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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闻录 | 肖像中国:左翼青年

在共识匮乏的年代,青年的图景显得更为复杂:有热情拥抱中国崛起者,也有深深怀疑者。本期“肖像中国”试图探寻其中一个群体:左翼青年,他们的思想源流、他们的生活际遇。有人认为,不是他们太左,而是世界太右。也有人在经历了“反动”或者“反动之反动”,依然犹豫和混沌着,因为这个时代太矛盾了,极度自卑和极度自信每天都在上演贴身肉搏。 2012年9月18日,市民在成都天府广场参加反日游行(图/华小峰) 本文编者按《国家造就青年 青年也造就国家》,由《南方人物周刊》编辑部撰写: 19世纪与20世纪之交,完成工业化的德国面临和今日中国相似的处境:传统社会日趋瓦解,价值与规范剧烈变迁,中产阶级普遍感到焦虑,城市里满是解放的,也是孤独的、无根的年轻人。“在世界图像的时代,世界为自由漂浮类型的智性所统治。这种智性迷恋‘大都市的幻象文化’,用沥青路面遮没了‘对土地的忠诚’,忘却了存在的跟。”(转引自曹卫东、黄金城《德国青年运动》)以此为背景,德国市民阶层的青年开启了一场野外漫步、回归自然的“候鸟运动”,试图“拯救自己,握紧旅行的手杖,去寻找你那已经失去的自然和坦诚”。 如今的中国并不缺乏“候鸟运动”,年复一年,打工者与中产阶级一起回到他们的故乡,还乡,但并不相逢。“你在校内网上看看那些对骂的小孩,看看他们的资料,都是一样一样的。”当本刊记者和一位受访者聊起青年的左右之争时,他说,“你看不出这拨青年有什么不同,真正有差别的一群,是我们的小学同学,他们是不表达的,不要说表达的兴趣,他们连那个语言都没有建立。” 不妨这样理解:先是城乡与阶层的分化,产生了一批足可“自由漂浮”的年轻人,然后才是观念的冲突,促成了他们之间的意识形态对立。本刊记者面对的,正是这样一群观念上的左翼青年。 左翼青年——这自然是个便利的称呼,与那些拥抱自由主义(同样是个便利的表达)的年轻人相比,他们的观点显得更为驳杂,而媒体上也缺乏与之相关的独立论述。我们试着呈现他们的想法以及想法的由来——在人们以“五毛党”与“带路党”互相羞辱的语境下,我们得检视一下自己是不是丧失了对世界复杂性的认知,以及对一个个鲜活的个体的触感。 你会发现,无论左右,这些年轻人往往是震荡的产物:对自由主义的好感常来自对主流意识形态的“反动”,而与自由主义保持距离又常常出于“反动之反动”;他们习惯在一些“民主”、“公正”这样的词语里寻找自我实现感,却也可能不求甚解,他们对整体性的时代风潮颇为敏锐,但基于观念的立场却也容易反复。无论如何,在这个不确定的时代,他们并没有放弃对于价值的追求,他们仍在寻找理解这个世界的钥匙——但如果真的想找到这把钥匙,他们不能忘掉自己的“小学同学”。 由“候鸟运动”开启的德国青年运动绵延三十余年,从自主时代到联盟时代,其间意识形态错综复杂,反复震荡,“人们站在右翼立场上像左翼一样感受,人们站在左翼立场上却能有‘民族’的理念……”直到新一代年轻人被纳粹运动营造的准宗教氛围收编,成为希特勒的“国家青年”。德国学者说,青年运动中营造的精神氛围——反理性主义、文化悲观主义和泛德意志性,与纳粹运动十分接近,而它本身又未能创造出一种个体政治的责任伦理,最终年轻人被冒牌哲学家和蛊惑人心的政客所诱导和利用。 国家造就青年,青年也造就着国家,这些“未完成”的青年在未来做什么选择,本质上不是一个“左右”的问题,而是如何理解自我与更广泛的世界,如何有责任、有德性地生活的问题。 成都天府广场上的毛泽东像 via Mini Traper 本文原刊于2013年第19期《南方人物周刊》,作者杨潇、杨媛。文中小标题为奇闻录编辑所拟 李昆华、柳昕和丁博 2000年时,李昆华上了西安的一所大学,学旅游管理。学校不算好,他到处旅行,去北京,去上海,听各种讲座。熟悉当年情形的人也许记得,这类讲座会吸引一些游学的外地客,有些是善于发表长篇大论的民间思想家,有些则是嗷嗷待哺的知识青年。1982年出生的李昆华属于后者,他到处听讲,到处买书,“特别辛苦地思考”,有人给他推荐自由主义学说,他花了一个星期,“不眠不休”读了哈耶克的3本书,做了近万字的读书笔记。 柳昕比李昆华小3岁,2004年到2008年,他在中国人民大学读国际政治专业。“他以前很有,身上充满了自发纠错的能量和尼采强力意志的集合。你会觉得他是在思考中挣扎度日的,他的大学是自我教育。”一位师姐说起当时的柳昕。柳自己则说,当时接触到的材料、表达方式都是偏自由派的,“你在国内感受到的是不自由。”在大三之前,他对纯粹的政治样式很感兴趣,喜欢读哈耶克、以赛亚·伯林这些顶尖自由主义思想家的著作,“读完以后觉得自己无限接近真理,在网上和一群人对骂时,甚至觉得已经开始了政治实践。” 丁博比柳昕又小了一岁。他刚进入江南一所名牌大学读市场营销时,一个师兄告诉他:在大学里,除了考试,什么都是可以“翘”的。不过他说自己大一的时候挺用功,读了不少经济学方面的专业书,包括茅于轼的《择优分配原理》,“觉得写得很不错。”学校必选课照例有“毛泽东思想概论”,毛概老师讲完毛泽东,开始讲顾准,继而讲到“文革”。丁博说,当时老师点名问同学,你知道顾准吗?你知道张志新吗?你知道林昭吗?看到学生们大多数都摇头,老师痛心疾首:这课我实在没法上下去了!课堂里还有几位韩国留学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韩国人要上毛概”,丁说),老师又问他们:伊藤博文是被谁杀死的?韩国学生也摇头。老师愈加痛心疾首:连韩国人也这样! “控诉茅于轼是件大快人心的事” 如今回忆起来,丁博对那位老师在毛概课“讲反毛的东西”不以为然,“要么你不为五斗米折腰,要么你收人钱财与人消灾。”5月29日,我第二次见到他时,他刚刚在单位度过最后一天,收拾的东西塞了一车。在北京市一家机关单位工作3年后,他决定辞职,回学校读博士,专业是科学社会主义和国际共产主义运动。 他月薪4500元,房子是父母全款买的,在南三环,“家里经济条件太差的不会去做公务员,去做挣钱更多的工作了。”有同事抱怨工资低,他说,你和那些洗碗工比一比,你的工作量比她们的一半都不到,你比她们拿得多多了。 “问题是,你读个本科、读个研究生,不是为了去洗碗吧。”我说。 “关键是,公务员工作技术含量真的很低啊!”他说,自己的工作名义上是组织协调,但其实基本工作都安排好了,自己就是打电话传话而已。 丁博是一个彬彬有礼的宅男,本科时做市场调研,他害怕上街问卷,都找同学去做,他来汇总、分析。他说自己脸皮薄,溜须拍马的事儿做不来,但马上又补充,“这也是门技术活,只是自己掌握不了。” 这和丁在网络上的形象构成了鲜明的对比。我注意到他的名字是因为他反驳茅于轼的长文,“把毛泽东还原成人,并不是一个单方面的命题,”他开篇写道:“因为毛泽东所居的,不是一个坛,而是两个。一个是神坛,一个是魔坛,自然而然就有两派人聚在两个坛下,革命斗士和民主斗士最后都成了魔神坛斗士。”在另一篇发表于2011年的博文中,他说,毛泽东的儿媳妇刘思齐等人控诉茅于轼,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控诉茅于轼的调门很高,放在‘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上。