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瀚

“农民帝国”

  十多年前大邱庄神话正式土崩瓦解的时候,某大报登载了长篇专版报道,详细记载了这个曾经在中国红极一时的村庄和传奇式领军人物禹作敏的兴衰史。对于整版篇幅关于大邱庄如何在禹作敏带领下,从极度贫困走向“中国第一村”的过程,以及后来如何成为禹氏专权统治下的家族王国,已经没有多少记忆。但专题报道之外配发的一篇题为“农民帝国”的短评,言辞犀利、目光敏锐则令人难以忘记。尽管当时各种评论很多,本文的作者却独具慧眼,看到了禹作敏从开始勤勤恳恳的农民企业家,到最后膨胀为一个暴君的结局,绝不仅仅是个人的悲剧,禹作敏王朝的十余年风雨兴衰所折射的,正是整个中国社会轮回不息的宿命,透过一个小小的村庄,看到的是大大的中国。   大学毕业那一年,一个应届毕业生一夜之间成为了我所在学校里的知名人物。中央某机关到学校挑选毕业生,一定要政治上过得硬的毕业生才能进中央机关。什么是政治上过得硬的标准,根据考察小组的意见,学校党委的公开解释这么说,必须是学生党员。这是可以想象的。按照今天的话来说,比较雷人是第二条,属于内部掌握,要求各系优先推荐农村生源的学生。经过严格挑选,当时的一个农村出身的学生会干部最终获得了校党委的推荐。录用到中央机关并没有引起多少反响,使他一夜成为校园名人的,是他在告别母校时的一句话。二十出头、根正苗红的学生党员,踌躇满志地拍了拍已经满头白发的党委宣传部部长的肩膀说,“老X,以后有什么事儿用得着兄弟,尽管来找。有朝一日兄弟站在天安门上,少不了大家的好处”。   毕业后进了单位没多久,就赶上了中央处理一批贪官污吏,市政府派了工作组到每个单位指导反腐倡廉学习。很有意思,学习的主要方法是看录像,挺好,轻轻松松,不受说教之苦。电视解说员时而饱含激情痛斥腐败分子,时而语调低沉痛心疾首一个又一个干部的倒下。某市委书记,受贿金额巨大,死刑;某副省长,受贿金额巨大,死刑,等等等等。值得注意的是,介绍每一个人的背景时,几乎都有这么一句,“出身农民”“少时家境贫寒”。那个市委书记在基层时勤勤恳恳,极得人心,民间有“草鞋书记”的美称,还有一个一直在农村受苦的瞎眼老娘。每每听到这样的介绍时,听众都免不了发出一点唏嘘啧啧的声音,似乎无法理解为什么这样出身良好的人怎么会走上这样的路。但后来几次再接受反腐教育的时候就没有人少见多怪了,因为“出身农民”“出身家境贫寒”的贪官污吏已经太多了。   由于生于城市,长于城市,原本对于农村以及农民没有什么概念,但从这几件事之后我开始对中国的农民现象有了很大的兴趣。现在很多人可能还记得“家庭出身”这个已经远去的概念,以前上学、工作都要填写这样的栏目,可能为的就是保证政治上过得硬吧。后来虽然不再强调这一点了,但似乎有关部门在操作上仍然有一些不成文的规矩,根正苗红在很多情况下仍然是一种重要的政治资本。由于工作的关系,接触过很多农民出身的国家干部,都是百分之百的农家子弟,通过参军、招工才得以进入了城市、最后成为国家干部。客观地说,对于他们的感觉应该说是很复杂的,一方面他们往往有着质朴的一面,而另一方面从他们的言行中,又常常可以感觉到一种矛盾的内心世界:隐隐的自卑和对权力的极度渴望。   中国的农民文化应该是举世无双的,因为在几千年的历史上,占人口绝对多数的农民所受到的长期压榨是世所仅见的,农民反抗的暴烈以及后果也是绝无仅有的。所以毛泽东说过,中国的核心问题就是农民问题。作为一种对世世代代政治上处于被压迫地位的本能反应,中国农民文化的最核心部分之一,就是对权力的高度神化和向往。因而一旦农民中的一些人通过各种方式,权力在手的时候,其后果往往是对外部非理性的滥用权力以显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从而寻求心理的平衡,对内部则是以封官晋爵来巩固自身的利益集团,建立起金字塔式的人身依附网络来维护权力的私有化。从唐朝末年的黄巢,到明末的李自成、张献忠,再到清末的太平天国、义和拳,这些以农民为主要参与者的社会剧烈动荡和农民政权,无一不是显示出对社会强烈的报复心态和最终相同的历史轨迹。