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作海

[转载]赵作海承认“杀人”且十一年不敢喊冤的原因曝光

法律论坛』赵作海:刑警在我头上放鞭炮挖祖坟 威胁秘密处决(转载)

(本文来源:新京报 作者:张寒)
    新京报5月12日报道
“我是无罪释放。”赵作海好几次把释放证摆到胸口,指着证说:“你们看,你们看,最高法院,无罪释放。”
  
  看完了,他小心翼翼地把证叠起来。有人拿去拍照,他伸着脖子,眼睛不眨,一刻都不离开那张证。
  
  赵作海背微驼,看人时眼神总有点紧张。
  
  他的哭总是突如其来,哭声从喉咙里咳出来。不到一天,他哭了七八次。最厉害的一次,是说起儿子到监狱看他,没有叫一声爸。
  
  他愿意提到自己曾经挨打,说到激动处,站起来缩着身子和手,演示着怎么被铐在凳子上、怎么被打。
  
  他不愿意提追责。他总说,“我不懂,那是公家的事情,公家说怎样就怎样。”
  
  公家的人来慰问他,他会恭恭敬敬地站起来,手贴着裤缝,鞠一个躬,90度。
  
  对话动机
  
  从杀人罪犯,到获释洗冤,在如此戏剧性的变化中,赵作海还信法律吗?办案人员当初如何审他?面对疑问,赵作海说,挨打时生不如死,最后只能招供。经此磨难,赵作海说他更相信法律了。

  
  对话人物:赵作海
  
  河南省商丘市柘城县老王集乡赵楼村村民,服刑11年洗冤,被称“河南佘祥林”。
  
  被打,生不如死
  
  新京报: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
  
  赵作海:一入狱开始,头总是嗡嗡地叫,叫的常睡不着觉,这都是当时审讯时候落下的毛病,打的。
  
  新京报:你当时在派出所两天,在县公安局一个多月,在哪里挨打了?
  
  赵作海:都挨打了。在刑警队挨打最厉害。
  
  新京报:你还记得当时怎么打你吗?
  
  赵作海:拳打脚踢,从抓走那天就开始打。你看我头上的伤,这是用枪头打的,留下了疤。他们用擀面杖一样的小棍敲我的脑袋,一直敲一直敲,敲的头发晕。他们还在我头上放鞭炮。我被铐在板凳腿上,头晕乎乎的时候,他们就把一个一个的鞭炮放在我头上,点着了,炸我的头。

  
  新京报:疼吗?
  
  赵作海:直接放头上咋不疼呢。炸一下炸一下的,让你没法睡觉。他们还用开水兑上啥药给我喝,一喝就不知道了。用脚跺我,我动不了,连站都站不起来。

  
  新京报:能睡觉吗?
  
  赵作海:铐在板凳上,那三十多天都不让你睡觉。
  
  新京报:受得了吗?
  
  赵作海:受不了咋办啊?他叫你死,你就该死。当时刑警队一个人跟我说,你不招,开个小车拉你出去,站在车门我一脚把你跺下去,然后给你一枪,我就说你逃跑了。当时打的我真是,活着不如死,叫我咋说我咋说。

  
  真是搁不住(受不了)打得狠。我就跟你们说,这么打你们,你们也要承认。你说秦香莲可是个好人,那她为啥招供,还不是打得狠。一天两天,三天,五天,搁不住时间长。再硬也招不住。

  
  我后来说,不要打了,你让我说啥我说啥。
  
  新京报:你的口供都是他们让你说的?
  
  赵作海:他们教我说的。他对我说啥样啥样,我就开始重复,我一重复,他就说是我说的了。怎么打死赵振裳,都是他们教我的。说得不对就打。

  
  新京报:在你的口供里,尸体在哪里,有两次供述,一次说是扔到河里了,一次说埋了,这也是他们教的?
  
  赵作海:我胡乱说的,都是假的。他们问我,尸体弄哪里去了,我打得受不了,就胡乱说。
  
  新京报:当时打你的人都是谁,几个人?
  
