一定适合于每一个人。 Facebook 则开发出了 Like 功能,现在,全世界有超过 35 万个网站安装了这种功能。如果你喜欢它们所提供的内容,你可以点一下 Like ,你所推荐的信息会即时储存在 Facebook 上。互联网变成了你能掌控并创造的天地。     “ Google 在索引整个互联网,而 Facebook 所做的,却是让整个互联网都索引自己。”在 Facebook 董事会成员皮特•泰尔看来,两者的价值观截然不同,“ Google 的模型认为,信息和组织来自全世界的信息是最重要的事情。而 Facebook 的模型从根本上不同……让这个世界上的人们自己组织起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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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人物周刊:互联网的社会图谱(下)

    巨擘的反击      Facebook 的一枝独秀并不会让挑战者们望而却步,尤其是 Google 、苹果和微软。在互联网、软硬件结合与操作系统领域,它们已经分别称王称霸了许多年,无论是人力、物力还是财力,都没有理由现在就对 Facebook 俯首称臣。     在 Keso 看来,对于 Facebook ,社会化网络是“安身立命之本”,但对于这 3 家公司,“更多是不希望错过可能性”。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创新速度与转型步伐,在未来可预见的时间里,都将持续落后于 Facebook 。      Google 收购的 YouTube 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发展态势,而旗下的 Orkut 虽然迟迟未能获得全球影响力,但在巴西等地拥有极高的市场份额。但从 2009 年开始, Google 先后推出的 Google Wave 与 Google Buzz 两大社会化网络服务,却相继宣告失败。 Google 已然宣布停止 Wave 服务, 而据社交媒体调查公司 PostRank 的数据, Google Buzz 大约有 9 成的内容都是通过机器人自动推送的来自 Twitter 和 Google Reader 等服务的关联信息。      Wave 与 Buzz 的失败,证明了 Google 在社会化网络方面的意识仍然十分欠缺, Keso 这样比喻 Google ,“这是一家智商很高(指处理数据),情商不高(处理社会交往关系)的公司。”他们处理不好信息过载的问题,也无法吸引与留住用户。     在 Wave 与 Buzz 失败后,今年 6 月 28 日,社交新闻网站 Digg 创始人凯文•罗斯在自己的 Twitter 中表示, Google 将于近期推出名为“ Google Me ”的社交服务,竞争对手十分明确,就是 Facebook 。 Facebook 前 CTO 亚当•安吉洛更是表示,这个项目之所以进行是因为“ Google 原本预计 Facebook 的增长会随着其壮大而减慢……但现在 Google 真的吓坏了。”     科技博客网站 The Next Web 编辑布拉德•麦克卡蒂则表示:“ Orkut 用户需拥有谷歌账号, Buzz 用户需拥有 Gmail 账号, Google Me 很有可能将这两项服务合二为一。”如果 Google Me 真的能够成功整合 Google 旗下庞大的产品链条上的每个资源,并且,能够将 Google 已然掌握的用户关系完整呈现至 Google Me 之上,也许 Facebook 会遇到真正的对手。不过,许多人并不看好这一点。前 Orkut 的员工曾公开表示,“在 Google ,员工们浏览社交网站更多被认为是一种娱乐,而不是一种真正的实用性网络。”这种对社交化网络的轻视,也许根深蒂固在 Google 的基因中。惟一真正成功的 Youtube ,是他们收购来的,而且办公室至今仍远离 Google 总部。     相比起 Google ,苹果并不希望把自己立刻置于竞争的风口浪尖之上。在每年 9 月 iPod 新品发布的同时,也都会伴随着新一代的 iTunes 升级。今年的焦点,集中于 iTunes 推出的音乐社交网络,“ Ping ”。这一新服务允许用户关注艺人或朋友,并发现他们正在谈论和关注哪些音乐,用户可以试听这些音乐或是直接下载。在这一服务上线 48 小时后,用户数量已经超过了 100 万。 Keso 和黄继新都看好“ Ping ”音乐服务能够直接促进苹果商店的音乐销量,虽然目前, Ping 的功能还太简单,但苹果已然聪明地“将社交化网络服务化作了他们的营销手段”。     而且,苹果现在已经拥有了数个社交网络。