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

马云龙:故事三则

   脖子的故事   进入看守所的第一项程序是要填写一张登记表。在表的右上方有个栏目:所犯罪行。我填写了“思想犯”三字,意思是想申明“思想无罪”。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但狱吏看了竟然没说什么。以后的几年里,年年都要像汽车年检一样填写这个表,我都这样填,他们也都默认了。大概他们根本没听说过“思想无罪”的道理,真的认为有些思想就是犯罪吧。   捅破了这层纸的是监号里的一个老犯人韩栓紧,他笑着说,啥鸡巴“思想犯”啊,不就是“反革命”吗?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就会玩文字游戏。他说:“这号里刚走了一个‘反革命’,又进来了一个。”   接着,他就给我讲了刚走的那个“反革命”的故事:   那个人姓王(他说了名字,但我没记住),许昌东面扶沟县(或太康县,记不准了)的农民,是拉煤路过许昌时被抓进来的。   河南的煤矿大都集中在豫西伏牛山麓,如平顶山、禹县、密县等地,而广阔的豫中、豫东平原上很少有煤矿。那里农村的生活用煤、生产用煤都要到豫西去拉。特别是产烟区,每年为了烤烟(当地叫“炕烟”)需要大量用煤,所以,生产队和社员家都要组织架子车队,跑几百里路上山去拉煤。拉煤车主要是靠人力,用牲口的极少,来回一趟大约需要一个星期,这是最重最累的活,也是很少出远门的乡下人最隆重的远征。我在那里“插队”时就跟着跑过一趟,看到浩浩荡荡的架子车队在路上来来往往,一眼望不到头,十分壮观,有点像现在电视上非洲大草原角马群大迁徙的镜头。   这个姓王的农民就是一匹那样的“角马”。如果他只是拉煤,尽管很苦很累,也不会带来囹圄之灾;但是倒霉就倒霉在他多事了——   禹县(现在的禹州市)不仅产煤,还是著名的钧瓷之乡,那里有很多瓷窑,盛产瓷器。“文化大革命”中,这些瓷窑不仅生产一般的家用瓷器,还配合政治的需要,生产了大量的瓷制毛主席像。这在当时可是畅销的产品,除了墙上挂着的纸质画像外,能在办公室或家里的堂屋中间放上一尊瓷制的毛主席像,那可不仅是一种让人羡慕的时髦,而且是“政治正确”的庄严标志,也是消灾避祸的圣物啊!   这个农民在禹县的煤矿装了满满的一车煤以后,又在瓷器店门口停下来,进去买了一尊毛主席的胸像——话还不能这样说,不能说“买”,而应说“请”,就像马三立的相声所言。“请”来的主席像放在哪里呢?思量再三,他在车顶的煤堆上拍了块平地,把瓷像面朝前,稳稳地放在了中央的最高处,然后拉着车走上了回家的路。一路上他小心翼翼地拉车,见到石头就躲开,见到沟坎就绕过,生怕颠坏了车顶的瓷像。   可还不到天黑,在经过一个村镇时,他就被一群学生拦住了:“你看,你看,你把毛主席弄成什么样了!”他停下车回头一看,自己也吓了一跳——一路上风刮得太大,车上的煤尘飞扬起来,把毛主席像荡得灰头土脸。他急急慌慌地向学生们承认自己太大意了,对不起毛主席他老人家。然后,把瓷像抱下来,用毛巾清理干净,这才得到了学生们的原谅。   接下来怎么走呢?他犯了难:还放在车上吧,一会儿不是又要变成“黑老包”了?抱在怀里吧,可车怎么拉呀?   左想右想,也没有好办法。最后,他想出了个办法:用绳子挂在车把上,看到脏了,随时能收拾。可绳子拴在哪里呢?比划来比划去,只能拴在胸像的最细处——脖子上。于是,第二天,他就这样上路了:拉着一车煤,车把上拴着一根绳子,绳子下挂着毛主席的瓷像。   穿过许昌市的街道时,他又被拦住了。不仅拦住了,还挨了一顿臭揍。“你这个反革命,要吊死毛主席啊!”   记得听到这里时,我笑了,笑得喘不过气来,直到笑出了眼泪。那是我被捕后第一次笑。   结果是,他进了看守所,和韩栓紧住进了一个监号。在这里住了三个多月后,他被带走了,韩栓紧说,可能是移交给他家乡的公安局去处理了。    眼睛的故事   上面说的那个倒霉蛋,我没见过。我只是继承了他的铺位(一个稻草窝)。下面要说的这个,我见过,还听她亲自说过自己的故事。   那是一个禹县的农村姑娘——看守所里平时没有女犯人,1975年底,突然关进来两个女犯,一个是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勾结奸夫毒死亲夫的杀人犯。她在里面住的时间很短,大约只有一两个月,就拉出去枪毙了。