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道

香港雜評 | 梁文道:站穩什麼立場

【蘋果日報】薄熙來事件爆發之後,內地各大媒體都發出了回應黨中央的喊話,內容來來去去就是演繹那幾個關鍵表述,例如「團結在黨中央身邊」,又如「站穩政治立場」。看見這些熟悉的字眼,我不禁懷疑那個必須站穩的「政治立場」到底是什麼立場,而那個必須被緊緊團結擁護的中央又是種什麼樣的「中央」? 多年以前,我在一家曾以「講政治」和培養幹部著稱的大學演講,台下學生多為共青團團員,其中更不乏早已入了黨的精英;可是當我刻意問起《資本論》中某個關鍵概念時,平日擅長答問和表現自我的青年卻全都成了啞巴,勉強回應者也多半只是胡扯而已。受了那麼多年的馬列教育,甚至還加入了共產黨,他們可知道共產主義到底是怎麼回事嗎?每次看見這些年輕人的臉孔,看見他們好奇,熱切以至於疑惑和不屑的神情,我都要懷疑自己究竟可以做到些什麼。他們不再為了信念入團入黨,以後也可能是個講原則的媒體人,或者在一家民企打工求上進,又或者做了個只想打好這份工的公務員。如果他真的當了幹部,有一天遇上陳光誠這樣的人,他可還會記得我曾說過的故事以及那些青春歲月裏讀過的書?他會不會跟着大隊,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就像當年入黨那樣地理所當然,自覺或不自覺地成了無數利益鏈條的其中一環?我真的不知道。 往昔的路線鬥爭縱然虛矯,但起碼要砌出一套綴滿了主義的說辭。今天則連主義都用不着了,純粹是赤裸裸的利益爭鬥;再也沒有一個敗者會被扣上政治的大帽子,你只需要說他貪腐說他「私生活不檢點」就夠了。甚至打擊陳光誠也都不必批他反動反黨反人民,光天化日之下禁閉他威脅他就是,甚麼都不必多說。如此世道,你要站穩甚麼「政治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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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道:站穩什麼立場

薄熙來事件爆發之後,內地各大媒體都發出了回應黨中央的喊話,內容來來去去就是演繹那幾個關鍵表述,例如「團結在黨中央身邊」,又如「站穩政治立場」。看見這些熟悉的字眼,我不禁懷疑那個必須站穩的「政治立場」到底是什麼立場,而那個必須被緊緊團結擁護的中央又是種什麼樣的「中央」? 多年以前,我在一家曾以「講政治」和培養幹部著稱的大學演講,台下學生多為共青團團員,其中更不乏早已入了黨的精英;可是當我刻意問起《資本論》中某個關鍵概念時,平日擅長答問和表現自我的青年卻全都成了啞巴,勉強回應者也多半只是胡扯而已。受了那麼多年的馬列教育,甚至還加入了共產黨,他們可知道共產主義到底是怎麼回事嗎?每次看見這些年輕人的臉孔,看見他們好奇,熱切以至於疑惑和不屑的神情,我都要懷疑自己究竟可以做到些什麼。他們不再為了信念入團入黨,以後也可能是個講原則的媒體人,或者在一家民企打工求上進,又或者做了個只想打好這份工的公務員。如果他真的當了幹部,有一天遇上陳光誠這樣的人,他可還會記得我曾說過的故事以及那些青春歲月裏讀過的書?他會不會跟着大隊,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就像當年入黨那樣地理所當然,自覺或不自覺地成了無數利益鏈條的其中一環?我真的不知道。 往昔的路線鬥爭縱然虛矯,但起碼要砌出一套綴滿了主義的說辭。今天則連主義都用不着了,純粹是赤裸裸的利益爭鬥;再也沒有一個敗者會被扣上政治的大帽子,你只需要說他貪腐說他「私生活不檢點」就夠了。甚至打擊陳光誠也都不必批他反動反黨反人民,光天化日之下禁閉他威脅他就是,甚麼都不必多說。如此世道,你要站穩甚麼「政治立場」? 