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化

中国现代化的政治瓶颈:从历史的角度看

来源: 当代中国研究 1948年,上海。黄浦江与苏州河交汇处,繁忙的水运。 看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以来的这60年历史发展(注:本文发表于2009年),一个可能有帮助的角度,应该是把这60年放到更长的历史发展时段中来分析。自19世纪中叶以来,中国开始遭遇西方资本主义,历经痛苦的转轨而走上寻求现代化的道路。直到今天,这个过程还在继续,转轨尚未结束,现代化仍在追求之中。所以,这是一个连续的历史过程。不把中国共产党掌握中国全国政权的这60年放到这个历史过程中来观察,那就难免割断历史;而割断了的历史,也就往往是被歪曲了的历史。 去年大约也是这个时候,我曾经简要地提出了我观察这段历史所得到的一个三段论,或者称作三次轮回。1这里愿意就此作进一步的探讨,从这个大约170年左右的历史时段之中的三次轮回,来分析中共建政60年的意义,特别是探讨中国走向现代化的瓶颈所在。 义和团民族主义、慈禧新政与辛亥革命:第一个轮回 我看到的第一个轮回,是从清末到辛亥革命。从1840年的鸦片战争开始,妄自尊大的中央帝国开始与西方列强相遭遇,鼎鼎天朝在洋鬼子的船坚炮利下很快就颤抖起来。今天的各派历史学家,咸认这是中国近代历史的开端。2这个开端,是在危机之中来临的;没有整个帝国从物质到制度、从教育到信仰的危机,中国是不会开始自己的近代历史的。在危机之中,各种求新、求变、求强、求现代化的努力就逐渐展开了。开始是办洋务、图自强,从最基本的形而下的层面着眼寻求现代化,逐渐扩展到文化、教育、经济管理等等层面。到甲午战败之后,求新求变的焦点聚集到政治制度的层面,于是出现了维新运动。反对政治变革的势力当然很大,于是发生激烈的政治冲突,导致戊戌变法的失败。3这可以认为是这个轮回的前半段。对这半段的历史发展和评价,历史学家们大体上都持类似的看法,争议不大。 有意思的是后半段,这是我特别要强调的。在我看来,戊戌变法失败以后,相继出现了三种重大的政治主张:一种是民族主义和保皇主义的混合,激烈地反对西方,这就是“扶清灭洋”的义和团;第二种就是慈禧太后主导的所谓“变法”,可以说是清廷推进了没有康梁的维新事业,但主要不是在政治权力层面实行变革,而是通过行政变革来推进经济现代化。问题是,经济上所取得的成功,并未能解决社会矛盾;迟迟才来的所谓“变法”,也没有能够缓解政治危机。事实是,在清王朝推进“新政”并不断取得经济社会进步的过程中,社会政治危机反而进一步加剧。这就出现了第三种政治主张,那就是以孙中山为代表的革命主张。三种主张之中,前两种其实是结合在一起、但又相互矛盾的。他们的矛盾之处,在于对待西方文明的态度。民族主义的义和团一概排斥西方,而摇摇欲坠的清王朝这时却想用西方的很多东西来加强和巩固自己了。他们的一致,就不用说了,那就是一致排斥深层的政治变革。革命的主张看起来最为弱小,但最后取得了胜利。到辛亥革命作为政治革命取得成功,推翻了清王朝,这就完成了中国现代化历史的第一轮的轮回。 五四民族主义、南京新政和共产主义革命:第二个轮回 第二次轮回,贯穿民国时期。民国的建立并没有解决当时中国如何融入世界、如何应对西方列强的问题,仅仅发生在政权层面的革命也没有彻底缓解诸种社会矛盾。所以,新的社会危机持续呈现,而要求变革的声音也持续增强。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的巴黎和会上的中国命运,集中展现了这些矛盾;而由此激起的“五四运动”,则集合了新的民族主义精神和寻求根本变革的要求。这个时候的民族主义,与义和团的民族主义截然不同,而是对中国传统的集权制度和保守文化持强烈的批判态度,把中华民族振兴和向西方学习这两个看似矛盾的东西融合到了一起。4当时的民国政权,在很大程度上,是代表了这种具有内在紧张的现代化取向的,那是一个西化取向的民族主义政权。在这个政权大体稳固的南京十年之中,也就是1920年代末期到1930年代上半期,史家咸认,中国在经济和社会的现代化方面取得了长足的进步。5有论者认为,那是中国民族资本主义发展的黄金时代。6 一些被今天的中国人认为是了不起的成就,在那个时代其实已经开了头。不妨举两个例子。一个是奥运会。去年北京举行奥运会,举国大事讴歌庆祝;但似乎官方媒体绝口不提中国人在历史上第一次参加国际奥林匹克运动会这件事。那是1928年。当然,那次只有一个人去参加,也没有什么骄人的成绩。