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日推荐

纽约时报 | 中国货币市场闹钱荒,银行间拆借利率创新高

香港——中国金融体系正在遭受现金紧张的折磨,银行间拆借利率于周四激增,银行间的拆借活动也几近停滞,与此同时,政府正力图调整经济结构并惩罚投机者。 过去两周,中国同业银行及货币市场上的利率都有所激增,这意味着银行及其他金融机构越来越怕借款给彼此。那些需要短期现金或流动资产的机构必须支付高利率,如果付不起,就会增加它们违约的可能性。 中国央行拒绝进行干预,并且拒绝向信贷市场注入更多流动性。分析人士称,政府的无动于衷是有原因的:政府正试图调整经济结构并惩罚投机者。 最近几年,中国出现了大规模的影子银行活动,规模较小的银行和信托公司向规模较大的国有银行借钱,转头又把资金以高利率借给私有公司和房地产开发商,后者借贷的时候通常会面临困难。 对于受困于经济放缓的中国政府来说,这是一种有风险的策略。很多这样的公司可能更难偿还贷款,很多分析人士还担心,这些损失会波及整个银行系统。 但分析人士称,央行希望推迟向经济注入资金,以期减少国家在经济中的作用,该举措多半会降低短期利率。“央行希望加速改革,”摩根大通(JPMorgan)经济学家朱海斌说。“他们希望给市场上一课:你需要自己管理自己的风险,而不是指望央行。” 与其他许多央行不同,中国人民银行(People’s Bank of China)并不是独立的,要向国务院报告。 朱海斌和其他一些经济学家称,正在放缓的经济已经严重依赖于低利率和宽松的货币政策,对这样的经济进行重组可能是危险的;这一决定可能会过快地收紧信贷,过快地降低增长速度。 在最糟糕的情况下,如果政策制定者不进行干预,所受冲击最大、资金状况最差的那些贷款者的违约行为可能会导致那些机构倒闭。损失可能会蔓延到其他银行,导致普通中国人挤兑存款。从短期来看,市场多半会继续动荡,尤其是金融机构的股价。 Silvercrest资产管理公司(Silvercrest Asset Management)的常务董事兼首席策略师程志宇(Patrick Chovanec)说 ,“中国的银行间市场基本上已经冻结,很像雷曼破产之后美国信贷市场冻结的状况。利率有报价,但没有交易发生。” 位于上海的全国银行间同业拆借中心( National Interbank Funding Center )发布的每日官方利率显示,周四,银行间的隔夜拆借利率激增至13.44%,创下纪录。而周三的利率是7.66%,上月的利率不足4%。 中国的决策者们手中有众多选择,可以将更多的钱注入金融体系,包括进行公开市场操作——交易证券以控制利率或流动性——或者,更加激烈的方式是,释放一部分这些银行必须存在央行的数以百亿计的人民币准备金。在过去,中国经济面临困境的时候,政府通常会介入,强令国有银行向市场注入流动性,哪怕这样的举措有可能推高资产价格,导致过度投资。 龙洲经讯(GaveKal Dragonomics)研究员白安儒(Andrew Batson)及潘启思(Joyce Poon)周四在一份研究简报中写道,“中国央行允许银行间利率激增持续的时间比通常的要长,这是在向市场传递一个信号,即需要锁紧流动性,放缓信贷的边际增长。的确,自从1月以来,央行就在通过公开市场操作,在银行间市场上吸收流动性,为与银行进行这种摊牌奠定基础。”周四,美银美林(Bank of America Merrill Lynch)研究中国的经济师陆挺在一份研究简报中写道,虽然银行间拆借利率激增会对不计后果的贷方产生预期的效果,“如果流动性短缺现象持续时间过长,也会毫无疑问地扰乱金融市场及实体经济。” 近几个月,中国经济出现增长放缓迹象。周四,6月份的对工厂采购经理人的初步调查显示,中国的产出量已经跌至9个月来的最低水平,因为制造商为了应对国内外需求的疲软而迅速降低了生产。 经济增长放缓,再加上金融业的流动性短缺,已成为中国新上任的领导层所面对的最大挑战之一。 3月份就职的李克强总理称,他计划进行改革,以推动稳定增长,而非依赖来自国有银行的宽松信贷。宽松信贷曾帮助中国经济在2008年的金融危机以来的几年里强劲复苏。 银行间利率在两周前开始激增,那是在中国的传统节日端午节的三天假期前。银行通常在公共假日之前有更高的现金需求,所以最初的利率增长在当时并未被视为异常。 但是,随着情况恶化,央行克制住了为金融体系注入新钱的冲动。周四,作为基准的7天回购利率曾一度上扬至25%,这是借贷成本的另一个衡量,在周三时是8.5%,周四最终回落到11.2%。 央行试图控制理财产品的发放。这些产品是短期的债务投资产品,银行营销这些产品时,称其有稳定的回报,像普通储蓄一样但利率更高。据北京惠普评级公司(Fitch Ratings)高级主管朱夏莲(Charlene Chu)估计,3月份,中国这类产品的未偿贷款总量约为13万亿人民币,约合2.1万亿美元。 银行可以通过出售这类产品提高自己的收费收入。但是,由于这类产品不出现在资产负债表上,关于某种产品里面到底打包了多少贷款、债券或其他资产,透明度很低。而且,尽管这类产品本身通常是短期,例如三个月,但是他们所支持的基础贷款往往是较长期的——例如两年。 去年10月,中国银行当时的行长肖刚在《中国日报》的评论专栏中写道,“ 理财 产品某种程度上根本就是‘旁氏骗局’。 当投资者失去信心减少或者撤出理财产品时,现在看上去乐观的故事将会结束。 ”他指的是理财产品的到期时间与他们所支持的贷款的到期时间不符。肖刚现在是中国证监会主席。