在 apple4us 网站看来,乔布斯没有“寄望于用一种人际关系解决所有问题,这是 Facebook 未来的软肋…… iPhone 上的电话本、 FaceTime 沉淀的关系图、 Game Center 里的玩家关系,现在又有了 Ping ,未来还会有电视电影和 App 。”苹果的社会化网络更多元,而且,始终都在为它的软硬件结合战略服务,从未喧宾夺主。     但是,苹果与 Facebook 之间的关系已经开始微妙,乔布斯被问及为何要建造自己的社交网络而非仰仗 Facebook 平台时,直指 Facebook 的条款过于“严苛,是我们所无法统一的”。而苹果在 Facebook 上的 Ping 应用则在刚一推出时即被关停,虽然 Facebook 给出的理由是大流量数据会影响站点稳定,但其背后却是两家公司的博弈。消息人士指出,在推出 Ping 前, Facebook 曾与苹果进行了长达 18 个月的谈判。谈判看来并没有为两家公司的合作带来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至于微软,他们一直在围绕自己的 Windows Live 概念,进行着“社会化网络服务功能”的开发,无论是推出 Live Events 等很少有人使用的服务,还是将登陆界面改革成类社交网站界面,允许用户在 Windows Live 平台上更新信息和状态、共享照片、改建花花绿绿的个人空间,效果均乏善可陈。      9 月 28 日,微软正式宣布,将终结自己前景黯淡的 Windows Live Spaces 博客服务,近 3000 万原有帐户将被强制性迁移到另一博客服务网站 WordPress.com 。分析家评论认为,这象征着微软放弃在社会化网络领域中开疆扩土。未来,微软或许会借鉴 Facebook Connect 的形势,用 Windows Live 账户与其他社交平台连通,但短期内,微软应该不会再致力于打造专属于自己的社交化网络平台了。     社会化网络的未来     强大如 Facebook ,也只是代表了社会化网络的一个分支。在美国,青少年更喜欢更自由、更喧闹的 Myspace ,商务人士则纷纷选择了 Linkedin ; Quora 被称为“重建了人与信息的关系”, Youtube 则让每一个人都成为了导演、编剧和最有参与感的观众,而 Twitter 则发挥着类媒体的功效,令许多过去被忽视的公共问题重新得到重视。 哪怕是最微小的力量和声音,在社会化网络上,都得到了聚合与快速的传播。因此,《网瘾战争》里的一句“岂因声音微小而不呐喊”,才会引起那么多的共鸣。     某种意义上说,社会化网络在消除阶级的鸿沟。学者们称,这预示着一个新的社会形态的到来,即大众时代。在可以预知的未来,社会化网络将会被绝大多数人所依赖。在社会化网络上,大众被肯定与被认同的诉求,将会被前所未有地放大并得到满足。每个人都可以发言的时代,即使声音会被快速湮没,但都拥有了相同的机会。大众群体在社会化网络上,将会享有有史以来最为平等的利益分配,也能够得到最大限度的自我实现可能。在微博上,越来越多的民间智慧得以发掘,被人们忘却的角落得以重见天日;而许多在 Youtube 上拥有了数以百万计的粉丝的女孩儿,也许成名的原因就只是孜孜不倦地上传自己的化妆教学视频。     而大众对社会化网络的依赖,也必然导致人类行为更多地依赖于网络。现实生活在虚拟生活形成投射,并且得以扩展。素昧平生的人可以一起在 QQ 游戏中打一晚上麻将,有些人因此成为了朋友,更多人则选择了擦肩而过。但毫无疑问,这缓解了人类的寂寞。另一方面,社会化网络上的用户自我组织,也能够提升社会效率。     一个完全被 Facebook 化的世界?这样想来有点恐怖,但在 Keso 看来,这个世界起码在短期内仍然不可能完全成为现实。因为在人际关系之外,我们永远也都需要独处,需要自己寻找信息。这种情况下, Google 显然更直接,也更简单。回到文章开头的情景,在凌晨一点丝毫不堵车的情况下, Google 告诉我们的最短路线,毫无疑问是最有用的。     而且,如果你此时恰好需要联系一位物权法律师,但你的朋友圈子里却没有律师, Facebook 只能告诉你谁是律师,却不能强迫他即时添加你为好友,让你们两人进行对话, Google 却可以告诉你本市关注度最高的物权法律师的详细地址与电话——只要他曾经公布在网络上。社会化网络尊重彼此的私密性,导致其在提供信息时,没有 Google 的机械化来得快捷方便。     罗素说,参差多态乃幸福本源。对于互联网世界来说,也是如此。社会化网络吸引更多的人投身网络的怀抱,并且创造出更多的信息,使这个世界更生动、温暖与个人化;而依靠算法的网络则严密精准地索引出这些信息,分门别类地整理清楚,让这个世界更准确、直接与标准化。     对于伍薇来说,她可以在 Facebook 上认识更多的意大利朋友,为她计划中的明年意大利之行出谋划策,她更信任他们对于美食和美景的判断,而不是冷冰冰的网页推荐。而 Google 则可以告诉她,如何在中国内地方便又快捷地登陆 Facebook 。这两者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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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人物周刊》专访日“右翼政客” 多维观点倡导思考(图)