7但是,书写中国的奥林匹克运动史,不能省略这个开端;如果一定要把中国参加奥林匹克运动作为民族的某种骄傲,那么这种骄傲在1920年代就开始出现了。如果中间没有被共产主义革命打断呢?以参与国际奥林匹克运动为象征的中国强盛,岂不早就有长足的进步?另一个是中国的国际地位。这在民国时期也是逐步在提升的。特别是在民国后期,随着抗日战争的展开和胜利,中国已经进入和美国、苏联、英国并列的世界四强,这也是为什么中国能够在1945年成为联合国的创建国、因此占据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五席之一的原因。8 当然,所有这些成就,经济的也好,外交的也好,甚至包括军事的也好(比如抗日战争的胜利——这是1840年之后,在105年之中,中国所取得的唯一一场对外战争的胜利,而且是大规模战争的胜利),都未能阻止社会政治危机在中国的发展和恶化。民国政权日益腐败,贫富分化不断加深,可以说是那个时代社会和政治危机的典型体现。9也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当然也借助于其他多种原因,中国共产党在60年前,1949年,取得了全国政权,中国出现了翻天覆地的政治变化。10 经济繁荣与社会不公:中国在第三次轮回中 看清楚了历史上的这两个轮回,再来看1949年以来的60年历史,有些问题就可以看得比较明白了。我这里只谈两个问题,而这两个问题是相互密切关联的。一个是,自1949年开始到今天,我们是不是处在中国现代化历史的第三次轮回之中?再一个是,从这样的百年兴衰发展的角度来看,这60年来的变迁,究竟带给了我们民族什么样的进步? 对前一个问题,我很倾向于认为,中国现在其实正处在追求现代化这个历史过程中的第三次轮回之中。1949年之后,毛泽东很快就把中国带进了新的国际关系危机和国内政治经济危机之中。“一边倒”这套外交政策,相对于民国后期,并没有提高中国的国际地位;等到中苏交恶,那个国际关系的危机就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了。11仅仅是因为美苏冷战在主导当时的全球政治,西方深陷在资本主义和共产主义之间的意识形态对立之中,再加上原子武器的出现等新的因素,中国得以在孤立之中、夹缝之中苟延残喘。内部的危机,仅仅举“大跃进”、大饥荒、“文革”这样几个例子,也就可以见到大概了。12所有这些危机,等毛死了之后,就迫使当政者和整个民族不得不寻求变革之道。这个变革要求也是一步一步深化的,从经济到政治,而到了政治层面就进一步引爆了巨大的政治冲突。这就是从1970年代后期所开始的改革,一直到1989年的天安门事变,所展现出来的发展轨迹。13 邓小平这个人,如果要拿中国的历史人物来比较的话,他最像的其实是慈禧太后。慈禧囚禁了光绪、杀了“戊戌六君子”之后,自己的“变法”步伐反而加快了;而她这个时候的“变法”内容,十分重要的一条,就是鼓励私人资本发展工商业。14相应地,慈禧也根本性地调整了她此前支持义和团的外交方针,转而——用中共史学家的语言来说——“投靠帝国主义”了。15老邓废黜了胡耀邦、赵紫阳并血洗天安门广场之后,接受市场化、拥抱全球化的决心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大了。当然,无论如何变法或变革,他们的底线都很清楚,那就是最高统治者的个人权力只能加强而不能被挑战,那个政权的垄断地位只能加强而不能被质疑。杀人之后,统治者掏钱买这“两个加强”。当然,钱是从老百姓的兜里掏出来的,还有就是从洋鬼子那里借来的。这和当年慈禧也是一个办法,30年代的民国政权从根本上说也是这个办法。从老百姓兜里掏,就是说,他放开手让你去挣钱,自己也放开手把你挣的钱用各种方式来巧取豪夺;从洋鬼子那里倒腾,就更清楚了,在慈禧那里就是“门户开放”,“取外国之长”,在30年代的中国就是共产党所批评的“半殖民地”、“买办经济”,而在老邓和他的继承人这里就是“与国际接轨”,就是“融入全球化”。 和国际资本主义融合,放手发展工商业,国内外资本家在中国政权的统领下一起掠夺中国的老百姓,以此来繁荣经济,实行现代化,这在中国过去1百来年的历史上,显然并不是什么新东西了。同样也不让人惊奇的是,这样的经济繁荣、这样的现代化发展,不仅不能缓和社会矛盾、消除政治危机,反而必定加剧社会不公、激化阶级矛盾、深化政治危机。这也已经是前两轮现代化发展所已经显示过的了。而目前的中国,正处在这样一个类似1910年的慈禧“新政”和1930年代的“南京新政”的阶段上。