从理论上来讲,这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天安门上挂着毛泽东画像,人民币上印着毛泽东头像,中南海门前写着‘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万岁’,茅于轼对着毛泽东开炮,要凑到这个罪名上,我认为问题是不大的。即便是从最低的程度来讲,茅于轼的诽谤罪是铁板钉钉的……他必须拿出证据来。他甚至不能说,由于大量文件保密,无法证明。因为茅于轼在文章里写得有板有眼,举证责任在他。”丁的文章在一些左派网站和青年论坛流传颇广,但也有个别海外网站刊登“读者来信”,声称丁崇苏仇美,作为富二代却矢志不渝地要让国家走共产主义道路。 2010年12月26日,超过万人到北京天安门广场的毛主席纪念堂敬献鲜花,纪念毛泽东诞辰117周年 丁博说,大一的时候他挂过科,知道保研没戏了,专业课成绩也就没那么重要了,干脆翘课去图书馆看课外书,读马恩选集、萨缪尔森的《经济学》、斯塔夫里阿诺斯的《全球通史》,威尔斯的《世界史纲》等等,“那段时间进步还是蛮大的。” 他最感兴趣的是苏联史。高中时家里订了《南风窗》和《南方周末》,读了里面“更有时代感”的文章,他觉得自己很无知,“小时候的书里都说希特勒是大坏蛋,斯大林是大好人,后来发现不是这样。” 而大二真正开始读史后,他又发现斯大林也“没想象中的坏”,哪怕是专门批判他的书也是如此。 “我完全赞同(斯大林)是不可能的,”第一次见面时,聊了没几分钟他就告诉我,“但当你比较了解一个人、一件事时,你会觉得,骂他可以,但要骂在点子上。”彼时学校BBS新闻版、历史、军事版尺度还比较大,经常上演各种问题的“左右之争”,丁博是“左派”阵营的一员大将,2006年毛泽东逝世30周年时,还参加了“左派”学生自发的祭奠活动。 回顾那段日子,丁博觉得有点意气之争,“读了一些书,觉得自己懂得很多,随便说一个社会热点就能说得头头是道。” “不是我们太左,而是世界太右。” 昆明人李昆华说他当年之所以花了那么多时间在北上广听讲座,是“想知道国内最前沿的老先生究竟在想什么”。 但他很快就厌倦了那种不增进具体知识的讲座。“我发现,他们不是很注重事实和逻辑,这几乎成为中国人文思想界非常严重的硬伤。而且他们过于强调个人的经历,同样是过去的年代,有牛棚杂忆,也有红旗渠,但他们不愿意听那些和他们同时代但完全不相同的经历,不愿意听社会大多数人是怎么想问题的,大多数人是怎么过日子的。” 2002年以后,李开始觉得不能局限于书本,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他去长三角、珠三角,去山西的煤矿,和当地的工人聊天,他发现工人的想法和左派右派想象的都不一样,而工人对生活的决策和一些经济学家的预测正好相反,他还去了河南兰考,听当地的老人讲这几十年的变迁,讲他们对焦裕禄的怀念,他感到,应该用更超脱的观点去看待那段历史,“对于同一段历史可以有不同的看法,每个人的看法也许都是真实的,我们都应该去倾听。” 李昆华记得1990年代后期下岗潮席卷全国时,有同学的父母每天都去市场捡菜叶子,回家煮着吃。电视访谈节目里,几个下岗工人说自己生活苦,在场的年轻人就指责他们,说人生还有很多就业机会你们应该去把握。当时主流媒体对下岗工人的报道,集中在“再就业”的成功故事上,似乎找不到工作仅仅是因为“没本事”,只要个人努力,就能不被时代淘汰。 起初他只是感到可疑,后来大学以后,通过上网看到了不同的声音,才习得了一种认识:那些指责工人的人,持有的是“经济自由主义的观点”,而“经济自由主义是在90年代后期进教材进头脑进媒体的”。 李昆华说,跟他同一个年代的现在28岁到32岁之间的左翼青年,只要是说到国企下岗工人这个问题,“不管现在有多大的观点分歧,我们都会想流泪。” 2004年,李昆华大学毕业,“从04年到08年,我们能感受到几乎每一年在思想界都有旋风,从国学到经济学的论战,逐步扩展到了整个社会。”2008年更是大事不断,各种社会讨论异常活跃,而他和几个朋友发现自己的观点不同于主流媒体上任何一派,也不同于外国媒体,于是他们在那年开设了一个名为“少年中国评论”的网站,试图表达一种独立的左翼论述。 李昆华说,跟他同一个年代的现在28岁到32岁之间的左翼青年,只要是说到国企下岗工人这个问题,“不管现在有多大的观点分歧,我们都会想流泪。”(电影《钢的琴》剧照) 在“少年中国评论”网站里,一篇《人人网左派青年的共识》占据了推荐榜的第一位,编者按说,这篇文章代表了少年中国评论网友们的主流观点。文章观点可以概括如下:中国当前的社会性质是资本主义而非社会主义,中国社会30年来最大的矛盾不是民族矛盾而是阶级矛盾,反对当前网络上盛行的民族主义与逆向民族主义、民主主义是左派必须坚持的一面旗帜。 辗转几家单位后,李昆华2007年在西安开了一家奶茶店。2010下半年的某一天,奶茶店放着张广天的《诗篇》: 在夜晚我不觉得孤独, 在大地的黑暗里; 我是人民,无数的人民, 我的声音里有纯洁的力量。 能够穿透沉默和寂静, 在黑暗中萌发新芽; 为了生长,为了歌唱, 不畏风暴,有着钢铁的坚强。 …… 刚好在店里喝奶茶的大一学生卢龙一下子就被“我是人民,无数人的人民”这句歌词触动了。他从小就爱读鲁迅,高中后又喜欢上了切·格瓦拉,“开始反思个人价值的实现”,以及“我一个人和更多人的关系”,整个高中期间他都觉得非常孤独,周围同学没有人跟他谈论切·格瓦拉,他们喜欢的都是姚明和勒布朗·詹姆斯。 独立戏剧家和音乐家张广天是知名的左翼艺术家 现在,1992年出生的卢是“少年中国评论”最年轻的撰稿人之一,他把自己定位为一个“平民主义者”。按照李昆华最初的设想,“少年中国评论”应该做成社会科学领域的“果壳网”,不过他发现,把哲学、社科领域国际前沿的左翼文章通俗化并非易事,并且,“我们这样的观点是权力和资本都不喜欢的,一个人接触到我们这样的观点的机会非常小,很有可能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在岁月静好里度过。” “在今天这个时代,我们可以站在光谱的左边,但我们认为不是我们太左,而是世界太右。”他说。 Rosy Picture 的破裂 2008年,柳昕毕业后去伦敦政治经济学院读硕士,此后在萨塞克斯大学攻读国际关系博士学位。今年2月,BBC裁员引发记者罢工,几乎与此同时,萨塞克斯大学出于外包校园后勤服务的考虑要裁撤235名资深员工,“原因如出一辙,要提高效率”,“‘效率’这个词在今天是何等的摧枯拉朽包治百病,大社会这种效率优先的理念,不仅鄙夷传统的行政人员和公共事业从业者,还鄙夷一切不能立马生成金钱的社会性事业。”在一篇抨击新自由主义的文章里,他颇为激愤地写道。 柳昕与萨塞克斯大学的同学一度以游行示威和占领校舍抗议这种私有化,英国惟一的绿党议员卡罗琳·卢卡斯前来演说以示支持。她说:“这些崇尚效率的办学理念执意要边缘化人文与艺术,只告诉我们为了赚钱而存在的商科和为了延年益寿的医科能够让人活到90岁,可如果没了人文艺术,谁有兴趣活到90岁?”最后校方还是按计划推行了裁员。 