在中日关系紧张,民间反日情绪高涨之际,《南方人物周刊》新一期以封面故事刊载了被标签为“反华急先锋的”的日本东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的专访,其中不少观点尖锐,引人反思。而有消息指相关文章被要求从该媒体及一些门户网站上撤下。以下是自由亚洲电台特约记者丁小的采访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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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人物周刊:被遮蔽和高悬的鲁迅

此后,解放区的语文教材中大量增选鲁迅的“战斗杂文”,而国统区则禁止学生阅读鲁迅,禁止发行鲁迅的一切出版物。鲁迅不再是独立于任何党派之外的自由知识分子,而成为共产党高擎的一面意识形态大旗 1996年前后,周令飞客居台湾,父亲周海婴和母亲马新云来他家小住。某天晚上,餐桌上方的灯泡忽然灭了。周令飞站在高凳上换灯泡,“我就跟太太张纯华开玩笑,说‘不好!我要掉下来了!’黑暗中我母亲跟我父亲说,‘你看儿子跟你一样,老是搞恶作剧。’” “我父亲回了一句,他说,‘我爸爸也是一样的。’意思是他跟我爷爷鲁迅一样,喜欢开玩笑。” 周令飞说自己当时“心里咯噔一下”,虽然他由祖母许广平一手带大,但祖母极少同他讲祖父的事情。 “跟大家一样,鲁迅在我心中的形象是来自学校、来自课本的。小的时候,我学习到鲁迅那些作品,通过老师的教训,也觉得我的祖父是很凶的,有的时候甚至庆幸祖父不在了,否则回到了家里祖父会骂我、打我的屁股。 “鲁迅太伟大了,我小的时候,在学校里,人家都像看珍稀动物一样到我们班扒着窗子看我。每次学到爷爷的课文,同学就会对我说:‘是你爷爷写的。’口气很羡慕,但听多了,心里就觉得怪怪的,总想逃脱出来。想远离他,站在远处眺望就好了。” 如今,他自称是“一个普及鲁迅、宣传鲁迅的义工”。让他在不惑之年从眺望变为追随的,正是父亲黑暗中的那句无心之言。“过去在我心中的鲁迅形象,在那一瞬间被颠覆了,我的祖父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我想知道。” 周令飞扭转鲁迅形象转播中的“空洞、扁平和意识形态化” “一怕文言文,二怕写作文,三怕周树人。”周令飞到学校演讲,这句话一出口,台下马上响起会心大笑。 他所在的上海鲁迅文化发展中心做过一个统计,从小学到中学,语文课本中的鲁迅作品总计约20篇,但孩子们谈论鲁迅的时候往往不知道说什么,一些老师 甚至怕教鲁迅,不知道在当下该如何阐释鲁迅,“上海有家以鲁迅名字命名的民办学校,校长号召孩子们‘学习鲁迅的战斗精神,攻克学习的堡垒’。” 他想改变鲁迅形象传播中的“空洞、扁平,以及意识形态化”,他在自己的演讲和访谈中,常常要将被神化的祖父“矮化”。 我们看到的鲁迅雕塑都很高大,我不知道在座的是否知道鲁迅有多高,我父亲是1米78,我是1米80,我两个弟弟一个1米83,一个1米85,我妹妹 是1米7,大家想想看,我的祖父是多高的,估计很多人都回答是1米70左右,或者是1米70以上,实际上鲁迅的身高只有161公分。 演讲时他爱给大家看鲁迅不同历史时期的照片,以实例说明,鲁迅先生并非“过去大家经常看到的,短发竖立,目光犀利,眉头紧蹙,面庞消瘦,或沉思或眺望,没有笑容,凝重而严峻……” 我和我父亲共同编辑了一本《鲁迅家庭大相簿》,收集了所有鲁迅的照片,统计之后发现100多张中有20多张的鲁迅是面带笑容的。 萧红笔下,“鲁迅先生的笑声是明朗的,是从心里的欢喜。若有人说了什么可笑的话,鲁迅先生笑的连烟卷都拿不住了,常常是笑的咳嗽起来”。 我祖母也说过,说我爷爷的笑声,三间屋子外都可以听见。 有这么一个故事,说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有一位雕塑家雕塑鲁迅的像,请祖母提意见,我的祖母看了以后,沉思了一下跟那位非常有名的雕塑家说,“我很喜 欢您的雕塑,不过鲁迅是不是太严肃了一点,太凶了一点?”这个雕塑家不好意思地回答,“许大姐,我也想雕塑一个您心目中的鲁迅,但是群众不答应。”我祖母 听了这话就走开了,没再说什么。 他不喜欢那个刻意被塑造为斗士、革命导师的鲁迅,他乐意同大家谈论祖父的浪漫和本真。