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应台

旧文重贴:如何选书

来自: Pure Pleasure – Reborn – FeedzShare    发布时间:2010年08月14日,  已有 7 人推荐 这篇文章在几次数据库毁坏的过程中丢失了。可是今天竟然从网上某一处找到“转载”。:) 1. 作者 对读者来讲,买来的书,最重要的是内容。而决定内容和保障内容质量是作者。所以,买书第一件事儿就是看作者是谁。如果你已经有了某位作者编著的好书,那,你就可能已经认可甚至可能进一步喜爱这位作者;于是,他出了新书,买下来一般不会出太大的差错。读初中的时候,看到古龙的书就买,以那个时候的智力,也没怎么失望过。 有的时候,曾经让我们喜欢的作者偶尔也会让我们失望。就好像前一阵子我买了余华的《兄弟》(下册),多少有些后悔;不过,同时觉得如果不买的话也同样可惜。再比如,李敖的书早期因为在大陆不予发行所以我一定要想方设法找来看,可是他老人家后来把自己变得非常不像样子了,也没出什么再好的书。 有的时候,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不再对某个作者感兴趣(并不见得是该作者不好)。比如,我在小时候不知道把《皮皮鲁与鲁西西》看了多少遍,但,一段时间之后,就开始没时间也没兴趣再读郑渊洁的书–尽管我猜他的书还是很有趣并且事实证明无数人非常喜欢。谭浩强一本BASIC教程发行了4400万册,之后又不知道出了多少书;可是,我只看过他的第一本书,因为后来我可以直接读英文原版了,就发现他老人家写得固然不错,但在计算机领域里,原版的书比他写得好的多得去了。 当然,有些作者的书,可以直接拒绝购买。比如,那个叫王什么喜的作者,一年出30几本大学英语辅导书籍。这种人写的书含金量几乎等于零。不买也罢,买了也是浪费–不信你看看买这种书的人有多少真正把书用完?少数用完的,有几个是正常的?也许,我说得过于夸张,但那确实基本上整个是一件”疯子骗傻子”的事儿。还有很多书,干脆没有怎么作者,羞羞答答弄个假名字,或者”某某工作室”,或者还有一些脸皮所以没敢标明”某某某著”而是换成”某某某编”,这样的书,顶大在书店翻翻就好,绝对不值得拿钱去买。 有的时候,我们看着封面上的作者名字,并不知道他是究竟是谁。这时候,不妨到网上查查此人的背景。如果是在google上根本查不到的主,估计不太值得你花钱买下来。买《Mean Genes》这本书,就是因为那两个作者的背景。一个是哈佛商学院的教授,经济学博士,另一个是UCLA的教授,生物学博士。这样的两个人搭配起来写一个通俗读本,没理由是本不好的书。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平时多读一些杂志,通过这个办法往往能了解到某个领域里大名鼎鼎的人物都有哪些,而后挑他们中的人写的书,就很难吃亏。另外,报刊杂志的日常阅读,往往会给我们一些意外的线索。我印象里通过这种方法找到的书是乔治奥威尔的《动物农场》(Animal Farm)和马基雅维里的《君主论》(The Prince)。大约是在高中的时候,在某本杂志上看到一篇文章,里面提到这两本曾经的禁书的书名,我记在一个本子上;好几年之后,才在韩国光州大学图书馆找到原版看个通透。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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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外省人的多重面貌