以前的教科书说,农民起义是中国历史进步的主要推动力,其实说的更准确一些,主导中国历史的主线一直是对于权利的争夺,所以才会如柏杨所说的,后一代一定要烧掉前一代的房子,结果几千年也没留下多少东西。事实上并非什么也没有留下,一代一代流传积淀下来的,是对权力的渴望和贪婪。   这种极度崇拜权力的文化不可不谓源远流长,远在战国时既有“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而“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头抢地尔”的赫赫宣示。据周的侄女回忆,林北飞外逃后,毛闻讯昏厥于地,而素来以沉着多智着称的周完全失态,当场嚎啕大哭,紧紧握着毛的手,脱口说出了一句足以为血雨腥风的文革和几千年的中国历史做精彩注解的话,“主席,主席,大权还在你手里”!公民记者张世和先生曾经采访过当年陕甘宁边区着名劳模吴满有的孙子吴志民。现为农民的吴志民在回忆爷爷的时候,不经意说了这样一句话,“那个时候,在(野战军后勤部)民运部,他说了算”。一句看似很简单的话,出自一个小小农民之口,却道破了历史的天机:往事越千年,无论哪家的风流人物,每日费尽心机的,竟然都和一个农民引以为豪的一段先辈荣光毫无二致,就是为了一个“说了算”。   在这里,本文的目的并不是针对“农民”这一特定的社会阶层,而是呼吁重视传统的农民文化对于整个中国社会深远的影响。也就是说,要了解今天中国的现状,或者对历史人物进行深入的分析,或者试图预知这个国家社会的未来,就不能不对农民文化对于中国社会的深刻影响,有足够深刻的了解。河南学者刘倩女士一直长期关注河南农村的艾滋病问题。在一次接受采访中,她除了再次表达了对于艾滋病蔓延的担忧,还讲出了她对于农民社会基于长期观察的洞见:一方面,现在农民的处境真的很可怜,但另一方面,农民们内心所期盼的,并不是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他们所渴望的,仍然是能够加入强权,用强权今天对待自己诉求的方式,去对待别人,通过“我也要那么做”,来求得内心的平衡和满足。现在很多人认为,今天的中国必须要通过这样那样的变革,才能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左要灭了右,右要平了左,自由主义与民族主义不共戴天。但在我看来,从微观上,正如萧瀚老师所言,每一个人需从自己做起,改变自己,而从宏观而言,只有当这种视权力为皋镍的农民文化彻底走进了历史,才可能会实现“民族伟大的复兴”。   (写于2009年,略作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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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1 枕席燕语之十:善是一种选择 / 萧瀚

  列维坦油画:勃朗峰   枕席燕语之十:   善是一种选择   萧瀚   生活一如既往,像一条河流。几乎每天听说血拆,几乎每天听说各种疑似正常交通事故。老男人和小美女跟以前没什么不同,老男人继续读书、想古怪的念头、写微博,小美女读书、看碟、写小说,谁也不烦谁,相安无事,直到深夜临睡前,自然也还得继续聊天。   这回他们又聊些啥呢?   ……   小美女:我困了,要睡了,你上你的网,不用管我。   老男人:啊?那不行,不许睡着,还没跟我聊天呢。   小美女:你跟微博聊吧,我要睡了。   ……   老男人:我看你清醒得很啊,敢情是诓我呢。不过,你还是最好的。   小美女:一点都言不由衷,是不是又在想哪个老情人了?   老男人:没有啊,我在想所有老情人,用韩寒的话说“不带们”的。   小美女:坏人!是不是觉得跟老婆已经没什么话说了?   老男人:有啊,可以回忆老情人,也可以憧憬未来情人。地狱元年以来,不都这样吗?   