在北京电视台《悦读会》节目录制现场,主持人委婉闪烁地问及鲁迅先生与萧红的关系,他直言快语地接过话茬,“你直接说,他俩是不是好过?是这意思不?” 他的定义是“知己”,“这很正常吧!优秀的男女之间,彼此心意相通,互相欣赏,很美好啊!”他给大家讲鲁迅跟猪打架的故事,拊掌大笑,笑声传到三间屋子之外。 1926年鲁迅到厦门教书,思念在广州的祖母,他一个人在相思树下想念爱人,一头猪不识相,跑过来,啃地上的相思树叶,我祖父很恼火,撸起袖子就跟 猪搏斗,一个老师跑过来,问他你怎么跟猪打架,他说老兄我不能告诉你……他想念我祖母,靠在一个有个许字的墓碑上合影,寄给她,多浪漫多可爱的一个人! 许广平在周扬的指导下回忆鲁迅 “关于我祖父的各种回忆录,1949年之前的更为信实。” 今年年初,周海婴和周令飞父子将许广平1959年写成的《鲁迅回忆录》以手稿本形式重出。 周海婴、马新云夫妇在该书序言中写到,“当时已60高龄且又时时被高血压困扰的母亲来说,(写这本书)确是一件为了‘献礼’而‘遵命’的苦差事。” 鲁迅逝世后,许广平常应邀写各种回忆文字,“我所认识的鲁迅先生,只不过占其全生涯的五分之一强,比较起许多他的老朋友,还是知道得不算多,写起来 未必能周到。不过承好些朋友的督促,以为研究这时代的中国思想者,就是一饮一食,也可资参考的。为了义不容辞的责任,就拿起笔来了。” 这种回忆常使她伤恸,“时常眼睛被水蒸气蒙住了,以致搁起笔来”。 她的文章平实动人,她眼中的鲁迅绝无后来人工演绎的高大全: 衣服他是绝对要穿布制的,破的补一大块也给一样地穿出来。为了衣着的随便,于是乎在十里洋场的上海,他到医院给朋友当翻译,医院里面的人就当他是吃 翻译饭的,大敲其病人的竹杠;到印刷所接洽印件,或到制版公司去制锌版,人家当他是商店里的跑街或伙计;到外国人的公寓去拜访,电梯司机人就当他是 BOY,不准他乘电梯,要他一步步跑到九层的楼上。(《鲁迅的生活之一》) 她也不掩饰这个大丈夫的小性子: 因为我不加检点地不知什么时候说了话,使他听到不以为然了,或者恰巧他自己有什么不痛快,在白天,人事纷繁,和友朋来往,是毫不觉得,但到夜里,两人相对的时候,他就沉默,沉默到要死。 …… 他不高兴时,会半夜里喝许多酒,在我看不到的时候。更会像野兽的奶汁所喂养大的莱谟斯一样,跑到空地去躺下。 …… 就这样,沉默对沉默,至多不过一天半天,慢慢雨散云消,阳光出来了。他会解释似地说:“我这个人脾气真不好。”“因为你是先生,我多少让你些,如果 是年龄相仿的对手,我不会这样的。”这是我的答话。但他马上会说:“这我知道。”(《鲁迅先生的日常生活——起居习惯及饮食嗜好等》) 1940年8月,她在上海《学习》杂志上发表文章,题为“琐谈”,直言她为程式化的鲁迅回忆文章所苦,“似乎类于八股式的命题了,每有纪念鲁迅特辑 的刊物的时候,就很荣幸地直接间接得到通知,许我也参加一分说几句话。其实这是很窘苦的事,我们生活太密切了,遇到的都是很平凡的经过,有什么可记述的 呢?” 1959年,为庆祝建国10周年,各行各业都须“献礼”,许广平受命再忆鲁迅,“鲁迅逝世已经二十三年了,虽则音容宛若,但总觉言行多所忘记了。为着对历史的忠实,为着对读者的负责,都不应孟浪而为,因此颇感苦恼。” 她的真实一如从前,说自己记不得鲁迅大段的谈话,也没有什么“猛料”,因为家庭生活中“不是讲整套话的时候”,“每每朋友一来,我就张罗些家务:或添菜吃饭,或看顾小孩之类,往往听到片言只语,未必能全,时日一长,便多忘记了。” 在周扬和邵荃麟的直接指导之下,许广平“深深学到社会主义风格的创作方法”,“就是个人执笔,集体讨论、修改的创作方法。我这本小书,首先得到许多同志的直接指导和帮助。他们重视这一项工作,关心指出何者应删,何者应加,使书的内容更加充实健康了”。 初版序言中许广平写道,“大跃进的精神感召了我;‘十一’献礼的汹涌热潮又鞭策着我;在总路线多快好省的号召下,鼓舞起我的干劲;工人阶级大无畏的坚决创造意志又不断做我的榜样,于是就下定决心试试写作了。” 这个极具时代话语特色的序言在新版手稿本中一字未动。周海婴在新书发布会上说:“我母亲和父亲生活了十几年,从学生到终生伴侣,她说她死后她的文稿 可以一个字不修改发表。当年,中国发表文稿、书籍是有‘纪律’的,能不受约束的只是极少数人,我母亲没有豁免权。很多作家都有被修理过的地方,研究中国近 50年历史的学者,可以比对两个文本,看看作者的原意如何受一种规定话语模式的挤压,如何变形的。” 《鲁迅回忆录》第十二章,许广平原题为“在党领导下的活动工作点滴”,后被改为“党的一名小兵”。 毛泽东将鲁迅神圣化 “鲁、郭、茅;巴、老、曹”,将鲁迅推上现代文学头把交椅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生从未与鲁迅谋面的毛泽东。 1934年初,冯雪峰在瑞金见到毛泽东,向毛汇报上海的工作和左翼文艺阵营的活动,毛泽东对鲁迅的事情尤其感兴趣。