如果人们有一点儿历史知识,知道1百年前的中国和80年前的中国都曾经有过那样的经济繁荣,则中国目前的所谓经济奇迹,就其实一点儿也不新鲜了。 政治革命还是经济繁荣:中共政权的合法性何在? 当然,历史“进步”了,今天中国的繁荣超过了当年的水准。同时,代价也超过了当年的水准。就是不谈代价,单讲繁荣,那也并不妨碍我们问一下第二个问题,甚至可以说更有必要问一问这个问题。那就是,如何估价这60年来的变迁?有人或许会问:为什么说“60年”呢?为什么不是“30年”呢?因为只有这30年才有发展经济、才有与国际接轨呀?我看,在这一点上,似乎还是胡锦涛的意见更为高明一些,那就是要把中共建政以来的这60年看作一个整体。准确地说,也不是胡锦涛的意见高明,而是他的意见本身就是一个重要的政治现实,那就是中国今天的制度、政权和执政者,正在同时从大约30年的毛时代和这30年的“改革开放”之中汲取其政治合法性。如果他们在批毛,我们也许就不必问什么60年了;如果他们反过来在批邓,我们应该也不必问什么60年了。中国共产党自己并没有割断自己这60年的历史;作为中国人,作为追求现代化的中国人,我们也不能割断我们民族160、170年来追求现代化的历史。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在看到这样三个、或者准确地说是两个半轮回的情况下,我们不妨问一问:如果中共今天这一套路线、方针、政策、制度是对的,也就是说,中国1910年代或1930年代的现代化路子是对头的,那么,如果中国没有1911,没有1949,而是沿着1910年代或1930年代的路子走下去,岂不是要比今天这个“繁荣”还要繁荣上百倍、上千倍?反过来,如果1911年的辛亥革命和1949年的共产主义革命有其历史必然性,按照中国共产党自己的理论,它们乃是深深植根于当时社会、经济和政治发展道路的矛盾之中,那么,今天的中国共产党,又有什么理由,来赞美今天这贫富悬殊、腐败透顶、代价高昂的畸形繁荣? 我们知道,中国共产党常常讲,它垄断中国政权的合法性,在于1949年它为中国选择了正确的发展道路,所以中国人民选择了它。根据这种历史解读,1949年之前的中国是处在水深火热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状态之中,国际上受洋人欺凌,国内则充满剥削和压迫,是中国共产党解决了这些问题,让中国人民“站起来了”。可是,回顾历史,我们发现,这个说法顶多部分正确。在那个没有共产党的“旧中国”,这些问题都存在;但是事情也有另外一面,有它经济繁荣、社会进步、国际地位不断提高的一面。这都是有坚强的历史事实为证的。16在这种背景下,中国共产党所进行的革命,是推翻了那套剥削和压迫的制度呢,还是打断了中国经济社会现代化的进程呢? 在中国共产党执掌中国的全国政权60年的时候,我希望,今天的中国共产党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进一步,我还要问:今天中国共产党所取得的这些自以为辉煌的经济建设成就,是不是也正是建立在把中国重新变为半封建半殖民地、在中国重新建立和强化了剥削和压迫制度、并使中国重新沦为西方帝国主义的经济、政治和文化附庸的基础之上的呢?清帝国开办洋务伊始,设立了中国海关,而其第一位总管是洋人。17这是中国共产党不断批判旧政权丧权辱国、并据以论证自己的革命如何具有合法性的一个很好的例子。181百多年之后,中国共产党所垄断的国家政权,经过千方百计的争取,终于使中国成功地加入了世界贸易组织,而这就意味着中国的关税从此不是由中国政府来决定19——这较之当年晚清政权任用洋人当海关总管,哪一个更加丧权辱国呢?可是,中国共产党却把加入世界贸易组织说成它的伟大成就。就我个人的看法来言,我并不反对这样说,就像我也不反对说晚清政权多有丧权辱国之举一样。我唯一的疑问是:凭什么别人做了同样的事情就是错的,而中国共产党做了这样的事情就不仅是对的,而且是了不起的;别人做了同样的事情就应该被推翻、被打倒、被革命,而中国共产党做了同样的事情却就要以此为本钱而垄断政权、扼杀批评、践踏异议?如果晚清的洋务运动、民国的南京新政和今天的加入世界贸易组织是对的,那么,是不是应该请中国共产党批判自己的过去,清算自己的历史,审判毛泽东和他的同事们的暴行,承认自己获得政权的途径是不合法的?反过来,如果人民有权利以包括拉起造反队伍上井冈山在内的任何方式来反对剥削、反抗压迫,而不必问这个国家的GDP是否在增长,也不必理会这个国家的国际融合程度是多么高,那么,是不是应该请中国共产党至少做一个严正声明,声明民众对剥削和压迫的反抗行动是符合它的革命理论和创党理想的?