柳昕说,和国内许多人一样,他以前对西方有一种rosy picture(美好的想象),但当他离开“在启蒙的现代性里挣扎”的中国,来到英国,亲眼目睹工人阶级无力改变自己的困境(“他们只吃得起速冻蔬菜和怎么煮也没肉味的速冻鸡肉”),外来劳工接受的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剥削而那些毕业于哈罗与伊顿公学的人却堂而皇之地保持着特权思想(“财政大臣认为自己没有买票也应该坐一等座”),而不论选举还是社运,这些民意表达机制通通无法撼动那庞大的“体制”时,“rosy picture破灭了,你迫切地需要寻找新的智识来源。” 柳昕并不讳言左派在英国是时髦的,也不否定他对智力精巧的迷恋,“随着思维能力的上升,觉得自由主义缺乏历史感,逻辑过于简单。”但他认为更需要反思的是这个rosy picture背后的简单逻辑。“国内许多年轻人的自由主义观念是怎么来的?在北京拿4000块一个月,生活压力很大,想当然认为西方人轻而易举挣好几万,想当然认为自由选举就可以保证每个人的声音被听到;还有人去机关办事,遇到效率低下、脸色不好的,也认为这是不民主造成的,是政治体制的问题……要交择校费、买不起阿玛尼,任何小事都可以上升到政治制度的高度,他们不知道工资低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问题,官僚制度是现代性的问题,而从政治体制到择校费,这背后到底有多少微观机制?没人关心,大家都喜欢重复简单的论证方式。” “民主是普世价值,但它只等于西方代议制和议会选举吗?”他在SKYPE的那头问道。“事实上这个等号被划上,是非常近的事情,而中国知识分子以非常不专业的方式参与了全球化霸权的塑造,而且这种话语被建构成一种常识,成了人们思维的起点。” 柳昕形容这种被建构起来的“常识”带给了人们一种“历史的盲目感”。他曾经看到报道,茅于轼担心中国年轻人不知道包括“文革”在内的一些历史事件,“我倒不担心他们不知道‘文革’和XX,我担心的是他们只知道‘文革’和XX,而不知道1943年英国人在孟加拉国酿成了一场世纪大饥荒,死了100万人,不知道侯德健先生曾经说过,不需要制造谎言,不要在谎言的基础上建立民主。如果你要讲‘文革’,请放在具体历史中讲述,放在中国工业化进程的背景中讲,至少也要讲清楚前因后果,现在讲‘文革’都变成(毛泽东)个人品行问题,再包裹上一些宏大的西方价值。” “我倒不担心他们不知道‘文革’和XX,我担心的是他们只知道‘文革’和XX,而不知道1943年英国人在孟加拉国酿成了一场世纪大饥荒,死了100万人,不知道侯德健先生曾经说过,不需要制造谎言,不要在谎言的基础上建立民主。” “全球化带给我们一种‘新自由主义’(Neoliberalism),人们到处都将它与不受约束的市场、劳动剥削、环境退化和行政腐败连在一起。”在2010年访问北京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授马克·里拉写了一篇文章,试着去解释为何中国的年轻学人钟爱新保守主义学者列奥·施特劳斯以及国家主义者卡尔·施米特。“年轻一代现在觉得,自由主义思想不能帮助他们理解中国的现实生活,也不能为中国的未来提供一个理想模型。举例来说,不管政治倾向如何,我所碰到的每一个人都认为中国需要一个更强而不是更弱的政府:一个遵循法治、可预测、能控制地方腐败、能执行长期计划的政府。他们的分歧好像都在于这样一些问题:这个强政府应该如何处置经济以及在国际事务中如何行使这种新获得的强权。” 不过,柳昕也看不上国内的左派,“左派所有的理念,都基于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历史的考察,发现其资本运行对人性的压制,而国内的左派根本没有这个问题意识,有的只是民族主义的愤怒和对西方的不屑。” 我问他,你觉得在现阶段中国,最重要的问题意识是什么?“保障这么大的人口基数,包括农民的基本福利供给。”他回答。柳昕说,他有时会感到奇怪,为什么国内一些马克思主义学者水平那么高,他们的博士生却没有太多的实证、经验的研究?比如,关于中国劳工的福利保障问题。“没有经验基础,怎么建立起左派论述呢?” “煽动民众本质上就是通往奴役之路” 也是在2008年,丁博来到北京。因为对苏联和社会主义的历史感兴趣,他考入北京一所高校的马克思主义学院读研。谈起马克思主义在当代中国年轻人中受到的轻视,丁博说这是对从小政治灌输的一种“反动”。“真正读过马克思著作的有几个人?看的都是‘考研名师’任汝芬。后来一接触到自由主义的东西,不是马克思PK弗里德曼,而是任汝芬PK弗里德曼,肯定一下子就被人俘获走了。” 本科4年,丁博没有入党,“和那些行政人员不是很熟,也没有去争取。”事实上同学里申请入党的很多,丁博觉得这和就业压力增大、国企及公务员职位越来越受欢迎有直接关系——从前外企还是香饽饽,但现在吸引力已大不如前。读研后,丁博很快交了入党申请书,还拿了党校的优秀学员,“学这个专业嘛,而且本质上我对马克思主义还是很相信的。”两年下来,他们班的同学全部成了党员。 在人人网的一篇日志里,丁博记录了第一堂党课的“思想汇报”: 第一堂党课,奏响在讲堂里的,不是党歌,也不是国歌,也不是校歌,而是一曲周华健的《我是明星》。这首歌曲本身就是与共产党的理念,马克思主义的原则格格不入的。歌词中,夹杂了典型的私货:“谁不为人性的光辉感动”。 在这里,歌曲烘托的是一种超阶级的普世价值。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党课上,一边鼓吹超阶级的价值观,一边又在发放的教材中收录了列宁的《青年团的任务》,其中就对超阶级的普世价值大加鞭挞。…… 主流媒体不遗余力地称赞北奥志愿者的无私奉献是“人性的光辉”,而可悲的是,在一片对志愿者的赞扬声中,北京奥运会真正的功臣,中国的劳动人民,首先是农民工群体,居然完全消失了。…… 不知是哪个没脑子的把“80后”称为“鸟巢一代”,因为他在奥运志愿者身上看到了所谓的希望。然而,“80后”不等于奥运会的志愿者。那些是首都名牌高校的在校生,是中国极少数的“80后”。绝大多数“80后”在哪里?有的在煤窑里不见天日,有的在血汗工厂里夜以继日,有的在网吧里浑浑噩噩,有的在黑砖窑里不为人知。 丁博觉得自己理念上倾向精英治国,但不能容忍“拉人民当炮灰”。他对茅于轼和“右派”们主要的不满在于对历史纠缠太多,“把中国历史和社会主义说得一团漆黑,为了打破一个谎言,制造另一个谎言”。 他更愿意用现代化史观去看待社会主义,“如果没有社会主义,很难想象在塔什干这样的城市中心可以竖起这么高的一座电视塔。”所有写历史的书里,他最喜欢的是霍布斯鲍姆的年代三部曲,“看书有个顺序,先看历史,再看经济,最后看政治,比较不容易受忽悠,不然你先有了一套理论框架,而历史那么丰富,你总能找出例子来佐证你的观点。” 同样地,他认为也应该站在现代化进程的角度去评价毛泽东,而不要只看私德,不然所有的问题就变成了“我们”和“他们”、好人和坏人的两分法,“最后就是贴标签,跟小学时看电视剧一样,在这种观点指挥下,你连喜羊羊都看不下去,你说,到底是羊好还是狼好啊?” “那些人都受过高等教育,他们不清楚吗?完全就是出于煽动,而煽动民众本质上就是通往奴役之路。”