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五常

张五常 | 阿罗的想象与世界的现实

(五常按:本文是《知识资产需要保护吗?》的第三节。)   还健在的阿罗( K. J. Arrow, 1921- )是个天才。精于数学经济,他和十九世纪法国的古诺( A. A. Cournot, 1801-1877 )是两位我佩服的喜欢用数学思考的经济学者。我认识阿罗。他不走验证工作的路,但客观,想象力强。我自己少用数,但认为经济学需要有古诺及阿罗这种人。凤毛麟角,一百年一个,考虑走数学经济的路的同学要三思而后行了。 三个特征的意思 阿罗一九六二发表的《发明的经济福利与资源运用》是重要文章,虽然好些地方我不苟同,但他提出了几个有关键性的问题,我们不能漠视。不是他首先提出的,但他综合起来发挥,思路纵横,牵涉到的范围甚广。他指出发明研究有三个特征带来困难: uncertainty , indivisibility , inappropriability 。 Uncertainty 指风险。基本上风险无从量度,我喜欢代之以讯息费用,但大家接受的是发明的成果事前难以预料的因素大。阿罗认为人有规避风险的倾向,不利研究发明的投资。 Indivisibility 是说不可分割,有点像传统分析成本曲线所说的「团性」,但阿罗是指一项发明或思想不容易分割或切开出售。这就带到他关心的不容易把不同的使用者隔离的问题。我认为他其实要说的是发明是共用品,可以让无数人一起共享,把他们隔离收费不容易。 Inappropriability 直译「不能拨款」,在阿罗的内容上应该解作「不能界定付款的分配」。更简单地看, indivisibility 与 inappropriability 相加,阿罗是说发明的成果不容易收取回报── incapturability 是也。比起大家知道的市场物品,思想或发明有销售收钱的困难。这一点,我的考查支持阿罗的看法。加上科研的风险大,他的结论是市场的发明投资是偏低了,经济效率不足,需要政府资助。 不要把专利与秘密混淆 投资发明有成本,在市场出售使用的权利需要收费,但在上述的特征下,阿罗提出三个收费困难,都有争议。他对真实世界发生着些什么事喜欢像小孩子那样左问右问,但自己从来不做实证研究。我要把他提出的三个收费困难以我知道的现实世界的运作比对一下。 阿罗指出的收费困难的第一点,是「任何人使用一项发明会知道是什么。要购买该发明的人要知道是什么,但知道了这个人是没有付钱就先获取」。不知何物,知识资产的维护当然困难。然而,发明专利的要点,是注册时需要公开占有的是些什么,要以实物表达。换言之,以公开是何物的方法来注册专利会减少收费的困难。阿罗这第一点用于商业秘密是对的,但用于发明专利不对。 私人与社会利益不一定有冲突 阿罗提出的第二个困难,源自他说的「不可分割」──我认为其实是共用品──的看法。受到霍特林与萨缪尔森的影响,他认为既然增加使用人数的边际成本是零,不应该收费,但不收费就不会有人投资于发明研究了。他写道: 「在利伯维尔场中,发明研究的行为受到创立产权(即发明专利)的支持。正因为在某程度上是成功了,发明知识的使用会被压制。困难于是成为:在利伯维尔场中有利可图的发明会带来无效率的资源使用。」 一个思想或发明可以让无数人一起使用,是共用品的特征。多让一个人使用的边际成本是零,所以不应该收费,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但不收费难道要靠陶西格说的自发性的发明吗?至于共用品应否收费这话题,我在《科学说需求》的第八章提出了自己的见解,这里不再说。要说的是当年我考查过不少发明专利的租用合约,那些合约的条款不支持阿罗的看法,或起码提出重要的问号。 发明专利的租用合约一般有一个放在前头的较大额的一次过收费( lump-sum ),跟着以每件产品算的收费下降,显示着专利的持有者鼓励租用者增加产量的意图。考虑到消费者盈余的榨取,原则上最理想的收费方法是一次过地收取一个大金额,然后每件产品不再收。不同的使用者可以收不同的一次过的金额。这样看,原则上,发明者的最高收入是所有使用者的边际收费是零。只要能这样处理,源自霍特林及萨缪尔森的阿罗说的边际成本是零所以不应该收费的观点是推翻了。他们可没有说完全不应该收费,只是说收费不应该左右边际的使用。发明专利的持有者为了增加自己的财富,其意图跟阿罗的社会利益意图是没有冲突的。要是交易费用容许,发明专利的持有者可以找到不同使用者的不同一次过收费,也可以按时把这些一次过的收费一次又一次地调校。这样,专利的持有者的最高财富是使用量的边际收费永远是零。 当年考查功亏一篑 问题是市场的交易或讯息费用往往不容许这样做。