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富分化

金融时报 | 穷太太和富太太

财富不是一个普世认可的价值,但却是一个很简单的尺度,依此很容易就将定居在温哥华的中国女人们划分为穷太太和富太太两大群体。 穷太太大多来源于技术移民,有着高学历、丰富的工作经验和不怎么丰厚的物质基础,一般属于来了就赶紧提升语言、找工作的人群。富太太则大多是投资移民,学历未必高但财富很可观,多数在国内有着自己的家族企业,来了之后学英语就是看看西洋景,顺便结识些朋友打发打发时间,主要精力用来买房子置地,为推高当地房价做贡献。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穷太太和富太太有着不一样的背景,不一样的经历,原本并没有什么交集,但来到温哥华之后因为都可以享有政府提供的一项语言帮助服务,那就是免费到ESL语言学校学习。于是这两个人群便在这个地方产生了交集,产生交集的地方自然就产生了碰撞,当然是思维方式和行为习惯方面的碰撞。所以,不要以为在温哥华需要适应的是这里来自全世界范围的移民所造就的多元文化环境,有时候中国人自己圈子里的强烈差异就已经让人应接不暇了。 ESL语言学校里除了学习英语,更多是帮助新移民在学习中了解当地文化、社会机构、行为规则。穷太太们大多有着比较扎实的英语读写能力,来到加拿大后,参加ESL 语言学校的入学评估考试都考得很收敛,唯恐一不小心考太好了,失去这个福利性的学习机会。毕竟这是新移民熟悉、了解当地文化的一个非常好的渠道。穷太太们凭借国内良好的教育背景,大多在一个阶段的学习之后就跳出ESL,去寻找更高层次的学习机会和职业培训机会了。所以在语言学校他们的学习不是问题,但和富太太的相处却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富太太们英语虽然基础不好,但财大气粗的范儿却很足,有钱能使鬼推磨是他们坚信不疑的价值观。首先,她们每天必然是驾着豪车来上课,拎着名牌包,衣着时尚光鲜,甚至珠光宝气,把课堂直接当成了奢侈品的秀场。其次,一个班如果有超过三个中国移民富太太,那么这个英语班的性质很可能就变成商学院了,成了富太太们交流房地产买卖案例和心得的场所。再有就是把国内当老板娘的习惯原样不动地带到温哥华,说话分贝极高、喜欢当仁不让地抢话头,喜欢自行其事,很少顾及他人的感受。她们的做派让其他族裔的移民纷纷侧目,让自己同胞深感羞愧和不安。 由于投资移民逐渐增多,ESL学校门前停车场内的豪车越来越多。经常可以看到在教师的专用停车位上停着的都是很简单的日系小型车或北美非常大众化的轿车。但再看学生停车位,不亚于高端车展,新款、高配的宝马、奔驰、卡宴、兰博基尼、路虎在温哥华的蓝天白云下闪烁着高贵的金属光泽,无疑,这些豪车大多是中国富太太们的座驾。当然也很有一些普通车、甚至很不起眼的二手车“煞风景”,那是穷太太们每天出入上课、打工的工具。下课后看着一辆辆豪车绝尘而去,一位老师曾经明确表达过她的感受:他们是土生土长并接受了良好教育的当地人,但依然只能开着自己非常简陋的车为衣食奔波,向政府缴纳着可观的税收,然后政府用他们的钱为这些大富大贵的海外移民提供着免费服务。更让他们不解的是这些初来乍到的新移民缘何如此富有?不去工作依然付得起昂贵的豪宅、豪车、奢侈品账单?这种入侵式的富有打破了他们生活原本的平衡和平静。近几年来,温哥华的确已经因为高昂的房价和物价失去了世界宜居城市一度高居榜首的排名。而富太太们也曾经直言不讳地发表议论,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气势:“现在很多人没钱也要住在温哥华,租房子、住地下室都不离开,所以这里环境好是公认的,投资房产,多买几套房子稳赚不亏。” 其实富太太打破的不止是ESL学校老师和当地人内心的平静,他们的同胞,那些来到这片陌生土地上在为生存而奔波的穷太太们也每天活在这种物质爆发的阴影下。