  赵作海:四五个人。是谁我都忘了,12年了,其中一个主要的(当时)30来岁。
  
  冤枉,我是有口难言
  
  新京报:这么多年,想起这件事,你觉得自己冤枉吗?
  
  赵作海:能不想吗?我冤枉啊。我脑子里转圈想着这个事情。我知道冤,冤有什么办法?墙倒一路都歪。你说没杀人,他们说你没杀,咋进来公安局了?所有人都不相信我,不相信还打我,说是我杀的。都说是你杀的,没人相信。

  
  新京报:你在法庭上说过冤枉吗?
  
  赵作海:我敢说吗?我说了他们再打我怎么办。别说那时候,就是前几天,我们监狱里的干部,因为这个事情来重新问我,我都不敢说。我害怕。后来干部非问我,他说你说实话吧,不说实话,你还想不想出去了。我才一五一十地说了,那是刑讯逼供,屈打成招。

  
  新京报:你提出过一次申诉,后来放弃了?
  
  赵作海:我到了监狱里面,监狱里对我很照顾,我想减减刑,我就出去了。就没申诉。我也不会写申诉。我还想,如果申诉出去了,弄不好人家再打我咋办。不敢想翻案,没啥指望了。

  
  新京报:和亲友提到过冤枉这回事吗?
  
  赵作海:没有。谁也没提过。我是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家里谁我也不敢说。
  
  新京报:你在心里从未承认过?
  
  赵作海:我从来没有在心里承认。那时候,法院的档案上给我写的是认定。啥叫认定?比如,我偷了菜,别人说我偷了,我没偷。别人说就是你偷的,这是认定。但我心里从来没有服过。

  
  新京报:这些年在监狱里想的最多的是什么?
  
  赵作海:我就想着减减刑,早点出来。这次如果我不回来,我又该减刑了。
  
  新京报:想过赵振裳回村里吗?
  
  赵作海:我不敢想。
  
  新京报:如果赵振裳没有回来,你算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出来?
  
  赵作海:70岁,70岁我就能出来了。
  
  新京报:想过那时候出来的生活吗?
  
  赵作海:我想着,我出来要捡捡破烂,做点小生意,还要生活。
  
  新京报:没有想到能这么快出来吧?
  
  赵作海:我都没想过我能活,没想到能混到这一步。
  
  新京报:你希望那些打你的人给你道歉吗?
  
  赵作海:道歉不道歉的无所谓了,打罢了再道歉,也没有啥意思,你原来的疼也不能揭下来。
  
  狱中,蒙着被子哭
  
  新京报:你在监狱里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赵作海:我在监狱里主要就是打扫卫生,在服装厂叠个衣服。我年纪大了,人家也不指望我,能干多少就干多少。后来,监狱照顾我,还让我当管理人员,管几百个人。干活累了,往那一坐,看着谁不干活,就能管管。监狱人很照顾我,其他人还没吃饭,我就能去吃饭,年龄大了。不挨打,说了还能算,我在里面也就不想啥了。

  
  新京报:每个月有生活费吗?
  
  赵作海:有6块钱,我也花不着,我都攒起来,我想着出去还需要钱,现在物价这么贵。
  
  新京报:在监狱里是不是盼着出来?
  
  赵作海:我是数着日子过,进来多少天,还有多少天能出去,一天一天算。
  
  新京报:在监狱里最想谁?
  
  赵作海:想儿子女儿,想家。
  
  新京报:在监狱里会做梦想起以前的事吗?
  
  赵作海:做梦都是梦见孩子去了。一做梦,就梦见孩子来了。我心里难受。我屈打成招,我不是冤的狠吗?
  
  新京报:想到这些会哭吗?
  
  赵作海:我哭,都蒙在被子里哭,不出声,被子都被我哭湿了。
  
  新京报:孩子去看过你吗?
  
