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

唯色:“没有伤口的痛处”

扎西东知是一个牧民歌手,在2008年以前,确切地说,直到在图伯特的历算上被称为土鼠年的年底,我才听说。而许多人跟我一样,也是因为他的一首歌才知道他。我很惊讶,他不过二十多岁,但他为那场遍及图伯特的抗议而唱的歌,不但讲述了2008年,还讲述了1958年,整整五十年来博巴(藏人)所蒙受的苦难。一位刚从兰州的大学毕业的安多青年,为我记录了歌词,并不长,但每一句都像炸弹。难道不是吗?好像没有哪一位境内的博巴歌手,这么明明白白地唱到: 在公元1958年, 黑色的敌人来到藏地; 喇嘛被关进狱中, 那个年代我们深感恐惧。 在公元2008年, 博巴遭到无端殴打; 地球上的平民被屠杀, 那个年代我们深感恐惧。 我反复地听过名为《1958-2008的恐惧》这首歌。扎西东知弹拨的琴声清脆悦耳,吟唱中饱含回忆的痛楚,以及与他的年龄不相符的苍凉。有一位北京音乐人,去过拉萨,也去过安多和康,似乎更偏爱安多和康,因为那里的弹唱让他入迷。他好奇地说,意大利的曼陀铃这种乐器,在图伯特的流行程度恐怕超过了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因为有不计其数的博巴弹得一手好琴。是啊,不止在辽阔的乡野可以听到,连寺院的僧人也常常自弹自唱,不少人自己掏钱印制并不精致的唱片,这显然意味着无与伦比的热情。曼陀铃已经在藏语中有了自己的名字,叫“咚兰”。甚至乐器的样子也变了,被博巴歌手们装饰得五彩缤纷,充满本土元素,结果是,这舶来的曼陀铃变得像是从来就属于图伯特。 有人给我传来了扎西东知的照片,看上去,这个有着细长双眼、圆脸庞的青年很时尚,因为他把头发染黄了,还穿着黑色的猎装。据说他以前歌唱的是爱情和家乡的风光,那么当他像鸟儿一样发出的鸣叫,打破了黑夜的沉寂,他会不会成为狩猎者的目标?听说他真的被囚禁过多日,如果他因此不再发声,我一点也不奇怪,在枪口下紧闭嘴巴毕竟成了我们生活的常态,不少有着动听歌喉的男人和女人,转而变成了浓妆艳抹的伶人或者红色的高音喇叭,于是被赐予了炫目的荣华。扎西东知却没有像那些人那样阉割自己,当他再次歌唱的时候,不是一首,而是十三首,组成了专辑《心中的伤痕》,足足印了五千张之多,在安多的许多地方都被争抢一空。于是以演唱、传播“反动歌曲”为罪名,他家乡的警察准备抓他,大概走漏了风声,新婚不久的扎西东知弃家而逃,但戏剧化的是,数日后,他在省会西宁的一家火锅店里,与朋友们推杯换盏的时候,被风尘仆仆的警察逮住了。 有人,是的,是他的一位亲戚,在一座有名的寺院当阿卡(僧人)。阿卡会上网,通过Skype告诉我,这十三首歌曲已经放在了网上,每一首都有扎西东知徜徉在高山上或草原上弹唱的镜头。“他穿上藏装真好看,像个明星”。阿卡突然露出欣羡的语气,让我转悲为喜。我很想知道扎西东知唱的是什么,阿卡于是又听了几遍再为我讲解,而那些旋律相仿的弹唱穿过无限的空间被我听闻,就像是在这秘密的时刻,我们一起担当着共同的命运。我不禁为这样的歌词哽咽欲泣: 我没有见过达赖喇嘛, 想到这,我是一个苦命的博巴。 我没有参加2008年的抗议 想到这,我是一个无用的博巴。 我没有举起雪山狮子旗, 想到这,我是一个无用的男人…… 网络的力量是惊人的。远在北京的我,虽然很难寻求得到在图伯特已被查禁的唱片,但还来得及从网上分享扎西东知的歌声及形象。年轻的博巴们写下留言,赞美他是民族的勇士,慨叹他的勇气,不过随着他的消息被外界获悉并被报道,这些歌曲都被删除了。这时候,我遇到一位在印度学习的博巴,好像是阿卡介绍的,我已不记得。而他就像是专门为了翻译扎西东知的歌才出现的,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说来真是神秘。他把其中两首歌译为中文,谁看见了都会为之动容。我仅摘录这样的片段: 长者永去无回的悲痛, 民族之间逐渐决裂的悲痛, 图伯特永不见自由的悲痛, 这就是我的痛, 没有伤口的痛处…… 从小在草原上放牧牛羊的牧民歌手扎西东知很快就被严惩了,他被判处劳教15个月,押回了过去生活着游牧部落的家乡。一天,一位多年不见的同族友人来看我,他是优秀的母语诗人,以诗为马,奔驰在异乡。但我没想到他也是扎西东知的亲戚。而他口中的扎西东知,那简直就是一个顽劣青年:喜欢在小饭馆饮酒高歌,喜欢在草地上追逐姑娘,甚至,因为唱了《1958-2008的恐惧》而被拘留又获释后,在众人欢迎他的宴会上,与一位年龄相仿的朱古(俗称活佛)喝醉打架,头上还是哪里被缝过几针,“呵呵,他现在是英雄了,我在西宁街头博巴卖唱片的摊上问,有没有扎西东知的歌儿,小贩在确定我不是警察或者便衣之后,会拿来一个大口袋,里面就有他的唱片,当然是复制的,很多。”友人不无得意地对我说。 Performing political songs can lead to severe punishment in Tibet. Woeser celebrates a singer who is not afraid to confront taboos. “Tradition of Protest” Until 2008, I had never heard of Tibetan singer Tashi Dhond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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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赖喇嘛将赴多伦多与华人会面(组图)