相关日志 2012/05/06 — 冬眠熊2010:午夜政治观察(109-125) 2012/05/06 — 冬眠熊2010:午夜政治观察(126-133) 2012/05/03 — 贺卫方:党的干部不能在国库拿工资,而应该由党费来支撑 2012/04/27 — RFI:薄熙来事件背后的意识形态分歧 2012/04/26 — 薄熙来事件凸显中共以党纪冒充国法的尴尬 2012/04/26 — 从胡提保持党的纯洁性来理一下最近的事件 2012/04/25 — 金融时报:中国高层的派系之争 2012/04/25 — 胡平:中共当局要给薄熙来定刑事罪吗? 2012/04/24 — 印媒评论:薄熙来案揭穿中共太子党奢华面貌 2012/04/23 — 金融时报:一个脱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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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道:模式

今天的中國讀者認識傅高義(Ezra F. Vogel),大概是因為他寫了本《鄧小平與中國的變革》;而30多年前的老讀者瞭解他,是因為這位哈佛教授出了本《日本第一》。回想起來,那真是本了不起的乘浪之作——不是「逐浪」,是因為當年大家都曉得日本的厲害,但不曉得它後來會厲害成這個樣子。傅高義在日本還未跑到第一而已有這股勢頭時,預示了它的走向;結果之後日本果然成了大家傚法的對象,傅高義本人也成了全球競邀的「趨勢大師」。這難道不是一次經典的「乘浪」示範嗎? 我甚至把《日本第一》看成一種模式,一種學術研究與話題生產的模式。這種模式的特色之一,是要在大家正驚訝於某個國家和地區的表現時,率先以清晰的概念和語言歸納出它的成功之道,總結成一套兼具描述和解釋功能的「模式」,界定了討論的框架,使得後來者無論贊成與否,都離不開作者給出的模型。其更大的特色和魅力,還在於除了單純的描述和解釋,又多了一層指導現實的教化作用。因為這套模式是可以學習的;就算學習不了,起碼可以參考。正所謂「他山之石,可以攻錯」。 《日本第一》最奇妙的地方,是它不只吸引了美國人(也就是傅高義原本預想的主要讀者和教化對象),還吸引到了它所描寫的對象,也就是日本人自己。日本人從來著迷於「日本人論」,喜歡看人家怎樣談論自己分析自己。自從《菊與刀》以來,幾乎所有外國人寫日本的書,最大市場就是日本。傅高義的書一出版,日本人真是高興得不得了,真以為自己可以頂著第一的頭銜,跑去教訓其他人了。上世紀80年代,日本最威風的時代,他們甚至喊出了「買下美國」的狂言。那年頭的日本官商一手拿的是美金,另一手拿的恐怕就是《日本第一》。 《日本第一》不只把日本變成了模式,它自身也成了人人效仿的模式。越南經濟突飛猛進的那幾年,有人為這「第五小龍」著書立說;冰島成為奇蹟的那段時間,也有人撰文推行「冰島模式」。當然,在印度和巴西的GDP還未像今年表現得這麼不理想的時候,也有很多書總結過它倆的成功之道。幾年前,頗受國內「新左派」學者看重的馬克·裡歐納德(Mark Leonard)也寫了一本介紹中國的小書,其中不乏對中國某地「審議民主」和正在創造「中國道路」之智庫的歎服。對了,同一個裡歐納德,他更早的一本書叫做《為什麼歐洲會領跑二十一世紀》。 發明模式,指出道路,乃是不少知識分子的最大誘惑,尤其是人文社科學者,尤其在這學術出版全球化的時代。舉個簡單的例子:假設今天有個墨西哥學者寫了一篇文章批評美國民主困境,你會感興趣嗎?如果他寫的重點是墨西哥社會的獨特條件,並且以此檢視和批評主流民主化理論的不夠周全不夠普世,行內人大概就要覺得有點意思了吧?又假如他有本事上溯阿茲特克帝國的歷史,把古時殺人取心的獻祭說成是別有深意的偉大發明,再連接到墨西哥長年一黨獨大、貧富分配不均的近況,硬把它說成是不同於西方的了不起的「墨西哥道路」,恐怕你我都想馬上看到此書的中譯,並且覺得這是挑戰「西方話語權」的偉大嘗試吧? 一套模式不只可以扭轉許多落後地區學者長年感到的不平,過了把「我也有一套」的癮,還能讓他們引人注目、揚名立萬。除了滿足知識上要有創見的野心,擅長預言趨勢多於準確理解現狀的模式大師,還會被一些國家奉為上賓,因為喜歡聽人好話、喜歡為自己添彩的,絕不止日本。某些情況下,模式更是證明政績、表達自己很有視野的好辦法,對外它能起到政治公關的宣傳奇效,對內則能說服人民以增加統治的認受性。