阅读更多

纽约时报 | 美国刷子如何打败中国制造

当我本月早些时候参观伊斯拉埃尔·基施纳(Israel Kirschner)在布朗克斯区的漆刷厂时,我对这样的工厂仍在运营不禁感到吃惊。基施纳说,他往往有同感。69岁的基施纳充满魅力,精力充沛,他拿自己的古老设备开玩笑(他指着一台刷毛清洁机说,“它可能有100年的历史了。”),他还调侃地提到两个最不敬业的员工——他的儿子和女儿(“他们迟到早退”),以及他的生意如何日益受到中国制造商的冲击。基施纳带我见了他的明星制刷工费尔明·希尔(Fermin Gil),如果一把刷子做得不完美,这名墨西哥移民“一眼就能看出来”。之后,基施纳递给我一把装有木头手柄的一英寸(约合2.5厘米)猪鬃毛刷。中国制造商的售价为30美分(约合1.84元人民币)。他告诉我,如果他亲手制造这样的刷子,成本要高得多。 中国制造商早就对美国的纺织业、成衣业、玩具业及电子业造成严重冲击,但对制刷业的冲击姗姗来迟。由于刷子种类太多,用途太广,很多中国制造商认为这种生意不值得费力。数十年来,中国在主要刷子品类(牙刷、扫帚、拖把,当然还有漆刷)上一直处于落后状态,只在最底层的工序——从野猪身上拔取鬃毛——占据主导地位。“这种工作很脏,味道非常难闻,”美国制刷业协会(American Brush Manufacturers Association)执行总监戴维·帕尔(David Parr)告诉我。“没人想要去西德克萨斯试图捕获一头野猪,然后捉摸出如何从它身上拔取鬃毛。” 2007年美国房地产市场的崩溃及随后爆发的经济衰退,提振了中国刷类产品的出口。建筑项目和就业岗位减少很多,没有那么多人需要漆刷(或者扫帚或牙刷)。确实需要这些刷子的人会选择便宜的进口产品,而不是价格较高的美国货。有望靠便宜产品获得更多利润的零售商,紧紧抓住这个机会销售进口刷子。如今,业内所有人都要考虑中国对手的竞争。 对于美国制造业来说,这是一个非常熟悉的故事。的确,真正奇怪的是美国仍有200多家刷子、扫帚和拖把制造企业。这些公司采用两个策略来抵挡中国的竞争:1) 不停地改变一切,或者2) 什么都不变。基施纳至今什么都没有改变。他用他父亲50年前使用的方法制作刷子,使用很多相同的机器。他告诉我,坚持使用老办法是因为,与玩具和T恤不同,制刷生意有很大一部分要满足专业人士的需要。这些人在选购时不只是看价格,而是更注重质量。面向专业房屋油漆工的供应商——格雷科毛刷公司(Greco Brush Company)的掌门人迈克尔·沃尔夫(Michael Wolf)告诉我,他的顾客在开始每一单工作前需要知道,每把刷子上的每根鬃毛都牢牢装在刷子上。墙上若留下一根鬃毛,就可能损害一名油漆工的声誉,进而会损害沃尔夫的声誉。沃尔夫表示,他能在中国以便宜0.25至1美元的价格买到刷子,但他永远不知道自己会拿到什么。有些订单收到的是次品,其他的根本收不到货。因此格雷科毛刷公司坚持与自己熟悉的公司打交道。“我父亲和他父亲在50年代的时候做生意,”沃尔夫告诉我。“现在我和他继续这种合作,我们二人。” 布劳恩毛刷公司(Braun Brush)的第四代总裁、53岁的兰斯·切尼(Lance Cheney)采用了另一种策略。他告诉我,他宁可关闭公司,也不愿50年用同样的方法制造同样的刷子。他不断推出创新的刷子,使自己永远不会面对竞争。切尼制造一款专门给巧克力抛光的海狸毛刷子。他销售给羊角面包刷黄油的工业用刷子,以及清洁热油锅的耐热型刷子。他说,现在通用磨坊(General Mills)和能源业都是他的客户,他为前者制造早餐麦片食品生产线使用的刷子,为后者制造一系列用于清洁核反应堆管道的昂贵刷子。他甚至开发了装饰毛砖——用于艺术墙饰的毛茸茸的面板。切尼表示,他最引以为傲的发明是一个帮助火星探测器清扫钻探现场碎片的小刷子。当切尼看到其他公司生产由他首创的刷子时,他往往会放弃这种产品,而不是开打价格战。切尼说,在过去五年里,布劳恩公司每年增长15%到20%。 基施纳的“什么都不变”策略没有带来这样的增长。他说,去年是“一场灾难”,今年春天也是如此。但到目前为止,6月份的生意“好得令人难以置信“。他有很多客户是政府机构,他们倾向于购买“美国货”,或者有中国造产品尚不能满足的特别要求。比如,纽约地铁和德克萨斯监狱里的一些墙面,就是由基施纳的刷子涂漆的。 走在基施纳刷子制造公司(Kirschner Brush Manufacturing Company)的工厂,我开始思考,尽管有那么多凄惨和让人绝望的故事,但美国仍有很多类似的企业生存着。还有超过20万家像基施纳这样的小工厂给美国商业提供坚实的基线,即使它们很少得到喝彩。(根据最新统计数据,美国有139家雇员不到20人的刷子、扫帚和拖把制造商。)很多公司以传统方式从事生活经营活动,在陈旧的厂房使用陈旧的机器(其成本早就赚回来了),通过服务于某些微小的缝隙市场来留住顾客。最近我在宾夕法尼亚遇到一个人,他经营着一家为油漆罐制造金属拉环的公司,生意相当成功,他的工厂使用的就是有着50年历史的老旧不堪的机器。在纽约詹姆斯敦,我参观过一家为实验室生产金属排风罩的工厂。已经半退休的工厂主告诉我,现在他绝对不会创办这样的企业,但就因为他有现成的厂房、机器和工人,他能够相对轻松地盈利。 在某种意义上,这些公司的竞争优势正是在于他们不那么雄心勃勃。我们有时也能在各种服务提供商身上看到这种策略,比如那些有本事找到足够客户的税务会计,他们的客户不喜欢使用Turbo Tax软件,也不愿花钱找某大公司;或者那些永远在一个地段活动的房地产经纪人,他们不愿使用更年轻的经纪人那种咄咄逼人的销售策略。当然,这不是最有刺激的策略,这些公司极少扩张,也不太可能推动经济增长。每年还会有几家陷入倒闭境地。 美国经济过去建立在像基施纳这样的公司之上。这些企业是典型的工厂,它们一年又一年可靠地制造标准系列的产品,藉此盈利。这给工厂主、工人和顾客都带来安稳。但是,美国在短时间内变成了一个布劳恩公司式的国家,产品面世不久就面临停产或重启。这种灵活的经济有很多优势。它给那些精明的弄潮儿带来财富。但它也在很大程度上摧毁了美国人已经习惯的安稳和可预测性。现在,几乎每个行业的每个竞争者都意识到,有一天其经济价值的整个逻辑都会被一些他们不能预料或者控制的事情突然颠覆。在这个世界上,有像切尼这样的赢家。但是,看到像基施纳这样的人依然能克服相当大的困难,在新时代保住古老的小小缝隙,也是件让人欣慰的事情。

阅读更多

福布斯中文网|中国政府正发动一场“可控的金融危机”?