有人讲起他们班在一个学期的课程结束后,这个中国人占绝对优势的班级通过表决决定以聚餐的形式表达对老师的感谢。一位富太太自告奋勇去订餐。但是当大家来到餐厅时,大多数人都惊着了,这不是一般的谢师宴,太豪华了,皇帝蟹和各种刺身都上齐了。但这是一个要大家掏腰包平摊费用的聚餐,穷太太们马上就紧张了,自己荷包里那点现金够分摊今天这餐饭吗?每天在水饺店兼职包4个小时水饺的阿薇心里已经在盘算她要包多少天水饺才付得出这一餐平摊到她头上的钱?老师在震惊的同时首先礼貌地表示了感谢,然后表达了极度的不安:“谢谢你们的宴请,但是我深感不安。因为我知道这餐饭对在坐的有些人来说是太沉重的负担,我不忍心吃掉他们打工很多天才能挣来的维持家用的生活费。其实真情表达,一张贺卡就够了,金钱不是传达情感最好的工具。”老师放下100加元,默然离席。 这个故事让我心生感慨,想起了自己经历的一个小插曲。记得我上ESL时曾经有事要回国处理,离开后一般学位很难保留,因为我的老师是位非常好的老师,她的班里从来都是满员,很多人还在候补名单里排着。我非常诚恳地请求她为我保留20天,她看在我平时非常努力的态度上为我保留了这个学位。回来后,我送给她一个价值60元人民币,折合加币不到10块钱的中国传统工艺品泥人张的“齐天大圣”。第二天我收到她的感谢卡,满满写了贺卡的两面,还把齐天大圣的故事又和我做了分享,问我她说得对不对。这是我永远难以忘怀的一种感动,被一种很淳朴的感情所折服的感动。后来,我留心发现,贺卡是他们传达感情的很重要却极简单的方式。各种感谢贺卡一年四季商店里都有卖的。一次看到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在咖啡馆的桌子上埋头写一张卡片,不知道他写给谁,仅那份投入、执着、和已经密密麻麻的字迹就让人心生感动了。 在温哥华,当穷太太们努力学习、寻找工作机会并得到社会的尊重与认可时却被富太太习惯性流露出的轻慢伤得不轻。在一次课后,ESL班里的中国同学组织了一个登山观城市全景的小活动。当车开到山脚下时,才知道一张上山的缆车票是70加元,当时Miya就犹豫了,这对她来说就是一家三口一周的吃喝费用,老公还在餐馆辛苦打工,她舍不得去看这么昂贵的风景。她的犹豫和哀愁并没有让富太太心生同情,而是充满鄙夷和不耐烦地说了一句:“这么磨叽就别出来混!”Miya当时脸色苍白,人差点摔倒,Jenny一把扶住Miya,用她生平最大的吼声回敬富太太:“有钱你去做慈善,给自己积点德!”后来在山下的小咖啡馆,Jenny陪着Miya, 那是Miya记忆中哭得最痛的一次,直哭到第二天发高烧,之后再也没有来上课。痛定思痛的Miya没有逃避现实,而是更加发奋读书,凭着顽强的毅力,在一个学院一口气修完了社会工作专业课程,在政府机构找到了一个当地人都羡慕不已的好职位。Jenny在当地大学读完图书馆专业课程后找到了公立图书馆的工作,她的几本儿童文学译作也在国内相继出版。天道酬勤,这也正是温哥华给予那些苦苦奋斗的人们一份可以改变命运的公平和希望。 然而,富太太终究也有富太太难与外人道来的痛苦。圣诞节前夕,富太太的老公来温哥华了,说顺便做些项目考察,于是带了秘书来,但却是女秘书,安排在宾馆入住,还算给富太太面子,没有直接带进豪宅。富太太盛怒之下第二天飞赴购物天堂纽约疯狂消费,但天堂之称的地方,富太太报复般地刷卡也化解不了炼狱般的内心煎熬。还有一些富太太,年近半百,还在为实施“拴心留人”工程(就是拴住老公的心,留住老公这个人)而拼尽全力、不惜代价地生第二个孩子,为家族财富后继有人生男孩。自己努力无果、生子无望后,干脆花巨款到美国找人代孕。 在温哥华,富太太们大多是地产经纪的座上客,天天周旋于买房子、置地,买地、盖房子的“建设”事业中;穷太太大多是社会义工的热衷者,在参与义工、服务社会的工作中她们敲开了一扇通向未来的希望之门。不一样的生活方式,不一样的价值观。富太太们动辄给刚成年的男孩子送上豪车做生日礼物,或者带着还未成年的女儿去夏威夷、香港购买奢侈品。穷太太们带孩子去的最多的地方是图书馆和不用收费的山山水水。有一个每天带孩子去图书馆做亲子阅读的妈妈说过这么一段话:“对于孩子来说,幸福不是他得到多少财富的馈赠,拥有多少本藏书,而是能够享受到和妈妈一起阅读时的那份心心相通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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萝卜网 | 尊严的来处