对市面上活跃的一些“公知”,丁的评价很低,认为他们不论宣扬的是左是右,本质上都是在做他本科学的专业:市场营销,结果造成了社会的分裂。“现在社会有不同的利益主体,之所以还没打起来,还是因为有个强政府(‘好像自己又回到五毛的路上了。’他自嘲),吴法天和周燕(四川女记者)打架,至少还有个派出所调停吧?知识分子尚且如此,其他人要是打起来呢?” 丁博认为应该站在现代化进程的角度去评价毛泽东。 他说,自己当初批评茅于轼的文章只是“标题党”了一下,没想到传得那么广。“我相信茅于轼是一个比较单纯的人,毕竟从‘文革’过来,看到乌有之乡那种搞法,拍案而起,也很正常,但是不要忽悠老百姓。” 2004年到2008年,丁博经常上乌有之乡网站,“上面有一些真知灼见,特别是从反思改革的角度。”不过最近5年他不太看了,觉得他们极端化,宣泄的是非理性的情绪。 2010年丁博研究生毕业,他也选择了公务员之路,“公务员考试还是相对最公平。”他记得那年有国企招聘时,非常露骨地让应聘者填写自己哪些亲戚有关系,“也好,写得明明白白,免得折腾到了面试,再找个理由不要你。最后它要是找不到人,自然会降低门槛,这完全符合自由市场的精神……本质上,我是很右的右派啊!”他笑着对我说。 “生于计划,死于随机” 来北京办事之前,李昆华的家乡昆明刚刚发生了反PX活动,作为一家小公司的管理人员,他没有参与抗议,但也上街围观了一番。李认为,昆明市政府的公关在国内历次PX事件中是最主动的,但问题的焦点是出现了塔西佗效应——当政府失掉公信力时,不管它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都没有人相信。 “政府信用这件事,已经成为左右派的共识,甚至政府自己也不否认,只是(对待它的)态度不一样而已。”李昆华说,“这里有政府的责任,有舆论的责任,但经济自由主义者在批评政府不够公开透明时,不要忘记他们当初设计私有化方案时排除公众参与、伤害公众利益的前科,而这种伤害超越了一代人。” 在名为《中国自由主义20年的颓势》的述评文章里,学者秋风这样分析改革话语近年的衰落:权贵私有化激起了舆论和民众的不满,扩大了贫富差距,尤其严重的是,这一过程总是伴随着普通工人在没有得到充分补偿的情况下大规模下岗,从而制造了新的城市贫民群体。被医疗、教育、住房新三座大山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民众无力辨析问题出在哪个部分,“于是采取了最简单的办法:你们叫得最响的东西,一定只对你们有利,而对我们不利。最后带来的结果是,民众反对‘市场’。” 出生于列宁格勒的哈佛大学教授斯维特兰娜·博伊姆研究过后共产主义国家的怀旧心理,在俄罗斯,“怀旧变成了对付加速的变化节奏和经济休克疗法的抵御机制”,一些人论证说,1990年代早期的经济改革家把广阔的民主和社会的议题都降低到经济层面,盲目相信自由市场的拯救使命,而所谓的自由市场,在俄国遇到奇特的盟友,这就是苏联时期老练的党务工作者,“在一个不顾民主社会议题的强大国家阴影里宣扬市场,是符合这些人利益的。” 在全球化与可疑改革的奇怪结合下,后苏联时期的第一代俄罗斯青年本能地反对关于“改革”的辩论,他们称“改革”为“民主大粪”,他们相信古拉格群岛并不存在,只是传播“民主病毒”的“改革派”新闻记者的宣传,极右派拥抱纳粹装饰品、强硬的民族言论以及反犹主义,而极左派则主张返回MMM:马克思、马尔库塞和毛泽东(Marx、Marcuse、Mao)。 而北京奥运会后中国青年的图景显得更为复杂:有热情拥抱中国崛起者,也有深深怀疑者;有像柳昕这样,迷恋于托洛茨基,试图以西方左派视角阐释中国的海外留学生,也有李昆华这样非专业出身、却同样抱着建立独立左翼论述的本土人物——他如此自信,几乎带着一种“杀死父亲”的口气谈论上两代知识分子:“他们的内心深处还停留在才子佳人、帝王将相的一个世界图景里面,他们认为他们是创造历史的主角,‘阵前苦斗貔貅将,阵下旁观草木兵’,也许在过去他们这种想法还有一定道理,但对于80后90后这些成长在新的社交网络时代、有更方便国际流动的年轻人,显得太无力、太渺小了。这是一个对于思考的人更加残酷的时代,对人文知识分子来说,被时代淘汰的残酷性,甚至会超过《干校六记》。” 不过也许更多人还是像丁博一样,经历了“反动”或者“反动之反动”,依然犹豫和混沌着。丁很坦率地告诉我,自己的思想可能还会继续变化,但往左还是往右他也说不准,“如果往右可能去社会上的NGO,往左就进一个五毛的单位吧。”关于这一点,人在海外的柳昕有自己的观察:“这个时代太矛盾了,极度自卑和极度自信每天都在上演贴身肉搏。你去人人网看看那些对骂的小孩,个人资料都是一样的,所以今天我们看到的一些东西,可能很重要,也可能不重要,他们都是很容易变的。” 丁博现在越读书越觉得自己懂得少,而“文科生读到了一定程度,就在自己的祖国变成了外国人,很难找到能理解你的人,但你到了国外,你还是一个外国人。就好像17世纪那些俄国思想家,在俄罗斯沉闷的空气中,他们觉得自己是立陶宛人,可是等他们到了更自由的立陶宛,人家还是把他们当俄罗斯人。” 辞职之前,丁博去了一趟广州,见到了那个曾就职于南方报业的研究生同学,同学已经离开新闻业,成了一位官员。毕业3年,丁博觉得大家都在往中间靠拢,彼此的共识越来越多,“他写了3年文章,想要做一点实事,觉得到基层改变一点是一点,我干了3年公务员,想回学校务点虚。” 他说,国内的马克思主义研究还是偏文本的,“官方学术平台有点回避实证研究,所以我对工人阶级的了解主要还是来自书本里的刻板印象,比如说被压迫啊,充满着反抗精神啊之类的,但和实践还是有脱节的。”好在,他的研究方向本来就是偏理论的,“我可能还是更适合坐而论道吧。” 李昆华用“生于计划,死于随机”来形容出生于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的这拨年轻人。“我们对未来有很多浪漫的想法,这个浪漫来自于非市场经济,我们小时候,是要‘奔向2000年’的,课本告诉我们只要努力去工作,努力去创造,就会有一个高科技的城市,一个美好的明天等等。我们成长于计划的宣传里,但生活在市场的现实里,所以内心其实是有很多失落的,那是一种乡痛,不是乡愁,乡愁是你怀念过去,但没办法回去,而乡痛是你根本就找不到家乡了。” 那么“生于市场”的90后卢龙呢?他马上就要大四,得开始找工作了,“在经济大潮中随波逐流吧,没有选择权,你意识到那些名利你是达不到的,就不再做那个梦了,你没有幻想,反而更平静。”他说,宿舍同学受他的影响,也非常平静,“不像隔壁宿舍那帮人,整天想象着要创业什么的。” 不过卢龙过两天就要离开北京,因为还要回学校准备英语六级考试,“毕竟学IT的,还是通过六级比较好。” (应受访者要求,丁博、卢龙为化名) 猜你喜欢 肖像中国:“疯子”医生兰越峰 肖像中国:“草民”陈水总 肖像中国:“饭局”众生相 肖像中国:一个非京籍考生的华丽逆袭 肖像中国:一个用国籍保护丈夫的英国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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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闻录 | 洋大人还满意吗?