作者: 張鐵志  |  评论(0)  | 标签: 时事观点 这一年来,台湾外省人的故事似乎出现文化热,不论在台湾或在大陆。赖声川的舞台剧「宝岛一村」、台湾电视剧「光阴的故事」等关於眷村的故事,都取得商业上的成功。龙应台的著作「1949大江大海」向上一辈从大陆彻迁来台的「失败者」们致敬,更在华人圈引起震盪。大陆在年初也出版了一本文选「宝岛眷村」。 在台湾所谓外省人,一般指的是1949年前后隨国民党政府从大陆来台的群体,相对的是更早移民来台的所谓「本省人」(包括闽南和客家),以及早就居住在台湾的原住民。 正如任何对人类群体的分类,外省人也被贴上许多標籤:相对於闽南语或客家话,他们一般使用的语言是国语(虽然第一代有著各地方言或乡音);他们大多居住在眷村;他们的职业背景主要是军公教;他们是台湾的少数族群但却是掌握政治权力的统治族群(虽然有许多社会底层的老兵);他们大部分有强烈的中国情怀並且支持国民党。 这是外省人在台湾的集体图像。 然而,並不是所有外省人面貌都是如此。一方面,这样的总体论述必然会抹灭原本存在外省人群体中的异质与多元性,二方面隨著歷史的流变、世代的交替,外省人的面貌也更为复杂了。 台湾最近出版的两本书就企图重建解构/建构外省人的图像:他们要解构的是关於外省人单一的刻板印象,建构的是外省人可能存在的多元身份认同。而这两本书都是由一个NGO「外省台湾人协会」(简称外台会)所组织、编辑的。 《混搭:我们(women)的故事──跨族群、跨地域、跨世代的女性生命书写》(印刻出版)是外省台湾人协会举办的女性写作班所结集而成的第三本专书。这个女性写作班是要推动庶民书写,让一般人都能有能力、有机会述说他们的故事。一开始招生对象是以外省女性为主,但后来他们认识到外省家庭的人口组成与生活经验非常多元,外省家庭中的母亲其实包含不同族群,所以第三期写作班就扩及不同族群、不同世代女性的「外省家庭」生活经验,不论是谈食物、物件、或者记忆的一瞬之光。 本书是要从由下而上的庶民观点建立外省人主体性,並呈现这个族群中的內部差异。用敘述故事的方式也可以顛覆传统的大论述,促进不同生命经验之间的理解与沟通。 另一本书《国家与认同:一些外省人的观点》则是从社会科学的角度检视外省人的国家认同。本书属於外台会的另一系列丛书,该系列是编选关於外省人研究的既有硕博士论文。这本「国家与认同」中的主题包括对外省人国家认同的內涵、形成的研究,並关注一些第二代不同於父辈的认同;也有两篇歷史敘述討论雷震等外省精英如何反对国民党、支持民主运动,而顛覆外省人都是支持国民党的既定印象。最后一篇论文则处理那些回归大陆定居的外省人的心態。这显是一个重要但还欠缺更多研究的课题。 虽然不像「混搭」是用个人自己说故事的方式,但本书编者仍试图挑战有关「外省人国家认同」的典型化论述,呈现外省人的认同或者政治参与的多样性。 族群问题是台湾民主化过程中政治衝突的核心,也是最敏感的议题。纠正过去的不平等权力关係当然是必要的,但还必须让不同族群之间出现更多的倾听、理解,让更多僵化的界线被溶解,才可能建立更丰富的多元文化,与更坚实的社会信任。 (新京报2010/8/14「台湾书志」专栏) 一五一十部落原文链接 | 查看所有 0 个评论 張鐵志的最新更新: 一场台湾公民抗爭的喜剧与悲剧 / 2010-08-07 22:00 / 评论数( 14 ) 韩寒的光 / 2010-08-04 11:08 / 评论数( 24 ) 不再是自由经济实验场的香港 / 2010-07-30 11:10 / 评论数( 2 ) 台湾的新圈地运动 / 2010-07-29 10:19 / 评论数( 2 ) 台北花博的华丽与空洞 / 2010-07-24 10:40 / 评论数(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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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纪念钱伟长的反思