当年考查了不少发明专利的租用合约,我的直觉是发明专利的持有者按产品件数收取使用费的主要原因,是希望通过按件收费来获取市场需求的讯息。租用发明的人不会乐意或诚实地提供产量的数字,按件数收费专利的持有者有权查察,知道生意有多好才考虑调校续约时的一次过收取的金额。当年我花了不少时间追查专利租用合约两三年后一般要续约的新合约,要看看同一发明专利租给同一使用者的续约条款的变动是否一次过收费与按件收费的比重不断地上升,可惜怎样也找不到前、后同样合约与同一租用者的续约延伸。一个基金给了一笔不小的经费,我从美国某机构购进了几百份专利租用合约,其中找不到连续性或续约的。发明不同,公司不同,是以为难也。 基础研究的争议 最复杂是阿罗提出的第三个收费困难,传统上不少人关心过。那是关于基础研究( basic research )。基础研究是指那些本身没有市场产品的研究,其所得只可以作为他朝带来产品的基础,或希望他朝会发展出新产品。阿罗认为有产品的发明收费困难,没有产品的基础研究所得的收费是难上加难,所以市场对基础研究的鼓励是更为失败了。他也认为,基础研究本身不会带来收入,但其他竞争者知道后可以得到启发而发挥,有捷足先登的可能,这会使原先的基础研究者更不乐意投资下注了。 阿罗的《发明》文章发表于一九六二。一九二一年,奈特(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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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五常 | 发明专利的传统观

(五常按:本文是《知识资产需要保护吗?》的第二节。) 可能因为「思想」有点虚无飘渺,不易触摸,经济学者对知识资产应否受到保护这个话题比其他资产的保护更有兴趣。纷争历久不息,要把所有的不同观点写下来会是洋洋巨著,不值得的。今天尘埃略定,回顾一下,大概的观点分歧倒可说说。   有四个不同的看法──我自己的是第五个。其一起自边沁(J. Bentham, 1795)、萨依(J.B. Say, 1803)、密尔(J.S. Mill, 1848)与克拉克(J.B. Clark, 1907)。这四君子认为以发明专利法律来保护知识资产是必需的。其二来自陶西格(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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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五常 | 忆埃尔登·德沃夏克

正在集中思想写《受价与觅价》的第四章,却收到朋友传来埃尔登· 德沃夏克( Eldon Dvorak )谢世的消息,享年八十。我这把年纪要不是自己先去,就是朋友先走,一个一个的。是大自然的规律,没有悲叹,也没有哀思。我要打断第四章写一篇埃尔登,因为欠着他,要表达一下感激之情。 说来也巧,埃兄谢世前个多星期我在这里发表的《风沙渡的启示》提到他: 「 同学们要拒绝平庸吗?生命只有一次,你要不要不凡的生命呢?四十五年前在长滩任教时,我很羡慕一位下班后回家享天伦之乐的同事,久不久策划一下举家的渡假大计的。倒过来,他很羡慕我。当时我正在动工写《佃农理论》,他跟进,知道发生着些什么事。他不知道的是当时我听不知音,食不知味,苦不堪言,尽管骨子里满是杀手本能,却彷佛天天在风沙渡! 」 一九六五年的秋天我任职加州长滩大学。那是求博士论文题材两年而无所获的苦闷日子。当时教职市道好,论文还没有动笔就有六、七间大学招手,远至英国及澳洲等地。为了接近论文导师,我选教于距离母校洛杉矶加大个多小时车程的长滩,是助理教授,月薪除税后不到五百美元。 没有尝试过博士论文找题材奇怪地困难。当时我参考了几本老师们介绍的前人的经典经济学博士论文,希望自己能写到那个水平。老师赫舒拉发认为我有机会。阿尔钦可没有把我看得那么高,但他说有斤两的三几页纸足够。 到了长滩大学,我被安排在一间十多平方米的小办公室,有两张书桌,两个书架。共享这小室的同事是埃尔登。他是副教授,比我高一级,非常友善,十分健谈,而过了不久就向其他同事宣扬我的价格理论。在加大我选修及旁听了三位当代价格理论大师的课,加上自己的想法,埃兄无疑觉得很新奇。 到了长滩几个月,无意间我读到台湾在土地改革初期,政府把地主的农产品分成率从平均百分之五十六点八约束在一律最高为百分之三十七点五,结果是农产品的总量急速地上升了。这是明显地违反了经济学传统对政府干预市场的看法。我第一时间的反应是台湾政府炮制假数据。上世纪四十年代后期的国共之争带来的弄虚作假时有所闻。我遍查资料,而最重要是长滩大学的图书馆有很齐全的《台湾农业年鉴》。