6月10日,一俄罗斯男子在南昌遗失一台手提电脑,南昌豫章派出所接到报警求助电话后,在机场派出所的协助下,1个小时后帮其把电脑找回。民警表示,本来遗失东西不归派出所管,但考虑到他是外籍人士,人生地不熟,就帮他联系寻找。 俄罗斯男子在南昌遗失电脑 6月10日下午4点多,南昌豫章派出所接到一个报警求助电话,求助人是一位俄罗斯男子。“对方称自己是俄罗斯人,10日下午从昌北机场租了一辆银白色别克商务车到下榻的滨江宾馆,到宾馆后发现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和一些资料落在车上了。”经办此事的豫章派出所民警胡强对大江网记者表示。 据胡强介绍,这名俄罗斯人名叫胡唯嘉(中文名),1962年生,是苏联援华抗日志愿军武汉大会战75周年大纪后裔父祖辈战地故迹重游团的成员。此次来华先到南昌,然后再去武汉。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胡唯嘉非常着急。 南昌警方1小时找回遗失电脑 接到报警后,豫章派出所民警立即联系南昌市公安局指挥中心,通过指挥中心联系到昌北机场派出所求助。半个小时,机场派出所回电称车主已经找到,遗失的笔记本电脑也已经找到,整个过程只用了约1个小时的时间。 豫章派出所民警胡强对大江网记者表示,本来遗失东西不归派出所管,但是我们考虑到他是外籍人士,人生地不熟,就去帮他联系寻找。报警后约一个小时,车主就把胡唯嘉丢失的电脑和资料送了回来。“看到遗失的电脑失而复得,胡唯嘉非常开心,和派出所民警聊了很多关于他们父祖辈的事情。”胡强对记者表示。 来源:大江网 猜你喜欢 作弊无罪 打人有理 高级黑 宇宙真理在这里 不准去火星 看大爱无疆 处处正能量 有德有信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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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识网 | 陈丹青:中国人还没醒来

凤凰网文化:包括您还有赖声川,还有李安,都有旅美的背景。您觉得在纽约的这些经历的话,会赋予到我们这些华人艺术家一些什么样的气质?   陈丹青:重要的不是旅美的经历,重要的是中国已经到了一个时候,就是我们不要再老是中国中国,当然我也不喜欢老是世界世界。我的意思是说,中国目前已经是一个强国,然后也已经告别了一个完全孤立的隔离的状况,现代是一个传媒的时代,世界因为传媒已经变得区域和国家的这种隔阂已经不存在了,可以说。它的距离,不同价值观、制度这绝对还在,但是艺术就是做这个事情的,重要的是不管哪个国家在演戏,在画画,它里面表达的就是生存经验,就是大家都是人,喜怒哀乐,就这点事,然后找到各种方式来表达。   我想,中国终于开始有那么好几代人在国外。此前我们都有个民族情结,他最后对中国是什么态度,对祖国是什么态度,这个时代应该告别了,有点小气。不要老想着怎么中国中国,一个德国人,一个荷兰人,不会到哪儿都我是一个荷兰人,我为我的荷兰骄傲。这就是木心《文学回忆录》里讲的,就是童年的衣服穿不上了,你别老披在身上。   那天我跟黄磊谈话,我有点吃惊。他说我做所有的这些事情,就是希望有一天,我的女儿可以骄傲地说我是中国人。他还是没过这个关,我客气一点说,这还太浪漫主义。没有人欺负我们国家了,中国人在洋人面前那种低三等九等,这个时代过去了,理所当然我应该出去玩,你们也过来玩。   我昨天晚上看到五个法国人就弄成高跷,弄成鬼样子,另外一个世界的像精灵这样子,在乌镇的深夜,就在街上走了一圈,我很感动。因为我相信他们比我们更高兴,你叫我扮演成一个高跷,忽然出现在西班牙一个小城里面,我会非常兴奋。人家没有这个概念,我是法国来的,我为法国骄傲,没有,他很高兴。我还看到一个男的在水巷当中,不知道是德国人还是哪国人,北欧人,跟个疯子一样,在那儿讲那种根本不通的中文,在演他一个人的戏,完全像个神经病。他很高兴,他在一个他根本不了解的国家,他可能第一次来,但只要在他面前是人,他就完全就疯掉了。人的天性都是这样的。   咱们有没有这个勇气,就是到世界任何国家,放声把我们自己唱惯的那个强调唱出来,然后自己享受。没有,我们总是在想中国,外国,然后文化交流,没有这回事,大家都是人,都无聊,都想找刺激,度过一个比较不无聊的晚上。    中国有钱人核心的问题就是“无聊”   凤凰网文化《年代访》:人相对有钱了之后,可能需要一种更大的身份认可,或者有一些文化上面的所谓追求,比如买字画附庸风雅。你怎样看待这些先富起来的中国人?   陈丹青:你要是认识很多有钱人,你会发现,他们核心的问题就是无聊,要不他老到会所去干吗?真正不无聊的人是在任何热闹面前,他一个人在他家里面,做他自己要做的事情,非常享受。所有能够在公众场合看到的人,他其实一定无聊,他想办法告诉自己今天晚上我真高兴,这句话背后就是说我太无聊了。有钱有闲的人都是这样的,你年轻人也都是这样的。年轻人不知道这条命怎么办,低层次的就是活下去,高层次的就是他妈我都有了,然后我怎么办。每天要打发过去,每个钟头,然后你忽然发现自己老了,你要死了。   凤凰网文化《年代访》:现在是否处于一个智识逐渐开启的年代?而且有越来越多的国人在追寻那种内心的文化自觉的东西?   陈丹青:我跟你说,人的欲求永远在那儿的,不管什么欲求,性欲求,物质欲求,然后虚荣,然后抵御无聊,抵御死亡恐惧,这个所有时代的人都是一样的。解决这个问题的一种办法就是这个社会提供大量的娱乐,让你生活显得不那么枯燥。再有一个就是更高层次,我不是说每一个人要去当艺术家,更不是每一个人都是艺术家,但是很多聪明的人,他会找一种方式,让自己活得更有意思,不一定是艺术,种花、养鱼,或者是做志愿者,或者是到医院里去,种种这些,其实他不完全是出于道德,出于所谓咱们叫做爱。就是他想过得有意思一点。   凤凰网文化《年代访》:各得其所。   陈丹青:太多无聊的生活,上班挣钱,吃饭睡觉,结婚生子,这都是太老一套的事情,一部分是责任,一部分是一个秘密,人类要延续下去,此外你怎么办,你如果不马上死掉,你总得活下去,每天你要过。我不会把它说成是文化需求或者是怎样怎样,这都说大了。   凤凰网文化:一个自然而然的情况。    集权控制让中国人信奉“活下去就好”   凤凰网文化:您上次接受我们采访,当时说了一句脏话,然后说中国人最大的信仰就是活下去。当时引起了很大轰动。我想说的是,其实在物质上,我们其实已经到了该怎么活的阶段了,您说的这个活下去,是不是还是在精神层面上的一个所指?   陈丹青:我这个话当然是有点偏激,不对,说的不好。但是我想指的是,其实是这个政权,这个意识形态,这样一种控制方式,后现代的控制,后极权的控制方式,它最后让你很低程度的一个感谢,就是我能活下去就好,然后不反抗,不怀疑,承重,然后忍着。   