小美女:哼,每天都在后悔结婚。   老男人:你知道我不是后悔,我既喜欢跟你在一起,又遗憾失去了孤独所需要的独身;如果重新独身,一定又会遗憾没有你。跟你在一起,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嘛,都是地狱,选个不那么地狱的。   小美女:反正你每天只会变着法子气我,哪天把我气死,就如愿了。   老男人:那我不是进了更地狱的地狱了吗,你忍心?   小美女:为什么我就不会想着要独身呢?我又处在劣势了。   老男人:因为你比我善,你好像天生就是善良的,觉得你的天性里没什么恶念,都没怎么发现过你特别不善的东西。我一直挺不能理解这一点的,因为我回忆起小时候,就会发现自己身上有很多恶的东西,现在也还常冒出来。   小美女:又瞎说。哪有天生善良的。我小时候也很厉害的,把男生的书包从楼上扔下去,还跟男生打架。   老男人:那肯定是男生先欺负你,你是正当防卫。   小美女:我也有过对别人的莫名敌意……,虽然没有直接表达出来,其实人家对我很好。   老男人:嗯,以前听你说起,没太在意,还真得好好思考一下,人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传说中的气场不对。   小美女:其实这些事大学以后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会对别人莫名地敌意?人家对我很好,她也不会引起我嫉妒,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让我嫉妒。没有什么天生的善,所有的善都是选择的。   老男人:嗯,可能确实不存在天生就善的人。不过,有些人就是让人觉得天生是善的,你要不说自己小时候的事儿,我都搞不明白,你会不会是个不会对人敌意恶意的人。   小美女:儿童身上最常见,孩子们之间这种天性的恶最容易直白地暴露,孩子们之间相处常常会有很残忍的一面。   老男人:是这样的。所以我在你爸妈家的时候,看着翔翔和小雅(侄子侄女)在那儿玩闹,他们从来没有发生过敌意的冲突,就很让我感动,两个小家伙都那么善良,所以我也就特别喜欢跟他们玩儿。不说小雅,对小姑娘我没那么懂,就说翔翔,感觉他特别善,似乎毫无任何恶意的天性。   小美女:嗯,翔翔好多事都表现出天性淳厚,他对妹妹很好。   老男人:你说的儿童间的残忍,是很常见,日常生活里常遇到,自己小时候也是如此,我小时候也会对别人产生莫名的敌意、恶感,比如欺负我弟弟,就是你不提我也常想起来。   小美女:好多事我后来好好反思过的,现在当然也会看不上一些事一些人,但不会是莫名的,通常会是品质的原因。   老男人:那是,我也觉得一个人可以被非善意对待的唯一理由只能是品质恶劣,问题是,这个社会恶劣的人和事那么多……   小美女:对事不对人呗,对人最多心里头瞧不起,不至于敌意。无论善恶,都是人自己选择的。   老男人:是太多人不考虑善恶问题,还是不觉得那些事里有善恶?还记得赵越胜写周辅成先生那篇文章吧,里面曾很痛切地谈到人的资格问题。   小美女:记得啊,他说“依照亚里士多德对人的定义,中国人是否完整意义上的人,还大可讨论。”(萧注:赵越胜《燃灯者》页82)   老男人:呵,我的“劣等民族”论让不少愛国人士对我恨不寝皮食肉,其实,赵越胜先生那样说的意思跟我没什么区别,只是他说得更委婉,更优雅有风度,骨子里反倒更轻蔑,而我说得更痛切,意思是一样的。钟祖康的《来生不做中国人》虽然全书没用过“劣等民族”这么扎眼的词,可是全本书的所有内容都在论证这个概念。   小美女:嗯,刚开始你用这个词我也受不了,现在慢慢也都接受了,许多人开头嫌这话太刺激,现在不也慢慢习惯了吗。   老男人:我觉得人生像一杯水,这杯水放在台子上,要用一生的时间把水里的杂质沉淀下去,沉到杯底,直到这水平静、纯净。这个沉淀过程我觉得就是反思、反省自己,改进自己,甚或改正自己。人的一生就该是这样的一生:不断地追寻善,而这个不断的过程必然伴随着发现恶。福楼拜曾说,一个人若过分长久地传布善美,最终会变成一个白痴。