这是一套奇怪刊物,台湾的不同县区的不同农产品的种植面积及产量数字密密麻麻,详尽得不得了,要造假是发神经。我花了几天找不到任何造假应有的矛盾。结论是数字可靠,但产量怎会因为政府管制分成而上升呢?十一年前写《佃农理论的前因后果》时,我有如下的回忆: 「我想,要解释这个怪现象,第一步是要做出一个分成没有管制的租田理论,而分成租田就是佃农了。我没有参考有关的理论读物,只两天这理论就做了出来。我跟着把分成的百分比管制加上去,在理论逻辑上产量竟然上升。这结论不容易相信,但反复查核理论的每一步,找不到有任何错漏的地方。当时在长滩大学共享同一办公室的是埃尔登· 德沃夏克。我请他坐下来,逐点逐步地向他解释我的理论结构。他听得很用心,提出不少问题,我都答得清楚。几个小时后,他突然说:你的理论会引起地震!」 我是个不喜欢跟别人研讨的人,更不爱争议。我喜欢魂游四方地独自思考,偶有所获,喜欢找别人申述一下。我要找愿意听的朋友表达自己的思想,希望能藉此再想一次,也听听朋友的意见。在长滩我遇到埃尔登,在西雅图华大我遇到巴泽尔。这两位喜欢听,听得用心,也喜欢品评,品评得坦白。没有埃尔登我可能写不出《佃农理论》,或起码不会写得那么快; 没有巴泽尔我多半写不出《价格管制理论》。是的,在学问的进取上我是个非常幸运的人。 埃尔登自己专于教学,不写作,但他客观,理解力强,回应永远是那么真诚。我在长滩的两年中,事无大小他协助。好比上文提到的《台湾农业年鉴》是参考刊物,不能借出。他亲自到图书馆交涉,结果是馆方让我把整套借出,直到我写好论文。一九六六年的夏天,为了让我雇用一个计算助手,埃尔登争取到一间较大的办公室,可以容纳三个人。那时计算机开始盛行,但我认为把数据打到纸卡去过于麻烦,决定用计算器操作。计算器是机械的,震耳欲聋,我和助手从早到晚天天运作,埃尔登没有出过半句怨言!在《前因后果》我写下这样的回忆: 「一九六六年的暑期,我和一位学生助手从早到晚加加减减、乘乘除除,用的是当年的机械计算器,震耳欲聋。数以千计的数字,算出来的会否推翻理论的多个含义,要两三个月后才知道。 「当时长滩大学的同事德沃夏克知道我预先把多个推断写了下来,包括在台湾土地改革的地主分成约束下,不同种类的农产品会怎样转变,不同土地的收成会怎样转变,不同县区又会怎样不同等等。他很替我担心,因为他知道我这个人在学术上很有自信:对就对,错就错,懂说懂,不懂说不懂,从来不左闪右避的。 「一九六六年十月初,所有数据的多个总结都算出来了,没有一项不是三个月前推断了的。成竹在胸,写论文是举手之劳。」 要验证的理论含意是些什么呢?是在佃农分成的百分率在政府管制下,我的推断是农地的边际产量会上升,农民劳动力的边际产量会下降,以致土地与劳力在不同的用途上同样生产要素的边际产量会出现分歧,所以农产品的产量虽然是上升了,其实是有着资源使用浪费的效果。验证的困难,是除非在实验室操控,边际产量在真实世界无从观察,看不到,摸不着。我有的详尽资料,是台湾的不同地区的不同农产品的每亩平均产量的每年数据。要怎样以这些「平均」数字的转变来证实理论推断的边际产量转变呢? 我是先想好了理论假说含意着的多个变动才统计数据的。我鄙视那些倒转过来,先以回归统计找到「规律」然后砌出「理论」的胡闹。赌他一手,全部事前推断的都赌中了,我花了几个星期写了很长的一章,是今天还在发行的《佃农理论》的第八章,基本上一字不改。文稿当然让埃尔登先读。他读后说:「天啊,是那么严格的验证,我没有见过更为严格的经济推理!」 埃尔登之后,读过这第八章的师友评价不比埃兄低。然而,除了这些师友,《佃农理论》出版了四十多年,这第八章基本上没有人读。经济学者对解释现象是没有兴趣的。他们对某些统计分析的兴趣似乎是限于那些在表面上可教他们赚点钱的知识。经济学能否协助赚钱大有争议,但显浅的道理说,如果可教赚钱,有可以推断的理论假说或解释是起码的要求。 一个喜欢在思想上魂游四方、喜欢独自思考的人,在思想发展初期是需要有师友在旁边扶着的。离开老师后,我前有埃尔登,后有巴泽尔,是我在学问的进取上遇到的最幸运的事。这两位让我把自己喜欢奔放的思想──甚至是狂想──都放出去。当年我知道,要是我发了神经他们会把我拉回来。 我要到一九七四年,三十八岁,才感到在思想上自己可以独立成家,即是感到是对是错自己知道,是否重要自己也知道。不再需要有师友在旁扶着的天马行空的思想自由得来不易,有好些难关要过,同学们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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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昌海:美国最怕中国大陆的东西是什么?