昨天,中国银行间市场的交易参与者们经历了史无前例的一天:钱,从来没有这么贵过。 早盘,各大商业银行同业市场的交易部门开始以10%以上的利率吸纳存款,于是11点公布的隔夜利率和七天利率双双超过10%——创历史新高。短期资金近乎枯竭的情况下,场内场外的资金贩子们开始通过各种渠道借钱,如同泥牛入海。中午11点左右,隔夜同业利率一度在25%的位置成交,而隔夜回购利率(repo)更一度达到30%。“把高利贷直接搬到同业市场了?”一位基金经理感叹。   与资金紧张相对应的是银行间债券市场价格暴跌,国债、央票收益率急升,交易所部分企业债跌幅超过1%。一位银行交易员说,多数机构早上只有一任务:平仓。连中小投资者都开始用闲置资金参与国债逆回购——有的品种年化收益已经突破20%。   利率之高,吓到了所有参与者,托管银行不愿轻易结算。大额交易延迟,银行间债券市场的券款对付(DVP)交易延迟,最后交易系统再次延迟半小时关闭,给银行提供时间找钱——这已经是一个月来的第三次。   高度紧绷的市场环境下,一点点流言蜚语也会让局势失去控制:中国当地媒体21世纪网爆出消息,称四大银行之一的中国银行,出现资金违约——作为银行间市场的出借方四大行之一,如果中行违约,其严重性将远远超过此前传闻的光大银行违约。   晚间21点,中国银行在微博上发布消息否认违约,21世纪网接近12点时,撤回新闻并致歉,几乎同时,同在21报系旗下的《21世纪经济报道》称,下午资金已经以低利率从工行或国开行流出,相信是在央行指导下“维稳”。   在恐慌,谣言和绝望中,银行间交易市场的20日过去了,对很多银行交易员来说,今天大笔资金以惊人的利率借入,这也意味着过往积累的利润可能已经灰飞烟灭。   这场“钱荒”是从初夏6月6日开端的——那天,被认为是中国基准利率的上海银行间同业拆借利率(Shibor)开始突然飙升,隔夜利率从6日的5.98%飙升到8.29%,七天利率升至6.66%。   三年以来,中国短期资金市场的利率飙升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年末季末或者春节,各大商业银行总会因为存款考核或者季节原因出现资金紧张——但极少在资金原本并不紧张的6月出现如此凶险从未出现。过去,每每遇到这样情境,中国央行都会投放资金,平抑利率。但是,事情开始变化。   消息人士透露,监管部门在两个月前向各大银行吹风:“不仅要过好日子,还要过紧日子”。6月银行间资金开始紧张后,有关央行将恢复逆回购或动用SLO工具投放资金,下调存款准备金率等传闻不绝于耳,更传出“四大行逼宫央行投放资金”的消息,但央行依旧淡定的持续每日20亿央票发行(回笼资金)令所有期待这些“放水”的交易者开始绝望。   让利率飙升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中国总理李克强两次讲话,6月8日和19日这位持有经济学博士的总理发表了“用好资金增量、盘活资金存量”观点——在讲话和随后官方媒体的解读中,明确传递出中国高层新的货币思路:放慢货币增长速率,迫使自己服务实体经济。民生证券研究院副院长管清友(微博)点评称:“倒逼金融机构去杠杆,挤压融资平台,在紧环境下淘汰落后产能。央行近期行为找到了高层依据。”   “央妈变成后妈了”——在这样的预期下,银行间市场的主要借款方:中小商业银行承受着最大压力,以高额利率吸纳资金,但在7月份会资金更加紧张的预期下,四大行也紧紧的捂住口袋,甚至进场争夺。即将到来的7月,将是银行转股分红、企业财政缴款之时,月底直到7月。如果央行继续“冷眼旁观”,中国银行间市场的钱荒,将会继续。   大风起于青萍之末,2013难初夏的银行间同业市场资金紧张,是央行有意为之无疑,但其形成的原因依旧有许多猜测和推论,中国管理层和央行试图进行哪种“中国式去杠杆化”,乃至进行一场“可控的金融危机”?解释不一,可归纳为几点。   中国政府出手整顿论:在第一季度贸易出口畸形虚高,全世界都清楚背后通过贸易套利的作法后,中国外管局20号文,严厉打击保税区和深圳香港的贸易资金套利,导致5月份新增外汇占款大幅放缓,环比降7成,基础货币供应出现了下降。而上半年清查银行间市场债券违规,暂停丙类户的“债券风暴”,让银行间债券的流动性再次趋紧。   热钱流出论:这个难以证实的说法几乎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上。5月以来,巴西、印度和东南亚诸国的股债汇市都遭遇重挫,资金正在撤离新兴市场的说法喧嚣一片,彭博报道,过去4年来流入新兴市场的资金外流了3.9万亿美元。在中国高层主动调整的信号下,华尔街唱空中国的声音再起和人民币继续升值预期减弱,为热钱撤离的说法再次创造了语境。   美国东部时间6月20日,伯南克首次公布了QE退出的潜在时间表,这对于全球流动性的收紧,显然也影响到了中国资金市场。   央行去杠杆论:这是昨天晚上被提及最多的说法:中国央行在敲打“影子银行”。在08年之后,通过大大小小的融资平台,中国商业银行贷款大跃进。2010年,贷款风险被警示后,各大银行通过理财计划和买入返售持有了信托权益等资产,大量同业资金投入非标准化资产。央行这次收紧,是对这些银行的“敲打”,逼迫他们尽快将表外融资回表,降杠杆,去风险。   银行期限错配论:中国农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向松祚(微博)认为,有些银行流动性管理出问题,热衷期限套利,造成了短期借来的钱,投入长期资产中,出现严重的期限错配,被投入到长期资产中,而因为货币乘数效应,长期资产又没有足够对应货币存放在各大银行。   另一种猜测是,在中国银监会8号文后,银行被迫动用自营资金购买投资非标准化资产,恰逢这次资金紧张,于是陷入前所未有的资金紧缺。   某种意义上而言,中国监管层发动了一次压力测试,一场“可控”的金融危机,试图逼迫各大银行将从资金空转和不良产能中释放出来,投向实体经济中潜在的优质资产,以解决中国经济中长期存在的资本错配问题。不过“演习”参与者们的表现,恐怕要令人失望了。   值得注意的是,在中国利率双轨制——存贷利率固定,但理财产品等民间融资利率市场化的情况下,商业银行为求利润,受到高利率吸引,通过各种途径办法将信贷业务包装后投入高利率市场可能难以避免。发动一次“金融危机”之后,中国政府会做出什么样的改革呢? 相关日志 2013/06/21 — 堪比雷曼恐怖的光大银行60亿元人民币贷款违约事件,揭开冰山迷雾一角 2013/06/21 — 蔡靖:中国必然危局将怎样拉开? 2013/06/21 — MRandson:金融危机七步曲 2013/06/19 — 童大焕:中国经济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2013/06/17 — 东南亚债务激增或面临经济危机 外资“不惜任何代价”出逃 2013/06/11 — 经济风险拆弹的三项注意 2013/05/31 — 华尔街见闻:国际铜市的异象 2013/05/20 — 地方债超20万亿 业内称若楼市崩盘将爆发债务危机 2013/05/19 — 《华尔街日报》中国要主动“革命”以防危机? 2013/05/17 — 金融风险逼近 from 墙外楼 http://www.letscorp.net/archives/51734?utm_source=feedburner&utm_medium=feed&utm_campaign=Feed%3A+letscorp%2FaDmw+%28%E5%A2%99%E5%A4%96%E6%A5%BC%29 Shop Amazon – Top Holiday Deals Event