冯雪峰告诉毛泽东,有一个日本人 说,全中国只有两个半人懂得中国:一个是蒋介石,一个是鲁迅,半个是毛泽东。毛泽东听了哈哈大笑。一番沉思之后,他说:“这个日本人不简单,他认为鲁迅懂 得中国,这是对的。” 冯雪峰告诉毛泽东,鲁迅看了毛泽东的几首诗词后,认为有一种“山大王”的气概,毛泽东听后,并不生气,反而开怀大笑。 从延安时期开始,毛泽东便养成常读鲁迅的习惯。1938年1月12日,他给当时在延安抗日军政大学任主任教员的艾思奇写过一封信,信中说:“我没有《鲁迅全集》,有几本零的,《朝华夕拾》也在内,遍寻都不见了。” 1938年8月,鲁迅先生纪念委员会编辑的20卷本《鲁迅全集》在上海出版,内容包括鲁迅的著作、译作和他所整理的部分古籍,这是我国第一次出版《鲁迅全集》。通过党的地下组织,从上海辗转送到了陕北根据地,毛泽东得到了一套。 这套20卷本的《鲁迅全集》一直伴随着他,从陕北带到了中南海。毛泽东逝世后,报纸上发表过一张他站在书柜前看书的照片,他手里翻看的正是为他及其他视力减弱的中央领导同志特印的大字本《鲁迅全集》。 鲁迅的作用和影响力,毛泽东看得很准。1934年与冯雪峰热议鲁迅时,他正受到王明势力的冷落和打击,被排挤在中央领导层之外,听说中央局有意请鲁迅主持中央苏区教育工作时,他摇头说:“真是一点不了解鲁迅!鲁迅当然是在外面作用大。” 鲁迅的作品1923年便开始入选中学语文教材,民国时期选入教材的多是小说、散文。1936年10月19日鲁迅逝世,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及苏维埃 中央政府致电许广平,称鲁迅为“民族最伟大的文学家、热忱追求光明的导师、献身于抗日救国的非凡领袖、共产主义苏维埃运动之亲爱的战友”。 南京当局虽未采纳为鲁迅“举行国葬并付国史馆立传”的要求,但孔祥熙以个人名义送了挽联——“一代高文树新帜;千秋孤痛托遗言。” 10个月后,“八一三”全面抗战爆发,紧迫的时局淡化了鲁迅知识分子的独立形象,“战士”、“斗士”的形象被高扬起来。郭沫若以他惯有的充沛激情疾 呼,“鲁迅并没有死!目前在前线上作战的武装同志,可以说个个都是鲁迅,目前在后方献身于救亡活动的人,也可以说人人都是鲁迅。鲁迅化为复数了。” 1940年1月9日,毛泽东在陕北发表长篇演讲——《新民主主义的政治与新民主主义的文化》,演讲中称鲁迅为“中国文化革命的主将”,并给予鲁迅“三家(伟大的文学家、伟大的思想家、伟大的革命家)五最(最正确、最勇敢、最坚决、最忠实、最热忱)”的最高政治定位。 此后,解放区的语文教材中大量增选鲁迅的“战斗杂文”,而国统区则禁止学生阅读鲁迅,禁止发行鲁迅的一切出版物。鲁迅不再是独立于任何党派之外的自由知识分子,而成为共产党高擎的一面意识形态大旗。 愈学习鲁迅,愈没有鲁迅 建国之后,鲁迅作品的解读朝着高度政治化一路狂奔。1956年10月,客居香港的曹聚仁以记者身份回到大陆,这一年恰是鲁迅先生去世20周年,曹看 到“鲁迅的神话化和庸俗化的笑话,那是随处可见的”。同年,他的《鲁迅评传》在港出版,影响巨大,但因为这是一本“人化”的鲁迅传记,直至1999年4 月,才在大陆出版。 中国社科院鲁迅研究室研究员张梦阳终身致力于鲁迅研究的“科学化”,“1957年,冯雪峰、陈涌、李长之、许杰等研究鲁迅的学者陆续被打成右派,鲁 迅研究的学理精神完全被扼杀。背离真实性和鲁迅精神的极左倾向,统治了整个中国的精神文化界,鲁迅研究领域首当其冲,成为了重灾区。” 《鲁迅批判》的作者李长之被批斗,一工宣队队员指着他的鼻子骂,“是你写的《鲁迅批判》么?鲁迅是可以批判的么?就冲着‘批判’,你就罪该万死!” 文革初,鲁迅作品一度被逐出中学语文课本,两年后,形势发生变化,鲁迅杂文被全面收编,进入政治话语体系。 1966年10月19日,鲁迅逝世30周年纪念大会上,姚文元做了题为《纪念鲁迅,革命到底》的报告,“发扬鲁迅‘打落水狗’的战斗精神”,“对人民的敌人决不宽恕”。 许广平题为《毛泽东思想的阳光照耀着鲁迅》的发言则令人瞠目,“毛主席称赞鲁迅是文化革命的主将,但鲁迅总是以党的一名小兵自命……鲁迅一生所遵奉 的命令……是党和毛主席的命令。他努力学习和掌握毛泽东同志制定的党的方针政策……”,“鲁迅对我们最敬爱的毛主席是无限地崇敬和无限热爱……鲁迅的心, 向往着毛主席,跟随着毛主席,我们伟大的领袖毛主席,是鲁迅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 “那是一个可怕的年代,许广平讲那样的话也是迫不得已,人们应该原谅。”张梦阳的观点得到不少人的赞同。 学者朱健国反思那个时代,“愈号召学习鲁迅,结果愈没有一个鲁迅。鲁迅著作中,好像什么都预料到了,就是没有想到,鲁迅会在伟大者的表彰、宣传之中真正永远消逝。” 文革前夕,毛泽东给江青写信,信中说,“我与鲁迅的心是相通的。”1971年11月20日,毛泽东在武汉说:“我劝同志们看看鲁迅的杂文。鲁迅是中国的第一个圣人。中国第一个圣人不是孔夫子,也不是我,我算贤人,是圣人的学生。” 