另一个就是这个禹县姑娘。她的名字我和其他犯人都没记住,只记得最后一个字是“花”,犯人们就都叫她“一枝花”。这个外号虽然有点轻佻,但她所表现出的血性和刚烈却让人不能不肃然。   她是带着一连串的哭喊和怒骂声进到监号的,“冤枉!”“我不是反革命!”“有人陷害我!”她不停地嘶喊着,夜以继日,声音时高时低,一刻不停,一直喊了一个多星期,直到嗓子哑了,喊声才渐渐消歇。开饭时,她把发给的菜汤和馍从窗口扔出来,宣布绝食,谁劝也不听。这样的反抗在看守所是少见的,各号的犯人们都屏气谛听她从最东头的监号里传出的哭喊声。   一个多月后,我意外地获得了接近女号窗口的机会。   冬天要到了,负责看守所警卫任务的县中队营房里开始准备取暖用煤。几卡车的煤被拉进大院,看守从监号里提出两个犯人,让他们把煤粉掺土加水,和成煤泥,然后用钢模打成一块块的蜂窝煤。这虽然是个重体力活,却是人人都渴望得到的机会。因为,一是可以在大院里活动活动,享受久违的阳光和新鲜空气;二是在开饭时可以得到一个额外的馍,算是劳动补助。我怎么也没想到,这等好事居然会轮到我!(后来才知道,看守所的王所长旁听过对我的审讯,对我这个“思想犯”有点同情,但又不敢公开表露,就用这种方法给我一点照顾。这人不错,1976年“四人帮”打倒后,他给我纸笔,让我写申诉材料,还偷偷把材料传给我家人,鼓励她到北京去上访,这是后话。)   煤堆就在女号的窗下,晒蜂窝煤的场地也离那里不远。我注意到,在女号的窗口不断出现那个女孩的面孔。原来只闻其声,现在才见其人。这是个很清秀的面孔,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也就是二十岁上下。当哨兵走开时,她小声问我:“大哥,你是犯了啥事呀?”   “思想犯。”我头也不抬,闷声回答。   “噢——”她沉吟片刻,说:“是被别人告了吗?”   我回答:“嗯。有几个同事检举了我。”   “那咱们的事差不多……”   利用来回走动的机会,我们断断续续地悄声交谈着。她的案情简单到让我吃惊的程度:   她在村中是个共青团支部书记,还是生产队的妇女队长。平时好玩好唱,无忧无虑,用现在的话来说,是个“阳光女孩”。可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会跌落到这个终日难见阳光的牢房里来,而事情的起因又是那么小的一件事。   有一天,她帮助邻家的大嫂抱孩子。孩子又哭又闹,怎么也劝不住。她就想了个办法:抓来一把图钉(就是那种带红红绿绿塑料顶帽的),用手指一捻,让它在桌上像陀螺一样旋转,以此转移小孩的注意力。果然,效果不错,孩子不哭了,只是专注地盯着那些彩色小图钉在不停地旋转。   她没有注意到,桌上铺着一张报纸,而报纸上印着一幅毛主席的照片。   她更没有注意到,有个图钉是在毛主席的眼睛上旋转……   她没注意到的事,有人在一旁注意到了。她玩完了就抱着孩子走了,有人把报纸和图钉捡起来当作“物证”,去报案了。   于是,几天后,她被捕了。罪名吓人:她要用图钉钉瞎毛主席的眼睛。   她问我,估计她这事会有什么结果?   我问她,平时得罪过什么人没有?她家有什么仇人没有?在村里和生产队里有没有和她争夺权力的人……   她两眼迷惑而茫然。   我告诉她,这个看守所里关押的绝大多数是许昌县的犯人,案件归许昌县公安局管。只有少数是许昌地区下辖的其他各县的,那是许昌地区公安局直接办的案子,委托羁押在这里,因为这里离地区公安局近。比如我,就是从长葛被转来的。你从禹县转到这里,肯定是当成大案,上交地区一级处理了——当然,这也可能是好事,由上一级来处理,也许比下面的水平高点。我只好这样来安慰她……   半个月后,蜂窝煤打完了,我就没有机会出监号活动了,也就再没见过她。只知道,半年以后,她忽然被带走了,再也没回来。不知道是判刑了,还是无罪释放了,或者是转押到她的老家禹县去了。反正从此我再也没有听到她的音讯。   她只给我留下了这个关于伟大领袖眼睛的故事。    鼻子的故事   在看守所里住久了,我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这一天和那一天,这个月和那个月,这一年和那一年,都是那么相似,在记忆中成了一片混沌,无法区分。但是,这个关于领袖的鼻子的故事,还有清晰准确的日期,绝对不会记错。因为那是个不平常的日子。   