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权

赵鼎新:当今中国会不会发生革命?

二十世纪中国是一个革命的世纪。二十世纪上半叶,中国经历的主要革命运动有辛亥革命、二次革命、五四运动、北伐战争和共产主义革命。1949年中国共产党取得政权后,又搞了许多具有社会革命性质的社会运动,其中最为著名的有土地改革、人民公社运动、大跃进和文化大革命。改革开放后,中国共产党逐渐从一个革命党转变为执政党,但是中国的一些知识份子、学生和民众却从共产党手中接过“革命的旗帜”,于是就有了1989年的学生运动以及最近的“零八宪章运动”和所谓“茉莉花运动”等集体行动的事件。当然也有知识份子提出中国应该“告别革命”,应该反对激进主义。这是一种应然性吁求,但问题在于:中国是否会再发生(或者能避免)一场革命性的社会动荡?   这一问题甚至引发中国政治精英的广泛关注。最近网上有文章说中共高层有不少人在阅读托克维尔(Alexis de Tocqueville)的《旧制度与大革命》(L’Ancien regime et la Revolution),幷说王岐山看完此书后曾担忧地表示:中国的现代化转型不会那么顺利;中国人自己的代价也没有付够。当然,革命一旦发生,人民将付出的代价在一定程度上是由革命性质决定。一般来说,政治革命(一场只改变政权的性质,而不改变社会经济结构的革命)给社会带来的震荡要远远低于社会革命(一场既改变政权的性质,又改变社会经济结构的革命),非暴力革命给社会带来的震荡要远远低于暴力革命。王岐山也许是在担心中国会发生一场暴力革命,甚至是暴力性的社会革命。   不管上述中共高层读书的传说可信度如何,有一点十分明确:虽然近年来中国政府在维护稳定上花了很大的力气,中国的经济在近三十年来取得了举世瞩目的发展,民众的生活水平在近年来也有了很大的提高,但中共高层丝毫没有减轻对在中国再发生一次革命的可能性的焦虑。中共高层为甚么会如此忧虑?当前中国与政权稳定相关的根本问题是甚么?本文试图在理论的指导下对当前中国面临的困境作出分析。   一 革命为甚么会发生:理论简述   早期的西方理论都把现代化过程中所发生的巨大社会变迁看作是一个国家发生革命的主要诱导因子。这一理论的逻辑很简单:现代化带来了传统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的变化,给身处其中的人们带来很大的不适应和不确定性;同时,现代化过程也削弱了传统社会组织对于人们的控制,给革命造就了机会1。的确,世界上的革命无一不发生在正在发生巨大变化的社会之中,而巨大的社会变迁确实会给身处其境的人们带来多方面的不确定性。从这个意义上说,这种理论自有它的道理。但是,世界上每一个国家在现代化过程中都经历过巨大的社会变迁,却不是每个国家都发生了剧烈的革命。社会变迁充其量只能是引发革命的一个必要条件。   在过去的大多数时间,有些学者也常用阶级或者是利益集团的视角来解释一个国家革命的成功与否2。他们的逻辑也很简单:如果一个国家中的一个主要阶级拥护和加入了革命,那么革命就会成功;反之革命就不会发生,就是发生了也会失败。当今中国的不少学者也仍然会自觉或者不自觉地运用这一视角来分析中国社会的危机所在。依笔者所见,这类分析方法表现出了左派知识份子的天真,而反映出来的则是这些知识份子看待问题时的教条性。   这并不是说人们在现代社会中不会产生阶级认同。问题在于:每一个人在社会上都会同时拥有许多身份(比如一个人同时可具有如下的身份:工人、浙江人、男人、某些圈子中的一员、某个俱乐部的成员等),并且具有某一身份的人们之间又存在着巨大的差别(比如工人之间就有蓝领工和白领工、技术工和非技术工、熟练工和非熟练工、临时工和正式职工之间的差别等)。因此,除非存在巨大无比的外力,比如国家对社会上的一个主要人群的利益完全漠视,幷且对这一人群的抗争进行严厉的和系统性的镇压,否则那些被天真的知识份子所认定的“阶级”就很难形成强烈的认同感,去完成知识份子所赋予他们的“历史使命”。   当今世界只有两类大型群体会有着较为“天然的”强大认同感,那就是族群和宗教群体。他们所发起的抗争和革命也因此往往有较大的威力。在很大的程度上,当今所流行的各种“社会分层研究”都是过去知识份子的研究误区的某种产物。不同的社会分层方法除了对了解社会流动和指导政府的公共政策制订有一定的应用性意义外,从社会行动或革命的角度来看,其价值却十分有限。这当然是题外话。   1970年代后,西方学者开始强调国家的性质和结构性行为对革命产生乃至成功的影响3。这类理论背后的一个核心逻辑是:在当代交通和通讯技术的支持下,现代国家获得了古代国家完全没有的渗透社会的能力。与古代国家相比,现代国家的管治领域不但十分宽泛,而且它的政令更能严重影响到社会上绝大多数成员的利益。现代国家的这一性质导致了如下三个后果:第一,国家的错误政策非常容易触发民众大规模的针对国家的怨恨情绪;第二,国家的强势刺激了人们组织起来进行抗争,要求国家颁布和施行对自己群体有利的法律和社会政策;第三,部分人就会想到通过夺取国家的权力(即革命)来彻底改变国家的性质,通过掌握国家权力来推行他们的理想。在这种所谓“国家中心论”的视角下,西方学者做了大量的研究,幷逐渐产生了以下三点共识(即衡量一个国家发生革命可能性的三个维度):第一,革命不容易发生在一个有着效率较高的官僚集团的国家(官僚集团内的程序政治会增强国家精英的团结、国家决策的合理性和国家镇压机器的有效性);第二,革命不容易发生在一个对社会精英有着很强吸纳能力的国家;第三,革命不容易发生在一个对社会有着很强渗透力(不仅仅指由国家所控制的交通和通讯工具,而且指警察机构对社会的监控能力)的国家4。   以上的三个维度有很强的解释力。的确,早期的革命,包括法国革命(1789)、俄国革命(1917)、中国革命(1949)和伊朗革命(1979),都发生在用以上三个维度来衡量处境都不太妙的国家。其实,官僚集团的效率、国家对社会精英的吸纳能力,以及国家对社会的渗透能力,是任何国家进行有效统治的关键要素。一个没有这些能力或者是这三方面能力不足的现代国家,无论是民主国家还是威权国家,都会在其运行过程中遇到大量的困难。但问题是,长期以来在分析革命的可能性时,西方学者过于借重了这三个因素,因此直到1980年代他们还在强调苏联和东欧国家具有很大的政治稳定性(因为这些国家都有着比较有效率的官僚集团、对社会精英的吸纳能力和对社会的渗透力)5,而完全没有料想到革命竟然马上就在这些国家发生了,而且其中不少国家的革命都取得了成功。   笔者认为,在分析苏联和东欧国家爆发革命的可能性时,西方学者都忽略了国家权力的合法性基础和国家政权稳定性之间的关系这一维度的重要性。具体来说,一个国家的权力愈是建立在较为稳定的合法性基础之上,这一国家就愈不可能发生革命。