這便又擊中了知識分子的另一死穴,那就是喜歡當國師,想在智識上指點政治人物去指點江山。如此一來,喜歡發明模式的知識分子碰上了喜歡發明模式的政客,乾柴烈火,不啻現代歷史上的另一種「模式」。 可惜模式來得快去得也快。當年《日本第一》出版了十多載,日本才碰上了「失落的20年」。此後各種模式時效的速度便呈遞增態勢,模式書出了沒多久,它要談的模式就已告破產。世界變了,學問也變了。在黑格爾的年代,哲學的問題是它總是來得太遲了;在我們這個年代,哲學的問題卻是它總是來得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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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道:綁架

陳光誠先生成功出逃,是內地朋友圈子裏的一件大事,那天夜裏,人人在網上奔走相告,喜色溢於言表(當然是網絡上的表情語言)。後來看見陳先生在視頻裏公開籲求溫家寶總理關注,卻又不免有些傷感了。 關於溫家寶,我們還可以說些什麼呢?他到底是可以寄予厚望的埋伏「民主派」,還是演技精湛的「中國影帝」?為了這個問題,許多原為同道的知識份子反目成仇;無論是我向來敬重的崔衞平大姐,還是一直勇猛銳利的余杰先生,都被來自不同立場的言論攻擊得體無完膚。其實我們有沒有可能先甩開溫家寶,從一個更大的結構來看今日黨國體制的變形呢? 就拿陳光誠這件事來說吧,外人往往會覺得很不可思議,因為它根本沒什麼大不了,只不過是揭發鎮級政府蠻搞計劃生育,用得着如此勞師動眾,又要坐牢又要軟禁,同時還要打退包括荷李活大明星在內的一眾外來聲援者嗎?弄得這麼張揚,難道溫家寶怎的什麼都不知道,得靠陳光誠先生自己上鏡申寃? 暫且回想○八年的汶川地震,還記不記得當時溫先生曾在記者招待會上信誓旦旦地公開聲明,要把學校的「豆腐渣工程」一查到底?結果一年不到,「豆腐渣」三個字乾脆成了「敏感詞」,連查都查不着。反而真正追究到底者如艾未未卻受盡虐待,老友冉云飛更得到牢獄之災。 事情很清楚,不管溫家寶知不知情,也跟他的為人無關。今天的黨國體制就像我上週所說的那樣,已經裂變成勉強套上同一個名字的一群利益鏈條,層層保護層層綁架,由地方直達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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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道:《搜索引擎沒告訴你的事》

我們都知道,互聯網的出現給我們帶來很大很大的好處,比如說我們現在在手指的跳動之間,就能夠迅速的掌握世界各地所有的資訊跟知識,理論上講,我們這個時代的人應該比我們的父母那一輩更準確、更全面的認知到了這個世界了是不是?情況不一定如此。 好幾年前我曾經寫過一個文章,那個時候還是大家在寫博客,在論壇上面吵架的年代,我就說當時我觀察到一個現象,這個國家,其實甚至全世界,我們大部分人總是上的那些網站、論壇、博客群來來去去也就是那幾個,我們為什麼會上那個地方,是因為我們覺得我們大家志趣相投,這個東西如果是跟政治相關的時候,就是說他的政治立場跟你相似,比如說有的人就喜歡烏有之鄉,有的人就喜歡凱迪,而且這裡面還出現一個現象,喜歡凱迪的人絕對或絕少去烏有之鄉,喜歡烏有之鄉的人也不會去看什麼凱迪網、共識網,於是我們大家來來去去看的就是跟我想法差不多,立場差不多的人在說的話,來來去去看的是他們提供的消息,而那些跟我不一樣的人,他們的意見,他們的想法,是進入不到我的眼界範圍內。 在這個情況下,我們有可能會割裂得越來越嚴重,我們有可能會在自己那個小圈子裡面越來越激進。可能今天這個網上面有一個網友說,那個那個誰不像話,我們要怎麼樣怎麼樣;而第二個人可能說,對,說的對,我們明天就上街吧;然後後面接下來就說,上什麼街,幹了他……我們會變得越來越激進,然後到了最後不可彌補,這個分裂,這個距離也填不起來了。 沒想到現在的世界已經比我幾年前所講的那個情況還要糟了。