  赵作海:二儿子去年看过一次。可是,他见到我没言语一声,一句爸都没叫。从来到走,没说一句爸。我急得,我心里特别难受。他恨我。你说我的孩子都不叫我了,我不是个孬人吗?他这么来看我,还不如不来,来了我心里更难受。

  
  新京报:孩子怨你?
  
  赵作海:我出了这事,妻子走了,家里没人了,孩子连学都上不成,满处要饭。我挨打,孩子受了很多苦。
  
  新京报:在监狱里听到赵振裳回来的消息,什么感受?
  
  赵作海:我哭了,我恨不得能一下子坐在地上。
  
  新京报:想的最多的是什么?
  
  赵作海:想到我被冤枉这么多年,我生气,悲伤。我也知道自己快被放出来了。
  
  现在,我相信法律了
  
  新京报:你知道妻子改嫁了吗?
  
  赵作海:我知道,我也理解。我判了刑,连自己也养活不了了。我因为这个事情,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我心里掉泪了,真是这八个字。

  
  新京报:儿子知道你出来了吗?
  
  赵作海:他知道了。他在外地打工,看报纸了。他跟我说要回来看我。现在,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他回来也没用。再说,他打工回来,人家不给他工钱。

  
  新京报:对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赵作海:还是想做个小生意,贩个青菜卖,我以前就干这个。房子啥的,要弄弄,给儿子们成个家。
  
  新京报:听说家里的坟被挖了?
  
  赵作海:公安当时让我说尸体藏在哪里,我实在被打的不行,就说在坟里。他们把我父母和兄弟的坟都挖了。我要给父母重新修个坟。
  
  新京报:对赔偿金有什么想法?
  
  赵作海:我觉得不能低于150万。我是按照国家的标准,我不会算,别人给我算的。盖房子,给儿子娶媳妇,我还要养老。
  
  新京报:有没有想过追究相关负责人的责任?
  
  赵作海:那是公家的事情。国家说他不行,他就不行,我说不行,也没用。我以前还是个劳改犯呢。
  
  新京报:出来后觉得外面变化大吗?
  
  赵作海:变化大,真是不敢想。土房也变成楼了,路我也找不着了。
  
  新京报:你恨赵振裳吗?
  
  赵作海:啥叫恨,啥叫不恨。我也不能知法犯法了,骂他打他都不行。
  
  新京报:你现在相信法律吗?
  
  赵作海:我是老百姓,以前不知道啥是法律。现在经过这次,我相信法律了。
  
  新京报:以前大家说你脾气比较大,现在呢?
  
  赵作海:我现在还有啥脾气,经过这个事,啥脾气也磨没了。
  
  新京报:到现在,你最高兴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赵作海:最高兴的就是说让我出来,那个时候最高兴。这个事情最悲惨,也最高兴。
  
  新京报:为什么?
  
  赵作海:这个事情是悲惨的。但是现在人回来了,知道我是被冤枉了,这也是最高兴的时候。所以说,最悲惨,最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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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属称乡干部曾威胁赵作海接受45万赔偿