苏联和东欧之所以发生革命,不仅仅是因为它们的经济没搞好、它们的军事落后、它们在民族问题上走入误区、它们的领导人采取了错误的政策等(这些因素都很重要),而且更在于这些国家没有把政权建立在一个比较稳定的合法性基础之上。笔者多年来对中外各国革命作出分析时不断强调国家的合法性基础与政权稳定性之间的紧密关系6。笔者认为,西方学者所着重的三个维度都是国家统治手段中偏“硬件”性质的成份,而国家的合法性基础和政权稳定性则构成了国家统治的关键性“软件”,它们缺一不可。   二 合法性和政权的稳定性   国家虽然掌握着强大的官僚组织以及军队与警察等武装力量,但是其统治的有效性仍必须依赖于国家政权在大众(包括国家官员)心目中的合法性。考察古今中外的统治史,我们会发觉国家在寻求统治合法性时只能采取以下三种方式:通过一种价值性的承诺、通过提供公共服务、通过一个普遍被接受的国家领导选拔程序。相应地,我们可以界定三种理想状态的国家合法性基础:意识形态型、绩效型和程序型7。如果一个国家统治的正当性是基于一个被民众广为信仰的价值体系,我们可以说这个国家的统治是基于意识形态合法性;如果一个国家统治的正当性来源于国家向社会提供公共物品的能力时,这个国家的统治则基于绩效合法性;如果一个国家的领导人是通过一个被大多数人所认可的程序而产生,这一国家的统治则基于程序合法性。   需要强调的是,以上定义的是国家合法性来源的三个理想类型(ideal types)。现实中,任何国家都不会把合法性完全建立在某一理想类型之上;或者说,任何国家的合法性来源都是这些理想类型的一个混合体。但是,在某一历史时期内,某一理想类型往往会成为一个国家统治最为重要的基础,幷在很大程度上定义了一个国家的性质。   现在让我们来讨论不同的国家合法性基础和政权稳定性之间的关系。   (一)意识形态合法性   意识形态是国家统治的一个最为根本的合法性基础。一个国家如果把执政基础完全建立在某一意识形态之上,那是不行的;但是,一个国家的执政如果没有意识形态作为基础,则是万万不行的。当大多数的民众都认同国家所推崇的某一意识形态时,这种意识形态不仅仅为国家的统治提供了道德性依据,而且为社会提供了一个“核心价值观”。如果一个国家有一个被广为接受的核心价值观,统治成本就会大大降低。   需要强调的是,核心价值观不能是“八荣八耻”,也不能是“雷锋精神”,因为这些都只能是一个国家的从属性价值观,只有核心价值观才有助于建立国家的合法性基础。国家的核心价值观必须是一种宏大的给予历史以某种道德意义的叙事(即西方后现代学者所说的“宏大叙事”grand narrative)。美国中学教科书上所描述的美国建国历史以及那些由建国时期政治家所确定的建国原则和理念,就是核心价值观的一个例子;西周初期所形成的“天命论”以及在西周历史中逐渐得以完善的“宗法制度”是有周一代的核心价值观,幷对古代中国的政治哲学和政治文化产生过重大的影响;当代中国学生在学校里学过的围绕着历史唯物主义和“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而展开的中国近代史叙事,也是核心价值观的一个例子。当然,美国的宏大叙事在其社会中仍然可以获得广泛的认同,而中国教科书中的叙事方式和内容在国内已经没有多少人真正认同了,幷且中国政府至今也没有创造出一套能被广泛认同的宏大叙事。这一意识形态的缺失所导致的后果就是核心价值观的缺乏,幷给当下中国政府的执政带来了很大的困扰。此是后话。   不同的意识形态有着不同的性质,幷对国家政权的稳定性有着不同的影响。意识形态合法性有三个主要类型:领袖魅力型、世俗意识形态型、宗教意识形态型。在这三个类型中,领袖的魅力(近似于韦伯所说的“克里斯玛合法性”)最不能给予政权一个稳定的合法性基础,因为领袖的寿命有限。   一般来说,世俗意识形态对大众所作的承诺比较容易被验证。一旦当国家不能兑现那些承诺,就会产生合法性危机。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世俗意识形态也不是一个稳定的合法性基础。但是如果我们把世俗意识形态进一步细分,就会发觉不同的意识形态对人性有不同的要求和对民众有不同的许诺。一般来说,要是一种意识形态对人性的要求愈接近于人的本性幷且其许诺愈不容易被证伪,这一意识形态就愈能为国家的合法性提供一个可靠的基础。比如美国建立在个人主义基础上的“机会之地”(Land of Opportunity)这一意识形态,不但与人的竞争和趋利本性十分接近,而且很难被证伪。这一意识形态有着人们所说的“钱币落在正面我赢,落在反面你输”(heads I win, tails you lose)的性质:你的成功证明了这意识形态的正确性,而你没有成功很容易被解释为是你没有付出足够或恰当的努力。与之相比较,“共产主义”这一意识形态就很难为一个政权提供稳定的合法性基础。共产主义意识形态不但建立在一个过于理想的人性的基础之上,幷且承诺提供一个比其他社会制度更为完美的世俗世界,例如“各尽所能、按需分配”之类。如果一个国家把共产主义意识形态作为合法性基础,一旦国家不能兑现相应的承诺,民众马上就会产生“信仰危机”,从而给国家带来合法性危机。   但是从理论上来说,即使一个国家把合法性建立在像共产主义这样很不牢靠的意识形态之上,这一国家也是有可能取得较为长久的政权稳定的。这里的诀窍是:当大多数民众还相信这一意识形态时,国家就应该采用选举(程序合法性)来补充共产主义意识形态的内禀不稳定性。因为一旦有了选举,幷且在社会上的大多数民众都认可共产主义意识形态的情况下,当政府搞得不好时,候选人就可以攻击政府没有带领人民在共产主义的“康庄大道”上正确地前进,民众就会去怪罪当朝政府的施政,而不是从意识形态本身的误区来检讨国家中所存在的根本问题。读者可以假设,如果中国在毛泽东时代能搞出一个共产党领导下的民主社会的话,今天的中国也许就不会面临如此严重的意识形态合法性危机。   以上的逻辑还支持了以下的推论:宗教意识形态要比任何世俗意识形态更能为一个国家提供稳定的合法性基础。宗教源自于人的可怜的本性──因为害怕失去和死亡而无限放大生命的意义。宗教的承诺也不具有可验证性──“来世”、“净土”或者“天堂”这样的宗教承诺既十分动人又无法验证,而对于宗教来说,最具权威的克里斯玛都是不存在于世俗世界的“神”、“佛”或者是“圣人”。宗教意识形态与人性的贴近和承诺的无法验证性,赋予那些把国家合法性建基于宗教意识形态之上的国家很大的政权稳定性。   不过,在现代社会,宗教意识形态合法性的最大弱点来自宗教力量和国家政权之间的紧张。现代社会极其复杂且变化极快。为了适应新的变化,国家政权就必须以务实的态度来处理日益复杂的世俗性事物,但是国家的务实态度及其所带来的社会后果势必会招来具有强烈保守倾向的宗教力量的反对。