阅读更多

南方周末 | 优秀医生逃离公立医院

越来越多的医生逃离公立医院。仅2011年一年,上海某公立三甲医院就有20名医生辞职,北京协和医院内科曾一年内有10名医生辞职。 医院越大,医生和患者就越边缘。特需医疗大行其道,要赶走公费医疗者,医院甚至要打官司。 年轻医生不仅要忍受超常的劳动和低报酬,连开药也要开上级指定的牌子。 2013年6月15日下午,跟往常一样,于莺在医院洗完澡,换上急诊科的蓝色制服,开始了她在协和医院的最后一个夜班。 查房前,她在办公室跟同事轻松地聊天,但一旁的电话仍然响个不停,有向她请教的一线医生,也有向她告别的同事。这个被誉为“急诊科女超人”的女医生长达12年的公立医院生涯在次日就结束了。一周前,她在微博上向210万粉丝公开了决定——离开协和。 “不和科研考核大夫的评判体系玩了。”她说,“我玩不过。” 事实上,在过去两年多里,和于莺一样感觉心力难支的同行还有更多。仅2011年一年,上海某公立三甲医院就有20名医生辞职,北京协和医院内科曾一年内有10名医生辞职。2012年,协和肾内科主治医师朱岩和著名心血管专家胡大一的“出走”成为震动医疗界的大事。 2013年这股潮流继续发酵。1月,自称在“公立医院体制海洋里泡了20年”的上海同济大学附属东方医院血管外科主任张强,同样选择了“上岸”。5个月后,于莺加入了这一行列。同时,她还获悉这样一个事实:更多同行正在考虑这个问题。 “炮灰” 于莺所在的“急诊科”在协和左侧小巷的尽头,但如今,这里已无法名符其实——不仅仅是紧急医疗之用,还被迫成为门诊的延伸。“航母式的‘医联体’让一些大型医院成为航母。”于莺说,“这最终会让一线大夫尤其是急诊科医生成为炮灰。” 北京协和医院是北京乃至中国最著名的医院,它位于这个城市的市中心,与天安门相距不到三公里,每年仅门诊就接待的三百多万病患将这里挤成中国“看病难”的重灾区。 一项健康调查显示,98%的三甲医院医生抱怨他们每天接诊的是在地方医院就可以解决的小病。而于莺所在的急诊室,由于不限号,则成为公立医院“巨无霸”效应最直观的承受者。 6月14日的协和医院急诊科如往常一样拥挤忙乱。挂号大厅里,因脑血栓而失语的老太太在持续哭叫,一旁是虚弱的病人扶着墙对着垃圾桶在呕吐;候诊区内,输液的病人蜷缩着;抢救室外的家属等候区则被街边小吃的油腻味填满,家属带着被子和行李沿墙坐成一排。 在急诊室,医生要承受更多的误解。有一位患者全身疼痛,看过几次门诊都显示没事,转急诊后也查不出问题,患者向于莺投诉:你们这样草菅人命信不信我拍个照上微博? 还有一次,急诊来了母子俩,要看痤疮,于莺说急诊看不了痤疮,那妇女开始破口大骂,还“问候”了于莺的母亲。 由于不堪重负,协和医院在2011年完成了扩建,总面积由22万平方米增至49万平方米,手术床位增加870张。尽管扩建后的日均门诊增至7800人次,但是仍然一号难求。 “公立医院注重病人数量和住院量,而国际趋势是病房在缩减。公立医院处于垄断地位,没有压力,他们把本该用于设备投入的钱更多花在扩张上,跟医改‘三甲医院到社区’的方向背道而驰。”原上海同济大学附属东方医院血管外科主任张强说。 超负荷的大型三甲医院的另一面,却是停滞不前的社区医疗,即使是在深圳这种发达的经济特区,基层医疗投入不足,往往留不住人才,而百姓对其也“路近心远”。 “现在社区基本没有好的全科医生,对全科医生的培训也都停留在层面形式。”朱岩对南方周末说。 赶不走的公费医疗者 于莺小时候想当一名货车司机,但后来当了医生。她想像美剧《豪斯医生》的主角一样,医术高超、嫉恶如仇。 “在我的理想中,公立医院是真正为老百姓看病的,要把特需医疗完全剥离。”于莺曾这么认为,但她很快意识到现实的复杂。 协和医院的官网显示,在该院新增后总计1855张的床位中,急诊科床位占36张,儿科占40张,而特需病房占149张,是前者总和的近两倍。 协和医院永远没有空位。新患者进不来,旧患者不肯走。于莺告诉南方周末,曾经有一位公费医疗患者住了三年,经协和起诉后,“病人”才最终离院。 “急诊医生很多时候要用70%的精力应对家属的沟通和突发事件的处理,能有30%的精力考虑如何治疗病人就已经很好了。”