当审判长依据程序宣布赵作海无罪释放后,赵作海失声痛哭。11年间,房子塌了,妻子改嫁了,4个孩子送给人家3个,还有一个在外地打工。 赵作海的叔叔赵振举对赔偿金额很不满。 赵作海在姐姐家里,听了大家的意见,很是纠结。 广州日报5月16日报道 刚刚从法院院长手里拿到65万元的国家赔偿,赵作海回到家就后悔了,提出要通过诉讼途径,寻求不低于130万元(含已拿到的65万元)的国家赔偿,并向记者表示“一定要把官司打到底”。 赵作海为何突然变卦? 昨天上午,记者采访了赵作海的叔叔赵振举。他向记者讲述了赵作海态度发生变化的过程和原因。 谈签约过程 “不签字他们就不走” 赵振举把侄子赵作海对赔偿协议不满的原因归结为:签字时脑子不清、不识字。 据他介绍,5月11日晚上11点多钟,包括老王集乡党委书记、武装部长和一位副乡长在内的几位人员,约来赵作海和其妹夫余方新,来到赵作海的姐姐赵作兰家,商谈赵作海的赔偿事宜,却没有叫来赵作海的亲叔叔赵振举,而在此之前,当地有关部门的谈判对象却一直是赵振举。 赵振举认为,相关人员之所以在关键时刻把他撇到一边,是因为他常年在郑州等地做生意,对社会的情况比较了解,“不好糊弄”。赵振举谈到,有关人员一开始开出的价是45万元,这让赵作海、赵作兰和余方新都无法接受。赵作兰就给赵振举打电话询问。赵振举则坚决不同意。双方由此陷入僵局,谈判一直进行了凌晨1点多钟,彼此仍无法达成协议。按照她后来接受媒体记者的说法:“他们一直在那儿死磨硬缠,我弟弟赵作海不签字他们就不走。” 而赵振举则告诉记者,“当时乡里的一位武装部长威胁赵作海,如果今儿夜里协议签不了,明天就不再过问你的事。还说按照国家赔偿标准45万元就不少了。” 谈签约时间 “为何不白天谈” 赵作海最终于12日凌晨两点多钟与法院方签署了赔偿协议。而赔偿金额则比起初提高了20万,其中,国家赔偿金50万元、生活困难补助费15万元,两项共计65万元。 而这一“签约”时间,在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举办的新闻发布会上也得到了确认。 赵振举对这一“签约”时间意见很大,“明明政府有正常的工作日,为啥他们不在白天找赵作海谈,与赵作海签协议,而是在夜里11点以后来,在凌晨两点签?那个时候,经过几天的劳累,加上白天一整天没休息,他的脑子根本就不清醒了。” 赵振举还提到,当天晚上在场的家人中,赵作海、赵作兰是文盲,不认识字,余方新也是不了几个字,“他们根本认不得协议上写的是什么,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谈签约原因 脑子乱了让我咋签咋签 赵作海到姐姐家与刚从北京回来的大儿子赵西良见面。当时,赵作兰家有一二百名村民,听说赵作海只得了65万元的赔偿,大都认为太少了,“挨那么多打,受那么多罪,给这点儿钱就算了”?还有老乡告诉他,现在的物价涨了很多,什么都贵,这65万办不了多少事。 而他的大儿子赵西良听说后,也对爸爸说钱太少了,因为他有三个兄弟,将来成家都要盖房子,盖了房子,就没有几个钱了。 乡亲们和儿子的话让赵作海的内心很是纠结。据赵振举讲,13日一大早,赵作海就对他说:“我后悔了,现在我觉得他们给少了,我要打官司。” 赵振举问他当初为啥要签,赵作海说,“他们咋咋呼呼的,我脑子都乱了,他们让我咋签我就咋签。” 谈上诉官司 坚决不请当地律师 赵家希望得到多少赔偿呢?赵振举说,现在的赔偿按照协议只包括国家赔偿金和生活困难补助费两项,没有包括精神损失费和自己的孩子因他的入狱而遭受的损害赔偿等。他表示,算上这些赔偿,他应该得到的赔偿金额应该在130万元以上。 赵振举谈到,他们目前已准备请律师,“谁的名气高就请谁,不请当地律师,他们可能不跟咱一势,也可能不敢。”赵振举最后告诉记者:“赵作海一定要打这个官司,我也一定要打,钱太少了。” 