至于中共中央要不要迁往茨坪,组织暴动,要不要号召造反,打土豪、杀贪官、斗争资本家,那请它按照自己的革命理论来研究决定吧。20 一个动听的说辞,叫做“与时俱进”。可是,事情的逻辑是一样的:你今天可以与时俱进,人家昨天为什么就不被你允许与时俱进?人家与时俱进,你说进得太慢,要革命,拿起刀枪就动手杀掉人家;今天人家说你进得太慢,你说要稳定,要渐进,说人家是敌对势力在捣乱,把人家抓到监狱里去。我可以既不同情昨天被你推翻的人,也不赞成今天要推翻你的人,但我可以同情你这伟大、光荣、正确的中国共产党吗?我可以有这一点儿同情的权利吗?至于问我为什么同情你,那个答案你还不明白?这样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还自以为英明伟大、左右逢源,你又岂止让人同情?! 需要制度性地实现公平、公正、公义和公益 岂止让人同情的,更应该是我们的民族。160、170年来,挣扎、劳作、奋斗、牺牲,但是却像“鬼打墙”一般地在追寻现代化的道路上陷入一个又一个轮回,甘于成为精神分裂症患者劫持下的“斯德哥尔摩囚徒”。2160年太久,不止一代人已经丧失了常识、良知、理性和血性;60年太短,一个大梦还没有做完!做梦的人,知道什么1百年、2百年?他还等着黄粱膏饭蒸熟散香呢! 认真地说,无论政治革命,还是经济繁荣,都没有解决中国现代化发展的一个瓶颈问题,那就是用什么样的办法、规则来解决社会不公。我们看到,中国1百多年来的不断革命,并不完全是贫穷所造成的。恰恰相反,单从经济社会发展的角度来看,事情常常是这样的:在社会经济逐步发展起来的情况下,贫富差距不断拉大,而既存政治制度却不能有效地解决这样的社会不公问题,于是革命的力量就逐渐积聚起来,直到爆发并胜利。而革命的结果,要么是仍然不能解决社会公正问题,就像辛亥革命那样;要么创造出一种压制经济发展的制度,用普遍贫穷来达成表面的社会公正,那就是1949年之后中国共产党在前30年的政治实践了。中国人能不能找到一条道路,建立一种政治制度,在社会经济实现现代化发展的背景下,来保障社会的基本公平、公正、公义和公益,保障一般民众在遭遇不公的时候有制度性的渠道来对社会经济发展和政治规则本身施加决定性的影响呢?我认为,这就是中国百年发展的瓶颈所在,也是中共建政60年来左右大幅转向但却始终不能解决的根本问题。因此,中国的下一步发展,其希望,更多地不是系于经济的进一步繁荣,而是系于相应的政治支撑的建立,系于这样一种“四公”(重复一遍,即社会的基本公平、公正、公义和公益)能不能在中国社会大体上实现。 【注释】 1吴国光,“从完美制度到政治革命:三论改革的终结”,收入吴国光,《改革的终结与中国的未来》(台北:橙品出版社,2009),页53—82。 2马克思主义史学家的相关看法,参见范文澜的《中国近代史》(北京:人民出版社,1955)和胡绳的《从鸦片战争到五四运动》(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非马克思主义的史学家的相关看法,参见蒋廷黻的《中国近代史大纲》(上海:青年书店,1939)和李剑农的《中国近百年政治史》(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74)。Also,Jack Gray,Rebellions and Revolutions:China from the 1800s to 2000 (Oxford:Oxford UniversityPress,2002). 3上引各书;并见王栻,《维新运动》(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 4把“五四”民族主义与1990年代以来兴起的中国民族主义相比较,也可以看出他们的这种不同特质。参见:Guoguang Wu,“From Post-Imperial to Late Communist Nationalism:Historical Change in Chinese Nationalism from May Fourth to the 1990s”,Third World Quarterly,vol.29,no.3 (March 2008),pp.467-482. 5例见:Diana Lary,China‘s Republic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7);Jonathan D.Spence,The Search for Modern China (New York:W.W.Norton,1999),2nd ed.,chps.15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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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马:每个人的故乡都在沦陷(图)