在北京急救中心急诊和CCU(冠心病监护病房)工作十多年后,张晓东无奈递交辞呈。 2008年以后,协和医院急诊科已有12名医生辞职,但不仅仅是因为医患关系,还有僵化的医生评判体系。其中SCI论文是跻身专家资格的必要途径。 在协和医院工作9年期间,朱岩将30%的时间花在写论文上,与花70%-80%精力的医生相比,朱岩的科研成绩属于中等偏下。 “在公立医院系统,影响力不是取决于你对病人的影响,而是你在学术圈的地位。这些对我来说很虚,我更喜欢给病人看病。”朱岩说。 在张晓东看来,急诊注重考核临床工作能力,过度强调这个指标没有意义。她建议国家应该出台一种标准,不同科室区分对待。 开药也要服从上级 2012年末,在301医院当了一年半住院医师后,李陶从这个声名显赫的地方辞职了。如果他愿意慢慢熬,那么几年后,他就可以定科,开始一步步向体制的金字塔顶端攀登。 尽管301医院的药费较同等医院高,但是李陶并没有从医院收益中分得一杯羹。他每月薪水总计不足3000元,大部分时候要靠父母接济。 “医生的劳动价值得不到应该有的体现,制度逼着医生为了养家而去收红包和回扣,法律不允许,但是制度是默许的。”于莺对南方周末说。 于莺坦言,她自己也收过红包,但是都是患者出院后,出于感激送给她的,而她在患者康复前坚决不收红包。有一次,有位92岁的黄疸老奶奶要做手术,家属在电梯里死死按住于莺要塞红包。情急之下,她捂住胸口大喊:“我没穿内衣!”才逃脱。 而真正令李陶难以接受的,是所在医院下级必须对上级绝对服从。尽管不是党员,但他每周必须参加政治学习,给病人开药时,也必须开上级指定的牌子。这一切,令他反感和不适。 “药厂会赞助医院的学术活动,以及捐赠科研基金,所以要给病人开他们牌子的药。”李陶说。有一次,在开药问题上,他与上级发生了小小的争执。他认为开几十块钱的药就可以,而上级认为要开更好的药,最后,他只能“服从”。 社科院研究员朱恒鹏指出,目前全国平均药品费用占总医疗费用的45%,是世界上药占比重最高的国家。改变之路还很艰难。 “这都是过去欠下的债。”他说。 自由执业:必经之路 3月底,张强用微信公共账号推送了题为“上岸第一季”的文章,分享走出公立医院的心得。 加入了一家有外资背景的医疗中心后,现在的张强已经告别了流水线式的问诊方式:每天看6个门诊,一天最多做三例手术,仅为在公立医院时工作量的一半,机构收益还能分成。 “在这里,所有的都是为医生服务,我现在有自己的秘书。”张强笑着说,“2012年也是外资高端医院发展的爆发期,他们要从社会上网罗一批临床水平优秀、有一定市场号召力的医生。现在是体现个人社会价值的黄金时间到了。” 离开协和医院这棵大树后,朱岩在深圳创办了一家医疗连锁诊所,现在,第五家即将开业。从上海三甲医院妇产科辞职加入朱岩团队的马蕾说:“我只想做个为患者负责的好医生,而现在我找到了平台。” 朱岩的前同事也向他表达过离开的想法,“但他们一没勇气,二没机会”。 加入朱岩的诊所后,李陶不用再按照上级的指示开药,他们沿用香港模式,实行预约制,对常规病实行380元的打包收费。 偶尔,习惯了人头攒动的挂号大厅的患儿父母也会问他:你们这儿这么空,没有人气啊,是不是不能保证质量? “国际上的公立医院是负责基本医疗,其他则交给私立医院和诊所。等到中国的民营医院积累到一定数量,社会也会有一定的信心。”张强说。 “公立医院的公益性逐渐回归之后,提供的便是基本医疗服务,这会倒逼各种人才的重新市场价值定位。”广东省卫生厅副厅长廖新波对南方周末说。 “医生自由执业是中国医改的必经之路。公立医院人才流失,看似流失,却是流动,从国家层面、区域层面来说一定是好事,这与医改的大方向和国际潮流是合拍的。”廖新波说。 (南方周末记者雷磊亦有贡献) 来源:http://www.infzm.com/content/91561 您可能对以下文章感兴趣: 如果医生护士全被打死,医院全倒闭,你们要看病要抢救时再去哈哈大笑吧 逃离北京何止100个理由 一位医生曝光的医院里的事 近视治不好?那些狗屁医生的狗屁鬼话 卫生部副部长:已就医生含泪十问网帖向陈竺报告 无觅