所以最后如果你脑子很清楚,你就发现,我他妈不就跟条狗一样,就只剩活下去这件事情,其他我都没有权利。他恢复了你一部分权利,你经商的权利,出国的权利,都可以,问题是你要让它做东,一天到晚他做东,你有想法你不能说出来,说出来也没用。所以最后你就发现,就像托克维尔那本书一样,就是为什么革命会发生在相对民众其实生活好起来的时候,他已经拿到了一点权利,最后发现不行,我这条命不能这么过,我还有其他东西,我要尊严、自由、自主。   反而在最糟糕的时候不会有革命,文革不会有革命,全国就是个集中营。所以现在这样是对的,就是各种欲求开始抬头,它有多强烈,它有没有效果,这是以后的事情。但是这个意识已经抬头了,种种方式表达出来。    中国国家富强了 人却没有醒过来   凤凰网文化:高晓松曾经说过一个话,他说现在是一个粗鄙无文的时代,然后前两天有一本杂志,《中国周刊》它的封面标题也叫粗鄙时代。而且还有我一个观察,就是我们拍的电影里面,我还要提到中国人的概念,就是中国当代的电影,很难让人找到高贵的感觉。就是我可能发现一个很好的题材,但是我无法看到他拍得高贵。甚至某一个高贵的题材在我们这儿会拍得猥琐,更多电影则直接反映了我们这个时代的猥琐。如果这种情况真实存在,谁该为这个所谓的粗鄙的时代去负责?   陈丹青:我还是一个老的论点,就是五四完全是一个失败的运动,它启动了一个国家转型和一部分文化转型,但是文化转型原来的方向,就鲁迅早年说的立人,用现在比较通俗的话讲就是,就是集体性地进入一个现代人格,就是人权,人的自尊。但现在强国的目的达到了,然后国家转型也差不多可以算做到了。但是一个制度转型,然后价值层面的一个确立,反而更远了。   所以这个问题会变得很荒谬,一方面中国现在是世界上真是崛起的一个大国,经济实力非常强,很有活力。但另一方面,人没有跟进,人的状况没有跟进。就是夸张一点讲,一个政策富强的一个国家,人应该跟这个富强是对应的,文艺复兴远远还没有像今天这种富强,在科技物质层面,可是人醒过来了已经,我们就是人没有醒过来,人的意识没有醒过来,可已经住在非常好的房间里面,太高级的会所,太豪华的消费,但你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他们内心到底怎么想,那你会很沮丧。   我去过这种会所,有钱人会请我去吃饭,有官员也有富商,我不好意思扫他们的兴,一点不好玩,一点不好玩。有酒有女人,然后有封闭起来的,车转好几个弯,全是门卫,要跑进去一大间。会所,所谓会所就是官商勾结之地,附庸风雅,跟艺术家交交朋友,也挺诚心的。人那都是一时之选,都是人精,但是我不觉得他们真的很充实,然后我非常尊应羡慕他们,这人说到这个份上真精彩,一点都没有。因为当然我接触有限了,我非常希望在官员或者富商里头,有很精彩的人在,我相信一定有,我可能没遇到。   凤凰网文化《年代访》:您的理想的中产阶级和富裕阶层应该是什么样的,对中国来说?   陈丹青:我不知道,我见过美国的欧洲的中产阶级,或者是若干真的是有钱的人,大腕儿真的是见过。他们第一给我的印象其实非常有礼貌,非常低调,他们其实很诚实,说的都是实在话,咱们叫不摆谱的,根本不摆谱的,人家都没有想到有什么谱。   第二就是你说的所谓高贵,就是你到他们的会所去,你进入他们的社交场合,你不自在是因为我英文不够好,交谈不太可能深入,但我旁观,旁观就觉得,当然他们也没落了,跟他们早先的文脉比,他们也没落了,尤其是欧洲。但跟咱们这儿比,就是一个教养,一个趣味,自然得多,真实得多。他们真的在一个有品质的生活里头。   凤凰网文化《年代访》:就是我们可能现在崛起的这些阶层,还在极力享用这个……   陈丹青:太快了,我们没有准备好,没有真正好,另外我们的启蒙是失败的,比较正常的情况是经过五四、清末这些折腾,就是人的观念和价值观应该改变,事实上已经在民国时候,一部分人知识分子或者实业家,其实已经在改变。但是以后就给毁了,给玷污了,等到想回到一个良性的状态,回不去了。年轻人上来了,年轻人的教育又是一个失忆的教育,它不让你知道过去是怎么回事,连很近的过去都不让你知道。   可年轻人的欲求又特别旺盛,他太好奇了,然后又在一个相对他应该说开放的世界,至少他上网他能看到很多讯息。但问题就会出来,他是不对称的,不平衡的,他知道的时候,他正在过的生活,他将来可能的命运和这个国家许诺的一个前景都不对称的。    革命就是最无耻的人掌权后继续糟蹋   凤凰网文化《年代访》:您上次接受我们采访的时候,还说过一句话,您说,革命的时代和反抗的时代都过去了,就是大家顾自己,把自己弄的有文化就好。这算是一种智慧的妥协吗?这是不是我们现在最好的一个选择方式?   陈丹青:不,这个是说反话了,第一我真的不希望革命,因为我见到什么叫革命,革命就是一群最无耻的人最后上来,然后继续来做革命者痛恨的事情,就奴役别人,利用这个国家,然后糟蹋这个社会,一定是这样的,所以我很同意韩寒的“三论”,他看得很清楚。至于反抗,我指的是用革命方式反抗,暴力方式反抗,这个时代真的不但过去了,而且应该过去。   事实上反抗,比方说把自己的意志说出来,哪怕很克制的,被控制地说出来,每天都在发生,老百姓为了自己的利益,所有权,地,然后你不要在这儿建化工厂,这些事情天天都在发生。还要时间,还要走很长的过程。   中国人太能干了 反而该少做点事情   凤凰网文化:现在好像大家也不太谈左和右了,但是可能现在还是新左派跟自由主义还是在辩论当中,然后我们在微博上看到很多的乱象。所谓的公知们的时而聒噪,时而中肯。您觉得就现在这个时代而言,做些实事是不是应该更紧迫,而不是去讨论这些主义或者是倾向?   陈丹青:是这样,其实新左派,自由主义我不是很了解,我也不是很关心,我关心的有声音总比没声音好,然后有了声音以后,我关心他说的好不好,我嫌他说得不够好,说得不够迷人。那些新左派,如果你非常会说,你迷得进去的,自由主义也一样,就是他是个叙述策略,你要讲得好,也有人听。但目前总的倾向太学术,太学术一下子你读的人就少了,你能不能像五四那代人,都是大学者,大学问家,那深入浅出,非常平白的语言。   凤凰网文化《年代访》:应该让木心先生来讲。   陈丹青:木心都是用家常话在讲宗教,讲哲学。至于公知也好,所谓代表社会良知,代表在思考的这代人,这群人,当然总是会有这个批评,就是你们空口说白话,你们做了什么,来一点什么可行的事,做事情,这个说法,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但问题是,很多事是不可以做的,你想做就做了,不可以的。连文章发表都不可以发表,都屏蔽,说话都是问题,说话也是在做事,说话这件事情本身就太多太多限制,而且越来越严,你教我怎么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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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时报 | 国际顶级豪华酒店竞相进驻中国