由政教斗争所导致的政权不稳定性,对于那些把宗教意识形态作为合法性基础的国家来说,是必定要面临的一个难题。当今伊朗的政治就在较大程度上受到这一因素的困扰。   (二)绩效合法性   任何一个政府都需要为治下的民众提供必要的公共服务,例如仲裁、维持公共秩序、保证人身安全、保卫国家等。这个层面上的绩效是绝不可少的。如果一个政府没有能力提供这些最为基本的公共物品,相应的国家就不会存在,即便存在也会很快垮台。这里所说的“绩效合法性”,指的是国家领导集团在一个更为进取的层面上积极创造绩效以获取合法性。   获取这一合法性的手段可分为三种亚类型:领导经济发展、官员作为民众的道德表率和炒作民族主义情绪。但是,这三种手段都不能为国家提供一个稳定的合法性基础。首先,没有一个国家能保证经济的永久高增长。其次,把官员的道德表率作为国家合法性基础就会将贪污这样在法律层面上能解决的问题提升为政治问题,从而从根本上削弱了国家的合法性。最后,如果在和平时期政府经常以炒作国际危机来提高其统治合法性的话,这一国家的国际环境就会日趋险恶,幷且大量的极端民族主义者就会在这一国家中产生。这将推动一个国家朝着战争的方向发展,后果不堪设想。   总之,当一个国家的合法性系于绩效承诺时,这一国家的政府就必须设法来兑现这些承诺。如果这些绩效承诺得到了兑现,民众的欲望就会提高,幷对政府提出更高的要求,而政府则不得不把民众不断提高的要求作为新的、更新的,甚至是即时的工作目标。但是,一旦政府不能够兑现其承诺时,这一国家马上就会出现合法性危机。   (三)程序合法性   现代社会到来之前,除了古希腊之外,程序始终不是世界各国权力合法性的一个重要基础。这幷不是说在古代政府首脑产生的背后没有程序可言,而是说这些程序只在一小部分精英之间才有意义,幷且这些程序在国家政治中不占有像今天的选举政治般重要的地位。笔者认为,以下三个原因使得程序合法性在现代政治中的地位不断上升:   第一,现代国家绝大多数都采取了政教分离原则,宗教意识形态不再是国家的主要合法性来源,或者说现代国家失去了古代国家所拥有的一个十分稳定的合法性基础;第二,现代国家的政府管理的事情愈来愈多,这就使得绩效在现代国家合法性中的地位大大增强,幷给现代国家的政治带来很大的不稳定性;第三,在现代技术的支持下,政府的统治能力不断加强,民众生活受到国家政策愈来愈严重的影响。在这一背景下,怎么控制政府的权力,幷使之不滥用权力,对广大民众来说就变得十分迫切。   我们可以从多种视角来解释为甚么民主政治会在现代国家中兴起。就本文的角度而言,民主兴起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现代国家意识形态合法性不足幷且严重倚重于绩效合法性,这就使得国家不得不依靠程序合法性来获得政权的稳定性。   由于以下原因,现代意义上的程序合法性(即民主选举)会给国家政权带来很大的稳定性8:   第一,一旦国家首脑是由民选产生,只要选举被认为是公正的,执政者即使在上台后表现很差,也不会影响政府执政的合法性。用通俗的话说,在绩效合法性的统治基础上,当官如果不为民作主,就有被赶回家卖红薯的危险;而在程序合法性的统治基础上,当官即使不为民作主,也至少得当完一届才回家卖红薯。从这个意义上说,程序合法性大大减低了民众对政府执政的压力。   第二,当一个国家有了程序合法性后,即使有执政者被赶下台也不是甚么大事。这是因为程序合法性在很大程度上把政府和政体分开了。政府即使垮台(比如水门事件Watergate Scandal后的尼克松Richard M. Nixon政府),政体也不会受到根本性的动摇。   第三,当一个国家有了程序合法性后,民众的不满在相当程度上可以通过选举或其他常规程序的政府更迭而得到缓解。一旦民众有了选择,他们就难以联合起来进行革命,这也给国家政权带来了稳定性。   第四,一旦当官的不为民作主也没有马上就被赶回家卖红薯的危险的时候,公开批评国家领导就不是甚么大事了,这就给言论和结社自由提供了基础。但这自由同时也约束了人民的行为,缓解了社会矛盾,从而构成了政权稳定的一个重要机制。这是因为言论和结社自由让社会上各种思想及利益的交流和竞争,使人们对社会其他群体的利益有了更深的理解,对社会现状有了现实感。同样重要的是,一旦有了言论和结社自由,现代社会的多样性势必会导致社会组织在利益和观点上的分化,这些组织互相牵制使得任何全民性的革命运动变得不大可能。   但就稳定国家政权而言,程序合法性也有着很多弱点,其中最为重要的是它背后必须有一个核心价值观支撑,或者说只有在竞选各方都服从同一意识形态(即“忠诚反对”)时,程序合法性才能为国家提供政权稳定性。如第二次世界大战前的德国,共产党、纳粹党和社会民主党各自有着完全不同的意识形态,幷且共产党和纳粹党都想利用选举来夺取政权,把国家彻底引向对自己有利的方面,形成赢者通吃的格局,选举在这种情形下就不可能成为国家政权稳定的基础。从这个意义上说,一个政治上最为稳定的国家(或者说最不可能发生革命的国家)应该是一个同时拥有意识形态合法性和程序合法性的国家:程序合法性需要强有力的意识形态合法性的支持,幷且程序合法性又是维持国家的意识形态合法性的关键。   三 有关中国政府合法性的经验研究   在“世界价值观调查”(World Values Survey)和“亚洲民主动态调查”(Asian Barometer Survey)等调查数据基础上,一些学者对中国的国家合法性进行了研究。他们的一个重要发现是:中国民众对政府的认可度要远远高于许多西方民众对他们政府的认可度。他们于是就得出中国政局稳定、国家具有很高的合法性这一结论9。一般来说,我们都会相信这些研究的结论是成立的。这些学者都受过严格的西方学术训练,他们的材料所展示的也是全国民众的普遍看法,而不是少数人的极端观点。同时,中国政府近年来加强了吏治,采取了一系列的“亲民政策”,这些政策应该说是取得一定效果的。笔者近年来在全国范围内与农村和城市的各界民众进行了不少交流,感到中国百姓的生活水平在近年来有了普遍的和显著的提高,或者说大多数百姓确实从国家的政策中获得了实惠。这些学者的研究结果所反映的正是民众对于当今政府的绩效在一定程度上的认可。   但问题是,从“百姓对当下政府的绩效是肯定的”这一现象中,我们是不能推论出“这个国家的政局是稳定的”这样一个结论的。遍览世界各国,民众对政府绩效的评价,可以说是说变就变的。在西方,民众对政府的认可度数月内就可以波动许多个百分点(他们对政府的认可度有时甚至低至百分之十几)。在西方国家,民众对政府绩效的认可度与国家政局的稳定性之间没有很大的关系,因为西方国家合法性的根本基础不是政府的绩效,而是被主流精英和人民所认可的核心价值观和具有程序公正的选举。但是在中国,百姓对政府执政绩效的认可度与政局的稳定却有着密切的关系:如果中国百姓对政府绩效的认可显著下跌的话,的确是有可能引发一场大规模的政治波动甚至革命的。