1976年9月18日,是毛泽东逝世后的第九天,也是全国举行追悼会的日子。那天下午三点半钟追悼会正式开始,首都天安门广场上百万人整齐列队,向毛主席致哀。同时,全国各大中小城市也同时举行了追悼,可以说全国都是一个超大的灵堂。我在牢房里可以清晰地听到街头大喇叭传来的哀乐声和华国锋致悼词的声音。   当天深夜,我久久无法入睡,心里在想着毛泽东的去世可能会对我的案件和我的命运产生什么影响。我刚刚被调到一个单人小牢房,不祥的阴云笼罩在我的头上。大约是19日凌晨两点多钟,我所住的监号门被“咣当”一声打开,一个人被投进来。   这个人高高的个子,本应明亮光滑的大背头已经散乱不堪,在监房里的长明灯的照耀下,面孔呈铁灰色。他一屁股坐在我的脚下,半天不吭一声。我看他没带被褥,应该是刚被逮捕的,就说:“先和我盖一条被子睡吧。别想了,有话明天再说。”   他和我头对脚地躺下了,脚上的汗臭气直冲我的鼻孔,令人窒息。我调过头去想睡,可他却嘤嘤地哭诉了起来。   他叫李伟森,是许昌豫剧团的舞台美工师。18日早晨上班时接受了一个紧急任务:立即替剧团制作一个大花圈,中午以前送到地委礼堂的毛主席追悼会会场。下午那里将和北京天安门广场同步举行追悼大会。   这可是个重大的政治任务,非同小可,马虎不得。他连忙行动起来,搭架子,做纸花,裱宣纸,写挽联,终于精心做成了一个直径两米多高的大花圈。这时,美工师身上的艺术细胞活跃起来了,他想制作一个与众不同的、有创意的作品。别的单位的花圈都是周围几层纸花,再插上些松柏枝,而中间都是一个巨大的“奠”字,河南农村的花圈至今都是这样的。李伟森想做个独特的设计:他把那个俗气的“奠”字去掉,换上了一幅毛主席像,让他老人家围在花丛中,他觉得这才是给敬爱的毛主席献上的花圈。   花圈做好了,单位领导审查了,没发现什么问题,就派人送进了地委礼堂。下午开会前,地委秘书长来审查会场布置,发现了这个与众不同、“不合规格”的花圈。一看下款署名是豫剧团,就派人通知剧团:立即来人现场修改花圈。   李伟森匆忙赶到会场,硬着头皮聆听了地委秘书长的一顿臭骂,然后赶紧动手修改。怎么改呢?回去重新制作一个“奠”字吧,时间来不及了,离开会只有一个小时了。灵机一动,他用一张宣纸把毛主席像覆盖起来,然后,匆忙制作了一朵特大的纸花,缀在花圈的中央。地委秘书长看了,并不十分满意,但由于时间紧迫,也只得如此了——李伟森终于擦着满脸的冷汗,松了一口气。   下午,追悼会开完,他回到家里,才端起饭碗,门就被踢开了,几个警察进来,给他戴上手铐,送到地区公安局,立马就开始了审讯。   一开始,李伟森完全蒙了,不知自己犯了什么法。但随着审讯的进程,他才渐渐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当他用宣纸覆盖了毛主席像,又缀上了一朵大花的时候,那朵花的铁丝穿透了宣纸下的毛主席像,正好在毛主席的鼻子上钻了个大洞!   这还得了!在举国哀痛的追悼日,你居然敢在他老人家的鼻子上钻个窟窿!何其猖狂,何其反动?这不是反革命是什么!   就这样,李伟森在被审讯了半夜以后,被扔进了我住的监号。   从此,他和我在一起住了一年零四个月。1978年初他获得“免予刑事处分”的“宽大处理”,被释放回家。到1979年,在全国平反冤假错案的高潮中才最终获得“平反”。    附录   2008年,在我和李伟森于铁窗下分手三十周年的时候,我又见到了他。他平反后就离开了豫剧团,先后到许昌电视台和一家报社工作,如今早已退休了。和我见面时,他送给我一件礼物:当年我预料他将要出狱,就提前给他写了《赠别》诗(当时我太乐观了,写诗后四个月他才出狱)。写着这首诗的几张纸,他居然一直保存了三十年,这让我非常感动。   赠别   ——送难友李伟森出狱   秋阳何明丽,寥廓楚天高。   金风一萧飒,黄叶纷纷飘。   飘飘秋桐叶,落地总归根。   郁郁笼中鸟,引颈望青云。   青云九霄上,归雁正南翔。   回首一声唳,哀音震八荒。   八荒苦空阔,日月长周旋。   临别共屈指,会君已一年。   去年秋寒夜,阶下我迎君。   今日送君去,铁窗秋又深。   与君初会日,遂为同病怜。   相怜且相助,窗下共凉炎。   凉炎知世态,沉浮识人生。   此中甘苦味,君我两心同。   同心同甘苦,莫谓萍水逢。   世间酒肉友,绝然无此情。   同心不同命,人事多苍黄。   送君奋翮去,亦喜亦忧伤。   我喜罗网开,朗朗秋月圆。   我伤君去矣,铁窗寂寞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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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時務 | 【愛上深度】陸生自述:我們只是不小心翻動了歷史