准确说,大善者,必知大恶;大愛者,必知大恨;大慈悲者,必知大残忍。未经选择的真善美愛,若非虚伪,至少脆弱,不堪一击。   小美女:所以你老说我天生就善,不对的。我也是在对各种各样的善恶进行甄别之后选择的。你只看到我对你的善,并没有看到我曾经对别人的恶。当自己在人品上否定他人的时候,会很容易对他们不善。只不过,即使事后没有去向伤害了的人道歉,心里还是自知的,至少不发生第二次第三次,也尽可能不发生对其他人的恶意。   老男人:是啊,所以任何一种关系,虽然可能难以杜绝恶意敌意,但至少应该持守一种理念,就是尽可能不对对方施恶示恶,哪怕对方这么做了,没有非常紧急和严重的情况,不报以恶待。   小美女:人和人的关系,如果不是相互之间激发善,就是激发恶。几乎不存在零状态的。好的关系,无论亲情、友情、愛情、婚情,都隐含着某种伦理价值,就是良性互动,促使双方至少在双方关系中是示善和施善的,比如互相体谅、互助;而不好的关系,则正好相反。因此,任何一种关系都应当尽可能避免互相激发双方的恶,一旦发现自己处于这样的状态中,就应该尽可能退出。   老男人:是的,你这个想法我很赞成,人是一种很脆弱的存在,一切美好和善的提升都不容易,甚至艰难,而堕落却很容易,一旦人际关系中一方恶门大开,如果对方很“配合”,你恶我比你更恶,那就没底了,这样的情况是最可怕的。最好的情况当然是良性互动,互相激发善,如果缺乏这样的条件,稍好的做法是,一方出现小恶时,另一方就将它终止在那个地方,而不是进一步发展。   小美女:拿婚姻来说,有些人好像天生就很容易激发别人身上的恶,于是双方日子越过越可怕,这种现象很普遍。我理解的好婚姻,就是夫妻双方互相都使得对方的人性更倾向于善,而不是恶,日子久了,双方各自都在这段关系中变得越来越纯净。   老男人:是啊,我常说的“相愛是缘分,持久的相愛则是美德。”就是这意思。人性的空间很大、很深,怎么发展,是朝美好的方向还是丑恶的方向,人是自己可以选择的,理性的人要走向美好的生活,就必须选择美德,它是幸福的必备条件。   小美女:嗯,套用你的句式就是“有美德未必幸福,没有美德必定不幸福。”   老男人:你看康德看出名堂来了。   小美女:他的伦理学用你的话说是最彪悍的伦理学,是贵族宗教——绝对命令下的善,这种善的目的本身就是善,而没有其他目的。按照他的伦理学,并不是为了幸福而选择善,而是因为善本身选择善。   老男人:大半夜的又聊善恶,又聊康德的,是不是很古怪。   小美女:聊兴奋了……赶紧睡。   2011年2月3日於追遠堂 MSN空间完美搬家到新浪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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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0 矫情、虚荣及其他 / 萧瀚

  苏格拉底:未经省察的人生不值得经历   矫情、虚荣及其他   萧瀚   一位十几年交情的好朋友,昨晚聚会时很认真地说我是个矫情的人。   这话他以前就说过,而且不止一次,酒前酒后都说过,只是以前我没太在意,这次有点在意了——如郑永流教授自嘲反应慢讲的故事,恐龙被打了一拳,两年后感觉到了:“痛”。   看来,我确实需要自省一下:我是不是个矫情的人。——是的,有读者会嘀咕:这么反省本身也挺矫情。这是所有动机论的必然结果,暂且按下不表。   20多年前,那时候我还不到20岁,有次父亲偷偷跟母亲说:“儿子志大才疏。”这话恰好被我听见,从此一直记在心里,记在心里不是因为“怀恨在心”——父亲是这世界上最理解我的人,毫无疑问更重要的事实是他也了解我。他的这句评语很重,也很重要,我完全承认:志是否大暂且不论,才疏确是可以肯定的。   比20多年前更早的小时候,父亲还跟人说过我的智力不如我弟弟,这点我还是承认,弟弟远比我聪明,这是我们全家都一致的看法。别的不说,考北大研究生考了四年,就很说明问题。一位好友曾跟我说起,有学生问她:“为什么萧老师考北大考了四年?”她大笑,回答说:“笨呗。”