此语一出,万人追随。1973年底,鲁迅作品集的单行本全部出版,成为一代人罕有的精神食粮。文革后,《鲁迅语录》大量出现,断章取义、任意曲解鲁迅作品及言论的现象登峰造极。 北京鲁迅博物馆副馆长黄乔生给本刊记者展示了一本盖有“鲁博革命纵队”红章的《鲁迅语录》,他曾经就不同历史时期、不同版本的《鲁迅语录》做过专题研究。 “编印鲁迅语录的主要目的是用鲁迅的话来注解毛泽东思想。现在见到的较早的版本是首都红代会、新北大井冈山兵团鲁迅纵队编印的《鲁迅语 录》,1967年9月出版。此书封面的大小、版式设计和字体都与当时的《毛主席语录》极为相似。扉页上有红色题词:‘毛泽东同志的伟大战友鲁迅精神不朽! 让我们踏着文化革命先驱者鲁迅的足迹前进!让我们在伟大的毛泽东思想道路上前进!’这段话出自陈伯达在纪念鲁迅逝世30周年大会上所做的闭幕词。推测起 来,这本鲁迅语录有可能是陈伯达指示或主持编写的。” 此后,全国各地陆续出现很多版本,有的叫《鲁迅语录》,有的叫《鲁迅言论录》,有的是自编,有的是翻印北京的版本。当时出版界已陷入无序状态,一般语录都是非卖品,黄乔生发现惟一一本有定价的语录,是湖南人民出版社“红色出版兵”编辑的,定价4角。 “要是鲁迅先生还活着” 1946年鲁迅逝世10周年,作家范泉在他主编的《文艺春秋》月刊10月号上推出了一个纪念特辑,以“要是鲁迅先生还活着”为题,邀请15位知识分 子笔谈。茅盾、田汉、施蛰存、臧克家、萧乾等人纷纷提笔,所答均紧扣当年6月内战全面引爆之时局,好几位作家谈到李公仆、闻一多的遇刺,郭沫若、马叙伦的 挨打,认为鲁迅如果活着,也难逃厄运。 1957年7月7日,毛泽东在上海中苏友好大厦接见上海科学、教育、艺术和工商界的代表人士。席间罗稷南问了毛泽东一个问题,“要是鲁迅今天还活着,他会怎么样?” 毛的回答语惊四座,“要么被关在牢里继续写他的,要么一句话也不说。” 毛泽东与罗稷南的对话最早由鲁迅与许广平的独子周海婴在《鲁迅与我七十年》一书中披露,其后,著名鲁迅研究专家、出版人朱正在《鲁迅的一世纪》一书中分上下两章展现了诸多历史细节。 曹聚仁在《鲁迅评传》“政治观”一章中称鲁迅“带了浓重的虚无色彩,并不相信任何政党会有什么成就”。他始终坚持鲁迅的一生只是一个“革命的同路人”。 胡适眼中的鲁迅,“首先是以一团怨气为内容,继而是奉行苏俄的文艺政策,终乃完全听从苏俄及共产党的操纵”。他从实用主义的角度揣度鲁迅与共产党之 间的关联,“不要以为鲁迅自始即是处心积虑的为共产党铺路。那不是事实,他和共产党本来没有关系,他是走投无路,最后逼上梁山。他从不批评共产主义,这也 是不假的,他敞开着这样一个后门。所以后来共产党要利用他来领导左翼作家同盟时,一拍即合。” 真正改变鲁迅对革命者认识的人是瞿秋白和冯雪峰。鲁迅将瞿秋白引为“知己”,曾抄录“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相赠。瞿秋白英年早逝,共产党又把冯雪峰派到了鲁迅身边。 除了以笔为匕首投枪外,他还为共产党做了很多具体的事情,例如帮助成仿吾找到党组织;通过日本友好人士为共产党搜集情报;方志敏入狱后,他成为方和党中央特科的交通桥梁,在他的建议下,方志敏利用敌人软化他的时间,写下了《可爱的中国》等文章,流传后世。 萧红《回忆鲁迅先生》一文中写到某天同鲁迅去看电影: 鲁迅先生坐在××电影院楼上的第一排,那片名忘记了,新闻片是苏联纪念五一节的红场。 “这个我怕看不到的……你们将来可以看得到。”鲁迅先生向我们周围的人说。 这个美好的愿景并非鲁迅对新中国的惟一假想。左联后期,他同周扬等人分歧日剧,难掩失望。在致王冶秋(左联成员,解放后曾任国家文物局局长)的信 中,他说,“我在这里,有些英雄责我不做事,而我实日日译作不息,几乎无生人之乐,但还要受许多闲气,有时真令人愤怒,想什么也不做……”在给曹靖华(留 苏学生,参加过鲁迅主持的未名社,后因介绍苏联革命文学,代鲁迅搜集苏联版画和革命书刊,往来密切)的信中,他将周扬等左联领导比作“手执皮鞭,乱打苦工 脊背,自以为在革命的大人物”。 他看不得周扬等人唱高调,发号施令,不对敌人认真作战,于是写信给胡风,“我本是常常出门的,不过近来我知道了我们的元帅深居简出,只令别人出外奔跑,所以我也不如在家里了。” 1934年至1935年间,瞿秋白夫人杨之华去找鲁迅,请他签一个文件,他不肯签,很生气地问她,“像(周扬)这样的党员,你们为什么不清出去。” 当冯雪峰长征后,到上海再见鲁迅,鲁迅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两年我给他们摆布得可以!” 1934年4月30日,他曾致信曹聚仁,“……倘当崩溃之时,竟尚幸存,当乞红背心扫上海马路耳。” 他听冯雪峰介绍革命形势,对冯说,“你们来到时,我要逃亡,因首先要杀的恐怕是我。”冯雪峰连忙摇头摆手,“那弗会,那弗会!” “后期的鲁迅,他如此热烈拥抱社会甚至热烈拥抱政治,是事实。