中国丽江——长期以来,来自中国拥挤的沿海地区的游客,一直把这座喜马拉雅山脚下的120万人口的城市,当作一个风景优美的世外桃源。 这里的酒店选择仍主要是中低档的,但几家顶级豪华品牌正在给它们在此地的酒店做收尾工作,这些豪华酒店希望能吸引中国行列不断壮大的富有旅游者。 随着欧洲和美国经济增长速度的放缓,在现有和预期的豪华酒店与度假村增长热点名单上,亚洲的地点如今已占主导地位。主要豪华酒店集团驻亚洲的规划人士表示,中国则是亚洲的重点,因为中国是全球第二大经济体,仅在美国之后。 “这里有好几个热点景点,因为中国太大了,”悦榕庄(Banyan Tree Hotels and Resorts)负责市场营销的副总裁戴维·斯普纳(David Spooner)说。2006年,悦榕庄开办了丽江首家国际标准的豪华酒店。斯普纳表示,中国的豪华消费行业正在蓬勃发展,因为“正在增长的中国旅游市场的水平在提高”。 据酒店研究公司STR Global的数据,4月份在建或处于最后规划阶段的458个豪华品牌酒店项目中,253个项目在亚太地区。 该公司称,所有亚太地区项目,包括品牌酒店的、也包括独立酒店的覆盖所有价位的项目中,有58%在中国。 高端品牌酒店表示,他们也在印度的城市以及西南亚太地区扩张,而且还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谈论斯里兰卡和缅甸的地点。直到最近,这两个国家的动荡和政治问题限制了它们在国际旅游市场的发展。 “至少从中长期来看,缅甸有成为首选旅游目的地的潜力,能与泰国竞争,”总部位于曼谷且在亚洲和中东均有酒店分布的豪华酒店集团安纳塔拉豪华度假酒店(Anantara Hotels,Resorts and Spas)项目发展高级副总裁何文(Michel Van der Hoeven)说。“缅甸有神奇的文化、自然风光和遗产,那里缺的是优质酒店。” 缅甸现在只有两家豪华酒店,都在仰光:东方快车(Orient-Express)旗下的总督官邸酒店(Governor’s Residence)、以及缅甸酒店国际公司(Myanmar Hotels International)经营的斯特兰德酒店(The Strand)。缅甸酒店国际公司是由缅甸政府的旅游部(Tourism Ministry)和斯特兰德酒店国际集团(Strand Hotels International)共同成立的合资企业。 不过,STR Global亚洲区总监乔纳斯·厄格伦(Jonas Ogren)表示,缅甸中部蒲甘的几个高端度假村也可以算是豪华酒店。业界专业人士表示,缅甸的一些尚未开发的岛屿具有巨大的潜力,不过那些地方的建设项目最早也是几年以后的事情。 他们还表示,不丹和老挝也开始吸引豪华酒店集团的兴趣,同样有吸引力的还有首尔和吉隆坡、以及印度尼西亚和菲律宾的未开发岛屿。 但业内的注意力最主要地集中在中国。 “中国显然是我们的重要市场,”四季酒店集团(Four Seasons Hotels and Resorts)亚太区酒店营运总裁何瑞思(Chris Hart)说,“我想我们在中国的酒店数量最终将和在美国的一样多。” 四季酒店集团目前在美国经营着31家酒店,在中国大陆有5家,第6家将于今年在深圳开业,另外一家在建酒店位于有1000万人口的天津,天津位于北京的东南。 何瑞思表示,总部位于多伦多的四季酒店集团在中国全国扩张,部分是为了让中国民众了解这个品牌,鼓励他们入住其他地方的四季酒店。 根据联合国世界旅游组织(United Nations World Tourism Organization)的数据,中国游客年度境外游次数已从2000年的1000万人次增至去年的8300万人次。2012年,中国游客在国际旅游上的消费为1020亿美元(约合6256亿元人民币),中国也因此取代德国,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旅游花销来源国。 何瑞思说,“我们希望成为他们度假的首选,不管他们是去马尔代夫、巴黎还是纽约。” 国际酒店和旅游业咨询公司浩华管理顾问公司(Horwath HTL)的亚洲总监李达明(Damien Little)表示,尽管北京和上海的豪华酒店市场已经发展得很好了,但这两个城市仍有提供更多的增长空间,尤其是那些客房数在80至150之间的精品酒店。 李达明说,豪华酒店已经在杭州和苏州营业,这两个城市都是沿海的旅游胜地,分别以风景如画的西湖和传统的园林吸引着游客们。 一些豪华品牌酒店,包括文华东方(Mandarin Oriental)、丽思卡尔顿(Ritz-Carlton)和凯宾斯基(Kempinski),都已经在三亚经营,三亚是南海的海南岛上的度假胜地,开发已有20多年。 不过,谈到豪华和中档酒店时,李达明说,“中国大多数的发展一直都与城市有关,三亚是真正的以休闲度假为主的目的地,其大规模的发展主要在过去十年里。” 中国财富的诱惑,现在已让主要豪华品牌酒店涉足二线城市,这类城市通常并不被视为旅游热点。例如,丽思卡尔顿很快就将在天津和成都开店,后者是中国西南部的四川省的一座拥有1400万人口的城市。而费尔蒙特(Fairmont)和凯宾斯基很快将在太原开店,这座城市是以煤矿著名的北部省份山西省的省会。 文华东方的亚洲业务经理韩竣宇(Andrew Hirst)说,中国二线城市的豪华酒店在吸引商务旅行者的同时,也已经开始迎合休闲旅游者。他说,随着经济的发展,人们“变得更富裕,而且想享受更好的生活”。 据称,中国的风景区和温泉点正成为对豪华品牌酒店有吸引力的目的地。浩华管理顾问公司的李达明说,西南部的云南和四川省在这一新兴市场中占主导。 在云南,悦榕庄经营着两家度假酒店,并计划在未来两年里再开张两家。阿曼(Aman)和圣瑞吉斯(St. Regis)说,它们分别计划在2013年和2014年在丽江开张自己的第一家酒店。一家安娜塔拉(Anantara)酒店已于2月在云南南部开张。 丽江悦榕庄经理王文昌(Jeff Wang)说,2006年开张时,80%到90%的客人都是外国游客,但自2008年以来,超过70%的客人是中国富人,其中许多人是来自沿海城市的商界高管及其亲属。 这家度假酒店位于不起眼的城市郊区,是一个由墙围起来的院落,里面有84栋别墅和42所套房,大部分用石头建造。内部以醒目的红色和黑色装饰,这与当地少数民族纳西族的民间建筑色调一致。 在最近一个周日的傍晚,这里很安静,来自珠海的建筑界高管张刚(音译)在这家度假酒店的一间餐厅里点了蘑菇汤。珠海是一座靠近澳门的中国南部沿海城市。 40岁的张刚说,他宁愿每晚花18365元人民币,住一栋悦榕庄别墅,也不愿意在游客众多的丽江古镇忍受每晚4290元的酒店客房,他说那里拥挤且吵闹。 “那不是我喜欢的风格,在这里我感觉很平和,”他在这个空空的餐厅中说。从餐厅看出去,是一座露天的佛塔,衬托着玉龙雪山白雪覆盖的山峰,玉龙雪山是丽江的标志性景观。 张刚说,随着中国精英阶层变得更加富有,他估计这家度假酒店会更加兴旺,这部分是因为丽江对于像他这样的狂热高尔夫球手来说极具吸引力。他唯一的不满是,悦榕庄在北美没有分店,他在北美拥有第二套住宅并经常去那里出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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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子IN日本 | 见识日本的公务员