內地的大學生該有的快樂,我們一樣都有,該有的煩惱也相差不多,無非是有沒有妹子,會不會掛科之類,生活都是有時朗朗有時雨。如果說有差別,那這些差別說到底都不是我們學生的事情。有羊被圈養,有羊被放養,但是所有的羊都愛吃青草,不會因為這草長在哪裏是什麼主義而有所不同。 文/蔡博藝   2011,被稱為陸生元年。 至於元年,這個詞會不會太過沉重?歷史上有太多事情是以元年為開始,改朝換代,江山輪替,新的時代都是從元年開始。當我第一次聽到「陸生元年」這個詞的時候,不由得心裏一驚,很少有人上大學是以元年為記錄的開始,也很少有人去指望剛剛成年的孩子去開啟一個新紀元。但是,當台灣,大陸,第一屆,學位生,這些詞組合在一起時,突然就產生了奇妙的反應,很多人都會用手摸著下巴,微微笑著嘀咕一句:「有意思。」 其實我當初想去台灣讀大學的想法純粹而簡單,不是因為它的民主,不是因為它的自由,更不是因為它的繁華。我就只是單純的喜歡台灣,想去那裏生活。就像我喜歡一個男生,不是因為他高富帥,不是因為他學歷好,更不是因為他潛力股。只是單純的喜歡這麼個人,想和他在一起。對於土地和愛情,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跟著感覺走。 我對於台灣的喜歡是源於之前去台灣旅遊的經歷。那時的台灣在我眼裏就是新大陸,新大陸給我最大的感受就是真。這裏的飯菜真材實料,肉臊和麵條,一半對一半。這裏的人們真誠善良,笑著回答你所有的問題。這裏的生活真實率性,好就是好,壞就是壞。因著台灣在我腦海中留下的純真,我喜歡上了這個綠色的海島。 在台灣的旅行,是我第一次沒有貫徹落實「上車睡覺,下車尿尿」的經典跟團旅遊模式。而是細細的感受這裏吹過的每一絲海風和溫情,我恨不得不眨眼睛,把看到的都能刻在腦海裏,像版畫一樣的雕成作品,掛在我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七天的環島很快就結束了,但是我對於台灣的喜愛才剛剛開始。從桃園坐飛機離開的那一刻,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我一定還會再回來的。 也許這就是命運的感召,時隔一年,我又回到了這個海島上。在經歷了各種複雜的手續流程後,我暫時擁有了四年島民的身份,並且註定了將和這個島,一世糾葛。但這已經足夠讓我興奮好久了,因著喜歡,我來了,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至少我人生中最可以肆意揮霍浪漫的四年,是由喜歡開始的。 我想每一個陸生被人問起的第一個問題一定是:「你為什麼想來台灣讀書?」當然這其中的原因就是各有各的不同了。但是說到底,只要是自願來台,不是被爸媽逼得退守台灣的人,大多都是抱著看看外面的世界的心態和好奇,這和所有出國的「海帶海龜」是一樣,但是又和他們有所不同。 台灣,這個海島對於我們來說是多麼的奇妙。它一點都不陌生,它甚至是微縮版的中國,在這裏你能找到以全中國各大城市命名的街道;各種美食追根溯源也是連著大陸,這裏人們的味蕾對於好吃的定義也和我們大同小異;這裏的廟宇香火旺盛,禮拜堂裏讚歌神聖,他們對於傳統和宗教的堅持,讓我們驚訝和汗顏,那些我們已經遺失的記憶在這個島上如活體標本一樣的被保存了下來。 我們帶著三分的陌生,三分的熟悉,三分的欣喜和一分的不安,提著十分沉重的行李入住全台各地的學校。只要不開口講話,我們似乎就和周圍的人沒有區別。當開學的第一天,我們和台灣的同學坐在同一間教室裏時,我們每個陸生都不知道,在接下來的幾年中,我們將和這間教室裏的人們摩擦出怎樣的火花,留下多少好的壞的回憶,在時過境遷後,有多少共同的故事。 在開學不久後的一節課上,全班每個同學都要上台來自我介紹,因為之前聽交換生說過在台交換時遇到的不愉快,我心裏有點忐忑,我不知道當我介紹自己時,會不會被人投以詫異的眼神還是會被噓下來。終於,輪到我同班的第一個陸生上台,她看上去有點緊張。