美国南卡罗莱纳大学艾肯商学院教授谢田在文章中介绍,9.11袭击十周年那天,在亚特兰大基督教长老教会的国际课堂上,给他们讲了讲中国大陆传统文化及其在海内外的复兴,这些会员们对此都特别感兴趣。以前还跟一位长老教会的牧师聊天,问他们为什么自称长老教会。牧师回答说,这跟教会当年在英国苏格兰诞生时的历史有关,并且这些“长老”们在教会的组织和运作方面,确实发挥着很重要的作用。美国长老教会当年还因为废奴的问题意见分歧而发生分裂,变成美南长老会和美北长老会,直到1983年二者才再度合并。对神的信仰和崇拜会因为世俗和政治的原因而发生矛盾,是蛮令人遗憾的。美国人最熟悉的长老教会传教士,应该是美国人司徒雷登。司徒雷登生于杭州,父母是早年到中国大陆传教的美南长老会的传教士。司徒雷登后来创办了燕京大学,受聘为首任校长,他还曾经是美国驻中国的大使。从当年在中国出生的美国人司徒雷登出任美国驻中国大使,到今天由在美国出生的中国裔骆家辉出任美国驻华大使,历史好像在划了一个圈子。 教会里有位年近90的白人女士,虽然年龄很大,但头脑清晰、风姿优雅。她讲了她1980年代去中国大陆的故事,非常有趣。她和先生去中国大陆旅游,中国大陆人都好奇的围着他们看,一边看一边笑。他们当时带了宝丽来快速成像相机。中国大陆百姓最高兴的事,就是与他们夫妻合影,并立即拿到拍立得的照片。另一位教会成员是商界人士,他说美国目前经济停滞,中国大陆经济好像不错,问中国大陆会不会很快赶上美国。谢田说作为美籍华人,即使从心底里希望中国大陆追上美国,但中国大陆要真正从经济总量到生活品质、从社会结构到道德水准、要从各方面赶上美国今天的水准,30年内都是不可能的。日本赶上美国,倒是最有可能的,但日本人赶了几十年,还是赶不上。奢谈中国大陆赶超美国的人,应该先想想中国大陆追赶日本的可能。不是说中国大陆的虚假GDP会不会超过日本,就看民众生活的品质,中国大陆追赶日本至少要20年。 中国大陆害怕美国什么,几乎所有的人包括官方自己,都清楚的知道;但美国最“怕”中国大陆的是什么呢?恐怕许多人并没有去真正想一想。但美国思想界的人士,却已经想过了:中国大陆官方穷兵黩武的步伐显然在加快,就像前苏联一样;人们很快会发现,黩武的背后其实是十足的恐惧,因为恐惧西方会像对伊拉克、利比亚那样,精确空袭打击外加特种兵部队,政权一下子就给解决了。什么“半月型包围圈”、“第一岛链包围”,都是恐惧之下纷纷出炉的产物。头脑清醒的人都知道,中国大陆最怕美国的东西,除了航空母舰、战略投送、指哪打那的能力,还有美国的研发、创新能力、和把创新产业化的能力,以及在意识型态方面,如民主法治、自由权力、和社会公正等方面的软实力。 其实,美国也怕中国大陆。虽然美国无需担心中国大陆的发展,但国际竞争就是如此,美国作为头羊,一定会回头看看哪个家伙跑在后面那群羊的最前端,哪个跑的最快。美国最“怕”中国大陆的东西,不是中国大陆的人口,人海战术在高科技和大规模杀伤武器时代,已不算什么;美国也不怕中国大陆的资源、科技、经济和军事。美国最怕中国大陆的东西,恐怕会出乎很多中国大陆人的意料。美国最怕中国大陆什么,作家兼评论家汤玛斯‧弗里德曼最近一段有趣的论述,揭示了许多深层的东西。弗里德曼是《纽约时报》记者和评论家,获得三次普利策奖。他今年出版的新书,名字是《我们曾经是这样的:美国如何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落后以及美国如何才能赶上》。弗里德曼演讲的出场费,目前是一次5万美元。 要说弗里德曼这家伙,还很难确定他的思维取向。前年他曾撰文称道中国大陆一党专制,认为共产官僚是群“还算明白事理”的领导人;在一次采访中,有人问他是否“妒嫉中国”或“羡慕中国”,弗里德曼回答说,如果一个人希望自己的政府按民主方式去运作,但效率可以比得上一个按专制方式运作的中国大陆,人们会发现他确实会有些羡慕或者嫉妒。今年早些时候,弗里德曼在接受英国广播电台的采访时说,他希望他的孩子生活在一个强大的美国制衡一个强大而繁荣的中国大陆的世界上;而不希望他的孩子生活在一个中国大陆强大并崛起,但美国却游移不定、虚弱,且不能像以往那样投射其经济和军事实力的世界之中。今年9月初在CNN皮尔斯•摩根的访谈中,摩根问弗里德曼中国大陆是美国潜在的朋友、商业伙伴、还是敌人;以及美国是否“妒嫉”中国大陆的经济发展,弗里德曼认为中国大陆不是美国的敌人,也不是朋友,而是亦敌亦友,就像连体人一样。