某天中午,去珠宝店修一件首饰。正站着等,店里进来一对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围着柜台转了一圈之后,女生小声的说:“请问有没有那种不带钻石、 宝石,完全素圈的戒指?”一听就知,到了定情的紧要关头,男生要送一件贵重的信物,女生则是奥黛丽赫本的粉丝。而且,彼此又颇为对方着想:男生让女朋友自 己来挑一枚可心的戒指,而女生则想着尽量替男朋友省钱。这种甜蜜、羞涩而又动人的微妙感觉,在旁观者看来,简直是每一则珠宝广告里拼了老命才能营造出来的 煽情氛围。 可惜,此时身着漂亮制服的店员非但不解风情,反而“一秒钟COSPLAY”白雪公主的后 妈,摆出了国内奢侈品商店里最常见的“晚娘脸”:虽然勉强维持着僵硬的微笑,但是从身体语言到每一句对话,傲慢而又略带不耐烦的应付着。偌大的店堂里其实 并没有其他客人,我一边替这对小情侣感到不值,一边又对这个店员的行为感到遗憾,她只配给暴发户服务。其实珠宝销售本身是一个十分甜蜜的工作,因为你永远 都在随喜和见证客人们的美好时刻。而此时善待一下囊中略显羞涩的情侣,举手之劳,成人之美,赠人玫瑰,手留余香,我相信随着日后的发展,这样的客人会给品 牌带来有可能是终其一生的持续回馈。 我们不要把话题扯到年轻人究竟该不该买奢侈品上面去,那是每个 人生活方式的选择自由。我感兴趣的是店员这个研究样本。永远无法理解那些板着脸撅着嘴工作的人,因为无论你表现的有多不情愿,你都得做这件事,而你的不高 兴除了导致对方不高兴从而让你自己更不高兴之外,别无它用。 这样的人,即使天天在嘴上喊着“传播正能量”,他也不知道什么叫做职业尊严。 在当下的语境中,“尊严”变成了一个很大的词儿,而且歧义颇多。有些人对于“尊严”的理解就是:办事儿不用求人,人们都得求我,到哪儿都是VIP,一张嘴就有话筒往前递。窃以为,这是“特权”,绝非“尊严”。对特权的追求,恰恰是没有尊严的人才拼命去做的事。 去 年到青海湖旅行,包车认识一个司机。只有小学文化程度,但是每天笔挺的西装衬衫,永远提前十分钟到门口等,车子每天擦座套每天换,车上免费准备垃圾桶矿泉 水湿纸巾和睡觉盖的薄毯。自带单反相机一台,默默拍下客人观景时的背影或远景,分别时送给客人。窃以为,这是职业尊严。 做 家具认识一个木匠。生意很大,手工极慢,对于我所想出来的所有省事儿提速的主意都嗤之以鼻。虽然我订的两件东西并不贵重,就相当于“不带钻石的素圈儿戒 指”,但是量尺寸时他亲自来,为的是要“看看你家的壁纸究竟啥颜色,用这个木料行不行”,送货时他也亲自带着徒弟来,生怕安放的不合适,连我放的位置不合 他意都焦虑的要命,抚摸着光滑的木头满眼爱意。窃以为,这是职业尊严。 剪头发认识一个发型师。收费比大部分人贵,但是绝不染发,绝不烫发,绝不向客人推销任何东西。他的理由是:第一,用最简单的方式能让客人满意才算手艺;第二,我的专业是剃头的,不是推销的。窃以为,这是职业尊严。 十年来用同一个保姆。前几天她第一次跟我请假一周。回家之后我发现她给厨房的垃圾桶认真的套上了七层垃圾袋。窃以为,这是职业尊严。 反 复看杭州的大巴司机吴斌在人生最后时刻的视频资料,每看一遍都沉默良久,对于这样的人,沉默是无以复加的致敬。他被击中之后的那一瞬间,根本没有时间做价 值观判断、没有可能做是非得失的取舍,完全是十万小时级别的专业、严谨的积累而产生的直觉反应。他在生死之交展现出最高水准的职业尊严。 这 些人身上有一种引而不发然则绵绵不绝的力量。