當她站定後說出:我來自中國大陸。整個教室發出「哇」的驚歎,緊接著是全班的掌聲。我坐在台下,驚呆了,心裏的感動多於激動,我那點自私的小擔心,在這些可愛的同學面前變得多餘而可笑。 就這樣,大學生活開始了。我們和台灣同學一起吃飯,喝酒,逛街,聊天,談心,讀書,做題,翹課,出遊,夜唱,夜沖,夜烤,看電視,看電影,看妹子,看帥哥,起哄,撮合,談戀愛。青春中該有的,一樣也不缺席,內地的大學生該有的快樂,我們一樣都有,該有的煩惱也相差不多,無非是有沒有妹子,會不會掛科之類,生活都是有時朗朗有時雨。如果說有差別,那這些差別說到底都不是我們學生的事情。有羊被圈養,有羊被放養,但是所有的羊都愛吃青草,不會因為這草長在哪裏是什麼主義而有所不同。 來之前內地有媒體說,我們這批正式的陸生是「遣台使」,是兩岸和平交流發展的助推器,而台灣有些人則擔心我們是中共派來的,是來赤化台灣搞滲透的。對此,我只能說,大家都太高看我們了。 我們和所有同齡的孩子沒有不一樣,玩咖,愛鬧,漂亮,帥氣,偶爾對著爸媽撒嬌,想家時在被窩裏偷偷抹眼淚。沒有人來台灣是抱著「為了中華崛起而讀書」的宏圖遠志,也沒有人會將來台灣讀書和推動兩岸關係劃上等號。我從來不認為自己肩負了怎樣的使命,沒有人給我下達了這樣的命令,我的計劃中,也沒有這樣的任務。我從沒想過,要以此開啟什麼新紀元,我只是個因為喜歡台灣而來這裏讀書的學生。所有的人,都不會想到,我現在做的事情對於未來有著怎樣影響,各種定義和名號都是別人給安上去的。之于我們這些陸生也是一樣的情況。 開放陸生來台,這件事的確是一個進步,但是至於會在兩岸之間產生怎樣的化學物理反應,那都是有待於時間的判定。我們不可能抱著推動兩岸關係的願望去和同學們逛街吃飯,沒有人在看電影前會去想,看了這部電影會不會有利於兩岸和平發展。這些話題都太大,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太重。我們被代表了大陸,被代表了中國青年,被代表了十三億中國人,唯獨代表不了自己。外界對於我們的定義和期盼常常讓我們感到無形的壓力,但有時也真的讓我們把自己當成了根蔥了。 可以說陸生是學校裏,表現相對較好的一個群體,我們不敢亂丟垃圾,講話三思後言,做事客氣禮讓,生怕哪裏不合適,丟了「祖國人民的臉」。任何一個點,都有可能被上升到「中國人如何如何」的高度。稍微深入的對話就有可能碰觸到政治問題的高壓線。我們內心還是有很多的不安,來自於外界,也來自於我們自己,在一片自由的土地上,我們有時過得並不自由。 我們中的很多人,心態十分矛盾,我們即會承認感受到了台灣在文化和政治上的先進之處,但與之比較時,講到大陸的負面,心裏還是會覺得不服氣和難受。對於生養我們的那片土地的感情日益複雜,在大陸時,我可以很憤青的把大陸罵的一無是處,但是在台灣,我沒有了這樣的底氣。有人嘲笑諷刺大陸的種種時,我甚至會站出來反駁維護。就像很多留學生說的那樣,到了國外才知道了什麼叫作愛國。 很多人都說,兩岸的未來在年輕的一代,多交流多了解,未來的兩岸關係才會長久的穩定。但事實上,作為個體的人,每個人的性格、經歷、家庭背景都不盡相同,人都會和外界產生摩擦,不是所有時候大家都會和顏悅色,心情開朗的暢所欲言,進而產生認同感和友誼。相反,交流之中的誤會和分歧,有時候會讓99+1=0,這都是不可避免的,若是扣上了為了兩岸而交流的帽子,這樣的情況豈不是在危害台海穩定? 我認為沒有必要寄希望於哪個群體,哪個個人,去推動一項複雜而艱巨的任務。將人放在群體之中,常常空洞的讓人不知所措。把每個人,就看作是個體的人去對待,而不是統一劃之歸類。只要是不帶著任何有色眼鏡去看待一個人,不以地域和族群來歸類一個人,不事先預設立場的去揣測一個人,在這樣的前提下,對話才有了具體的意義,生活才有了其本來的面目。若是我們已經預先確定了一個人是怎樣,還會輕易去顛覆自己的邏輯嗎?我們若是認定了一群人是怎樣,他們還有機會翻案嗎? 回到開頭的話題,陸生元年。也許我們這批花高價,跨海峽,求知識,買經歷的人,真的會在歷史留下一筆,但那也只是很小很小的一個注腳,只是浩浩華人世界中的一個亮片。日子還是在繼續,我們應該和別人沒有什麼不同,生活原本簡單而可愛。 你若是問我,作為第一屆陸生,你想為兩岸關係的發展歷史做點什麼事?我會回答你:真誠的過著我的生活,真誠的對待身邊的每一個人。生活才是最真實的,任何事情的改變,都來自一天又一天相同而不同的生活。至於曆不歷史,我們也許只是在不經意的生活之中,隨手翻動了一頁。至於後面的內容如何,只能有待於時間去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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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舟 | 乱云渡禅庵