他希望中国大陆会发展的很好,但中国大陆也面临巨大挑战,并且中国大陆不管是否成功,都不会对美国有什么实质影响。弗里德曼甚至认为,中国大陆会走向美式政治体制。他觉得中国大陆是在一个落后而低下的政治体制中,发挥出了其90%的潜能;而美国虽然处在一个优越的政治体制之中,但只发挥了体制50%的潜能。所以,美国的民主制度本来是应该发挥更大力量的。 有趣的是,弗里德曼觉得,他不担心中国大陆会偷取美国的这个或那个技术,或中国大陆试图通过盗取知识产权以致富;那都没什么关系,因为美国总是可以更快、更好的发明新技术,而把中国大陆一直抛在后面。弗里德曼最“担心”中国大陆偷窃的,不是隐藏的秘密,而是明摆在最表面的那些“秘密”。比如,如果中国大陆偷去了美国独立宣言、宪法、杰弗逊纪念馆,或林肯纪念碑,当中国大陆开始拷贝这些东西时,才是他担心中国大陆的开始。所以,美国最“怕”中国大陆什么,是中国大陆把美国最菁华的东西学去了、实践了、并完美的运用了。而这些东西,自由民主的理念,也恰恰是中国大陆官方最害怕当代中国会具有的。 百年前,中国爆发了辛亥革命,其目的是推翻清朝的专制统治,挽救民族危亡,争取国家的独立、民主和富强。百年后,尽管中国大陆仍有1.5亿生活在贫穷困在线的百姓,中国大陆还是发展中国大陆家,但中国大陆的经济总量已经紧追美国成为世界之二。经济盛世,让全球华人底气十足,美国也另眼相看。香港著名媒体人纪硕鸣,最近在美国相继参加了二场中国大陆主办的活动,展示的自然是中国人百年辛劳,百年奋力,部分实现的辛亥革命理想。但二场活动,纪硕鸣感受的却是不一样的中国富强。 纪硕鸣说,第三届中美企业领袖战略合作高峰大会在美国举行,50多位中国大陆企业家专程来到美国与美国企业领袖交流,200多美国企业家及华人参会,场面庄观。虽然原定下午2:30开始的会议,因为中国大陆企业家在不断的参观访问中要拖延到4:30才开始。当中国大陆企业家们入场时,全体与会者依然礼貌起立,恭敬迎候毫无怨言。远道而来的中国大陆企业家有身家几十亿人民币的成功人士,也有年仅20岁的小董事长。个个都因为中国大陆的经济强劲而富裕,或者是他们的富裕而令中国大陆感到富裕。企业家代表发言更语出惊人地表示,在美国经济衰退之时,中国来了!过去是西方不败,如今是东方盛世。言语间,大有东方压倒西方、东方将拯救西方之势。峰会上,中国大陆方面还当众宣布,中国大陆企业家要收购美国的项目,还要和美国企业家合作投资酒店等等。在美国经济低迷时,神采奕奕中国大陆企业家深受在场美国人的欢迎,怀携巨款的中国大陆企业家,无疑是救星。中国大陆可以改变世界,似乎令人深信不疑。 富裕的中国大陆企业家自然代表了中国大陆百年后的富强,分布于各领域的成功企业家,展示的是富裕中国大陆的肌肉,是中国大陆的硬实力。但就在中国大陆企业家代表口出狂言还获得掌声时,现场也有华人企业家并不认同东方的盛世一定就可以压倒西方,可以成为拯救世界经济危机的救世主。不能回避中国大陆经济富强的事实,但也不能忘记中国大陆刚刚站立在世界舞台,还相当稚嫩的事实。更不能小看美国,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以自由民主为核心价值的国度,即使遭遇到一时的金融危机,遭遇经济的滑铁卢,但美国并不脆弱。 隔一天,纪硕鸣在星云大师30多年前创办的美国西来寺参加了另外一场活动。在辛亥革命百年纪念之际,为宏扬中华文化,中国大陆书法家韩正卿向美国西来寺赠送12条屏书法《金刚经》,供有意愿鉴赏中国书法、中国文化的美国友好和仁人志士认识中国佛教和文化的博大精深。韩正卿曾为甘肃省政协副主席,现为省延安精神研究会会长,他被称为中国大陆官方高级干部中书法写得最好的其中一位。去年赴台湾访问,与佛光山结缘,当时承诺将向佛光山美国西来寺赠送他用金沙抄写的12条屏书法《金刚经》。 韩正卿抱病住院,委托好友、文化人曹成钢专程到美国面呈。曹成钢曾在政府部门、商界工作,喜书法、绘画,其作品曾在东南亚等国展览。时逢美国9.11十周年纪念,曹成钢代表原甘肃省委书记李子奇及韩正卿,向9.11遇难者家属捐出91100美元善款,以数字寓意吉祥。曹成钢更表示,世界各国之间的偏见、误会,让全世界变得不和谐,但无论意识形态、政治立场有多大分歧,人类应该始终保持内心向善。 佛教中,《金刚经》代表着经久不衰、坚定不移的佛教精髓。无论是曹成钢的捐款还是韩正卿捐的书法《金刚经》,都会让美国人感受到的是中国大陆人的善良之心。