……鲁迅尽管是个天才,但也难以逃出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激进大潮流。在精神创造中, 也曾悲剧性地用政治话语取代文学话语,消耗太多宝贵的心力。他那么深地介入政治和左翼营垒,是幸还是不幸,尚须时间来判断。”刘再复为朱正《鲁迅传》(港 版)作序时如是写道。 胡风也在自己的回忆录中如实呈现了轰隆运转的宣传机器对鲁迅的巨大损耗和吞噬。 “两个口号”的论争,使得陷入内耗的鲁迅身体状况越来越糟糕,冯雪峰为了执行党交给的任务,仍要打扰鲁迅的内心安宁。鲁迅发表的《答托洛斯基派的信》和《论现在我们的文学运动》都是由鲁迅口述、冯雪峰笔录的。 一次冯雪峰代拟了一个稿子,约胡风一起去鲁迅家。鲁迅病体不支,冯雪峰把稿子念给鲁迅听,鲁迅没有力气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脸上略有不快之色。 两人出门后,冯雪峰对胡风说:“鲁迅还是不行,不如高尔基;高尔基那些政论文,都是党派给他的秘书写的,他只签一个名就行了。” 胡风很震惊,“鲁迅病得这样沉重,应该尽一切可能抢救他,应该尽最大的努力避免刺激他打扰他。……鲁迅在思想上是非常严正的,要他对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思想观点担负责任,那一定要引起他精神上的不安,对病情产生不利的影响。” 周令飞不喜外界把鲁迅的晚年描述得过于孤独和凄苦,“我理解的鲁迅,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在弥留之际是不应该有悲哀痛苦的。在他的一生当中,他尽可能地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而且做得那么好。” 今天我们如何纪念鲁迅 《死》是鲁迅最后时期的一篇散文,文中有他对亲属的嘱托,常被视为先生的遗嘱: 一,不得因为丧事,收受任何人的一文钱。——但老朋友的,不在此例。 二,赶快收敛,埋掉,拉倒。 三,不要做任何关于纪念的事情。 四,忘记我,管自己生活。——倘不,那就真是胡涂虫。 五,孩子长大,倘无才能,可寻点小事情过活,万不可去做空头文学家或美术家。 六,别人应许给你的事物,不可当真。 七,损着别人的牙眼,却反对报复,主张宽容的人,万勿和他接近。 此外自然还有,现在忘记了。只还记得在发热时,又曾想到欧洲人临死时,往往有一种仪式,是请别人宽恕,自己也宽恕了别人。我的怨敌可谓多矣,倘有新式的人问起我来,怎么回答呢?我想了一想,决定的是:让他们怨恨去,我也一个都不宽恕。 他像是预料到自己身后的喧嚣聒噪,特此嘱托。只是一个遗体上空前庄重地覆盖了绣着“民族魂”三个大字的旗帜的人,如何能轻易得到安息? 鲁迅的研究、出版,乃至纪念,一直被纳入官方话语体系。 位于北京西城区阜城门内大街的鲁迅博物馆俗称“西鲁”,院内的鲁迅故居,是鲁迅在北京的最后一处住所。1950年10月19日,鲁迅逝世14周年纪念日,故居头一次开放,接待各界群众参观、瞻仰。 1979年5月,周扬牵头成立了社科院鲁迅研究室,因社科院在东长安街,被称为“东鲁”。 “西鲁”、“东鲁”,以及专司鲁迅著作出版发行的人民文学出版社“鲁迅著作编辑室”都在争夺对鲁迅的话语权。1979年5月26日,鲁迅研究会成立,周扬任会长。“西鲁”馆长李何林为人耿介,直言当年处处违逆鲁迅的“四条汉子”之首如何能当此任? 1981年,鲁迅诞辰100周年,社科院鲁研室受命为周扬写一篇大会发言稿,由鲁研室的刘再复和哲学所的张琢联手操刀,张梦阳那时30出头,“给他俩打打下手”。 “当时两种思潮的斗争已经开始了,发言稿是刘再复负责执笔的,他的主旨是要坚持鲁迅精神,主张思想解放。写完之后,打印出来,送到周扬那里,当时周扬在北京医院住院,已经73岁了。他看了是满意的,可是林默涵跟王任重坚决否定。” 刘再复后来告诉张梦阳,林默涵和王任重一边一个坐在周扬的病床旁,指责那个讲话稿立场有问题。周扬迫于压力,答应让中宣部重新组织人另起炉灶,“刘再复、张琢就退出了,我这个跑腿儿的反倒继续留在封闭写作的宾馆,等着同新来的人衔接。” 最终由于时间仓促,加之新来的人对鲁迅研究不够,9月25日的人民大会堂上,周扬还是宣读了刘再复他们起草的发言稿。 这一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发行了16卷本的《鲁迅全集》,编辑工作由中央直接抓,胡乔木挂帅,后来他忙于其他工作,委托林默涵代为负责。为了排除 干扰,鲁迅编辑室设在社外,在宣武区虎坊桥《诗刊》杂志社找了个空房子,时任编辑部成员陈早春每天挤公交车去上班,一个冬天下来,“大衣扣子全都被挤掉 了”。他们的工作条例中明确规定:“注释中遇到一些较为重要或者复杂的问题,应特别严格掌握分寸,并将注稿送请上级领导审定。” 