加拿大汉藏协会(筹委会)及加拿大汉藏文化艺术交流协会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西藏流亡精神领袖达赖喇嘛将参加与当地华人会面的活动。主办者表示,当地华人对此反响热烈,主办团体不得不更换更大的会场。自由亚洲电台特约记者锡红从加拿大发来的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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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丹鸿:移民西藏之歌

穷凶极恶的口号。面目全非的拉萨。(唯色摄于2007年和2010年的拉萨) 【谢谢丹鸿赠诗与我的博客。】 唐丹鸿:移民西藏之歌 当火车推进,海拔越升越高 请忆起鼓囊囊的高山病的军棉 裹着那些年轻的士兵 他们脸色越渐苍白、呼吸越渐局促 请忆起那些注定疯跑的牛羊 和即将断灭的牧歌 当你从车窗望见雪山晶莹 湖水青蓝 请忆起士兵枪口迸溅的火星 感觉枪筒灼烫,无怨无仇的恨 无怨无仇! 请看那雪山下惊惶的部落 母亲恸叫哀号 男子无论懦弱还是勇敢 都再也无力保护家园 当你经过鲜花烂漫的草原 请看帐篷歪斜、尸骨干枯 请躲闪那失去主人的黑獒 芳香的、斑斓的草原 从孩子腹腔流坠的肠子 芳香斑斓的草原 那两岁的肠子 绞绊在父亲迈不动的脚踵 请在芳香斑斓的草原躺下 请在儿童柔软的肠子上躺下 想一想他得到过的亲吻和拥抱 感觉他的剧痛 请盖上他们认命的毯子 当你走出拉萨站 清冽的风中,河流无奈地冲刷 请问她三月的那一天 河水问什么这样红? 请在雕龙琢凤的新楼旁 金光闪动的河水中 找寻那些再也无力奔逃的人 把你杯中的酒洒进血染的拉萨河 当你看见夕照中的庙宇 金顶辉煌,法螺呜咽 恍若哭泣的天堂 请问殿堂外巡逻的特警 喇嘛们到哪里去了? 这庙宇是新的 她的前世踪影全无 这些穿袈裟的人是重生的 他们的前世被歼灭了 他们的前世在去监狱的路上 他们的前世在枪毙中祈祷 他们的前世在饿死的过程中 现在你已经来到布达拉 无怨无仇而宫殿窒息 无怨无仇而红旗狂笑,喝饱了血 它每随风翻卷一次 就向高原喷洒一次 移民西藏吧,移民西藏,无怨无仇 旗杆下握枪肃立的卫士,我想问你 那些脸色苍白的士兵到哪里去了? 请把我疼痛的阿弥陀佛 带给那不愿打仗的士兵 感谢他为我们开路 也请把我疼痛的阿弥陀佛 带给那愿意打仗的士兵 感谢他为我们开路 这大路用原主人和士兵的骨头铺成 请听那面五星红旗在狂笑 喝饱了血,它的笑声 也是所有广场红旗的笑声 每随风翻卷一次 就向大地喷洒一次 大慈大悲的观音啊 空有大慈大悲! 2010.9 达兰萨拉-特拉维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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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江琳:流亡中的民主(Ⅰ-Ⅱ)