这背后的原因很简单:共产主义意识形态在中国已经式微,但是国家又拿不出其他有效的价值观取而代之;同时,中国领导人也不是通过一种被大多数人所认可的程序而产生的。中国因此非常缺乏意识形态和程序层面上的合法性,于是绩效就成了国家合法性的最为重要、甚至是唯一的基础。   四 当前中国的问题所在──合法性问题   中国经济发展举世瞩目,百姓的生活水平近年来有了很大的提高。但是,中国维稳的成本却愈来愈高。2011年,中国一些人受到突尼斯“茉莉花革命”的影响,促动“茉莉花运动”,但国内几乎没有人响应。尽管如此,不少市政府还是如临大敌,弄得马路上的警察人数不知超过了寥寥无几的闹事人群多少倍。显然,繁荣的经济和大多数百姓对当下政府在不少方面的表现还算满意这些事实,完全不能减轻中共高层领导的焦虑。到底甚么是当前中国政局的关键性不稳定因素?或者问:中共高层领导到底在忧虑甚么?说到这一点,国内的绝大多数知识份子和百姓都会把诸如贫富差距过大、官员贪污腐败等放在首列,但这些因素的重要性或许幷不是想象般大。当前中国的贫富差距的确很大,而官员贪污腐败(特别是在那些吏治较差的省份)无疑也十分严重。相比之下,印度的贫富差距和官员腐败也十分厉害,甚至在不少方面明显超过了中国,可是印度却不是人们认为很可能发生革命的国家。显然,仅仅是贫富差距和官员贪污腐败是不足以引发革命的。   中国的知识份子和百姓都对贫富差距和官员腐败深恶痛绝,但是中国却完全不存在这方面的高质量研究。于是,在考虑这些问题时,中国的知识份子和民众就不得不凭借想象:你对政府有多大程度上的不信任,你就会把中国的贫富差距和官员腐败问题想象得有多严重。笔者认为,当前中国的问题归根到底是政治问题,或者说国家的合法性问题,而不是诸如贫富差距和官员腐败这类社会问题。而中共政权合法性问题的关键在于:第一,国家在共产主义意识形态式微后再也拿不出一个能被广泛认可的主流价值体系;第二,国家不敢(或者不愿意)把合法性的重心转移到程序合法性的层面上来;第三,国家对于绩效合法性产生了过度的依赖。   当下中国的领导人似乎仍然不了解绩效合法性的内禀不稳定这一特质,因为在他们的各种发言中不断流露出人民自然会拥护一个绩效优良的政府这样一种天真的论点,幷且他们也正在努力地通过加强政府绩效来获取国家的合法性。他们的做法与百姓情绪的耦合就给中国带来了如下的悖论:中国的经济和民众的生活水平在近年来都取得了举世羡慕的发展,但是社会却有朝着革命方向发展的倾向。   当社会上的大多数精英和百姓都认同于国家建构的意识形态时,这一意识形态就会成为一个社会的核心价值观或者说核心意识形态。在有着主流意识形态的国家中,社会就会显得非常平和甚至是保守。比如媒体:如果一个记者经常在某一媒体上发表与主流意识形态不符的言论,百姓就会不喜欢这个媒体,其订阅量或收视率就会下降,媒体老板也因此会不喜欢这一记者。可以说,当国家建构的主流意识形态被广为接受时,百姓就会更相信那些平和甚至是保守的报导,而发表偏激言论的媒体就会没有出路。个体也一样:如果一个人经常在公开场合(和网络上)发表与主流意识形态不符的言论,他的言论就会被忽视,他的朋友也不会喜欢他,他也不会有任何社会影响。但是,如果社会上的精英和大多数百姓不认同国家建构的主流意识形态时,人们就会不相信主流媒体中的报导,特别是与政治有关的报导,与主流意识形态保持一致的媒体就会在民众的心目中被边缘化,幷且不再能建构民众的舆论,而敢于反对主流意识形态的媒体和个人就会被看作是“社会的良知”。   当国家建构的意识形态不再是社会上的主流价值观时,在面对以上的异议时国家也就失去有效的对策。如果国家对闹事者或者发表对国家不满观点的人士进行镇压的话,那么国家政权在民众心目中就会进一步失去道义,稍有良知的国家干部就会感觉愧疚,而闹事者和发表对国家不满观点的人士就会被大家看作是“英雄”。但是如果国家选择容忍的话,那么这些人的行动和言论就得不到约束。更有之,一旦形成了这样的“机会结构”,人们就会发觉“会闹的孩子多吃奶”这一妙诀,社会民风于是趋于民粹和暴戾。同时,一旦大众有着把闹事者和发表对国家强烈不满观点的人士看作是“英雄”的倾向,随着“英雄”形象而产生的种种利益就会刺激有些人带着寻租的心态去装扮“英雄”。社会道德就在围绕着反体制而产生的种种“高尚”话语下不断下降。   当国家建构的意识形态不再是社会上的主流价值观时,政府就会失去公信力。这时,如果国家对舆论不加控制,反政府的言论就会在社会上产生很大的影响力,从而引发政治危机。但是如果国家控制舆论的话,人们就会去追逐谣言;加上长期控制舆论而导致人们普遍的无知,天方夜谭式的谣言很容易不胫而走,比如“江泽民去世了,但是中共却秘不发葬”、“薄熙来手上有一百多条人命”、“被重庆警察击毙的不是周克华而是一个便衣警察”等,也会被大家(包括不少社会精英)津津乐道。这些传言不但会给中国的政局增加不确定因素,幷且使得中国本来就很糟糕的政治文化进一步走向糜烂。   当国家建构的意识形态不再是社会上的主流意识形态时,国家的当权者甚至不敢运用民主选举来增强其合法性。从当权者的私利角度看,在这样的情况下举行选举不但会使他们马上下台,而且整个共产党的统治也会结束;很少有当权者愿意在这样的条件下推动民主选举。而从国家利益来说,如果政治精英不能服从一个主流价值观,由选举而产生的“非忠诚反对派”就会撕裂社会,这给了当局拒绝搞民主选举以一定的道德依据。但接下来的问题是,不搞以选举为核心的程序政治只会使得社会矛盾不断积累,幷为中国从威权国家到民主国家的平稳过渡增加了难度。   一旦国家的合法性不能依托于意识形态和领导人的产生程序,绩效就成了国家唯一可依托的合法性基础。得益于中国的“强国家”传统,中国政府在加强执政绩效方面应该说还是可圈可点的。但是,即便可圈可点的绩效使得中国政府变得十分富有,其后果却是金钱使国家领导变得短视,以为金钱能解决一切问题,结果在解决一个问题的同时制造了几个问题。更令人担忧的是,围绕着金钱所产生的种种利益,使得大量的利益相关者带着工具理性围聚在政府周围。这些人对体制毫无忠诚可言,他们一方面死死地把住体制的大船,另一方面则随时准备另寻高就甚至搞狡兔三窟。当前中国出现了“裸官”现象,即不少国家干部的妻子和子女都在国外拥有永久居住权甚至是公民资格,大多数年轻人都向往公务员和国企的工作,其原因盖出于此。这带来的后果就是当前中国民众的强烈仇官心理以及由此生发出来的对任何成功者的仇恨心理,整个社会的道德维系(moral fabric)被大面积毁坏。   为了进一步加强绩效合法性,政府就必须加强吏治、采取悦民政策,幷且把社会上可能出现各种不安定因素的事情统统管了起来。但是,恶性循环不可避免地开始了:政府管得愈好,民众对政府的要求就会愈高;政府管得愈多,问题也就愈多,很多社会问题于是成了政治问题。社会问题的重新政治化是近十年来中国出现的一个令人担忧的发展方向。   