职业尊严在今天俨然已经成为一种稀缺资源。我常常为很多“社会精英”级的人物工作。但是,即使在这个人群中, “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者有之、“卖弄风情扮演公知”者有之、“常在河边走主动去湿鞋”者亦有之。可见,职业尊严跟教育程度、社会地位甚至眼界都没 有必然联系。 我深深地迷恋每一个人全情投入于自己手艺时的样子,无关这手艺是写代码还是扫大街。不为任何人,自己就是最大的理由,不苟且、不应付、不模糊,把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当做与世界呼吸吐纳的接口。这,就是尊严的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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萝卜网 | 以垃圾场为生的底层民工生存实录

当《南风窗》特约记者出现在广东东莞市那些垃圾填埋场的时候,人们的眼光都像在看一种绝迹多年的动物。 那是城市中最脏最臭的地方,在其中生活着的人,也是城市中最脏最臭的人。这是一群最不嫌脏,又最被人嫌脏的人。没有人会爱上这种地方,除了这群人——依靠垃圾场为生的底层民工。 在“外来务工人员”集中的城市中,他们都算不上是一种卑微的存在,事实上,“边缘”到似乎并不存在。只有垃圾场记录下他们的生存实录:有一群人,他们的生存方式、生活方式,甚至语言、命运,和垃圾成为一体。 但这一生存实录,在他们的迷茫中,离尽头也越来越近了。 捡出来的生活 垃圾围城,一个令人动容的词组,让城市里的人们对简单的垃圾填埋场日益仇视,每个人都嫌弃那里的脏与臭,批评着潜在的污染危险,然而似乎又都不记得,那些垃圾中,有自己的一份“生产力”。 2004年以来,东莞市开始要对垃圾进行无害化处理,垃圾场的公害意义,变得确凿无疑。唯一不嫌弃垃圾场的脏与臭的,只剩下那些依靠垃圾场为生的底层民工。 大岭山镇的旧飞鹅垃圾场,就在莞长路旁边的旧飞鹅岭,一处清秀的小山岗。这个简易的填埋场,养活着27名从事废品回收与垃圾填埋的工人,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资源回收。 2013年5月29日这天,高岗上的垃圾场里,一大群工人正在埋头干活,10几名女工在新到的垃圾里翻找废品,10几名男工则在把废品装上前来收购的货车。 这天天气晴朗,艳阳高照。堆积了10天的废品,已经沿路排出上百米长的一条堆放带。破鞋子,破塑料,碎纸片,纤维袋,玻璃瓶,各各分类打好了包。来拉废品的货车一辆辆地开上来,10几名工人把货往车上搬。 前段时间一直在下雨,所以货一直没卖,大家都等得有些心急。 “卖不掉货,就换不成钱啊。”来自云南文山广南县黑支果乡的小王说,捡废品的工人都不拿工资,全部收入要靠废品分成,老板拿四成,工人拿六成,所以捡得多意味着收入多。 不过,从去年下半年到现在,大家都觉得比较丧气,因为废品的价格一直在很低位徘徊,相比以前,收入少了很多。 小王的妻表叔,永州人老冯,正站在垃圾丛中收集纤维袋,他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弹簧刀,提起一袋垃圾一刀划下去,倒出来一大堆绿色的泥巴。那些都是工厂里出来的垃圾,除了袋子,其它都没用。纤维袋已经堆了一大堆,老冯说得有个百来斤了,现在6毛钱一斤,捡了一天,自己能分到五六十块钱。 老冯说,以前赚钱比现在容易,那时候行情好,捡到的东西也多,一天能赚100多元,现在一天顶多就五六十元。“可不比你们,体体面面,赚得又多哟。”老冯并不经常见到穿得整齐干净的人,一见面,心里就有“我们”和“你们”的区分,在他眼里,“你们”来自另一个世界。 老冯在垃圾场工作已经13年,常年光着膀子干活,身上每一寸皮肤都晒得黝黑发亮。