纪硕鸣说,一场峰会,展示的是中国大陆经济盛况,一个捐赠展露了中国文化盛情,让人在美国感受的是不一样的中国大陆富强。 所以,笔者以为,中国的崛起和“中国模式的崛起”完全是两回事。“中国模式崛起”如果意味着“低人权优势”在世界上风行起来,张五常说的那种“欧洲学美国,美国学中国大陆”真的成为现实,决不是什么好事,即便从中华民族利益或民族主义的立场上说也是如此。最简单的道理是:学习“低人权”与对华友好完全是两回事。正如学习了苏联的中国大陆当年曾是苏联的敌人,学习了中国大陆的越南曾与中国大陆反目成仇,学习了越南的红色高棉更成为越南的死敌一样。所以,若“对华友好”的意思是对中国大陆政府友好,那么学习“低人权”与对华友好也是两回事。而如果“对华友好”的意思是对中国大陆国民与同胞友好,那么学习“低人权”与对华友好就岂止是两回事,而且肯定是截然相反的两回事。 多年以来,中华民族在世界上的地位十分古怪:凡是我们认为的“友好国家”乃至“兄弟国家”,对我们的同胞——华人、华侨和华商大都态度很坏,而且似乎国家越“友好”,对中华同胞越穷凶极恶!反之,被当成敌人的那些国家,对华人、华侨与华商都很友好,而且似乎越是“国家的敌人”,对中华同胞越好。就以东南亚为例。在这个素有排华虐华传统的区域,印度尼西亚、越、柬、缅、马,都曾有过那种纪录,只有泰国,对华人、华侨与华商应当说是最友善的。然而在改革前的年代,泰国曾是中国大陆在东南亚的头号敌人,华人在中国大陆支持下设立的电台天天号召要推翻“他侬-巴博反动集团”(即泰国政府)。而中国大陆称为“同志加兄弟”的越南,却对华人采取严厉的剥夺政策。但是那还不是最糟的,与号称是“毛主席的最好学生”红色高棉相比,该国算客气的了。而红色高棉,对华人就不是什么剥夺而已了,而是屠杀与灭绝。而且红色高棉不仅屠杀一般华人,还尤其把华人华侨中培养的“侨共”几乎斩尽杀绝!但就在这同时,红色高棉却是中国大陆政府认为的第一号铁哥们,为了救它不顾一切,甚至不惜与“同志加兄弟”发生一场血战! 中国大陆改革开放已逾30年,可是这种奇怪的“国际地位”似乎并未结束。今天在工业化国家中,对华人、华侨、华商最开放最友善的是谁?就是那个被中国大陆视为“世界首恶”的国家。比例如此少的华人,却能进入社会主流,大批成为教授、科学家、高官等上层精英,就是同为民主国家的西欧各国也做不到。众所周知,那里的华人基本上只能做小生意、开餐馆等,很少有机会进入主流社会。当然,西欧各国对华人华侨华商也还算不错的,这仅从经常报道中国大陆同胞在那里举行游行示威就可以看出——而在“友好”的缅甸华人敢示威?!不“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就烧高香了。那么,主要工业化国家中对华人华侨华商最恶劣的是谁?恐怕公认的就是俄罗斯了,那里不仅对中华同胞的刁难与勒索司空见惯,“灰色清关”、“新星号事件”那样的恶性事件也层出不穷。但是,奇怪的逻辑仍然是:对华人最好的国家似乎是我国的“首恶”,次好的西欧算一般,而最糟的俄罗斯却又是中大陆的最爱! 这是什么样的逻辑?!只有当一个国家搞外交仅仅是为了“皇上”的面子而不是为了“民族命运”,只有那种不是为国民办外交、而只是为皇上办“洋务”的体制,才会遵循这样的逻辑:只要恭维好了皇上,虐待几个草民算什么事?如果再殷勤些,奉承得皇上龙心大悦了,就是对吾华草民大开杀戒,皇上照样会青眼有加。这个逻辑,充分证明中国大陆的“崛起”中,中华民族的一种劣根性,即不仅是政治体制的失败,也是教育体制的失败。 近日,中国大陆北京大学经济学教授张维迎在2011达沃斯论坛上表示,中国大陆几十年的教育都是失败的。这个失败在于,教育在培养人时没有注意培养人的自主创造性,没有注意培养人的道德。张维迎还说,如果所有的学校取消了,中国大陆人的知识会大大降低,但中国大陆人的道德水平会大大提升。“因为我们从小学开始,每一步走过来,都培养大家在说假话,这实际上影响到我们的国民素质。” 中国大陆教育体制的失败,是顺民的麻木,公民的人格缺席。人格应是外来词语,从某种意义上讲,可以将人格与个性并列。而个性与叛逆总是连在一起,在中国大陆一直是一个有争议的词语。人格首先是独立的产物,独立思考独立判断。中国大陆启蒙运动先驱梁启超曾说:没有独立的个人,就没有独立的国家。个性是一个人的性格,每个人是唯一的,每个人的个性同样是唯一的。教育的本质就是培养一个盛开的人,“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 但从写作文的那一天起,每一个中国大陆人都学会了撒谎。