五 中国的前途   在国内,对国家前途不看好的还真是大有人在,其中既有国内语境下的“自由主义者”和比较极端的“左派”,也有难以计数的掌握着一定话语权的网民。最近,甚至连吴敬琏这样比较持重的学者,都在发表文章惊呼当前中国的“经济社会矛盾几乎到了临界点”10。本文认为,中国的确有再爆发一次革命的可能。与以上的观点不同是,笔者认为当这场动荡到来时,其引发的根本原因不应该是当今中国社会上存在着的各种“经济社会矛盾”,而是民众在主观层面上的不满情绪以及由此带来的大量的社会矛盾。而这些不满情绪和社会矛盾的根源,则是当今政府在国家的法律─选举合法性不足的情况下,过多地把绩效当作了国家合法性的根本基础。笔者同时认为,虽然当前的形势很严峻,但是由于以下原因,中国并没有马上就爆发一场革命的危险:   第一,尽管近年来中国经济发展的势头有所减缓,但是中国仍然是世界上经济发展最为迅速、百姓生活水平有着快速提高的国家。只要中国经济继续能保持目前的增长势头,绩效合法性就还能维持一定的效力,一场革命性的动荡在中国就暂时不会发生。   第二,在中国的不少地区(特别是藏区和新疆地区)有着很严重的民族问题,但中国少数民族人口与汉人相比比例实在太小;这就是说,与前苏联不同,少数民族地区的动乱在中国不会是引发革命的一个主要动因。   第三,由于美国经济的衰退和美国对外政策在世界上普遍不得人心,相当部分的中国知识份子不再简单地把美国政治和政治体制作为理想,或者说当前中国的“自由派”知识份子不再享有1980年代的道德高度,因此也失去了1980年代一呼百应的能力。   第四,中国知识份子在近年来生活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幷且他们发表言论的渠道也大大增加。如果说前一个变化给了知识份子耐心,使他们不会急于鼓动革命,后一个变化则促进了知识群体的分化,从而降低了在中国产生一个人们广为接受的反体制意识形态的可能性。   第五,国内外大多数的学者往往会把中国每天都在发生的群体性抗争事件(特别是一些重大事件)看作为革命性事件的可能促发因素。这种观点再一次反映了知识份子的天真。笔者认为,大量的群体性事件对中国政治的稳定实际上有着巨大的正面作用。当前不少地方的地方政府软弱,中国大规模爆发群体性抗争事件的阈值因此较低,社会矛盾也不容易有大规模的堆积。此外,当前中央政府对地方发生的群体性抗争事件采取的基本态度就是让地方政府自己去处理。只要地方政府能控制住局面,中央就保持袖手旁观的姿态;但是如果地方政府让事件失控,或者在处理过程中造成了流血事件,在国内外引起广泛关注,中央政府则会对地方政府官员进行处罚。中央政府的这一做法强化了群体性事件参加者“反贪官不反皇帝”的心态,同时也促使地方政府在处理群体性事件时表现出了极大的多样性和灵活性,从而大大缓解了中国群体性事件走向政治化的倾向。   第六,与一些领袖终身制的国家相比,中国已经形成了一套比较成型的国家领导每届五年,每任不超过两届的做法。虽然新的领导人不是由普选产生,幷且换届过程的不透明也给各种政治流言提供了温床,但是换届送走了人们已经厌烦了的领导(不在于干得好不好,而在于一个人在领导位置坐长了人们都会产生厌倦感),给了人们一种新的想象和希望,从而缓解了社会矛盾朝着革命的方向发展。   但是以上这些有利于缓解社会矛盾激化的因素,完全不可能改变以下的事实:在意识形态和程序合法性严重不足的情况下,执政绩效成了当前中国政府最为主要的合法性基础。因此,即便中国没有马上就发生革命性动荡的危险,只要国家的性质得不到根本性的改变,再发生一次革命的危险在中国始终存在。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中国人自己的代价”的确“没有付够”。   注释   1 Samuel P. Huntington, Political Order in Changing Societies (New Haven, CT: Yale University Press, 1968); William Kornhauser, The Politics of Mass Society (Glencoe, IL: Free Press, 1959); Eric R. Wolf, “Peasant Rebellion and Revolution”, in National Liberation: Revolution in the Third World, ed. Norman Miller and Roderick Aya (New York: Free Press, 1971), 48-67.   2 Barrington Moore, Social Origins of Dictatorship and Democracy: Lord and Peasant in the Making of the Modern World (Boston: Beacon Press, 1966); Jeffrey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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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China周刊 | 税尚楠:非理性的奢侈,不公平的挥霍 ——行为经济学视角下的中国奢侈与挥霍热

“当少数人可以用轻松的方式,无须艰辛将钱——财富收入自己的囊中,并且无理挥霍和奢侈,这无疑说明现行的分配方式和分配制度存在着合理性的问题,再往下追,是现行的分配方式和分配制度不公平的问题。” 1. 火爆的中国奢侈品消费 据《世界奢侈品协会》估算, 2011年中国奢侈品消费总额达126亿美元(不包括私人飞机、游艇与豪华车),骄傲的夺下又一个全球第一的桂冠,实现又一个超越:超越发达国家美国,日本,欧盟,超越全球奢侈品消费总额的四分之一(28%)。2012年更是“开门红”,1-2月中国大陆居民就在境外砸下72亿美元,创历史最高点。据报道,中国奢侈品消费者主要目标为名表、珠宝、时装、提包、化妆品,护肤品和香水等。13亿人在2011年人均消费奢侈品近10美元。 要回顾发展,更是惊人的腾飞。相对于2000年中国奢侈品消费总额仅为5亿美元左右,2011年暴增了25倍,如果将境外消费计入,消费总额在11年间翻近60倍。 有分析家说,一切才是方兴未艾,一切只是刚开启大幕,好戏还在后面,因为“随着中国经济高速增长,中产阶层壮大,对奢侈品需求将不断高涨。” 该为这样的“刚刚开启大幕的好戏”“喝彩”吗?   2. 名牌的实质 什么是奢侈品,从物质属性来讲,奢侈品不过一种超出人们生存与发展需要范围的 “非必需品”;从商业经营来看,奢侈品是具有独特和昂贵等特征的消费品;而经济学将其定义为收入弹性系数大于一的商品。 