相关链接 要打官司胜算几何 新赔偿法规定可索精神赔偿 今年4月29日,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了修改后的《国家赔偿法》,首次将精神赔偿写入其中,其第三十五条规定:“致人精神损害的,应当在侵权行为影响的范围内,为受害人消除影响,恢复名誉,赔礼道歉;造成严重后果的,应当支付相应的精神损害抚慰金。” 但新修订的《国家赔偿法》要到今年12月1日起才正式实施,因此,赵作海能否成功索赔,还是未知数。不过有法律界人士告诉记者,尽管新法还没实施,但对赵作海索赔还是比较有利的。 可向上级申请复议 在5月12日凌晨2点赵作海与商丘市中级人民法院签署的协议里,其中的第二条为:赵作海自愿放弃其他赔偿请求,撤回赔偿申请。在已经与法院签署协议并承诺“自愿放弃其他赔偿请求”的情况下,赵作海事后反悔,相关法律允许吗? 记者了解到,现行的《国家赔偿法》第二十一条规定,赔偿请求人对赔偿数额有异议的,赔偿请求人可以自期间届满之日起30日内向其上一级机关申请复议。 记者手记 多面赵作海 赵作海是个多面的人,跟踪采访“赵作海案”几天,记者的感受尤其深刻。 “罪人”赵作海尽管已经重获自由,但从赵作海的很多动作和话语里,还是能感觉到他似乎仍停留在“罪人阶段”。一天,领导慰问他,他几次都毕恭毕敬地给领导鞠躬,说出一通感谢这感谢那的话。鞠躬时,他腰弯得很深,两手贴在两个腿边,让人想起他曾经被改造了很多年的经历。 牛人赵作海。很多媒体的记者都说,现在要想见到赵作海,真是太难了。偶尔,记者们会找到赵作海,而每一次,赵作海都显得无奈而不耐烦,他经常说出这么一句让记者记忆特别深刻的话:“我没时间接见你们!” 有一次,赵作海还对走近他的记者说:“你们走吧,我只接见××台的记者。” 记者们说:“老赵,你真牛!” 一个当地村民私下说,老赵出来后变了,变得我几乎都认不出了。 忙人赵作海。自从被无罪释放回到家乡,赵作海就成了整个赵楼村最忙的人,“忙得连个放屁的空都没有,”忙得他的亲人想同他说个话都没机会。赵振举说,侄子回来那么久了,赵作海还没有静下心来坐下来跟他说过一句话。他的姐姐赵作兰也称,弟弟在她家住了好几个晚上,但两人说的话可能不超过十句,要么是别人缠着他说,要么他要睡觉。 赵振举告诉记者,侄子出狱了,冤屈洗刷了,他有心想带着包括赵作海和赵西良等赵家人,到祖坟上烧烧纸,“告诉祖上的在天之灵,天晴了。”要知道,当初为了侦办“赵作海杀人案”,当地警方把已经死去的赵作海父母的坟都扒开了,已经死去的赵作海的弟弟的坟也被扒开。这成了赵家人心中最大的痛。 但赵作海没空,他告诉赵振举:“等我忙完这一切,再说其他的。” 新闻回顾 检方承认赵作海冤案存逼供 政法委开会定凶手 河南商丘检察院公诉处处长宋国强日前透露,当年赵作海一到检察机关就不承认杀人,推翻在公安局供述。可以认定存在刑讯逼供。 赵作海拟向政府申请100万元国家赔偿 河南商丘蒙冤入狱11年的赵作海日前无罪获释。其女儿称,赵准备向政府申请国家赔偿100万元。 河南商丘一“杀人犯”入狱10年后被害人”复活” 10年前,河南柘城县村民赵振晌和邻居赵作海打架后失踪。1年多后,村民发现一具无头尸体,以为死者就是赵振晌。家属报警后,警方将赵作海带走,后来赵作海以故意杀人罪获刑29年。10年后,赵振晌回到村里。家属希望警方早日还赵作海清白。 (本文来源:广州日报 作者:王剑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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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作海称政府要求少见记者 谈赔偿”不要贪多”