来自: 北斗 – FeedzShare    发布时间:2010年08月12日,  已有 6 人推荐 “如果说纪念的是他学贯文理,提倡通识教育的学养和真知灼见,那自然无可厚非。但如果纪念的是所谓的“科学报国”,我们就不能不保持一份警觉。在中国当代历史上,重理轻文造成的后果已经极端严重,而现在继续鼓吹这样的思想,就变成了“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跛子改革的蹩脚辩护。”   对纪念钱伟长的反思   文 / 王箐丰(中国人民大学)   今天,政府为钱伟长举行了盛大的丧礼。这一位享有盛誉的科学家,极尽哀荣。自7月30日以来,中国内地的媒体铺天盖地地报道和宣传他的生平事迹,旌表他的学术成就与对国家做出的贡献。唯有一些海外媒体对于他的人品进行了质疑。 1986年12月,方励之、刘宾雁、许良英等人筹备举行“反右”三十周年的座谈会,向包括钱伟长在内的四十余人发出了邀请。钱伟长却将邀请信转给邓小平,导致该次活动破产。这一事件后,他得到邓小平的肯定,并因此在1987年成为全国政协副主席。这也是钱伟长一生最广为人诟病的事情,作为反右运动的受害者,一个科学家几十年不能从事正常的科研工作。三十年后,他竟然使用当年那种人整人的方法对待那些曾经和他一样遭受不公正待遇的人,因而被很多人看作并不光明磊落。 任何一个人都有着历史的局限,钱伟长也不例外。钱伟长“告密”的动机,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我想,经历了斯大林主义的高压统治的知识分子,对掌权者的绝对忠诚首先来源于恐惧。有人说,钱伟长从一个精神贵族沦落成精神奴隶,这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有一定道理。但是钱伟长蜕变的过程,反映的其实是中国知识分子所遭受的集体精神阉割。 柴静曾经写过一篇博文,叫做《而我却今天才知道他的存在》,说的是一位中国历史上重要的科学家叶企孙的故事,读来让人心酸。因为学生的冤案,他在文革中身陷囹圄,并在1977年悲惨死去。因而他变成了历史的伤口,至今仍然在中国科学史册上化脓。他是中共认定的“两弹一星”23位功勋人物中9位的老师,却从来不被官方提起,以至于在这个国家,他的名字鲜为人知。作为中国物理学界的真正奠基人之一,在中国内地,他几乎就像从没存在过。   官方所肯定的“三钱”,从来首先都强调他们的“爱国心”,然后才说他们的科学成就。钱伟长的“爱国”,比起钱学森的“爱国”,就是小巫见大巫了。一个物理学家,居然搞起生物学研究,在全国科学界都没有发言的情况下发表论文,证明“亩产万斤”是完全可能的,在中国知识人都普遍蒙祸的“文革”时期,这个“毛主席的好学生”竟然在后来被中共官方否定的“九大”上当选为中央候补委员。任剑涛先生曾写过一篇写钱学森的文章《从科学家到社会贤达》,结果没有报纸敢发,任先生曾笑谈,其实改一个字,就不是“社会贤达”,而是“社会闲杂”了。确实,中国当代历史的荒诞,就在于把科学家变成“著名的社会活动家”,又让这些“社会贤达”,逐渐沦为了“社会闲杂”。 政治权力对学术的干预是中国学术之花日益枯萎的重要原因。而钱伟长、钱学森等“社会贤达”本质上是这种畸形社会结构的代表。权力中心超越了自己的边界,成为了真理的中心。政治家除了掌握权力,还垄断了对是非的判断,这正是这个国家诸多灾难的根源。叶企孙不被提起和“三钱”被捧得老高,正是说明了政府把对政治立场,而不是把学术水平与成就作为判断一个学者的标准。自然科学都沦为了政治的婢女,更何况社会科学领域。   “科学报国”这样的说法,在当今时代是片面的,甚至是极其有害的。中国社会的种种危机和问题,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制度的因素,而制度的问题,不是由于自然科学与技术的落后造成的,恰恰需要人的启蒙与解放,而这需要的是社会科学受到充分的尊重。 央视主持曲向东主持“大家”栏目,曾经采访过许多人,采访钱伟长的时候,问他为何要弃文从理,钱伟长说的是918了,他要“科学报国”。他以为这一个方法可以对所有科学家通吃,可丁肇中在面临这个问题的时候却说:“我感觉学中国历史找不到真理。因为中国每一次改朝换代,领导人的第一件事就是修改历史。”丁肇中的答案相对于钱伟长的,显然就多了几分讽刺的意味。 “科学报国”在一定的历史时期,一定的条件之下,是值得提倡的。但是现在继续过分地这样的精神,强化“重理轻文”的学科倾向,我认为是不合时宜的,甚至是完全错误的。