奢侈品不等于名牌,社会上人人皆知的名牌也不一定是奢侈品。但是从商业运作的角度看,把奢侈品塑造成受到社会众多人追捧的名牌,却是至关紧要的。品牌源出古挪威文Brandr,意思是“烧灼”。古代的欧洲人用这种方式来标记自己的家畜和私有财产。到了中世纪,工匠们开始用这种打烙印的方法在自己的手工艺品上留下标记,以便顾客识别产地和生产者。16世纪早期,蒸馏威士忌酒的生产商将威士忌装入烙有生产者名字的木桶中,以防不法商人偷梁换柱。后来,随着工业革命的大潮兴起和发展,与商标同门而出的品牌,逐渐成了厂商通过生产和广告塑造“独一无二”努力的方向。 在商家看来,知名品牌实质上是高于平均利润的源泉。费尽心机创建名牌的目的,是要最终营造出这样一种市场环境:虽然手提包有千万种,但“LV”就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因此“LV”包是独一无二的。根据经济学的定义,市场上(1)只有一个厂商;(2)生产和销售独特的产品和服务,就叫“垄断”。因此,创建名牌,就是在市场上创建垄断。而垄断一旦形成,就可以实现高于竞争条件下平均利润的垄断利润。没有竞争对手,没有替代产品,厂商可以通过控制供给,蛊惑需求去实现垄断利润最大化。这就等同公司对消费者征收“垄断名牌消费税”。就是为什么一个芬迪的瑟拉包(Fendi Selleria Bag)可以卖一般背包的380 – 400倍,一个IPhone4s要价比一般的手机高十到几十倍。同时,由于是垄断,公司可以实行歧视性市场定价。一个IPhone4在北京买5000多元(约900美元),而在纽约只需签2年的手机服务合同,就可以免费到手(纽约无时限的手机服务约100美元一月)。   3.非理性的需求 在古典经济学中,“经济人”在现存的“一生收入流”和价格的约束下,通过最大化效用,决定对各种商品的需求,这样的需求就是消费者的最优选择。因此,既然名牌奢侈品被消费者热捧,那么这样的“热烈”不过是反映消费者收入增长的理性选择,无须大惊小怪,更不必说三道四。 但问题是,现实生活中几乎没有“经济人”,消费者的消费决策也主要是通过“比较”做出的。比如,我们要买个Iphone4的想法绝不是解效用最大化数学模型得来,而是身边用Iphone4的人“激发的”或是广告诱导的。而是否买Iphone4的决定,又是同其他手机比较而来的。因为是以“比较”为基础,媒体/宣传就可以通过广告等方式改变人们消费决策“比较”的“参照点”,将品牌“创造”成名牌。而一旦成为社会公众追捧的名牌,商品本身就不仅具有简单的使用价值,而体现着“社会价值”,即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使用者的社会身份和地位。这样消费者买奢侈品(名牌),就受非经济的和非理性的力量的鼓动。 在美国的OUTLETS像大白菜一样的COACH在中国被热捧就是一例。COACH于1941年在曼哈顿的一个阁楼成立,这个家庭作坊有6个工匠,用手工制作皮革商品。此后惨淡经营几十年,2000年在纽约上市。由于其名声远不如GUCCI之类显赫,所以一直和奢侈品无缘,最大的进展是女士背包100-300美元的价格便宜,在美国大学校园小有名气。但近年来COACH以美国顶级奢侈品装扮登陆中国,一番巧妙的“表述”之后,在中国大受热捧。目前在中国销售以两位数的增长率扶摇直上,仅2011就新开专卖店28家。体现在公司的股票上,股价从2008年底的15美元涨到现在的75美元,主要归功于其在中国的经营。 这个例子清楚表明,在奢侈品市场上,只要打扮得好,灰姑娘转眼就可以成仙女。 从行为经济学的角度讲,非“经济人”的消费者很容易心甘情愿的被“奢侈品欺骗”。首先是“从众”,即“羊群效应”的影响。在日常的消费抉择中,经常受到身边多数人影响,而跟从大众的思想或行为,自己并不思考消费和购买的意义。从众心理很容易导致盲从,而盲从往往会陷入骗局或遭到失败。同时,如果“跟风消费”跟上了一群收入和消费能力远高于自己的人,可能情不自禁地做出不符合自己消费能力的非理性和超前消费抉择。 其次,同事压力下追逐名牌奢侈品。人类是社会性的动物,我们都希望和自己身边的人 ——同事,朋友生活过得一样:一样的车,一样的房子,甚至一样的提包。一方面我们相信我们身边的人作出的消费选择都是明智的。另一方面,我们不希望被“比较下去”,所以可以为攀比和面子购买名牌。趋同是社会交往中不可避免的“小毛小病”,从个人的心理层面出发也很难简单地克服这样的问题,因此很难避免非理性消费。尤其是奢侈品体现了“社会价值”,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使用者的社会身份和地位,奢侈名牌就无价了。 更糟糕的是为炫耀和攀比而“奢侈”。迷上名牌,你要买的不是几百元的MP4播放器,你要的是价格上千的苹果公司的iPod。你要的不是一个手提包,你喜欢的是上万元的路易斯威登限量包。你追逐的时尚,时髦,消费是要“炫耀”,虽然可能你连要炫耀什么都不清楚。这样的消费就更无理性可言,因为这是价格越高,购买越得意的消费。史上以尖酸刻薄著称的非主流经济学家凡勃仑.托尔斯坦,将奢侈品消费的根源和危害“骂得”入木三分。他认为为了“炫耀”,一方面需要要拥有更多的财富,欲壑难填,另一方面要以某种方式来炫耀自己的富有。奢侈消费的目的不是消费本身, 而是消费给人看。这样的“炫耀性消费” 造成资源浪费,还引发社会不满。   4.不公平的挥霍 在奢侈品热之上,还有少数人的极度挥霍。同几千,几万美元的奢侈消费品不同,这类消费具有骄奢淫逸的特征和“天价”的体现。比如: 北京一档圣诞演出,最高票价8800元——很多人一年的工资! 法国拉菲红酒在中国客人疯狂追捧下,一瓶97年份的要上万元,82年份更飙升至6万多元。让人惊讶的是,中国豪客们多会整箱买入,自用或送礼,还笑言:送给领导,多有面子啊! 在澳门生意最大的赌博公司《金沙中国》2011年第四季度,净利润3.067亿美元,主要是中国赌客“贡献”的; 冬虫夏草批发价每公斤突破20万元;而在京、穗、沪等地零售价高的更在每克700元以上,价格贵过黄金。虽然虫草的药用价值与普通蘑菇无异; 富人的VERTU手机价值22万美金; 富人的豪宅占地350亩,主题建筑面积5000平方米,18间客房,还有林林总总的马场、室外游泳池、网球场、酒吧、马厩、狗舍和鸽笼、花房等附加建筑; 标价1188万元的宾利轿车,在中国的销量世界第一。 …… 这样的天价挥霍不胜枚举。 有人说国人是“未富先奢”,但这样的少数人穷奢极欲,湛湎荒淫的消费现象,可能是另有根源。 在《行为经济学》中,有个理论叫《心理帐户》理论。这个理论是说:(1)同样是钱,但由于来源不同,在人们心目中价值不一样; (2)人们花钱主要是按自己心理上钱的价值来决定的。