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子文 | 观塘迁树与政治学
几年前还没到香港工作时,有机会去看一位翡翠台的编导朋友拍片。起因是有市民投诉,周边树木被随便砍去树冠。同行的植物学家是榕树专家,曾出版研究香港榕树的专著。他过去一看,痛心疾首,对着镜头仔细分析了为什么不能这样砍树,苦口婆心解释,不顾植物生长规律乱砍,等同“谋杀”植物。片子播出,引起了很多关注。 但在那时,那位编导朋友显得很无奈,也很无力,因为社会显然没有那么在意,尤其当她将香港的情况,跟台湾等已有树木保护立法的地方相比,更是叹息又叹息。但在同行的我看来,为树木如此这般忧伤,显得像是“富人的烦恼”。 短短几年过去,我想如今她该告慰地看到当下的新闻:香港观塘需要拆迁重建,一棵40岁树龄的细叶榕挡住去路,结果,市区重建局耗资过百万港元,动用过百工人历时6小时,将这棵重达300吨的大树迁到一街之隔的公园内。另外,受重建计划影响的其他108棵树中,有25棵原址保留,70棵大树需要移植,只有13棵要砍伐。 就在短短几年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令香港全社会乃至政府部门如此重视植物的生死存亡、健康与否? 这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这几年香港的保育运动风起云涌,保育背后是盘根错节的公民动员。就在几年前,当过台北首任文化局长、推动台北树木保护条例的龙应台和香港大学植物学家一起,被香港本地的长春社拉去召开记者招待会,要求推动香港树木保护立法。 事实上,长春社这个公益组织从1980年开始,就把树木保护立法列为最重要的目标之一。有这样的公益组织长期在做细微的实际工作,普及“植物是城市原住民”的理念,才有今天香港人普遍爱护树木的心态,才影响到政府施政。在这个问题上,无疑是有怎样的人民,才有怎样的政府。 香港有3/4的土地面积是郊野,香港的郊野保护是全世界做得最好的。我问认识的一位负责郊野保护的前副署长,为什么香港保留这么多地方出来种树,而不惜地少楼贵,居住环境如此之局促? 他说,这得益(或受害?)于前港督麦理浩的长远政策安排。麦理浩热爱远足,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就决定,要将新开辟的大部分土地用于绿化,并且将之视为香港未来最宝贵的生态资源。只是他没料到,香港人口的膨胀会如此迅速。许多重要的政策,如建立廉政公署、居屋计划、九年义务教育等,都是那时推出的。在这方面,显然又是有怎样的政治家和政策,就会有怎样的人民。# (2011年05月09日 南方都市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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