成思危早年是一个著名的化学家,改革开放之后改学经济管理。“文革”期间去烧锅炉的他说,一个不好的制度,让科学家有才华也无处施展,因而他要学管理。霍懋征在先前是金牌的数学教师,“文革”中遭到冲击甚至失去孩子的她在重回工作岗位后选择教语文,因为她说人的爱与善良是最重要的。 我一直以来都认为,制度,或者说以研究制度为中心的社会科学决定了一个社会发展的方向。只有在正确的航向上行驶的船只,才可能到达彼岸。如果说舵手选择了错误的方向,科学技术这样的动力引擎只会是让错误越来越严重,而没有积极的效应。进入到21世纪的今天,中国需要的是制度的改革与创新,只有这样,才能够改变这个国家优秀人才不断外流的被动局面,只有这样,才可能赋予民众乃至于权贵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信心。 中国今天成为仅次于墨西哥的美国第二大移民来源国,政治避难(主要是裸官出逃),技术移民,合家团聚,各种各样的移民理由,正是映射出这个社会的深层次问题。为何当年的人是百般挽留都要回归中国,而如今的青年却一拨又一拨移民海外,除了“物质生活”以外,深层次的原因何在?这能通过提倡各种钱老“科学报国”的精神来解决吗?   直到今日,所谓“钱学森之问”仍然在媒体中间被热炒,然而其答案就在钱学森自己。如果说一个不懂行的人可以在完全没有涉足的领域随意发表议论,如果一个科学家可以通过自己的社会活动换取行政级别和物质待遇,如果一个科学家要成为政治的奴仆,做权力的婢女,一个国家的科学事业与创新前景,显然是没有任何希望的。钱学森用自己一生的实践反动了自己的问题,如果说没有像他一样的软骨头的“科学家”,中国科学的未来本来是大有希望的。 钱学森和钱伟长,是国家主义和集体主义语境下的英雄,但就像龙应台先生所说,“国家”只是一个管理的组织,就像一个公司一样,你说我对它有什么梦嘛。但是她对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和社会是有梦想的。我也一样的看法,钱学森和钱伟长,对“国家”确实做出了巨大的贡献,然而给人民到底带来了多少财富,却是值得商榷的问题。 钱学森和钱伟长,是科学上的巨人,却是人格上的侏儒。他们失去了中国传统的“士”的精神,他们有“士”的抱负,却未能始终坚持“士”的责任,他们有“士”的理想,却没有坚持住“士”的气节。他们也背离了西方历史上一直以来知识人坚守的传统,知识分子永远要站在权力的对面,对权力要不卑不亢。对权力的阿谀逢迎,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应该是一个有良知知识分子的选择。 今天,我们纪念钱伟长,纪念的是什么?如果说纪念的是他的勤勉,他的学术成就,那是理所当然。如果纪念的是他的“爱国”,这中间就要打上大大的“问号”,因为我们任何一个现代公民,都必须思考怎样爱国,爱什么样的国家,“爱国”,不是对政府无条件的服从,“爱国”,更不是对于国家对公民权利的侵犯坐视不管,更不是在遭受到不公正待遇之后还用当年受到打压的方法去对待其他人。 今天,我们纪念钱伟长,纪念的是什么?如果说纪念的是他学贯文理,提倡通识教育的学养和真知灼见,那自然无可厚非。但如果纪念的是所谓的“科学报国”,我们就不能不保持一份警觉。在中国当代历史上,重理轻文造成的后果已经极端严重,而现在继续鼓吹这样的思想,就变成了“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跛子改革的蹩脚辩护。 标签: 三钱 , 爱国主义 , 科学 , 科学报国 , 科研 , 钱伟长 您可能对以下文章感兴趣 生活在反智的思潮中 (2009年10月15日)”> 生活在反智的思潮中 (4) 诺贝尔的葡萄有点酸 (2009年10月18日)”> 诺贝尔的葡萄有点酸 (0) 风云变幻诚多端──大自然之混沌与分形【“科学解释”专栏】 (2009年03月10日)”> 风云变幻诚多端──大自然之混沌与分形【“科学解释”专栏】 (0) 你到底爱不爱国?——《你爱的是哪门子国》回复选编 (2010年06月3日)”> 你到底爱不爱国?——《你爱的是哪门子国》回复选编 (6) 你爱的是哪门子国? (2010年05月12日)”> 你爱的是哪门子国? (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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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文明的力量(龙应台北大演讲全文)