中国大陆的教育不仅没有人格教育,而且在不遗余力的扼杀人与生俱来的天然个性。对独立思想和自我意识的褫夺使教育蜕化为劳动力生产线,一个个被阉割了个性的劳动者源源不断的从教育这个流水线上生产出来,为全球化经济提供最廉价最安全、也最没有民族竞争力的劳动力资源。虽然世界首富乔布斯创造了“苹果”,但几乎所有的“苹果”都出自富士康120万中国大陆青年的血汗之手。120万挣扎在生存底线上的中国大陆人抵不上一个乔布斯的大脑,因为中国大陆人长不出那样的脑袋。学校本来是培养社会文化最重要的场所,学校所传授的不仅是有用的知识,而且是几千年人文精神的传承,体现社会文化的核心价值。然而,中国大陆学校教育的产业化,使得教育成为了一项买卖知识的交易。以政治代替哲学,以道德代替法治,以灌输代替思考,使人的大脑被体制系统屏蔽,人天然的会思考的个性被扼杀于无形。丧失个性的人对社会缺乏附着力和责任感,社会文化因此变得万马齐喑黯然失色。一群毫无个性的人更像一群工蚁,为劳动而劳动,为吃饭而活着。人格不在现场的人自然也无权利意识,只是死气沉沉的沉默大多数。 在学校教育失去了塑造社会文化的功能的同时,传媒和网路替代学校成为塑造灵魂的最重要的场所。然而,传媒本身提供的价值是多元且混乱的,而网路的交往又大多是同代人或小圈子的互相影响。于是,社会的文化传递出现了一个重大变化:同代人的文化交流替代了教育形成的上下代的文化传递,社会文化发生了严重断裂。 在中国大陆当下这种实用主义和功利主义的氛围之中,人们都按照道德的双重标准生活,这种道德人格是严重分裂的。但潜规则下的功利主义并不具备道德本身所具有的正当性。当功利主义被社会奉为“硬道理”时,崇高和伟大必然成为可笑和虚伪的代名词,道德的神圣性开始剥落,任何重建价值的努力都被判定为道貌岸然的宏大叙事,最后成为价值虚无主义,社会所赖以存在的那些核心价值同时也被虚无化,进一步加剧了社会文化的信仰危机。 在一个没有启蒙的社会里,中国大陆人就不能就公民、法治、思想、自由、权利构成一个社会的正常人格。有人说,谁控制了孩子,谁就控制了未来;谁控制了思想,谁就控制了人。但教育不应当是控制,教育是一种呵护和栽培,教育的道德前提是对孩子的爱,是对未来的期许,是对人自身的尊重。从葯家鑫到李天一,他们并不是中国大陆教育的孤本,而是一种有目的的批量制造,他们是中国大陆教育的标准产品。当一个中国大陆孩子一遍大骂美国霸权主义、并为9.11感到无比高兴,但另一方面也为自己去美国留学而兴奋不已,人们在此看到了中国大陆教育的一个标本,不是脑残,就是人格分裂。在缺乏公民文化与良知思想的中国大陆教科书中,有一道题:美国为中国大陆修建清华大学,并资助中国大陆留学生,其目的是什么?可供选择的答案有:培养未来的国家领导人、扶持中国大陆教育、提高中国大陆国民素质、发展中国大陆科技水平等等,但唯一的正确答案却是——“文化侵略”! 还有一个不是笑话的笑话:为了以工程发包来谋取公款,社团干部开会研究这笔巨款的用途:是来修建一座学校还是修建一座监狱。意见一直不统一,最后社团大佬一语定乾坤:你们还有机会进中小学么?于是很快意见达成一致:修建一个五星级花园式干部监狱。 在2011年的达沃斯年会上,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院长、中国大陆经济研究中心主任周其仁教授指出,当下中国大陆面临腐败和改革赛跑的挑战。如果改革的进展不能遏止腐败的蔓延,腐败不但可能吞噬改革的成果,而且将瓦解公众对改革的支持,引发激烈的社会冲突,成为终结改革的致命杀手。 没有独立的个人,就没有独立的国家。 虽然中国大陆已经宣称“独立自主”,但实际上国家还远远没有达到真正独立。还是美国作家兼评论家汤玛斯‧弗里德曼一针见血:美国最“怕”中国大陆什么,是中国大陆把美国最菁华的东西学去了、实践了、并完美的运用了。而这些东西,自由民主的理念,也恰恰是中国大陆官方最害怕当代中国会具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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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五常 | 第四章:知识资产需要保护吗?