赵作海想给儿子们盖房,他希望能把家再圆起来。 新京报5月17日报道 赵作海,58岁。河南商丘市柘城县老王集乡赵楼村人,被称作“河南版佘祥林”。 1997年,赵作海与同村邻居赵振裳有矛盾,赵振裳趁夜砍了赵作海后逃走。1999年村里发现一具无头尸被认作是失踪的赵振裳,赵作海被刑拘,2002年被判死缓。今年4月30日,“死者”赵振裳回到了村里。 今年5月9日,赵作海被无罪释放,5月13日拿到国家赔偿款65万元。 “出来我一共鞠了三个躬。” 5月15日,商丘市柘城县老王集乡赵楼村,赵作海伸出三个手指头,抬着头,眼睛往上瞟:那都是上头的领导,大官。 “我看你给县长鞠躬了。”人群中有人喊。 赵作海摇摇头,县长?那是市委书记!“你闹着玩呢你。” 停了半晌,他说,拿钱的时候我可没鞠躬。为啥?钱少,越想越少! 11年前,赵作海被认定杀了邻居赵振裳,后来被判了死缓。11年后,赵振裳回到村里。 5月9日,赵作海出狱了。“跟做梦一样”,他说想起来就觉得自己还在梦里。 怎么就进去了,怎么就出来了。 “一辈子就和翻篇一样。”他说。说杀人了就杀人了,说放了就放了。 “想得我脑子疼。”赵作海说他也想不清楚了。“公家能想清楚就中。”对他来说,最实在的是拿赔偿款,盖房子。 65万 他说,知道我为啥按手印?先摸着钱再说,他怕“不按连65万都没有” 谁也不知道赵作海把支票放在哪里了。 “我拿命换来的,我能让你知道?”5月15日,赵作海揣着65万元的支票去了银行,周末不能办理。他说周一再去,“拿着卡才踏实”。 拿到赔偿款的头一天晚上,他几乎一夜未睡。他跟妹夫余方新说,钱是我自个的。我要给三个儿子盖房娶媳妇。 他的头常年“嗡嗡叫”,他说是屈打成招落下的病根。有了钱一定治一治。 拿到钱,赵作海想了几天,不治了。他说,这病熬一熬也就过去了。治病要花钱,不划算。 他看重拿到手里的钱,“摸到一个是一个”。 5月11日晚上,谈赔偿的人11点多到了赵作海家。整个谈判持续了近两个小时。 过程中赵作海很少说话,姐姐赵作兰在旁边看得着急,“他就光会嗯嗯嗯,中中中”。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给我多少我要多少”。 他也提出过觉得少。对方说,按文件就是那么点,你不能贪多。 凌晨两点,他撑不住了,要按手印。赵作兰急了,跑出去给叔叔赵振举打电话。 赵振举电话里交代,“不按,哪有深更半夜按手印的”。赵作兰跑回来,赵作海已经按了。 赵作兰急得拍大腿,赵作海一扭头进屋睡觉了。他有自己的打算。他说知道我为啥按?先摸着钱再说,“不按连65万都没有”。 出狱不到十天,赵作海“忙得连放屁的工夫都没有了”。 他还有个总结,他指着自己的嘴,“嘴还是这个嘴,但它分叉了”。 啥叫分叉?一边对政府,一边对记者。 政府来人看他,他会说感谢政府,感谢党。 “我不接见你们。”这是赵作海对记者常说的一句话。他经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头上裹条毛巾,往床上一躺就是半天。有时,记者快到的时候,他骑着一辆车子偷偷从村子的小路跑了。 也有的时候,他说哎呀,我不接见了,我走了,但是屁股并不离开板凳。 关于赔偿款的问题,他每天的说法都在变化。有时候说,我不在乎钱。有时候说,钱太少,我要再要65万。更多的时候,他说公家给多少,我都认了。 “我不愿意见你们?我不愿意多要钱?”赵作海偷偷地对记者说,没办法,政府有要求,少见记者。 赵作海说,你们走了,我咋办。他伸出两只手使劲往地下压,“强龙还压不住地头蛇呢”。 他用他当初挨打做例子,当时叫你往东,你往东他还说你拐弯呢。赵作海叹了口气,邪不压正,正还不压邪呢。 先稳定住,再说吧。他掏出几个记者的名片,“我都留着呢”。 1800元 听到记者提他欠赵振裳1800元,赵作海摔门进屋。对于赵振裳,他恨,又有点感激,若非对方回村,他不会有今天 5月13日,拿到65万元赔偿的时候,有记者问了一句,你欠赵振裳的1800块,咋办? 赵作海“咣”地摔门进了房间。他嚷起来,我不认识他。 不过,1800元这个数字,赵振裳记了十几年。 这是他和赵作海反目的直接原因。