在印度,就有七万九千多名藏人参加选举,据悉初选的结果将在一个月后揭晓。 正在达兰萨拉的李江琳女士,在她的博客 西藏:另一种真实 以“流亡中的民主”为题贴出了藏人们投票的许多图片,在此转帖( 有的无关紧要的图说未转 )。 其中的一句话令人感慨:“ 流亡中长大的一代,他们不幸生为难民,他们有幸一出生就享有基本权利。” 而在我的人生中,我从未有过自己做主参与投票选举的经历…… 流亡中的民主 (Ⅰ) 今天是2010年10月3日,星期天。 就连我这把自己紧闭起来,埋头研究一大堆资料的人都能感觉到,达兰萨拉今天很热闹。其实前几天开始就挺热闹了。 专程来听经的台湾佛教徒请经团已经到达,不少成了我的短期邻居。这个周末,尊者为新出家的僧侣们受戒,所以,大昭寺一带人很多。昨晚我到大昭寺去拍照,里面有很多台湾人和印度人,明天讲经的位置已经安排好了,有汉语、英语、意大利语、韩语、越南语翻译专区。 上午,达吉来敲门:“你还不去啊?“ 一看表,已经过了10点。今天上午10点开始,流亡政府首席噶伦和议会选举。全体流亡藏人普选,18岁以上,藏人,就有选举资格,只需出示”绿本子“,即流亡在印度的合法证件:西藏难民身份证就行了。选举每五年一次,现任首席噶伦桑东仁波切已经连任两届,即将卸任。他的继任者是谁?就是本届选举的意义了。今天是初选,将从20来名候选人中决出6名,明年3月进行大选。这样的盛事,五年才有一次,我恰好遇到了,岂能不去看看? 赶紧关掉电脑,抓起相机就走。 不知道我党有没有派新华社记者来拍照,不过我想就算有照片,墙内的乡亲们也看不到,我自认为算得上是个”公民记者”,看不到他们的,就看我的吧,哈哈! 赶到大昭寺门口,铁门还没开,因为人太多,选举委员会认为有必要控制人流,所以大家还在门外等着,已经有上百人等在门外,许多人正朝这里走来。过了几分钟,门开了,我跟着人流挤进去,哇!辨经场的一边,也就是靠近南捷寺教室的那边,就是投票点。那里不算“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也有上千人在排队。 人太多,有劳印度警察维持次序。不过次序很好,大家都会自觉排队。 人群里站着一个康巴汉子,不用说,这条队肯定是“康巴队”。 流亡社会的制度设计兼顾了地域和藏传佛教各教派,尽量让社会各方面都能得到公平的代表。 议员共40名,西藏三区各10名,四大教派加苯教各两名,加起来就是40名。僧人可以投两票,一票投给他所在的地域,另一票投给他所属的教派。比方说,一个来自康区的黄教僧人,他可以投一票给代表康区的议员,还可以投一票给代表格鲁派的议员。 黄色的票表示代表宗教的议员。 白色的票是投给首席噶伦候选人的。还有一种绿色的票,投给议员。 身份证。这两份东西放在一起,意思是:目前,作为藏人,想要行使你的民主权利,你先得流亡,让你的身份成为“流亡藏人”。不过,其实我自己也一样,我的民主权利来自美国,而非中国。我行使自己的民主权利,先得让自己变成“美籍华人”。。。 带着你们的难民身份证,在大昭寺和法王府之间的投票处,来行使你们的权利。今天,你们让许多人惭愧,也让许多人耻辱。 历史是无法屏蔽的,今天,你们把很多人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选民们在自己所属地区的桌前登记,出示证件,在登记表上签名,领取选票。 不知道怎么投票?随时可以询问。 然后,到一件房间去,填写候选人的名字。 流亡中长大的一代,他们不幸生为难民,他们有幸一出生就享有基本权利。 走出门。简单的投票箱,象征着你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利。 投下神圣一票。 流亡中的民主 (II) 下午5点投票结束,但还有几十人在排队。 随机问了几个年轻人,都说投了洛桑桑盖。为什么?说是要换个走向。换什么走向?不大清楚,但是对老一代的政治理论和行为方式不大满意。不过,我得声明,我随意问的几个人不能代表整个情况,因为我只能跟懂英文的年轻藏人交谈。一周后初选结果会公布,到时候可以看出一点未来走向,等到大选之后,那就很明显了。 达兰萨拉是一个比较大的选区,达兰萨拉及其附近有4个投票点。大昭寺投票点据估计有5-6千人投票。 根据我的观察,投票率应该说是很高的。 选民要在两个月前登记,竞选广告昨天全部清除掉了,以免影响选民的投票。 投票这事儿是不能代替的,每个人必须自己亲自来。今天,达兰萨拉的小摊贩几乎全都关了。大家都是选民。 不会签名没关系,盖指纹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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