( 憇息完了,要回到重写《经济解释》那边去。《话说天下大势》有机会会再写,但不知何月何日也。 )     思想是人类进步的主要资源,虽然到处战乱是说人类其实是愚蠢的。没有思想,我们今天还会住在山洞中。有点奇怪,以发明专利( patent rights )的法律来保护知识资产姗姗来迟,首出于意大利。那是一四七一年。其后的发展复杂无比。我曾经花了几年研究,劳师动众,所获甚微,虽然在经济学行内算是知得比较多的。是深不可测的学问,尽量简化同学们还要读得很小心才能知大概。   发明专利的法律起自意大利的文艺复兴。那是中国的明代,而中国在唐、宋期间的富庶与文化发展的光芒是没有法律保护知识产权的。中国有发明专利法律是很近代的事,不到一百年,而有点看头可能不到二十年吧。不要以为西方的发明专利法律一定可教。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西方的知识保护法律有很大的麻烦。美国的国家研究基金曾经资助研究,希望我能提出一些改进的建议。我写了一份长报告,学者朋友认为重要,但对该基金的要求是交白卷。把我知道的困难说说吧。     第一节:知识保护的变化   知识增加会带来收入增加,所以知识的权利是一种产权,原则上要有界定及保护才可以发展得好。但要怎样保护才对呢?在发明专利法律引进之前,人类以知识来增加收入早有可观。纯为自己所需的发明,让他人免费采用的例子无数,是没有法律保护的。商业秘密,只要能守秘,可以是非常有效的保护。守秘当然不易,但传统上中国的厨艺、艺术、医疗等,皆以守秘的法门发展起来。商业秘密可以很值钱。美国的可口可乐是有名的例子;中国云南白药股票之价这些年不是上升得很有看头吗?   名牌宝号保护知识   版权或商标是保护知识资产的另一些法门,有法律,但常有官司。中国对名牌宝号的维护有数千年历史,不一定有法律:印章的发明在商代或更早就出现了。当时没有什么数码科技,假模印章不容易。就是今天,鉴定古书画的专家们通常能把数百年前的收藏家的众多印章背出来。不是说笑,一幅不怎么样的清代书法,因为有一个没有疑问的乾隆皇帝的印章,市值增加了人民币数千万。好收藏的朋友知道,卖古书画有时其实是卖印章,也即是卖名牌宝号的保障。   也没有疑问,因为人的知识得来不易,知识投资的成本往往是知识产权的保障,有时相当可观。例如中国艺术品或古文物的收藏,这些年市价上升得急,好此道或素有研究的君子们因为鉴证的知识来得不易而大有斩获。不单是他们持有的收藏品升了值,还要加上去的是他们的知识变得很值钱。今天内地的拍卖行业有求物品容易求专家困难的说法。一般而言,收藏市场的假货远比真货多,而市场之价是先论真假然后讲优劣。懂得鉴别怎会不值钱呢?同学们可以羡慕,但不要眼红,因为鉴证收藏品的知识得来不易,动不动需要十多年的研究投资。没有狂升的收藏品市场形势,投资于读书识字的学问是比较上算的。   沉闷与有趣之别   经济学者一般怎样看呢?马歇尔可能是第一个说知识投资最重要;跟着费雪说同样的话。到了上世纪六十年代,知识投资这个话题在经济学行内被认为是最重要的。我的投诉,是这项大搞特搞了约二十年的学问,虽然参与的能人无数,但过于着重读书求学或知识增加带来收入回报的调查与统计分析,发表的文章读来味同嚼蜡。不是说不重要——知识投资当然重要——但沉闷,没有令人拍案而起的惊奇。我认为知识投资搞出趣味要向讯息费用那方向走,但研究讯息费用的朋友可没有强调减少讯息费用是知识投资的另一个看法。他们老是关注着这些费用给社会带来的浪费或祸害,过于重视改进社会而漠视了解释现象是科学的真谛。   一士谔谔,一九七五年我开始在香港的玉器市场研究讯息费用。是自己擅长的街头巷尾的实地调查,以琐碎的真实现象为出发点,管趣味,管解释,不管的是好或不好,更不问政府应否管制。后来我转向多种收藏品的调查研究。收藏品不仅一律有很高的讯息费用,而且样样不同,开阔了自己看讯息费用的眼界。这些费用导致的现象无奇不有,过瘾好玩。做学问是应该为自己的兴趣与好奇心而做的吧。我会在第八章以一整章处理讯息费用,但只能简略地处理。详尽的分析要用好几本书。   三个难关要过   本章分析的主要是发明专利与商业秘密,尤其是前者。说过了,同学们要准备进入一个天旋地转之境。从经济学的角度看,以法律保护知识资产有三个难关要过。其一是知识属思想,而思想是抽象之物,法律怎可以保护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呢?其二是思想或知识属共用品( public goods )。我在《科学说需求》第八章解释得清楚,经济学传统对共用品的分析差不多从头错到尾。其三是知识产权的保护带来的专利必定有垄断性质,而经济学传统历来是诅咒垄断的。科研带来的利益应该受到法律保护吗?法律应该维护垄断吗?这些是价值观的问题。客观地问,发明专利的保护──这种垄断的保护──给社会带来的利益是否高于垄断的无效率或浪费的害处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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