我給大家介紹這本書《搜索引擎沒告訴你的事》, The Filter Bubble ,它的作者伊萊·帕理澤有一個網站叫MoveOn.org,我過去常常光顧,現在還有另外一個網站叫Avaaz.org,全球性地在網絡上推動著各種社會運動。 這位作者一開始在前言就指出了一個很重要的改變世界的事件,但是當時大家沒有太注意到:2009年12月4日,Google的官方部落格出現一個很少人注意到的文章,公佈的就是我們從此之後大家都有個人化的搜尋了。 從文章公佈那天早上開始,Google善用57種訊號,包括你登陸地理的方位、使用的瀏覽器、以前用過的搜尋字,猜測你的身份,揣摩你喜歡的網站,即使你登出之後,它能夠預測你的需求跟調整搜尋的結果,這表示什麼?不知道大家有沒有這個經驗——其實今天全球主要的搜索引擎都有這個特色——就是同樣一組詞,比如說鳳凰衛視這四個字,你會發現你跟你家人、朋友一打這四個字進去,出來搜索結果首頁顯示的條目是不一樣的,條目的順序都不一樣,為什麼呢?難道它們不是按照點擊率來排名哪個先、哪個後嗎?不,它現在按照你個人過去使用網絡的習慣、愛好來推測你要看的訊息,你想要找的搜索是什麼。這叫什麼呢?這叫個人化服務。這本來是很多做媒體的人夢寐以求達到的一個境界:你想想看,你與其跟幾億人一起看同樣的一個電視節目,一個電視頻道,為什麼不能夠考慮你的需要,你的口味,你的偏好,為你量身訂作一個專屬於你的電視台,專屬於你的報紙呢?我們現在透過互聯網正在逐步趨近這樣的狀況。 我們再看看,這樣的狀況會造成什麼呢?我舉一個例子,我在香港,這地方用Facebook的人比較多,我發現越來越多的人其實平常不看報紙,也不看電視,他所有的新聞來源就來自於Facebook。Facebook上的新聞來源是甚麼?是朋友圈子裡面提供的,這些朋友為什麼跟他是朋友呢?是因為大家的背景相近,興趣愛好也相近。換句話說,這一群朋友他們提供的興趣相近的這些新聞,來來去去都差不多,他永遠不會知道這個圈子以外的世界是怎麼樣。 然後我們的作者伊萊·帕理澤就說到,「臉書具體呈現我這份不詳的預感,我注意到在我的臉書上,一些保守派的朋友消失了,在政治主張上,我偏向左派,進步派,但我也喜歡聽聽保守派的想法,這講的是美國的保守派,甚至設法去結交保守派的人士,將他們列入臉書朋友的行列,我想看他們張貼的網頁連接,閱讀他們的見解,從他們的思維學習一點新知,沒想到,他們張貼的連接從來沒有出現在我的頭條動態消息,這是為什麼呢?這是臉書那個很聰明的人工智慧的搜索引擎,他的整個程序幫我決定了這一切,他為我量身訂做了我所需要的一個世界。」 然後伊萊·帕理澤還繼續說到,這時候我們每一個人都像一個過濾罩一樣,就等於你在新浪,或者騰訊上面的微博,你來來去去關注的那個世界,那就是你的世界,這是個過濾罩,過濾罩讓人自我孤立,以銀河高爾夫球迷的有線電視頻道為例,範圍狹隘,觀眾不多,但你仍和其他觀眾共享一套基準體系,反觀過濾罩,整個網絡過濾罩裡面只有你一個人,那麼也就是說,你不再跟別人共享同一個世界,同一種經驗。 第二,就是以前比如說你看媒體,我們知道全世界各種的媒體都有他的立場,你看《環球時報》,還是看《南方都市報》,你大概知道他們的政治立場、言論傾向,是不一樣的,但是起碼你知道,我今天決定買一份《環球時報》我大概會看到什麼,但是現在這個年代,你上網你不知道Google、百度的政治立場是什麼?其實他沒有什麼政治立場,你不知道他給你設定的這個世界是什麼。久而久之會變成什麼樣?就是所謂的民主跟公民社會不再可能,因為我們不再共享共同的資訊,我們沒有辦法打開自己的小世界知道別人的消息,我們的求知慾有降低,我們面對新刺激、新消息來源的可能性減少了。 到了最後不只是政治的退化,甚至連創新、創意的誕生也都在減少。你想想,一個小孩,從小到大,他得到了所有的資訊都是他差不多的同伴,他的朋友們、他的這個小世界提供給他,他不會曝露在一些他所未知的領域跟世界,他沒有機會接觸到他以前沒想過的新觀念、新想法,創意怎麼產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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