   文明的力量(龙应台北大演讲全文)   龙应台         龙应台用幻灯片(PPT)形式做主题演讲,图文并茂,现场还播放了几首与主题相关的歌曲。         从海棠叶的大中国梦慢慢地过渡到台湾人脚踩着泥土的小小的台湾梦,人民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开始问“我是谁”……台湾人就一块儿从大梦慢慢转到小梦的路上来了,开始一起上80年代的民主大课。     请不要跟我谈“大国崛起”, 请不要跟我谈“血浓于水”,我深深盼望见到的,是一个敢用文明尺度来检验自己的中国;这样的中国,因为自信,所以开阔,因为开阔,所以包容,因为包容,所以它的力量更柔韧、更长远。      我们的“中国梦”     第一次接到电话,希望我谈谈“中国梦”的时候,我的第一个反应是:“一千枚飞弹对准我家,我哪里还有中国梦啊?”     可是沉静下来思索,1952年生在台湾的我,还有我前后几代人,还真的是在“中国梦”里长大的,我的第一个中国梦是什么呢?     我们上幼稚园时,就已经穿着军人的制服,带着木制的步枪去杀“共匪”了,口里唱着歌。当年所有的孩子都会唱的那首歌,叫做 《反攻大陆去》:      反攻 反攻 反攻大陆去   大陆是我们的国土   大陆是我们的疆域   我们的国土 我们的疆域   不能让共匪尽着盘据   不能让俄寇尽着欺侮   我们要反攻回去 我们要反攻回去   反攻回去 反攻回去   把大陆收复 把大陆收复     这不是一种“中国梦”吗?这个梦其实持续了蛮久,它是一个至高无上的图腾,也被人们真诚地相信。     仓皇的50年代进入60年代,“中国梦”持续地深化。余光中那首《乡愁四韵》传颂一时:      给我一瓢长江水啊长江水   那酒一样的长江水   那醉酒的滋味是乡愁的滋味   给我一瓢长江水啊长江水   给我一掌海棠红啊海棠红   那血一样的海棠红   那沸血的烧痛是乡愁的烧痛   给我一掌海棠红啊海棠红     1949年,近200万人突然之间被残酷的内战连根拔起,丢到了一个从来没有去过、甚至很多人没有听说过的海岛上。在战火中离乡背井,颠沛流离到了岛上的人,思乡之情刻骨铭心,也是无比真诚的。那分对中华故土的魂牵梦绕,不是“中国梦”吗?      梦的基座是价值观      我的父母那代人在一种“悲愤”的情结中挣扎着,我这代人在他们乡愁的国家想象中成长。但是支撑着这个巨大的国家想象下面,有一个基座,垫着你、支撑着你,那个基座就是价值的基座。     它的核心是什么?台湾所有的小学,你一进校门当头就是四个大字:“礼义廉耻”。进入教室,简朴的教室里面,墙壁上也是四个大字:“礼义廉耻”。如果一定要我在成千上万的“格言”里找出那个最基本的价值的基座,大概就是这四个字。          小的时候跟大陆一样,四周都是标语,只是内容跟大陆的标语不一样。最常见到的就是小学里对孩子的解释:      礼,规规矩矩的态度。   义,正正当当的行为。   廉,清清白白的辨别。   耻,切切实实的觉悟。     上了初中,会读文言文了,另一番解释就来了:      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                                                                     ——管仲     然而四者之中,耻尤为要。人之不廉而至于悖礼犯义,其原皆生于无耻也。