阅读更多

崔卫平 | “持不同生活见解者”

“我写作是为了把隐蔽的东西带到亮光之下。”崔卫平说,就像哈维尔那样,“让看不见的看见,听不见的听见。”57 岁的她虽然从北京电影学院退休,但仍活跃在中国的诸多公共领域。第六代导演的代表人物娄烨评价说,“她是从人的感受和状态开始的思考,而不是从主义和理论开始的。” 崔卫平(AP) 本文原刊于 《人物》杂志六月号 ,原题为《疏异者崔卫平》,作者谢丁;文中小标题为奇闻录编辑所拟 持不同生活见解者 崔卫平女士不是个明星。走在大街上,没人能认出她的脸。2010年夏天的一个下午,她独自上了一辆出租车,驶入北京南锣鼓巷胡同时,堵车了。司机说,前面在拍电影。“那让我下车吧。”她说,“我就是去拍那部电影的。” 她看起来也不像个演员。一头短发,没有化妆,大约50岁年纪,穿一件紫色的中式开襟。此前,崔卫平有过一次从影经历。她在《颐和园》里扮演她自己,一个活跃的知识分子。在那部电影中,她和郝建、张献民坐在80年代末期的酒吧里,讨论捷克的知识分子。这3人都是大学老师,因为思想行事都非主流,被戏称为北京电影学院的“三朵奇葩”。 在娄烨的电影《花》中,崔卫平扮演了一个活跃的知识分子 那天下午,她要拍的电影,是娄烨的新片《花》。娄烨曾是崔卫平的学生。因为《颐和园》,他正处于5年禁拍期。《花》的故事发生在法国。在电影里,女主角要到北京采访几个知识分子。崔卫平再次扮演她自己。因为演员们不懂中文,娄烨问她,能否先自己写好台词? 这和她近年来撰写的文章不同。那些文章散落在中国的各种媒体和网络上,其中有文学和电影批评,更多是对社会和政治的评论。接受娄烨的邀约后,崔卫平着重考虑的是,如何让一个外来记者迅速了解中国。在台词里,她首先解释了中国目前处于何种历史阶段,然后她模拟外国记者的身份,对自己发问:“中国有反对派吗?” “这是一个典型的西方思路、西方问题。”她写道,“但我知道你问的是什么,你问到的是令政府不放心的人们。” 在南锣鼓巷的一个院子里,娄烨开始拍摄这段访谈。崔卫平身上别了两套无线麦克。一套是真的,电影录音用,另一套是扮演被采访的知识分子用,假的。在夏日的阳光下,画面是明亮的,头顶没有遮盖。两年后,当我在电影中看到这个场景时,不禁笑出声来。它似乎从头至尾透着一股秘密的快感。一个被禁的导演,一部题材不合适的电影,一个敏感的知识分子—一群令人不放心的人,凑在北京最热闹的胡同里展开严肃讨论。在不到一分钟的镜头里,崔卫平的“自问自答”像在发表一种宣言: “你是反对派吗?” “准确地说,我是一个‘持不同生活见解者’。我只是从自己的生活观念出发,从良知出发。” 告别主流意识形态 在中国,崔卫平仍是一个处于模糊地带的独立思想者。她在报纸和杂志都开设专栏,也是一名微博活跃分子。她几乎从不放过任何可以展开公共讨论的机会。 多年来,在北京电影学院,崔卫平也一直处于边缘地位。2011年,55岁的崔卫平从电影学院退休。对学校来说,她也许是个令人棘手的包袱。 崔卫平回到北京顺义首都机场附近的家。每天上午,她固定在狭小而整洁的书房写作。宽敞的客厅用来看投影。她家有一套严格的观影仪式—不准吃零食、打电话,也不允许中途换片。我问她是否已看过自己出演的第二部电影,她哈哈大笑,说那更像是对娄烨的一种支持。 她的声音很尖,像个小女孩。“我的声音和我的思想是不匹配的。”她说,“这是为什么我不太喜欢公开说话的原因。”但在郝建的印象中,崔卫平在公开场合总是谈风很劲。他们是十几年的老朋友。“她说话很急,也很冲,快人快语。”他说,“你好像能看到她的思想不停地迸出火花。” 崔卫平曾多次在文章里提到她思想的起源。那是一长串外国作家和思想家的名字。但她却很少谈起早年的生活经历。“我比较回避这个话题。”她说,“但不代表我不去审视自己。” 她出生在江苏盐城一个地方干部家庭。父亲是一名忠心耿耿的共产党员。母亲则是个“新潮女性”,从不喜欢按部就班的生活。家里有5个孩子,她排行老三。她说,自己的童年是浑浑噩噩的。“文革”将家庭生活粉碎。那些印刷厂围墙上的大字标语,游行、示威,以及一个同学妈妈的自杀,她不理解这些事情的含义,除了茫然便是茫然。她后来写道:“如果有所谓‘文革一代人’,那我们就是‘文革’的‘半代人’。生活是从一个巨大的断裂开始的,毫无思想准备,什么也不理解。” 1969年,崔卫平随父母下放到农村。每天早上,她看着太阳从东方升起,地里的蚕豆又肥又油,玉米地像青纱帐。到了晚上,她听着哥哥和姐姐轻声谈论村里的人和事,月光一步一步移向屋子的中央。她发现自己的感觉在大自然里完全打开了。16岁那年,崔卫平回到城里。农村的经历仿佛开启了她的智力,学习成绩猛然提高。高中毕业后,她原本可以留城等待分配工作,但她不喜欢进工厂,“光线不足的车间,单调重复的工作”。1974年,当她再次下放时,她带了一套鲁迅杂文集去农村。在鲁迅的世界里,崔卫平渐渐了解到有两种对待这个世界的认知方式:启示的和理性的。前者就像“先知”,像《狂人日记》中的疯子,他们能够于黑暗中发现真理。“比较起来,理性的方式更适合我。”她写道,“它从一个平等的前提出发,诉诸每一个人都拥有的理性能力。” 1978年,崔卫平考入南京大学中文系。那是个‘拨乱反正’的年代。她说,“你能感受周围的气氛,一切都在张开嘴巴大口呼吸。”除了阅读经典文学,她还热衷于研究马克思。她有个好朋友是哲学系的,本科4年将图书馆的小说全部看完,而她却相反,想尽一切办法去听哲学系的课。在南大,她也成为许多话题的积极讨论者。上世纪80年代初期,中国正掀起一场关于人道主义和异化的讨论。那时没有政治学、经济学和法学,人道主义就像这些学科的替身。崔卫平迷上了这个话题。在研究生的食堂饭桌上,她经常一人舌战11个男生。她后来说,那可能是她离“主流思想”最近的时刻。 1983年秋天,清除“精神污染”运动把矛头指向了人民日报副总编王若水,他是人道主义话题的重要参与者。崔卫平听说,她喜欢的某个哲学系教授,也在一次学术会议上公开批评了王若水。她非常失望,也对这个话题掀起的讨论失去了兴趣。她察觉到一种无力感,认为自己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那场运动对于我个人的影响非常深远。”她说,“从内心里,我开始和主流意识形态告别。” 第二年年底,崔卫平毕业去了北京。在电影学院文学系的办公室,系主任说,她可以在三个工作中任选一种。她说,“我怀孕5个月了”。她什么也没选,回家生了孩子并休息了一年。在北京,她立志要当一个“灰色人物”。 