到现在,赵振裳还说,因为这钱,他一辈子对赵作海不愧疚。 两个人从小玩到大,关系亲密。赵作海和他到延安打工三年,两个人一个锅里吃饭,一个床上睡觉。到最后,赵振裳没有拿到工钱。 他恨赵作海,他认为赵作海昧了他的钱。这钱他本来是准备买媳妇的,“那时候买个媳妇350块就够了”。那是他成家的唯一希望。他打了一辈子光棍。 知道赵作海拿到了65万赔偿款,赵振裳平静地打趣,“他又不给我,问我做啥”。 至于那1800元,赵振裳说,他愿意给就给,“不给我也不说啥”。 在村里人看来,两个人的仇恨并没那么深。“他俩迟早说话”,村支书李忠愿说,这么多年了,啥事都过去了。 两个人的关系,赵作海说,“先退化退化再说吧”。对赵振裳,他恨,又有点感激。赵振裳要不回村,没有他的今天。 现在的赵振裳天天坐在村边小桥上吹风。他老了。 侄子是他最亲的人。侄子对他说,“人家落了个财神爷,你落了个病身子”。“你是不是发孬,老天爷找你呢”。 赵振裳就这么听着。有时候还是不服气,他说病好了,我还出去。要饭也比在村里强。 他的病只能越来越坏。他说没准哪天就不能说话了,瘫痪了。能拿到低保,“我才能活着”。 他说,除了赵作海欠他钱,他能记得的是,甘花(化名)还欠他150块。 他说,我对她好。她女儿病了,我带着看病,给她出了150元,她一直没还我。 甘花是赵楼村的一个女人。她曾经被称为赵作海和赵振裳共同的相好。都说因为她,赵振裳砍了赵作海一刀。 一个女人 “我连赶个集都抬不起头来”。甘花说,11年里,所有人都说,赵振裳被她害死了,赵作海的家被她搅散了 甘花记得欠赵振裳的钱。她说,俺小孩有病打吊针,他帮忙了。 甘花从甘肃嫁到赵楼村。丈夫比她大二十一岁。嫁过来的时候,家里只有半桶煤,一个锅。 丈夫长年在外打工。种麦、收麦、过年,一年回来三次。 她图丈夫脾气好。有时候说着说着她会笑自己,啥脾气好,就是个窝囊包。 她说当年丈夫出门在外,赵振裳会帮她干活。按照村里的辈分来说,赵振裳是她的叔,赵作海则叫她嫂子。 她从未承认跟两人有关系。她说,当初两个人都喜欢到她家里。彼此怀疑对方和她好。 赵作海被抓后,她也被抓了一个月。她说自己被打了,被逼承认和赵作海的关系。 这11年,“我连赶个集都抬不起头来”。她说,所有人都说,赵振裳被她害死了,赵作海的家被她搅散了。 “落了一身的灰。”她想掸干净。 甘花性格泼辣,“丢人已经丢到全国去了,我还怕什么”。赵作海回来的第二天,甘花来了。一进门,她坐在赵作海旁边,一句话不说。 赵作海看了她一眼,继续接受采访。话明显多了起来。 甘花提要求,她要告赵振裳的侄子,当初是赵振裳侄子报的案。“我要我的清白”。 赵作海答应了,“你说咋弄就咋弄”。 甘花也不知道咋弄。她就知道一定要弄。她说,不弄村里人以为她亏心。“不弄,我儿子连媳妇都不好娶”。 她去找了赵振裳:“你说我们有没有关系?”赵振裳说没有。他的侄子在旁边哼了一声。 这不是一个谁都愿意去探究的真相。 过了几天,听说甘花要告,赵作海语气平静,她告她的,和我有什么关系。他说,我自己都难保,我管别人干什么。 赵作海的脸上有一道深疤,每次记者问到,他的脸都会一沉。那是赵振裳砍的。 三个人里面只有赵振裳肯说起1997年那个下着小雨的深夜。他说,他在甘花屋子里砍了赵作海一刀。甘花在旁边。他以为赵作海死了。他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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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还在感谢党和政府,另一边又觉得给少了,这个赵作海究竟怎么回事?据称,当时签字拿钱是在凌晨两点多,“我脑子都乱了,他们让我咋签我就咋签”。这个情形,和当时那些刑讯逼供者让他咋说就咋说简直没啥区别。不过还有一个细节,就是乡亲们和他大儿子都说,钱给太少了,物价这么贵,儿子这么多,办不了多少事。说白了,赵作海耳根软,经不起别人的挑逗和诱惑。记者感慨,赵作海是个多面的人。而实际上,这恐怕才是真正的赵作海,一个普通农民的本色。