他说自己已经13年没穿过上衣,即便是在冬天,也是早晨披着出来,一到垃圾堆就脱掉,他不怕冷,也懒得洗。“要不是为了遮羞,内裤我都不愿意穿。” 老冯身上一条齐膝的大短裤,一双黑色雨靴,都是垃圾堆里捡来的。“垃圾场,它就是个百宝场,什么都有,不用买。”小陈说,几乎所有工人的衣物都来自垃圾堆,比如老冯,就没见他买过衣服。自己虽然是司机,不捡废品,但也一样穿垃圾堆里的衣物。只有过年回家前,会去买一套新衣服,干干净净,“人五人六地回去”。出来打工的,回家都是荣归,不能被人瞧不起。 垃圾抵达场子前,早已经过城市拾荒者、环卫工人们淘过几次,所以能捡到的多是不太值钱的废品。工人们最喜欢的是电线,剥出来就是铜,价钱高,但是量很少,1‰不到。然而也有人捡到过宝贝——小陈伸出双手,在脖子和小臂上比划,手链、戒指、项链都有,全是金的,那一次那家伙可是赚大发了。 老冯说,那算什么,还有一个工友捡到过一个钱包,里面装着几千块钱呢。因此每当从垃圾堆里翻出钱包,大家都收起来,带到林子里,跟开彩票一样一个个拆开,林荫下的地面上,丢了一地的破钱包。更夸张的是有工人还捡到过小孩,从垃圾车上倒出来,有小被子裹着,几个月大的男孩子,哇哇地哭。 奇怪的村子 这些在城市制造的垃圾堆里谋生的人们,很少进入城市里光鲜的那一面。他们工作在垃圾堆,也住在垃圾堆,而垃圾堆往往都远离城区和人群密集的地方。老冯眼里那些“体面的人”不会来到这里,偶尔来一两个,故事就像《桃花源记》反过来讲一样。 在堆成一道巨墙的垃圾山下面100多米处,就是工人们的住处。两行简易的砖房,外面还用铁皮搭出一个个小间,就是他们的厨房,一户户人家就住在这里。 说一户户,是因为这里的工人都是夫妻搭档,一同在垃圾场工作,只有开推土机的小陈是单身。这个小小的“村子”里的“村民”来自五湖四海,湖南、云南、四川、重庆……然而大家都自顾自地操着乡音交流,基本不说普通话,各种乡音一句来一句往,居然毫无障碍。有一些夫妻,还带着孩子,三三两两的学龄前儿童,在这里玩耍,从破屋子玩到垃圾堆,喧闹嬉笑伴着鸡犬之声。 村子里养着鸡鸭,白天自己出去,到垃圾场里找东西吃,晚上各自归巢,回到主人家。卖了废品拿了钱,或者过个什么节日,大家就会把鸡鸭杀来吃。 对于鸡鸭都是吃垃圾长大这一事实,“村民”们一点也不介意,他们说,归根到底自己也是靠垃圾活着,除了不直接从垃圾堆里捡吃的,其它都是捡来的,考虑到食物也是捡垃圾换的钱买的,也可以算是来自垃圾堆。据说不但他们自己吃垃圾鸡、垃圾鸭,外面的不少居民,也会不时到“村子”里来购买,说是这些自由自在生活的走地鸡鸭,比养禽场里出来的味道好很多。 像鸡鸭一样自由自在的是人。“村民们”决定在这里定居下来而不去工厂上班,有一个共同的理由,就是自由。想干活就干活,想休息就休息,在破屋里睡一天,也没人找麻烦。水电都不要钱,老板全包,偶尔还送来几箱啤酒以示犒劳。大伙儿或坐或站一起喝啤酒是他们最幸福的时光,就像在老家一样。 垃圾堆里也有梦 第一天见到小王的时候,他正坐在自家铁皮房门口剥着铜线。 小屋里放着一张简单的床,床对面有个大肚子的小电视,电视上方的墙上挂着一个白光的节能灯泡,灯亮着,屋内依然幽暗。木板架起来的桌子上放着一台CD机,大声地播放着流行音乐。一只大老鼠从墙角下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小王看了一眼,继续剥他的电线。“有老鼠太正常了,晚上下床,一伸脚就能踩到一只。” 妻子和他一起,住在这个人与老鼠共同的家。2001年,15岁的小王来到东莞打工,在桥头镇一家工厂里,一个月领400多元工资。一桥之隔的惠州博罗一间工厂里,流水线上坐着他未来的妻子。两人相识相恋,很快结为夫妻,结婚那一年,小王18岁,所以年仅27岁的他,已经有两个孩子。原本父母也在东莞打工,2007年孩子上学,他们就回云南文山带孩子了。 他想把孩子带在身边,但条件不允许。上幼儿园,一年下来一个孩子就得1万多块钱,根本吃不消。现在孩子都上小学了,在家都是免费。 小王在老家修了一幢两层小楼,花掉了他和妻子打工10年的全部积蓄。