故士大夫之耻,是为国耻。                                                                      ——顾炎武     “士大夫之耻,是为国耻”,这些价值在我们小小的心灵有极深的烙印。     2006年,上百万的“红衫军”包围总统府要求陈水扁下台,台北的夜空飘着大气球,一个一个气球上面分别写着大字:“礼”,“义”,“廉”,“耻”。我到广场上去,抬头乍看这四个字,感觉好像是全台湾的人到这广场上来开小学同学会了。看着那四个字,每个人心领神会,心中清晰知道,这个社会在乎的是什么。     除了价值基座,还有一个基本的“态度”。我们年纪非常小,可是被教导得志气非常大,小小年纪就已经被灌输要把自己看成“士”,10岁的孩子都觉得自己将来就是那个“士”。“士”,是干什么的?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论语泰伯篇     我初中一年级的国文老师叫林弘毅,数学老师叫陈弘毅。同时期大陆很多孩子可能叫“爱国”、“建国”,我们有很多孩子叫“弘毅”。我们都是要“弘毅”的。     对自己要期许为“士”,对国家,态度就是“以国家兴亡为己任,置个人生死于度外”。这是蒋介石的名言,我们要背诵。十一二岁的孩子背诵这样的句子,用今天的眼光看,挺可怕的,就是要你为国家去死。     然而在“国家”之上,还有一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张载     对那么小的孩子也有这样的期待,气魄大得有点吓人。饶有深意的是,虽然说以国家至上,但是事实上张载所说的是,在“国家”之上还有“天地”,还有“生民”,它其实又修正了国家至上的秩序,因为 “天地”跟“生民”比国家还大。     14岁的时候,我第一次读到《国语》,《国语》是2000多年前的经典了,其中一篇让我心里很震动:     厉王虐,国人谤王。召公告曰:“民不堪命矣!”王怒,得卫巫,使监谤者。以告,则杀之。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 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谤矣,乃不敢言。 ”召公曰:“是障之也。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 ”                王不听,于是国人莫敢出言。三年,乃流王于彘。       最后一句,简单几个字,却雷霆万钧,给14岁的我,深深的震撼。     就是这个价值系统,形成一个强固的基座,撑起一个“中华大梦”。      我是谁?     这个中国梦在1970年代出现了质变。     1971年中华民国被迫退出联合国,台湾人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变成了孤儿。可是,最坏的还没到,1979年1月1号,中美正式断交,这个“中”指的是当时的中华民国,也就是台美断交,中美建交。长期被视为“保护伞”的美国撤了,给台湾人非常大的震撼,觉得风雨飘摇,这个岛是不是快沉了。在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了而强敌当前的恐惧之下,救亡图存的情感反而更强烈,也就在这个背景下,原来那个中国梦对于一部分人而言是被强化了,因为危机感带来更深更强的、要求团结凝聚的民族情感;大陆人很熟悉的《龙的传人》,是在那样的悲愤伤感的背景下写成的。这首歌人人传唱,但是1983年,创作者“投匪”了,歌,在台湾就被禁掉了,反而在大陆传唱起来,情境一变,歌的意涵又有了转换。     你们是否知道余光中《乡愁》诗里所说的“海棠红”是什么意思?     我们从小长大,那个“中国梦”的形状,也就是中华民国的地图,包含外蒙古,正是“海棠叶”的形状。习惯了这样的图腾,开始看见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图的前面好几年,我都还有种奇怪的错觉,以为,哎呀,这中国地图是不是画错了?      