上周末参加一个聚会,欢迎居住在台湾的一位日本作家返日。聚会上坐在我对面的,是两位日本的地方公务员,因为聚会地点的居酒屋,人实在太多,而且每个人都在说话,吵得不行,所以在跟那两位公务员聊天时,我们不得不都扯起嗓门来“吼”着说话。   俺朝对面的两位日本人公务员“吼”道: “公务员好啊!现在不管是中国还是日本,公务员都吃香得很!” 对方听了,马上朝俺“吼”回来,道: “没有没有!日本的公务员不能跟中国的公务员比!” “为什么?”俺“吼”。 对方回“吼”: “在日本做公务员虽然安定,但没有中国的公务员那么多特权,也不会有什么灰色收入。”   唔?俺一怔:怎么中国公务员在日本人眼中是这样的印象?看来,一定是贪官们泄的密,并顺便将中国公务员的形象给破坏了成千上万遍。   不过话说回来,在日本做公务员,除了“生活安定”这一点足够吸引人以外,其他方面,在日本做公务员还真是没什么特权,甚至在关键时刻,因为是个公务员,还得带头“礼让三先”。例如:这一次东日本大地震引发福岛核电站事故之后,日本媒体采访福岛避难者,一位叫横田律恵的避难者,就对媒体这么说:“因为丈夫是公务员,所以救急的临时住宅,按顺序肯定只能排到最后了。为此不得不在很远的郡山租房子住,而且我现在也没找到工作。”   当然也许有人会认为:这只能说明这个公务员权利不够大而已。日本首相这个职位,相信是日本公务员中的最高级别了吧。日本现任首相菅直人同志,去福岛灾区探访灾民,福岛灾民们可以冲着首相毫不客气地说:“你就打算这么无视我们?带着你们内阁的人,你们也来这儿住住试试看!”面对灾民的指责,首相菅直人的第一反应,是马上停下脚步,对朝他喊话的灾民致歉。更重要的是:日本首相的身边不会出现任何保镖式爪牙,出手将那位冲着首相大呼小叫的平民百姓当场拦截或者带走—因为没有谁敢这么做,谁敢打压民愤,马上就会被全日本的民愤赶下台。日本复兴担当大臣松本龙就是个最好的例子。这位负责东日本震后复兴的政府大臣,跑到灾区去,因为对地方官员说话无礼,态度傲慢,被媒体曝光后,引起日本国民反感,仅仅当了9天的复兴大臣,便不得不泪流满面地引咎辞职,被民愤赶下了台。   出言不逊也得引咎辞职,如果有什么经济问题,就更得走人了。例如日本前外相前原,因为收下在日韩国人20万日元的政治献金,违反了有关规定,而不得不辞去外相职务。还有前首相鸠山,是日本数一数二的富家子弟,因为家里有钱,鸠山母亲便大手一挥,每月给儿子1500万日元的零花钱—-结果全日本人民不高兴了:你一个月零花钱就1500万,我们一年拼死拼活能赚1000万都算高收入了!于是从日本媒体开始,大家都开始质疑鸠山母亲给儿子一个月这么多零花钱,是为了想“偷税漏税”,最后,连东京地检特搜部都出动了,闹得鸠山不得不主动提出辞职,并按规定接受检查,才总算平息了此事。   前不久,我所居住的西日本这个城市,有一名议员想要竞选本市市长,需要在大街小巷张贴印有这位议员大头照的宣传海报,因为我家院子三面临街,正处在一个来来往往的十字路口,是个张贴海报的好地方。所以,这位议员的秘书拿着海报到我家来按门铃,希望我能允许他将这位议员竞选市长的海报贴在我家院子的外墙上—-说实话这对于我而言,是个顺手推舟的人情,但是,我迟疑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拒绝了,拒绝的理由是:干干净净的院子外墙,突然张贴一张花花绿绿的竞选海报,太不雅致了!   遭到拒绝之后,那位议员秘书并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悦,依旧客客气气地朝我鞠躬之后,方才离去。我以为,这么件小事,也就这么过去了,但没想到一个多月之后,我收到了这位议员亲手写来的一张明信片,上面说:“感谢您的理解与支持,上一次‘海报事件’,让您为难了,给您添了麻烦,真是对不起。”   中国有句老话,叫“上行下效”—上面的人怎么做,下面的人会跟着学样。且不说日本政府的官员们的能力如何,但是起码一点:从日本首相开始,由上至下,大家都是很注重自我形象的。因为一个人的形象,往往是一个人的品牌,你的“个人品牌效应”越高,未来获得的选票和支持率就会越高。   上面所介绍的,都是日本的政府官员或议员,在日本的公务员划分中,官员或议员属于“特殊职公务员”。而至于日本的其他职能部门的普通公务员,如日本的市政府、税务局、海关署等,去这些地方办事,有一个和国内截然不同的感觉是:在国内你得对这些衙门里的人小心翼翼,但在日本,是这些衙门里的人对你招待得小心翼翼。例如三年前,我从名古屋搬来大阪,去这两个城市的市政府分别办理“搬出”与“搬入”的登记手续,不管是在名古屋还是大阪,市政府的职员都是满面微笑地站着为我服务的,而我是轻松坐着的,尽管整个手续的办理时间连10分钟都不到,但市政府职员依旧会鞠躬着对我说:“真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不仅是我,我周围的许多中国朋友,在日本办事,都受到过同样的礼遇,为此,这些朋友们都很感叹地说:来了日本之后,才算见识到了真正的“人民公仆”。   一个政府的公务员,能够做到对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也谦和有礼,不敢放肆,当然得归功于他们的职业道德不错。但是,一个政府公务员的职业道德所体现的,并非公务员自身的为人道德水准,而是一个政府的监督部门的职业水准。一个政府的监督部门是否合格,看看该政府的公务员们对普通百姓的态度,便可一目了然。   注: 本文刊登于7月18日《羊城晚报》,贴在博客的这篇为未删减原文。   来源: 辛子IN日本 链接: http://blog.travel.ifeng.com/article/12427439.html 打喷嚏链接: http://www.dapenti.com/blog/more.asp?name=xilei&id=78521 喷嚏图卦微信:penti_tugua 每天网络精华尽在【 喷嚏图卦 】        喷嚏网官方新浪围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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