楼修起来了,但没人住,一直空着。用这么多钱盖个没用的房子,为何不干脆用来投资做生意?小王说自己天生不是做生意的料,没那个命。现在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盖房子,就是觉得到了这个时候就要盖,没什么道理。 小王夫妻俩在这场子里干活,平均一个月收入五六千元,刨去1000元左右的生活费,其它都能存下来。去年,他在东莞考了驾照,小本本一直放着。如果出去当个司机,收入也能比现在高,而且相对体面,但小王说,自己开车还是个“菜鸟”,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没人会请这么没经验的司机,从对别人负责的角度看,也不要去祸害人。 他收着小本本,存着钱,就是想将来自己买辆车。“商务型的小面包,空间够大,舒适度也不错,还能拉货,价钱也不贵。”说起车来,小王眼里放光,性能、外观和乘坐感受都说得头头是道,忽然又眼神一暗说,那只是梦想,说多了不好意思呢。 真有钱买车,他也要回老家文山去买。他已经打定主意,再干几个月就回老家了,家里修公路,能找到活干,有钱就承包一段,挣得多点,没钱就当工人,一天也能拿100多元,比在垃圾堆里混要强。 小王身边,丢着一张捡来的影碟,《大侦探福尔摩斯》。封面上印着小罗伯特·唐尼的脸,他以为是钢铁侠。“钢铁侠,那家伙有钱啊,做人做得潇洒!” 被害怕的未来 小王还可以回家,但他的许多同行,则似乎走不了这样的回头路。 随着垃圾填埋场日渐没落,许多人未来的生活出现了深深的隐忧。按照东莞的计划,去年就应该对垃圾实现80%的无害化处理率,主要方式是生物发电,所以这几年在媒体上,传统的垃圾简易填埋场,都被称为“城市的毒瘤”。 老板黄先生是广东茂名人,去年包下了旧飞鹅这个场子,投入百余万,但第一年就亏了本。黄先生说,垃圾里有用的东西越来越少,废品的价钱又越来越低,很难赚钱,也看不到起色。这种业务状况,暗示着这些垃圾填埋场的命运。 虎门镇远丰村的垃圾场,比旧飞鹅垃圾场要有名得多,因为垃圾山下的远丰村,成了“癌症村”,5年前被媒体报道后广受关注。现在远丰垃圾场的作业已经规范得多,先要铺上防渗膜,然后一层垃圾一层土地压实,最后还要种上树。垃圾场下面建起了污水处理厂和生物发电厂,远丰村已经闻不到臭味,搬走的村民也陆续回迁。工人们在垃圾场,已经逐渐不准捡废品,专心作标准化处理。 许多垃圾填埋场的工人,都换过几个场子,就是因为一个一个变得“不景气”。未来几年,这些填埋场都会被逐步关闭。那些在垃圾场干了许多年的工人,感觉对前途有点害怕。 远丰村填埋场,四川达州人老陈已经50岁,在多个垃圾场干了一共10几年,除了垃圾场,不知该往何处安顿。 垃圾场就是他的家,七八十岁的老母亲跟他一起住在垃圾山旁,天天与恶臭为伴。老母亲身形佝偻,头发斑白,仍然闲不住,在垃圾场里养了一大群鹅,养得肥大,站起来有自己半身高,还养着一群黑山羊,天天在垃圾堆里寻找食物,这里,俨然已经成了老人的牧场。 老陈的谈话中,处处表现出对垃圾场的感情,不说它一句坏话。 和老陈处境相似的,还有同为达州人的36岁的妇女蒋家成,她在东莞的垃圾场已经干了14年,也就是说,除了垃圾场的活,她可以说什么都没做过,也不会做。 她从不嫌脏,也不嫌臭,甚至不在乎对身体的危害。她和丈夫一个上白班一个上夜班,很少时间呆在一起,她也不介意。一出来工作就进了垃圾场,一干就从未离开过这个行业,她说这就是缘分,也是命。然而现在渐渐变成了“宿命”,她不知道还能在熟悉的垃圾场里干几年。 天气很热,记者请工人们每人喝了一瓶啤酒,他们就都爽快地答应来张合影,爬上废品堆成的高墙,挤出一点笑容。看着照片里每个人脏兮兮的模样,小陈竟然还说了一句颇具深意的话:我们是很脏,但城市因此很干净。 然而在城市里,他们只是一个被遗忘的符号。 来源:http://blog.sina.com.cn/s/blog_4c9474490102enbq.html?tj=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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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亚洲 | 中国国务院专家称 北京上海不能开放户口