中国新音乐近年在国际上创造的最有影响力的事件,甚至唯一具有轰动效应的事件,恐怕就是fm3(中文名为爱父爱母三)唱佛机,六年销量十万台,不管是作为实验唱片还是作为时尚玩具,都堪称一个小小奇迹。实验唱片以时尚玩具面目出现,西方实验音乐语言融入东方意境,并以东方载体(遍布于庙宇和佛教徒手中的可以循环往复播放佛经的唱佛机)呈现,fm3重塑了一个生机勃勃的东方符号。 谭盾的多媒体音乐剧《茶》是空洞,fm3唱佛机才是空灵,谭盾的所谓“有机音乐”是机心,而fm3唱佛机才是机锋,同样受启于约翰凯奇,谭盾不管是吟风弄茶还是愚公移山“打造少林禅宗音乐”,恰恰都悖离了约翰凯奇,只是以一种音乐包工头的方式制造东方奇观或为奢侈品打包,而fm3才是把音乐还原为日用品。谭盾的貌似东方和貌似先锋,有时不过是一种高级的木乃伊美容术。fm3的音乐语言不能说有多独创,但他们成功吸取了最新的西方音乐语言,形成了一种富于禅意的东方氛围音乐美学。 《和谐福》不是以唱佛机而是以cd形式推出的一张拼盘唱片,可以说是一张纪念或者说致敬唱片,张荐邀请十五组音乐家,各自选取fm3唱佛机一二三代中的音乐为素材创作。 一共三代fm3唱佛机,音乐上非要概括的话大致包含了四个方面:氛围(ambient),微音(microsound),聪明舞曲(idm)及极简(minimaltechno),东方民乐演奏和采样。各音乐家基于此各自发挥,但也有的是“主题先行”,主要着眼于“唱佛机””和谐福“的立意去耍。 他们大多不满足于仅仅给原作做个一般意义上的混音版,而是深深打上自己的烙印,背叛和忠实同样重要,甚至更为重要,毕竟fm3只提供了采样,提供了动机,意境,呼吸,多数作品和fm3保持了若即若离的暧昧关系。 林强和孙大威驾轻就熟地把素材转化为自己风格明显的电音版。秋野一出声就是子曰范儿,只不过这次把子曰俨然变成佛曰;窦唯则在“暮良文王”和“不一定”玩过的类似氛围中,加进了彝族歌手莫西。鼓手黄锦的《童颜巨鼓》在贝斯的撩拨下鼓声春潮跌荡,与其说是佛光笼罩,还不如说是巫山鬼气喷薄冲天。李剑鸿基本沿用fm3原作,加进了他近年迷恋的环境声响:由蝉入禅。 个人最喜欢,最能体现这张唱片音乐水准的,是核桃室(李增辉和冯昊),楼南立(b6)和万晓利这三曲。核桃室的《皆谐》中,冯昊用吉他各种弹挑夹拨敲捣,曲径通幽,谐趣盎然。楼南立用《虞丘雨》解救了被上海滩那位含泪名士囚禁的那三个漂亮的音节,江湖夜雨十年灯,幽深的长音潮来潮去,噼啪声像鬼火闪烁,假如说fm3像一个刚入睡的浅梦,那这首混音就进入盗梦空间了。顶楼的马戏团歌中赞美“万晓利的旋律总是那么好听“,殊不知万晓利如今牛逼的不只是旋律,而是音色和氛围,他已经从一个民谣歌手进化为混音制作高手,《天凉好个秋》当真是掷地有声,朗朗乾坤。 唯一印有歌词的是顶楼的马戏团闷骚搞笑的《越来越快》,而那两位大理居士欢庆和张佺,一个吹箫一个独白,道出的分明是“越来越慢”的生活,在fm3固有的“越来越慢”美学氛围中放入一匹疯马,算是别有用心挑拨离间。假如只是从头到尾一派禅风道骨古风浩荡,就没那么好玩了,和谐之谐,也在于谐趣,何况“和谐福”的“福”字还被设计者阮千瑞故意颠倒了。 藏传佛教容易被外来人仅仅视为为一个神秘,苦难,遥不可及的世界,而宋雨喆和央吉这两个藏传佛教信徒搬出了一个最具人间气息的神:财神。或许很多人压根不知道藏传佛教也有其财神,央吉唱的是藏族的财神歌,而宋雨喆唱的则是汉族的财神歌,这何尝不是更有趣的和谐之福。 李带果和梁奕源则像城管一样举着中提琴瞄准并盘问:”同志,请问你这件袈裟在哪里买的。“下次在佛道圣地再有假和尚缠着你要钱,不妨如此质问。在反复唠叨“从前的出家人是很辛苦的”唠叨得你想死的时候,最后突然冒出来一个卡哇伊美妞手舞足蹈娇吟暗喘,假如仅从整体音乐架构着眼,杜薇最后这曲《莲花卧铺》似乎是突兀的败笔,但人们不是见过三点式名模在少林寺外跳艳舞拍大片吗?这就像列车员广播提醒莲花卧铺的诸位文艺青年:醒醒,到站了!