这符合实情,她的回答也很诚实。正如师妹金锦萍曾问我:“你不考博士是不是因为英语太难考不上?”还真是这么回事——至少起初肯定是这样的,虽然后来对学位没兴趣了也是实情。那时候北大考博的英语难得变态,令人闻之生畏,而我一来是个怕苦怕累之人——喜欢读书向来只是因为兴趣、因为要解决自己心中一些问题,二来也不觉得有多大必要把时间花在学习非正常的变态英语上。   我确实挺笨,太太也常说:“你不是那种才华横溢的人。”我们都见过很多真正才华横溢的人,我的这点根本算不上什么才,只能算是中人之资。刚谈恋愛的时候,我跟太太说:“以后时间久了,你会发现我周围那些朋友们的智商都比我高。”没多久,这预言就应验了,太太根据她自己的观察,完全认同我的看法,当然她不会因此嫌弃我什么。   回忆往事,提起今事,当然不是仅仅为了证明自己很笨——而是说,一个笨人被视为一个矫情的人,这笨和矫情的观感之间是否存在关联?   答案是,存在关联。   回到小时候。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发现我是个虚荣心很强的人,我也知道自己一生都要跟这虚荣心作斗争。托尔斯泰曾在日记里说,他有三大敌人:虚荣、情欲、赌博,而他沮丧地认为,虚荣是最难对付的头号敌人。托尔斯泰的成就,我花几辈子也不可能达到,但他的敌人,赌博除外,差不多也是我的敌人。   我不知道周围朋友们的虚荣心有没有,也不知道如果有,会有多强烈。但我自己,我是知道的,一直以来就有很强的虚荣心,只是成年之后,明白虚荣心是人性中极常见的东西——或许从来不曾存在过完全没有虚荣心的人。人可以做的,不是把脑袋埋进沙发垫否认虚荣心的存在,而是将它转化为一种荣誉感——正如西班牙诺奖科学家卡哈尔在《致青年学者》一书中说到的,荣誉感是学者治学能否有成就很重要的心理基础。不止他一个人——罗素在《权力论》里一开篇也谈到追求荣誉是人类权力欲的源头之一。人类的智者们在长达数千年的时间里,都意识到荣誉感对于成就一个人是多么重要,而错误的荣誉感会带来怎样的严重后果。   要把虚荣心转化为荣誉感,换个通俗点的说法,就是把面子转化为尊严。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于我这样智力平平的人来说更是如此。要做到将虚荣心转发为荣誉感,既需要生活本身的实践、试错、体认、自省、改进乃至改正,需要较好的慎独诚心,还需要缜密的思维能力、洞察力等属于智力范畴的能力。   父亲以及可见的少数令人佩服的长者的榜样(说实话值得成为榜样的长者为数并不多),外国传记中那些人格高贵的杰出优异之士的书本影响,还有阅读其他思想性著作所获得的体悟与具体的生活实践……从十几岁时开始,智力平平的我——一个挺笨的人,依靠这些有意识地锻炼自己,以此走向人生与社会,以此省察自己的人生。在这过程中,姿势可笑——也许这就是别人看到的矫情吧(甚至这么说本身就很“矫情”),几不可免。以前如此,将来也会如此,因为这是一生之事,而非一时之事。人们常说,不做事的才不会出错,其实,做事如此,人格修炼意义上的做人也是如此。   在一个不习惯公共表达、公开表达、公开讨论公共问题的国度,任何参与公共问题讨论的行动,都可能会得到做秀、出风头、想出名、矫情之类的评价。写时评十多年,对这些诛心之论我早已习惯,陌生人诛心,我能习惯,认识的人这么评价,也无所谓。因为“矫情”之类的推断是一个动机黑洞,被评价人无从自辩,也无须自辩——自辩至少不够骄傲。被评价者唯一可做的是两件事:第一,无视它,或第二,想一想,是不是真的。太太曾告诉我,在认识我之前,并不知道我在2008年的“杨帆门事件”的表现是不是做秀——谁能知道我是不是做秀呢?只有我自己知道。不过,中国上帝太多,所以都知道别人做秀。其实那次事件之后,我反省自己的言行确实存在“反应过度”、“太把自己当回事”等问题(详见《一点小事》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a5a2c1601009lrb.html )而“反应过度”、“太把自己当回事”这两个问题,以国人通常评判事情的习惯,几乎必然要看成是“做秀”或“矫情”的。   