当全社会都以个人为利益和目标的终端时,国家和地方的关系应当这样理解:国家就是每个自由地方的联合体,地方就是每个居住其上的自由人的联合体。地方主义是由个人主义延伸出来的,国家主义是由地方主义延伸出来的。如果我居住的家乡是专制的,黑暗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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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奇平:现代化的本质就是湿乎乎(三)

湿到底是什么东西?它是一种文明的范式的转变,而且它具有颠覆性转变的意义。 我先谈一谈经济,后面谈组织,这个湿在经济层面上显现的特点和在组织层面是不一样的,组织层面是这本书里面要谈的,所以我这里讲的可能会超过这本书。大家知道了概念之后,再看这本书,你就明白它到底说什么了,如果不开窍,你看见什么都不知道它在说什么,虽然每个字都看得特别明白,但是不了解它的深层含义是什么。 在过去,经济学家扬扬得意地说经济学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后现代强暴的学科,他们认为经济学中只有理性能够站得住脚,凡是感性、情感的、经验的统统被驱除得一干二净,政治学都不是这样,其他学科比如法律还讲人情,还讲调解,只要经济学最铁面无情,最感情彻底地把一切真正属于人的独特的东西给驱除了。但是实际上我们看,在经济学早期,也就是说这场工业革命没来之前,经济学的本来面目是什么?不是说天然就这么思考,西方认为经济学从历史开天辟地那一瞬间,就是符合理性经济人法则了。 经济学老祖宗亚当斯密写过《道德情操论》,其实《道德情操论》和《国富论》是上下篇的关系,是一个硬币的两面,被后人出于各种目的,为整个文明的共同利益,把斯密重新阐释了。现在西方在考虑还原斯密当时的本意是什么。他在《国富论》里面强调的是理性经济人,但是在《道德情操论》里走了一个大对角,走的是同情心。他的哲学非常像康德,康德也是分裂型的,他一边谈人绝对的自由,另一方面又谈绝对的自在,所以他和笛卡儿一样都是分裂型的。 斯密实际上是经济学的康德,所以他一边谈理性的一面,一面还谈湿的这一块,《道德情操论》可以理解为湿论,它是讲人的同情心,同情就是人和人的心互相连在一起,简单的说就是心连心。心连着心,里面又没电线,又没契约,怎么心就连上了,它一定有一点说不出道理来的东西,这个东西就是湿,湿在里面起作用,随着你情感波动的时候,情感的心弦被拨动的时候,心就连在一起了。 我有时候看见小孩,我记得我那个小孩特小的时候,真的能感觉到她跟你沾在一块,你只要跟她一玩,她就开始跟你黏糊上了,你要把她推到一米以外,她就哇哇大哭,好象有一个见不着的丝在跟你连在一起,你生生把这个丝扯开似 的。就是这个感觉,湿的感觉,情感在里面起作用。 在西方现代派里面,为什么以人本为特点的画家,都有一个意象钟表在流淌,钟表的概念是典型的干的概念。钟表最大的特点不依赖于人,铁面无情一步一步地走,后现代理论在解构这个问题的时候,首先从空间和时间的概念开始解构。它实际上看重情感的时间,当你情感非常投入的时候,时间会过得非常快,或者非常慢,有这种感觉,实际上把湿的概念嵌入了道这个层面,道的下面是阴阳,时间和空间的点上渗透到人的精神和湿的精神。 派恩和托夫勒曾经提出体验经济,体验经济就是湿的经济,认为在物质生存满足了以后,高附加值部分将是和情感有关系的东西。比如说到高潮体验,非常酷, 酷毙了,帅呆了,这是什么?是情感达到高峰体验,我们过去叫自我实现,达到这个的时候,比理性,大规模生产还要值钱,这是在70年代提出来的,非常有预见性。 大前研一问,情感在什么时候,湿的东西会超过理智在定价中的比重呢?当人的可自由支配收入超过60%的时候。