你要去的不是神山名刹,而是人头汹涌的祖国火车站。与其说最后二曲是小小的恶搞,还不如说它提示了艺术与现实,宗教与生活之间的断裂,这张纪念fm3唱佛机的唱片也就不仅仅是像fm3唱佛机一样制造一个美学与宗教掺杂的冥想空间,而故意混入些许现实的杂音和噪音,诸位安妮们或者棉棉们,fm3唱佛机可以用来练瑜伽,而《和谐福》不单可以用来练瑜伽,没准还可以用来攻打夜店呐…….贵圈真乱,可要和谐,先得学会乱中求胜。 (外滩画报专栏)   优酷视听链接: 万晓利《天凉好个秋》: http://www.tudou.com/playlist/p/l14098093i111284551.html?refid=c114c93b045873d3 楼南立《虞丘雨》: http://www.tudou.com/playlist/p/l14098093i107722570.html?refid=c114c93b045873d3 子曰《本生》: http://www.tudou.com/playlist/p/l14098093i109401652.html?refid=c114c93b045873d3 附唱佛机和《和谐福》售卖点:福声唱片(北京)勺子家(北京) 江湖唱片(杭州)2666图书馆(上海)旧天堂书店(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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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聪明,洗脑也没商量

再聪明,洗脑也没商量   作者:周伟   1. “苏国”和“美联”。   追求自由民主的人们,我们都是从小被用狼奶灌大的人,所以写反对狼的文章也经常拿狼奶来写,这怎么能写得好呢?写自由民主的文章首先就是要停止使用狼奶语言,哪些是狼奶语言呢?举个例子——“苏联”和“美国”,这就是典型的狼奶语言,正确的语言体系应该叫“苏国”和“美联”。因为苏国是真正的集权国家,美联才是真正的联邦国家,而狼奶语言体系完全遮蔽了这个真相。几乎与政治有关的所有词汇基本都是如此。下面我一条条分析。   2. “邦国”   “州”这个词在古代汉文明中,中央集权世袭皇帝制/度中曾经存在过这个行政编制,是一个比现在的省大一点的行政区域范围,管理官员由中央集权头头指派,这个砖制狼奶语言体系词汇完全扭曲了组成美利坚合众国的这些“邦国”,美联的这些邦国的领导都是各邦国自己决定的,就是当年组建“合众国”也是13个国家自愿联合成立的,就和现在欧盟走向大联邦是一样的。所以大家停止使用这个根本不能表达本意的砖制狼奶语言体系词汇“州”,而应该使用自由民族语言体系词汇 —— “邦国”          3. “白房子”   下面再分析一个狼奶语言体系词汇“白宫”,其实正确的自由民主语言体系应该叫“白房子”“白房”,因为它根本不是代/表砖制不平等的什么“宫”,是“white house”,不是“white palace”。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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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选举与治理 | 《论语》中我最欣赏的一句话

《论语》中我最欣赏的一句话 作者:储成仿 来源:作者赐稿 来源日期:2012-1-31 本站发布时间:2012-1-31 9:16:29 阅读量:60次   秦晖先生发表在《中国新闻周刊》(2012-1-11)、转载于《中国选举与治理网》(2012-1-29)的一篇题为《〈论语〉如何成为经典?》的文章,我以为,是我连年来所读到的研究《论语》、孔子以及儒家的一篇力作。   秦晖先生切入他的论题是从谈李零先生的《丧家狗:我读〈论语〉》一书开始的。顺便,秦晖先生也提到了另一部书及其作者。秦晖先生说:“其实,最近走红的另一部关于〈论语〉的畅销书,学术水平如何且不去说它(作为通俗读物也不宜苛求),单就这评价观念就低俗得很,在尊孔的旗号下几乎把孔夫子描绘成了权势的‘看家狗’,要说糟蹋孔夫子,真是莫此为甚了。幸有李零的书在,真还是可以给夫子挽回不少形象的。”我以秦晖先生所言为然。   