具体来说,就是辛苦赚到的工资,同奖金,“中彩”的钱,收受的礼金,还有各类灰色收入等在人们收入帐户中的心理价值是不能等同的。工资是辛苦赚来的,价值最高,所以通常会有“一分钱被扮成八瓣”花的说法。而“中彩”的钱,“礼金”,“不费力而容易到手的钱”,“意外到手的钱(暴富)”,“灰色收入”等是天上掉下来的,最不值钱。所以,人们花这类钱是最不计较的。   心理账户的基本特征有两点,第一是钱在不同帐户间不能完全替代,叫作 “非替代性”。这使人们产生“此钱非彼钱”的认知错觉,即工资和“礼金”之类的钱不能互换,从而导致非理性的消费行为。第二是心理帐户有特定的记账和运算规则,即不只是由交换价值决定,也由“交易价值”决定。交易中的“得与失”,“爽不爽”等“前景理论”中提出的人的决策行为心理,都影响心理帐户的记账和运算规则。即,只要能“高兴”,花“不值钱”的钱是最爽的。 按照这个理论,我们就面对着这样一个问题:在我们这个社会中,少数人获得金钱没有经历艰辛,或者说他们手里的钱来得容易,所以才如此挥霍,极度无理奢侈,因为对他们而言“钱不是钱”,“钱不值钱”。 如果进而再追问,他们手中这些不值钱的钱是哪里来的?对于这个“致富链”我不得而知,我仅仅知道当一张圣诞演出票就能让近4人脱贫一年(一天一美元),而近3%的人口依然赤贫,这在很大程度上说明社会创造的财富太多的流入了少数人手中,所以他们才如此奢侈,如此挥霍。 当少数人可以用轻松的方式,无须艰辛将钱——财富收入自己的囊中,并且无理挥霍和奢侈,这无疑说明现行的分配方式和分配制度存在着合理性的问题,再往下追,是现行的分配方式和分配制度不公平的问题。中国社会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不公平激发不满,不公平引发群体事件。而这种极度不公平的分配,将经济发展的成果“分”给少数人且让大多数人贫穷,这才是内需不振,结构经济调整难调整不能实现的根源。   5. 深层次的纠结 非理性奢侈和不公平挥霍,在任何时代都是不祥之兆。这是有史为鉴的。 中国历史上,有个昙花一现的王朝叫西晋。公元265年,晋王司马炎称帝,280年灭东吴,完成三国统一。然而仅仅三十七年,西晋王朝就从历史上消失。究其原因,是王朝上下骄淫奢侈。据史载,晋武帝中后期,文臣武将奢侈无度。比如,宰相何曾每日三餐饭吃掉一千个平民百姓一个月的伙食费;石崇和国舅王恺斗富也在当时家喻户晓。 石崇是晋帝国的超级富豪,在荆州太守任上时,靠指使官军假扮强盗打劫富商大贾的血腥勾当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然后用赃款行贿上司,得以入京做官,成为当时的名流。他在京城建造了豪华的居室,仅妻子就有一百多个,每人头上和手上金光闪烁,穿戴的首饰价值连城。王恺是司马炎的舅父,靠贪污受贿积下亿万家产。但看到石崇的奢侈水准后心理很不平衡,便和他斗起富来。两人斗富从厨房开始:王恺用麦芽糖涮锅,石崇就用蜡烛当柴烧;然后赌到了路上,王恺在四十里的路面用绸缎作帷幕,石崇就地把五十里道路围成锦绣长廊;最后又回到房子上赌:王恺用花椒面泥房子,石崇就用赤石脂作涂料。 在王朝上下的带领下,全社会物欲横流,每个人都在千方百计的敛财,每个人都在花样翻新地找刺激寻开心。 最后,才仅仅30多年,山河破碎,田园荒芜,居然因为动乱让人吃人成了生存的手段。曾经是富得流油的晋帝国就这样在极度奢侈的浊流中毁灭了。 我国人口众多、资源有限,尤其是还有近9000万人年收入不足2500元,2011年中国就业人口7.9亿人,够缴纳个税资格的仅2400万,即7.7亿就业人口年收入在42000元以下——一年不吃不喝也买不起GUCCI的限量版提包。中国人均16000元的收入水平,怎么可能支撑现在这种非理性的奢侈?怎么可以容忍现在这种不公平的挥霍? 奢侈消费和挥霍同增加内需无关,因为这些供奢侈和挥霍的商品基本全部来自跨国公司。此外,不少奢侈品成为中国社会流行,时兴的“礼品”,助长腐败,还为已有的社会等级再设一层阶梯,一道围墙,也播下社会动乱的种子。 正是如此,有人说由跨国公司一手策划,中国买办创意实施的中国的奢侈品消费热和挥霍,同19世纪东印度公司用鸦片攻击中国本质无异。都是一本万利,都是精神控制。差别是奢侈品消费热和挥霍被包装成中国社会的进步和繁荣的标记,而且有权贵与精英层的推波助澜。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代表世界强权的跨国奢侈品公司,正利用文化强势群体的话语权,摸着中国人性的弱点,进行文化与信仰的征服,资源的疯狂掳夺。 当月薪仅2000元的中国劳工在富士康精心装配的IPONE4S,一转身就要换走近150公斤重的中国制造的服装时,你从交换中看到了什么? (税尚楠,Vanderbuilt 大学MBA,北卡大学经济学博士,华南农业大学客座教授。原文地址: http://blog.sina.com.cn/s/blog_9b5bd13c0100yzod.htm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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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亚洲 | 环境污染加剧中国动荡

总部位于英国伦敦,致力于环境问题的非营利组织《中外对话》北京办公室副总编刘鉴强近日撰文说, 环境维权已经“成为中国社会动荡的首因”。 刘鉴强的文章开门见山地认为,过去五年中国大规模的群体性骚乱大都与环境维权有关。中国民间环保知名人士杨勇表示,他基本同意公众环境维权已成为中国社会动荡第一原因的判断。杨勇从以下四个方面解释为什么公众开始以大规模街头公开抗议的方式表达自己对环境污染的不满: “一个是一些项目的信息, 其公开透明度这方面不完善, 公众知之甚少。其二是没有按照规定程序办事, 比如‘三同时’制度没有实施,不少项目未批先动工的现象普遍存在。第三, 对环境破坏补偿方面的制度缺失, 这不仅指项目对环境破坏的补偿, 而且也指对环境破坏涉及到人的补偿。第四,一些项目的业主往往忽视公众的环境权益, 不顾百姓的健康,不仅 忽视自己应当承担的环境责任,而且也对公众环境保护意识的觉醒置若罔闻。” 杨勇以上提到的“三同时”制度是指中国《环境保护法》第26条中的规定。规定要求:中国“建设项目中防治污染的措施,必须与主体工程同时设计、同时施工、同时投产使用。防治污染的设施必须经原审批环境影响报告书的环保部门验收合格后,该建设项目方可投入生产或者使用。”: 2009年下旬, 以《关注中国污染》专题摄影作品获得国际大奖的中国摄影师卢广表示,中国的环境污染的确很严重,政府也确实比以往要重视: “就是说,环境污染问题一旦被曝光,被揭发,政府基本上尽量妥善解决。