中国有商界人士和政府官员表示,北京和上海不能开放户口,否则将带来更大的问题。有评论者认为,户籍改革是中国城镇化发展的重要一环。 中国昆明4月21号举行“城镇化:机遇与风险”研讨会,多位商界人士、学者和政府官员对城镇化和户籍改革等问题发表了看法。云南网报道说,大部分与会人士都认为,中国城镇化应以人为本,并且让农民成为最大受益者,减少政府干预,多建和百姓有关的民生、医疗、教育设施。而相关的户籍制度改革也是最热门的话题。许多专家认为,中国应有五年到十年的过渡期,逐步取消城乡户籍区别。 不过,参加会议的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侯云春表示,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的户口不能开放,否则将会引起很大的问题。中国人社部的一位官员何女士对自由亚洲电台记者说,在中国,户籍制度必须改革已经基本达成共识,但如何改革却存在很大争议。 “户籍必须改革已经是共识,但怎么改革争议很大。尤其是北京上海广州这样的大城市,医疗教育等社会保障已经到了极限。” 在研讨会上,侯云春还表,社会保障等前提性的问题不解决,轻易开放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的户口,只能带来更大的问题。北京首创集团的刘小光也认为,中小城市可以开放户口,但大城市不能,否则北京、上海要爆炸了。 中国网络作者刘先生则认为,西方城市是工商业发展的结果,而在中国则是权力发展和集中的结果。他批评说,中国目前不合理的政治经济结构才是户籍改革困难的关键。 “中国经济实际上是权力经济,一切社会资源都向权力集中,表现起来就是向大城市集中。中国干部平均级别越高的城市,房价就越高。所以他们千方百计要保护自己的利益。” 刘先生表示,许多其他国家在发展时,都经历过都市化的过程,大都市由于工作机会更多,容易聚集大量人口,并造成许多社会问题。政府的功能应该是对此进行调节,使社会资源更多向中小城市甚至乡村倾斜。 “应该是社会资源向中小城市倾斜,给中小城市更大发展空间,但它涉及到的情况很复杂。所以户籍改革通盘考虑起来也很复杂。” 根据中国政府的数据,2012年中国居住在城镇的人口超过了50%,是中国城镇人口首次超过农村人口。不过,有城市户口的人口只有38%,即有13%的中国人是居住在城市的农村户籍人口,总数接近两亿。 刘先生介绍说,目前中国政府的财政收入,大部分投资在大城市,政府消费也主要在大城市中进行,使得社会资源大大向大城市倾斜。因此如果大城市户口开放,确实可能给大城市造成极大压力。不过他认为,中国户籍制度改革的原则应该以宪法为依据。 “最重要的是不能违宪。因为中国宪法规定公民权利人人平等,所以无论怎么改,都应该围绕这个原则。你可以有过渡期,但不能把公民分为三五九等。” 中国是世界上少有的几个实行严厉户籍制度的国家之一。中国人的户口附加教育、医疗、就业、退休等利益附加值,使中国人对大城市户口趋之若鹜。不过这种制度也越来越难以适应目前中国的社会现状,特别是随着越来越多的农民工进城打工,他们在就业、医疗、子女就学、买房等方面受到诸多歧视。过去几年来,有关户籍改革的呼声不断,但中国政府始终没有提出任何具体的改革方案。 以上是自由亚洲电台记者石山的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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