1986年,黄乔生自南京大学中文系研究生毕业,分配到鲁迅博物馆研究室,“直到80年代,鲁迅学都是一门显学。”他的毕业论文是《野草》的文本分析,很多同学羡慕他分到鲁博研究室,极少有人预见到鲁迅的官方研究兴盛期已近尾声。 “我刚来就赶上鲁迅逝世60周年,当时在社科院搞了一个纪念大会,钱钟书致开幕辞,他说鲁迅是个伟人,要从多方面研究……那时刘再复还在国内,是社科院鲁研室主任,那个会他也参加了。” 1989年五四青年节,有关方面组织了一个“鲁迅与五四名人与中国传统”的讨论会,黄乔生记得会上许多人慷慨激昂,将鲁迅视为反传统、学习西方文明的榜样。不过很快,那些都不让提了。 一段沉寂之后,商业大潮汹涌来袭,鲁迅研究逐渐退潮,“鲁迅学成为博物馆里的展览品,思想史的一个标本,距离现实越来越远了。” 2006年,周海婴、周令飞父子发表了一篇长文《鲁迅是谁》,这个话题引来学界内外许多争论。 “东鲁”社科院鲁研室自张梦阳退休后就取消了编制,“西鲁”鲁迅博物馆现为司局级公益性事业单位,参观者只要出示有效证件,就可以免费参观陈列馆和鲁迅故居。然而即便是北京游客云集的暑期,馆内游客也很少。 副馆长黄乔生眼下最操心的是如何利用鲁迅在大众心中的“最后一点影响”抓紧宣传鲁迅。“对于下一代来说,鲁迅是非常陌生的,在这个陌生化到来之前,我们还能做些什么,我现在作为博物馆的运营者,就是要想尽一切办法,普及鲁迅。” 鲁博馆长孙郁曾经邀请莫言、陈丹青来办讲座,莫言说,“和鲁迅相比,我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孩子。” 孙郁认为:“鲁迅首先是一个翻译家,其次才是作家。鲁迅晚年每年都要翻译两、三本书,把鲁迅和胡适作比较,就可以发现,胡适的思想和智慧在30岁就 已经停止前进了,而鲁迅在50岁的时候依然在不断发展。因为鲁迅要翻译、要输血、要新鲜的东西,他警惕自己成为过去思想的奴隶。” 黄乔生感叹,“鲁迅还是一个对中华民族很有用的思想资源,到今天为止,我们还是面临着怎么对待西方,怎么对待传统文化,中国道路选择的问题。这些鲁迅都有思考,但是现在似乎已经没有人有这个耐心来读他了。” 学者钱理群指出鲁迅研究界或隐或显地存在着一种倾向,在“将鲁迅凡俗化”的旗号下,消解或削弱鲁迅的精神意义和价值。 “我们为什么需要鲁迅”是钱先生鲁迅讲座中经常要讲的内容,“在鲁迅面前,你必须思考,而且是独立地思考。正是鲁迅,能够促使我们独立思考,激发我 们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他不接受任何收编,他也从不试图收编我们;相反,他期待,并帮助我们成长为一个有自由思想的,独立创造的人——这就是鲁迅对我们的主 要意义。” “鲁迅曾提出一个‘真的知识阶级’的概念……永远站在底层平民这一边,是永远的批判者。这也是鲁迅的自我命名。这样的‘真的知识阶级’的传统,在当下中国的意义,是不言而喻的。这是我们今天需要鲁迅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 鲁博安静的展厅里,一帧帧照片、一件件实物凝固了逝者的人生。 展览的最后一个主题是鲁迅生命的最后时刻——从鲁迅逝世前13天和青年木刻家的温馨合影;到去世前3天仍在续写的遗作《因太炎先生而想起的二三 事》;再到辞世前一天,病体难支,写给好友内山完造,拜托他请医生的珍贵遗墨;之后是那张令人不忍正视,取掉了全副假牙,脸颊塌陷的遗容照片;最后,是那 面曾经覆盖在鲁迅遗体上,绣着沈钧儒手书的“民族魂”三个大字的白色大旗。 观众留言簿上,《有声的中国》和《野草题辞》中的两段话常被引用: 青年们先可以将中国变成一个有声的中国。大胆地说话,勇敢地进行,忘掉了一切利害,推开了古人,将自己的真心的话发表出来。……只有真的声音,才能感动中国的人和世界的人;必须有了真的声音,才能和世界的人同在世界上生活。 …… 地火在地下运行,奔突;熔岩一旦喷出,将烧尽一切野草,以及乔木,于是并且无可朽腐。 但我坦然,欣然。我将大笑,我将歌唱。 (参考书目:许广平《十年携手共艰危》、《鲁迅回忆录》、曹聚仁 《鲁迅评传》、刘再复《鲁迅传》、朱正《鲁迅的一世纪》、黄乔生《鲁迅与胡风》、《鲁迅语录阅读小札》、张梦阳《中国鲁迅学通史》、周海婴《鲁迅与我七十 年》、薄景昕《试论中学鲁迅作品的选编与政治文化的关系》、康凌《学者鲁迅——一个建构史的回顾(1936-1966)》等) © 鬼怪式 for Oh My Media!!! , 2010/10/14. | Permalink | 光荣之路 Post tags: 南方人物周刊 OhMyMedia@新浪微博──“ OMM通讯社 ”,欢迎关注! 另: OhMyMedia@Twitter 加入我们,OMM通讯社志愿者招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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