衣食住行这都是不可自由支配,你必须得花钱,当你这些满足了以后,突然,人的定价发生了变化,凭着自己的情感、爱好去买东西,而不是根据它的实际价值来买,是随心所欲这个概念。这个线在宏观上是什么线呢?基本都是在3000美元到5000美元的收入,这个时候开始发生变化。 礼品经济与免费 我们进入到湿的状态以后,经济会发生什么变化呢?最近又看到一本畅销书,《连线》主编安德森写的《免费》,他是2001 年当的主编,我是1997年当的主编,我的资格比他还老,但是我们发现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我11年前写的东西,他去年也写了,都注意到了礼品经济的问题。礼品经济最初是人类学家莫斯提出来的,然后带出一大批的大师。 礼品经济,如果简单地说,就是在交换领域加入了湿的成份,以湿的成份来进行交换的原则。 大家有兴趣可以看这本书,马塞尔莫斯是爷爷辈的,后来他创造了整个礼品学科,这个学科在商战里到处都可见,比如说腾讯、盛大、新浪、阿里巴巴全都是这个模式,平台免费。《免费》这本书,它的免费不是口头语的免费,而是有非常先进的概念,什么不免,什么免,它是有规则的。 在七八年前,英国有一个叫巴比卢克的人写过《高技术礼品经济》,我们这次现代化的本质是什么?在被互联网和计算机武装到牙齿以后,回到原始经济,回到人,过去机器武装把我们变干,变得社会化了,但是最后还要回到个性化,像原始人那样。原始的人都是自由自在的,都是非标准化的,但是非常强调内心的感受,感觉非常的敏感,甚至人要和动物比较起来,在很多进化过程中失去了感觉的敏感性,你会看不到很多的光,体验不了很多的快乐,实际上你会想到,有时候未必有兔子快乐,但是兔子也有比你痛苦的时候。 我们在现实中可以看到高科技礼品经济是什么?比如自由软件,在软件里占上风了,微软虽然很厉害,它是工程师的世界,但是它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它有下班。自由软件爱好者,哪有下班,他的效率肯定比你高,这就是湿的威力。开放源代码,Linux现在在服务器上也是占主流地位了,大家都是很清楚的。 体验经济是什么?本质就是产业的文化化,文化的产业化,它把文化变成产业了,不像曹雪芹似的,虽然有文化,最后给饿死了,还要通过动漫,通过小儿书变成产业化。一个蓝猫系列出三千多种产品,养活了整个企业,这是文化产业化,这是特殊规律。 湿产业化还没完,把所有干的产业全都湿化,湿化什么意思?把高附加值的地方在大规模之上加以定制,湿就是定制化。《体验经济》的作者派恩,就是《大规模定制》的作者,我带他到清华大学的时候,当时讲了半天,清华大学的学生都没听明白,因为他们都是从干的系统出来的,听不懂湿的话,我说你们等着吧,过几年之后就明白了。他那个时候说什么呢?什么叫大规模定制,定制就是农业化,就是农民,农民都是非标准化的,所以叫定制,高附加值。什么叫大规模,大规模就是工业化,单一品种大规模生产。信息化的本质是什么?我们下一代的经济的本质是什么?就是占完农业的便宜再占工业的便宜,占农业的便宜占高附加值,它有个性化增值,占工业化的增值是什么?是大规模,大规模降低成本。 一是用来降低成本,一是获得高附加值,这个时候就会发现这两个不是一码事,你要免费的是大规模这一块,你要把个性化那一块免费了,你肯定死光光,十多年来无一例外全是这个规律,但是很多人没有发现这个规律,所以你们可以慢慢总结。这是从经济方面来看,湿怎么在改变我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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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拼音之父周有光:中国落后惊人 没有经济奇迹

“最近两大新闻,一个是富士康的新闻,一个是悟本堂,说明中国落后是惊人的,我们的现代化没法说”。 这话出自一位105岁的老人周有光之口。 周有光被称为“汉语拼音之父”,他主持编制的国际通用的“汉语拼音方案”泽被亿万人。但很少有人知道,周有光老人的前半生是一个经济学家。他在银行供职二十多年,和几个著名经济学家在上海主办刊物《经济周报》,还在复旦大学经济研究所和上海财经学院讲授经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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