从时代最强音中的放逐 电影学院导演系八五届的学生,“是帮有点轻狂的老愤青”。但其中好几个人,后来都成了第六代导演的代表人物,比如娄烨。崔卫平是他们《艺术概论》课的老师。“那个女孩很年轻,站在讲台上,是一副干体力活的样子,很多学生都比她年长。”娄烨说,“她上课自由,可以随便发言,插嘴,质疑,她毫不在乎。” 娄烨每开拍一部新片,都会给工作人员准备一份需要阅读的书目,崔卫平总会在必读目录里。“如果你想从一个最基本的人的角度开始你的工作,读崔卫平是个很好的选择。”他说,“因为她是从人的感受和状态开始的思考,而不是从主义和理论开始的。” 崔卫平说,她其实是和八五届学生共同成长的。他们正好赶上了一批西方现代主义作品在中国翻译出版,尤其是存在主义。克尔凯郭尔、卡夫卡、萨特、加缪,这些人提供的不是理论和概念,而是对于世界的感受,是释放某种情绪,表达和世界的疏异关系。“他们非常对我的胃口,帮助我接近自己的生活。” 在课堂上,崔卫平给学生讲“存在先于本质”,讲“人不是一把裁纸刀”。在现实中,她似乎也成为一个“疏异”的人。她很少参加学校会议,不爱搭理人。多年后,电影学院一提起崔卫平,仍是那个“一到学校就怀孕”的女孩。学生们都说她很酷。她似乎在寻求一种“主动的被边缘”,而艺术院校也刚好提供了及时的供养——她看了大量的电影,伯格曼、安东尼奥尼,他们的作品都是一些内心或精神危机的信号。 在生活的另一面,因为丈夫唐晓渡的关系,崔卫平的家正成为80年代“新诗”的接头地点。诗人们常去她家聚会,喝酒、谈论诗歌。但崔卫平谨慎地和他们保持着距离,诗人们似乎也认为她不是一个合适的参与者。她慢慢意识到自己其实是更理性的人。“有歌颂英雄的诗人,也有被诗人歌颂的英雄。”她说,“但我发现那时很多诗人把自己变成了英雄。” 1988年秋天,崔卫平开始在课堂上讨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她认为,陀思妥耶夫斯基表达了一种观点:那些标榜出身于乌托邦的人,在追求理想的同时,会突然掉头去追求现实。她似乎看到周围许多人都是如此,那些人时而振振有词,时而庸俗不堪。“那些表面上的理想主义,其实是功利主义和实用主义。” “对我来说,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个换血和输氧的过程。”崔卫平后来写道,“结果是将我从时代的最强音中彻底放逐。”在她看来,一个人一旦宣布自己是理想主义者,就等于取消了别人与他争辩的资格。 崔卫平此前积累的情绪似乎终于在《罪与罚》里找到了出口。在那些情绪中,她曾感到迷茫,太多东西不确定,似乎处于一个十字路口,并不知道要去哪里。但她知道,迷雾中一定有某种确定性。她写了大量的日记、随想和信件,包括给一些素不相识的人。然后突然在这一年,她找到了自己精神上的一个生长点,并随之确定了思考的方向。 她变成一个对政治漠不关心的人。她甚至不能分辨出电视上那些政治人物的面孔。“那种在社会大事件中感受到的兴奋和满足,我深表怀疑。”她说,“而且感到很不习惯。” 然后是1989年。 接下来那年,女儿生日的那天,突然问她,家里怎么没人了?一个冷清的时代即将来临。崔卫平的许多朋友下海了,但她对生意实在没兴趣。她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专业领域中去,写了大量的文学批评。1993年春季的某天,她无意中从书架上翻出一本红色封皮英文书,是个加拿大朋友读完后扔下的,哈维尔的《Open Letters》。 “我那时不知道哈维尔是谁。”她说,“可以肯定,如果已经有人告诉我他是个总统,我不会去翻看哪怕一页。” 从哈维尔到阿伦特 我第一次读到《哈维尔文集》,已是2003年的冬天。墨绿色的封皮上,是哈维尔的头像,封面左下方写着“崔卫平译”,那也是我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那年早春,学者李慎之先生去世。但他之前已为这本书写了文章。在序言《无权者的权力和反政治的政治》中,李慎之指出哈维尔对当下中国的意义。哈维尔主张人人凭自己良心说真话,做实事。在给妻子的一封信里,哈维尔曾说,“我深信每个人都应该这样,即担负起自己的责任。有人会反对说这没有用处。我的回答十分简单:有用。” “这段话也许是哈维尔对现在中国红极一时的捷克流亡作家米兰·昆德拉的又一次回复。”李慎之写道,“昆德拉曾经认为哈维尔他们所干的不仅徒劳无益,而且只是为了表现自己,也就是出风头。但是历史在仅仅几年之后证实了哈维尔的行动的价值:‘有用’。” 崔卫平翻译了捷克前总统哈维尔的文集 对崔卫平来说,阅读哈维尔首先给她带来的满足,是他能够描述出当时捷克社会“隐藏的层面”:在表面繁荣的背后,蕴含着深刻的精神道德危机。人们为了眼前利益,将长远利益和做人的尊严都抛在脑后。她尤其看重哈维尔提倡的良心。“通过个人内部的觉醒,将个人从一种麻痹、瘫痪状态下解放出来。”她说,“我在他那里找到了道德的力量。” 1994年,因为肺结核在家休养,崔卫平开始翻译哈维尔。那时她正处于压抑中,不愿见人,不想出门,肺病也让她感到胸闷。她甚至找不到语言去描述这种生活的闷。但哈维尔却让她有深呼吸的感觉。她在阳台上搁了个小桌子,晒着太阳工作。“我的肺部难以喘息,但头脑却在大口大口地吸氧。” 翻译了大约八九万字后,崔卫平校对打印出60份,然后邮寄给全国各地的朋友们。有人无动于衷,但更多人为她叫好。到了1990年代末,通过哈维尔的传播,崔卫平认识的人越来越多,她的朋友圈已逐渐从文学扩展到了学术领域。但她的个人生活也在此时陷入危机。1999年,她和唐晓渡离婚了。 “那时我对她有点担心。”作家徐晓说,“她似乎不是一个自我管理能力很强的人。我担心她性格里面那些偏执和感性的东西会强化。”徐晓记得第一次去崔卫平家时,听说她怕开窗,怕吹空调,感觉她是个比较柔弱的女性。她们在那段时间常通电话。 但崔卫平很快在另外一个女人身上找到了力量。2000年,她得到一本《阿伦特与海德格尔》译本。在阿伦特身上,她看到了很多和哈维尔相似的东西。他们都以很深厚的个人经验,进入公共领域对抗极权主义。阿伦特说:“古代人必须每天穿越横亘在他们面前的那条鸿沟,越过狭窄的家庭领域,升入政治领域。”崔卫平对此深感认同,一个人要想活得真正舒坦,不仅是理顺与他自己的关系,还应该包括他和这个世界的关系。 她说,即使你在私人生活中把自己照料得再好,心中仍然有一处是空洞的。而汉娜·阿伦特对此提出的响亮忠告是——站到亮起来的公共生活中去。 “我写作是为了把隐蔽的东西带到亮光之下。” 徐晓敏锐地看到了崔卫平身上的变化。有一次,崔卫平对她说,我们要把自己打扮得妩媚一点。没多久,徐晓就去了美国。她对这句话印象很深。当她回到北京时,发现崔卫平快要结婚了,爱人比她小9岁。从那时起,她发现崔卫平在个人上变得柔软起来,但另一方面,她也开始在公共讨论中到处看到崔卫平的身影,而且在思想观念上越来越尖锐。 对许多知识分子来说,是网络的兴起改变了他们参与公共生活的生态。2001年,在“世纪沙龙”论坛,有场关于“福柯是不是诗人”的辩论。一个昵称“snoopy”的网友在争辩中突显出来。“喧宾夺主的snoopy,几乎成为沙龙的女主人。”学者王晓渔在一篇文章里回忆,“她组织了一场又一场的思想舞会。每一次的主题都出人意料又水到渠成。”他后来得知,snoopy就是崔卫平。 那年临近暑假,崔卫平突然贴出一张邀请函,请一群陌生的网友到北京参加一场“夏令营”。在一篇《有关Snoopy夏令营的公共领域和私人领域》里,她写下4条规定。比如:“免费提供早餐一顿,吃完饭各自洗碗,snoopy抹桌子。时间:8:00。”“单独外出者晚间12点前回家;临时决定不回家者,请于11点前打电话告知snoopy;但不必(和不许)告知他/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那就像一次小型的公共生活实践。网友们住在崔卫平家,书房被改造成营房,大家互相以网名相称。23岁的王晓渔参加了那次夏令营。“有崔卫平的地方,就有笑声在……提醒我们不能对苦难视而不见,但对苦难感又要有所节制。”他在文章里写道,“后来读《汉娜·阿伦特传》,总有一些章节似曾相识,仔细想想,原来闪现着她的身影。” 2012年7月12日,在《今天》诗刊编辑徐晓老师家,徐晓、崔卫平与立人大学学员包饺子、读诗歌。 到了2004年,崔卫平翻译的《通往公民社会》开始在知识分子圈流传。作者是波兰的米奇尼克,和哈维尔一样,他也被视作1989年天鹅绒革命的缔造人之一。与此同时,崔卫平开始在媒体和网络上发表社会批评,提出看法。她还发表了几封公开信。她因此获得了更大的名声。 在微博上,崔卫平有11万粉丝。她给自己填写的身份是学者和作家。“她的文章特别真实,都是以她的生命体验作为支撑,很容易打动人。”学者徐友渔说,“但这也可能成为她写作的缺点,因为对整个社会来说,个体经验仍是特殊的。” 徐友渔和崔卫平是多年的朋友,他们还一起去捷克见过哈维尔。他对崔卫平的那次布拉格之行印象深刻,因为需要鼓起勇气才能迈出那一步。他说,崔卫平有一种道德上的直觉和天生的良知,那驱使她不得不去。 崔卫平当然清楚,公共发言可能带来麻烦。这些麻烦不仅来自暗处,也有部分来自知识分子群体。除了道德上的指责,还有人质疑她的学术能力,认为她“浅”——从专业上看,她也不是政治理论的专家。但崔卫平认为,这可能和她在公共领域中给自己任命的角色有关。 “我写作是为了把隐蔽的东西带到亮光之下。”她说,就像哈维尔那样,“让看不见的看见,听不见的听见。” 有一次,崔卫平组织了一群自由知识分子去娄烨家看《颐和园》。放映之后,大家坐一起聊天。有人很喜欢,也有人完全不能够接受。讨论中,崔卫平在一些重要问题的看法上与他们产生很大的分歧。 那次放映会结束后,崔卫平给娄烨写了封邮件。她提到一个词,叫“自由主义主义者”,用来指那些把自由当成理论来处理的人。她说:“对那些人来说,自由主义只是书本上崇高、美妙的东西,自由主义个人也只能是光滑、单纯的,那些晦涩的幽暗的个人及其经验就不算啦。” 娄烨后来对我说,那才是崔卫平思想中最具魅力的东西,也很清晰地使她与她的那些同志拉开了距离。而这需要一种敢于身体力行的意识和精神的冒险,那并不像提出一种政见那样简单和目的明确。 “就像一次通向自己灵魂深处的旅行,而是否能够穿越灵魂深处的‘荒野’,安全到达那片平静的‘林中空地’,我们没有人能预先知道。”娄烨说,“但旅行早已经开始,这是崔卫平的勇气。”他引用了海德格尔在《林中路》中的核心概念,“林中空地”就是开放性真理的终极之境,为人类无蔽的心灵而存在。 “你我怎样,国家就怎样。” 2012年中秋,崔卫平和几个朋友去郊区游玩。那正是中日关系最为紧张的时刻。她对连日来的街头暴力很忧虑,也对日本国有化钓鱼岛感到不满。她认为,也许是时候回应大江健三郎在日本发起的联署了。几个朋友讨论出一份文本。 几天后,崔卫平通过邮件和网络发起了公开信《让中日关系回归理性——我们的呼吁》。她说:“我们的社会不乏理性的考虑,但是需要将它们大声说出来,让人们能够看见和听见。” 公开信一共10条。她认为其中有两条同样重要:一、不希望目前的争执影响经济、文化和民间交流;二、反对战争和街头暴力。她希望发出一种“理性中国”的声音。签名联署的人,似乎五花八门。有知识分子和公务员,也有农民工和个体户司机。有持异议者,也有毛左派。 但反对的声音也很多。一些自由派的朋友认为她靠官方太近。而更多网民和社会批评,则认为她对日本太温和,像是汉奸言论。 在一篇名为《在今天如何理解爱国》的回应文章中,崔卫平写道:“如果要问我什么是‘爱国’,那么我就要说这是人的一种基本感情。”她认为,担心爱国会妨碍启蒙,主权的要求会压倒人权的要求,是没有必要的。就像她在给朋友的邮件里写的那样:“让我们通过行使对于主权领土的发言,把主权换到自己手中。” 几个月之后的一天,崔卫平看到一条网友转给她的微博,说新任总理李克强在记者会上说了一句话:“你我怎样,国家就怎样。”那位网友好奇地说,这不是崔卫平说过的话吗? 她转了这条微博,但只打上了一张笑脸。 猜你喜欢 刘伯勤:红卫兵的忏悔 肖像中国:“疯子”医生兰越峰 肖像中国:“草民”陈水总 肖像中国:左翼青年 肖像中国:“饭局”众生相

阅读更多

CDT/CDS今日重点

八月之声(2024)

【网络民议】中房原董事长呼吁小产权房征房产税!网友:柿子捡软的捏,怎么不提议去征收豪宅税?

【翻车现场】“连这新闻都得精选评论,当那些外资是傻的啊?”


更多文章总汇……

CDT专题

支持中国数字时代

蓝灯·无界浏览器计划

现在,你可以用一种新的方式对抗互联网审查:在浏览中国数字时代网站时,按下下面这个开关按钮,为全世界想要自由获取信息的人提供一个安全的“桥梁”。这个开源项目由蓝灯(lantern)提供,了解详情

CDT 新闻简报

读者投稿

漫游数字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