这种“反应过度”、“太把自己当回事”的现象,其实不仅仅是在那次事件中,也在更多的情况下更多的事情中发生。“反应过度”是因为笨,因为处理问题太没经验,而“太把自己当回事”就是通常人们所谓的“太自恋”(人都是自恋的,这是人之为人的起点,但过度了就显得可笑甚至可厌)则是因为蠢,因为虚荣心太强,是没能将虚荣心有效地转化为荣誉感所致。   别人是不是矫情,通常我是没有能力判断的,因为这很难,而且琢磨它至少于我价值不大,陌生人这样评价我,我无须在意,但如果熟人这样评价我,至少值得重视,甚至应该是一件严肃的事——因为他一定在日常生活的交往中见识过我很多细节,让他觉得我是个矫情的人。   已经说过,一切动机论的评价,被评价者都无从自辩,也无须自辩,所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儒家伦理观和康德伦理学都奉行一种动机论、义务论、德性论的伦理观念,儒家性善论伦理观以成王成圣为目标,否认人的有限性,否认人性中的幽暗,而其性恶论伦理观则以研究治术为鹄的,将道德彻底手段化(社会的手段而非成就个体人的手段),从而沦为道德上自律难、他律苛的伪君子伦理实践;而康德伦理学,则奠基于自由意志,洞察人性之光明与幽暗,承认人的有限性,也重视人的无限性,以有限性宽容他人,宽容自己的同时,并以“绝对命令”提升自己,从而铸就理性自我救赎、无外力救赎这近乎“贵族宗教”的最彪悍伦理学。   少年时就开始懵懵懂懂地意识到人生有些“应当”之事,是非做不可的,后来明白那叫“未经省察的人生不值得经历”。在这个除了家庭,几乎整个社会都是逆向人格教育的国度里,我跌跌撞撞,以迷惘和可笑的踉跄姿态行走,除去无知的少年时代,已近30年。走在前方未来的路上,我会争取走得好看一点,尽可能不惹人笑话、惹人讨厌,但我没有能力担保自己的姿势会不难看,也没有能力打包票从此不再可笑甚至可厌。孔子所谓“四十不惑”,以终极意义而言是吹牛,人只要还活着,就不可能无惑,真理是无止境的;更不可能不犯错误,因为人格提升也是无限的,所谓“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是自欺欺人、自命圣人的狂妄。   人不是天使,更不是上帝,永远不可能达到完美无瑕的彼岸。唯有在自省中不断求索,历练人格,从而更新自我,才有可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有资格说:   “我尽力了。”   2011年1月18日於追遠堂 MSN空间完美搬家到新浪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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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校的沉沦!

此前,华东政法大学曾对张雪忠发出最后通牒,要求其写书面检讨,承认马克思主义哲学是科学正确的,并承认其本人文章思想是错误的;否则,将对其进行解聘。张雪忠认为学校的要求不符合宪法关于言论自由的规定,且这种检讨将损及一名大学教师的尊严,因此拒绝了学校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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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之声(2024)

【404文库】“再找演员的话,请放过未成年”(外二篇)

【404媒体】“等帘子拉开,模特已经换上了新衣”(外二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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