沿着秦晖先生的分析路径,我发现,自汉武帝以来,随着专制皇权的出场,专制皇权为了使自己的垄断统治效益最大化,硬是使用强权鼓捣出了一个主义——儒家(汉武帝与董仲舒联手硬是弄出了一个“大一统”的学说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主张)、一个领袖(活人帝王、死人孔丘)、一本最高经典——《论语》(世间广为流传“半部论语治天下”之说,《论语》完全无异于另一种版本的“红宝书”),这样,孔老二就一下子从“丧家狗”变成了“看家狗”,举国读书人就从士人变成了文痞,国学教授也就摇身一变,从塑造民魂、开启民智的“工程师”变成了依附权贵、谋取暴利、专门向民众灌输“迷魂汤”(美其名曰“心灵鸡汤”)的“麻醉师”了!   感谢秦晖先生和李零先生!是这两位先生帮助我们还原了孔丘的本来面目:孔丘本来就是一只“丧家狗”而非是“看家狗”。作为“丧家狗”的孔丘先生的论著《论语》,自有它的真善且美的一面。可不是吗?我读《论语》的感受就与某些“讲坛明星”不同有异:整个《论语》尽管洋洋大观,但我从《论语》的字里行间里发现只有一句话最为值得欣赏,这就是:“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论语·泰伯第八》)我以为,这句话,恐怕才是整个孔子学说(儒家?)立德求仁、立身处世的精髓!   下面,请允许我把这句话分为两个层次,来谈一点我的肤浅感受。   第一个层次:“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   首先,请允许我把行文字的意思用现代汉语白话文转译一下,我以为,这行文字的大致意思是:“一个人如果生活在一个自由民主的国家里,而到头来却混得穷困潦倒、地位低下(“贱”:孔子主贵贱、否平等,这是孔子的软肋、死穴),是可耻的”。   你看!孔子这话说得有多好!为了准确理解孔子的微言大义,我不妨举例说明,例如:一个人(张三),他智力正常、肢体完好,又生活在一个机会平等、创业自由的国家里,然而,他就是好吃懒做、不思进取、好逸恶劳、得过且过、及时享乐、坐吃山空,最后弄得穷困潦倒、毫无尊严,这一可耻的状况的形成,怪谁呢?答案是:谁也怪不了,只能怪他自己!   请问:孔子此言说得对还是不对?我想,只要是一个理智常态的人,都会认为孔子说得对!那么,请接着看这句话的第二个层次:   第二个层次:“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   同样,请允许我用现代汉语白话文把这行文字的意思转译一下,我以为,这行文字的意思大致是:“一个人如果生活在一个既无自由又无民主的专制国家里,然而,在这样一个假恶丑横行、真善美遭殃的体制下,他却混得腰缠万贯、官高权重、人五人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个人肯定是可耻的”!   瞧!孔子这话说得太好了!或者这样表达:如果说孔子这句话的前一个层次说得很好的话,那么,孔子这句话的后一个层次说得就更好了!何止是好,可谓是“相当的”好,好得不得了了!   好了,行文至此,话语最好还是适可而止、就此打住。基于此,笔者也就无需围绕主题去做更多的阐释和发挥了。可以想象,如果笔者“不识时务”还去旁征博引、大发宏论,那么,这篇可怜的小文,其命运就有可能落入胎死腹中、无疾而终了。   好了!话说至此,回过头来再读秦晖先生的这篇文章,我感到,恍惚间,一个真实的孔子在我眼前飘然而至:这是一只“丧家狗”的孔子!这是一个口里朗朗念着“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以及“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论语·述而第七》)的孔子!一个秉持着独立人格,行走——周游列国,落座——传道授业的孔子! (转载本文请注明“中国选举与治理网”首发,以上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本网立场和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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