在知名作家许知远看来,赵作海肯定符合他所谓的庸众定义,虽然这个词是他最近用来批评赛车手兼作家韩寒的。这位被公认为精英人物的作家,在文章中写道:“此刻的中国,人人都在谈论韩寒……一个聪明的青年人说出了一些真话,他就让这个时代的神经震颤不已。与其说这是韩寒的胜利,不如说是庸众的胜利,或是整个民族的失败。”

这顶帽子如此之大,被圈进“愚蠢和怯懦”的庸众行列的人数如此之多,以至于许多同样被视作精英的人都看不下去了。例如《武林外传》的编剧宁财神在微博上嘲讽:“我关注的知识份子中,许知远先生的发型是最赞的,离子烫加漂染,层次分明,色泽亮丽……遥想许师烫发时的丰姿,眼眶一热,耳边传来两只蝴蝶的彩铃声。”

其实,承认了也没什么。整个社会难道不是由赵作海这样的“沉默的大多数”组成的吗?当一个人投身于汹涌人潮之中,更能体会到何谓人如蚁蝼。赵作海当年被迫九次认罪,全球最大代工厂富士康今年以来员工自杀已达“九连跳”。那天央视新闻还在分析“七连跳”,话音未落又一女员工纵身跳楼;而《南方周末》刚在头版发表记者潜伏富士康试图揭开“富士康‘八连跳’之谜”的报道,紧接着又一员工坠楼身亡。发生在富士康的这一系列悲剧,既让人感慨生命无常,又让人不能不推测其中成因。

据悉,富士康目前在大陆共有80余万员工,仅深圳富士康龙华园区,不到三平方公里就聚居30余万人,人口规模相当于一个中小县城。富士康请来的专家组成员(他们也请了五台山高僧)就此分析,富士康员工的自杀率远低于全国的自杀率。这是一项冰冷的统计数字,和一个个员工以惨烈方式自尽的场面相比,很难谈得上有什么说服力。但这也让人想到,既然一家工厂形同一个县城,那么就不能不重视工厂的相关生活配套设施是否完善。而据报道称,在这每平方公里聚居了约15万人的狭小空间里,人和人却像碎片一样存在着。

毫无疑问,“他们”如同你我一样都是庸俗大众,但是“他们”同时也是有七情六欲、有生活目标和追求的个体。一些人把公平、正义的希望寄托在赵作海头上,殊不知对他本人而言,证明自己的清白、拿到属于自己的国家赔偿(《东莞时报》算了笔账,赵作海坐牢11年所得赔偿为一天161.7元,包吃住),比那些看似虚无缥缈的字眼恐怕要来得实在。更何况,那些被视作庸众的人们,往往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实践着对他们而言难免感到陌生的社会正义。

关于赵作海的系列传奇中,让人感动的不止是他终于洗脱冤情,而还包括这一处细节:那个当年被人戳脊梁骨,被认为和赵作海、赵振裳(即所谓“被害人”)同时有暧昧关系的村妇,在赵作海入狱、前妻离家出走后,不仅帮着种他家的田,还帮他养着两个儿子。她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我想,这是弱者追求正义的一种方式,或许也可以说是“庸众”们追求正义的方式。

2010年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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