然而,问题是很多污染不为世人所知。现在人们对环境影响健康的问题越来越有认识,环境污染往往影响到一群人, 一大片和一个地方的所有人。由此,问题一经被发现和被曝光,大家都会参加抗议。” 刘鉴强的文章引述有关专家的话说,自从1996年, 中国环境群体性事件年均增长29%, 2011年, 环境重大事件增长了120%。中国社科院研究员单光鼐对《南方周末》说,“违法征地拆迁、劳资纠纷和环境污染是造成中国群体性事件频发的三驾马车。 卢广以自己的体会和观察表示, 中国污染问题主要是地方政府的利益驱使所致: “地方政府想发展经济,想扩大自己的实力,想要政绩, 它就设法招商引资, 欺上瞒下, 不让上级知道要建设的真实项目。” 中国环境维权目前已经严重到成为引发中国动荡的第一原因这个程度。中国新一届领导人有没有可能设法使之一定程度地减少或得到缓解?杨勇表示,现在中国领导层对此还不会优先考虑: “因为十八之后中国面临的挑战和工作很多。虽然,政府提出生态文明和美丽中国的较好执政理念, 但具体实施起来还涉及到许多方案和策略。现在大家关注的几大问题, 都希望政府有所作为。 在环境问题上, 虽然政府提出的环保标准很高, 但它和经济发展又有所矛盾, 这就要看政府如何取舍。” 刘鉴强的文章指出,中国各级环保部门不作为是环境维权冲突升级的重要原因。杨勇表示, 作为一个在权力和话语权都先对较弱的一个政府职能部门, 中国环保部门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经验和预案都明显不足,不够。 以上是自由亚洲电台记者闻剑的采访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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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C | 环球时报:媒体摆动幅度不可能无限

南方周末因为敢言在中国颇受好评 中国《人民日报》旗下的《环球时报》发文评论《南方周末》编辑部2013新年献辞遭广东省宣传部撤换引发编辑人员抗议事件。 评论强调“媒体无法脱离国家政治现实单独、浪漫存在”,媒体的“摆动幅度不可能是无限的。” 新年献辞被“毙稿” 2013年首期《南方周末》按照惯例发表新年特刊及元旦献辞。但据报社记者爆料,2013年1月2日,在《南方周末》所有相关版面已经签版定样,一线编辑记者均在家休假、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广东省委宣传部有关人士指示对新年特刊及编辑部的新年献辞做出多处删改和撤换。 《南方周末》原来的新年献辞题为《中国梦,宪政梦》,作者戴志勇写道“兑现宪政、限权分权,公民们才能大声说出对公权力的批评;每个人才能依内心信仰自由生活;我们才能建成一个自由的强大国度。” 结果该新年献辞据报被广东省委宣传部长庹震枪毙并代写,标题被改为《梦想是我们对应然之事的承诺》。内容则成了颂扬中共总书记习近平所说的民族复兴中国梦。 抗议 新年献辞被“枪毙”后,微博出现以南方周末编辑部落款署名的措辞强硬声明,要求彻底调查此次事件。 另外,声明还要求“立即开放因讨论此事被禁的微博帐号。” 环球时报 《环球时报》周四发表评论:有必要冷静思考《南方周末》事件。 该报对“中国媒体罕见的”抗议行为评论道 “《南方周末》的这件事,是媒体管理模式遇到挑战的突出例子”。 评论说“总体来看,中国的新闻报道越来越开放” 但“老的媒体管理体制不可能原封不动继续下去,管理需要与时俱进”。 文章同时强调“中国媒体不可能成为同西方一样的媒体,这应是中国所有媒体人选择入这个行时最基本的判断”。 评论接着说“中国的政治体制与西方不同,媒体无法脱离国家政治现实而单独、浪漫地存在。”媒体的 “摆动幅度不可能是无限的。” 网民议论 《南方周末》“毙稿”事件和《环球时报》的评论文章,在微博引来一片议论之声。 网友于浩宸发微博说:关键是新媒体官方在管制上越来越力不从心,从南周事件可以看出,官方依然在强力介入管控传统媒体尽有的一点新闻自由,然后不同的是,如今媒体有了比从前更强且有效的反抗议手段。且不说这种抗议是否真的有效,至少可以让更多的人看到他们在反抗。 嘉绒麦多:只要说实话,大家并不会反感官方,无奈事与愿违,官方不仅保持着说谎编造洗脑的光荣传统甚至肆无忌惮的掌控了媒体人的话语权。 有网友说,环球时报此评论,能够把「南周事件」诉诸内地纸媒,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讨论公开化 但无法容忍其中的胡言乱语,如“总体来看,中国的新闻报道越来越开放”。 王迟微博批评环球的文章:动辄以东西方划分,而不依善恶美丑分辨,这才是环球等媚体的可笑之处 网友冉照则在微博表示,环球时报文章最让人关注的是:其中一句“但它摆动幅度不可能是无限的”比较在意。 联络荐言 * 须填写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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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级教师蒙冤 | 它们管控网络,只因为谎言是这个国家的支柱

原文地址: 它们管控网络,只因为谎言是这个国家的支柱 作者: 漱杯水于沧溟 它们只所以露出獠牙,开始管控网络,是因为谎言已是这个国家的支柱,其他都是借口。索尔仁尼琴也曾这样描述过崩溃前的苏联:谎言已不仅属于道德问题,而是国家的支柱。对于专制国度的民众来说,一旦拥有了一个讲真话的平台,拥有了一群讲真话的人,就等于拥有了另外一个政府,一个与专制政府敌对的民意政府。六十三年来,这个国家一直被一个厚颜无耻的观念支撑着,那就是:有权在,专制无所不能;有枪在,正义也会缄口。 如今,互联网革命击溃了利益集团对话语权的一贯垄断,并且,互联网揭发了天朝历史和现实中的无数谎言与谣言,使得某组织的愚民政策遭到前所未有的彻底失败。原来,害怕真相的人正是那些整天抹黑互联网的人,向往光明的人是不会堵塞言论自由的。因为谁的见解都有片面性,所以集思广议才能把事办好,堵塞言论者有见不的 人的私心。只是,封得住嘴巴,封得了真相吗?封得住眼睛,封得住人心吗?封得了网络,封得住愤怒吗?封得了一时,封得了永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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