1970年代整个国际情势的改变,台湾的“中国梦”开始有分歧。对于一部分人而言,那个“海棠”中国梦还虔诚地持续着,可是对于另外一部分人就不一样了。     梦,跟着身边眼前的现实,是会变化的,1949年被连根拔起丢到海岛上的一些人,我的父母辈,这时已经在台湾生活了30年,孩子也生在台湾了——这海岛曾是自己的“异乡”却是孩子的“故乡”了,随着时间推移,无形之中对脚下所踩的土地产生了具体而实在的情感。所以,你们熟悉余光中先生写的那首《乡愁》,却可能不会知道他在1972年的时候创作了另外一首诗,诗歌礼赞的,是台湾南部屏东海边一个小镇,叫枋寮:       《 车过枋寮》     雨落在屏东的甘蔗田里   甜甜的甘蔗 甜甜的雨   从此地到山麓 一大幅平原举起   多少甘蔗,多少甘美的希冀   长途车驶过青青的平原   检阅牧神青青的仪队     余先生这首诗,有“中国梦”转换的象征意义。但是今天想跟大家分享的,还有一首我称之为“里程碑”的歌,叫《美丽岛》。     一位淡江大学的年轻人,李双泽,跟很多台湾年轻人一样, 70年代发现台湾不能代表中国,而且逐渐被国际推到边缘,在危机感和孤独感中,年轻人开始检视自己:为什么我们从小被教要爱长江、爱黄河、歌颂长城的伟大—─那都是我眼睛没见过,脚板没踩过的土地,而我住在淡水河边,怎么就从来不唱淡水河,怎么我们就不知道自己村子里头小山小河的名字?台湾也不是没有大江大海呀?     青年人开始推动“唱我们的歌”,开始自己写歌。那个“中国梦”显得那么虚无飘渺,是不是该看看脚下踩的泥土是什么样?他写了《美丽岛》,改编于一首诗,一下子就流行起来,大家都喜欢唱。《美丽岛》真的是代表了从中国梦慢慢地转型到“站在这片泥土上看见什么、想什么”的“台湾梦”里程碑:      我们摇篮的美丽岛   是母亲温暖的怀抱   骄傲的祖先正视着   正视着我们的脚步   他们一再重复地叮咛    不要忘记不要忘记   他们一再重复地叮咛    荜路蓝缕以启山林   婆娑无边的太平洋   怀抱着自由的土地   温暖的阳光照耀着   照耀着高山和田园   我们这里有勇敢的人民    荜路蓝缕以启山林   我们这里有无穷的生命    水牛 稻米 香蕉 玉兰花     1975年,我23岁,到美国去读书,每天泡在图书馆里,从早上八点到半夜踩着雪光回到家,除了功课之外就有机会去读一些中国近代史的书,第一次读到国共内战的部分,第一次知道1927年国民党对共产党员的杀戮,才知道之前所接受的教育那么多都是被党和国家机器所操纵的谎言,这是一个很大的震撼。10年之后写了《野火集》,去“腐蚀”那个谎言。     1979年,我个人的“中国梦”也起了质变。在中国梦笼罩的台湾,我们是讲“祖籍”的。也就是说,任何人问,龙应台你是哪里人,我理所当然的回答就是:“我是湖南人。”     这么一路做“湖南人”做了几十年,到1979年,中国大陆开放了,我终于在纽约生平第一次见到了一个真正的“共匪”站在我面前,这个朴实人刚刚从湖南出来,一口浓重的湖南腔。有人冲着他问“你是哪里人”,他就说“我是湖南人”,问话者接着就回头问我“你是哪里人”──我就愣住了。     我不会说湖南话,没有去过湖南,对湖南一无所知,老乡站在面前,我登时就说不出话来了。这一辈子的那个“中国梦”突然就把我懵在那儿了,这是1979年一个非常大的震撼──原来啊,我是台湾人。       一起做梦,一起上课     从海棠叶的大中国梦慢慢地过渡到台湾人脚踩着泥土的小小的台湾梦,人民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开始问“我是谁”。80年代以后,台湾2000多万人走向了转型,自我感觉就是越来越小,什么事情都一步一个脚印,一点一点做。所以,台湾人就一块儿从大梦慢慢转到小梦的路上来了,开始一起上80年代的民主大课。这个民主课程上得有够辛苦。     《美丽岛》这首歌,在1979变成党外异议人士的杂志名字,集结反对势力。当年12月10日,政府对反对者的大逮捕行动开始,接着是大审判。面临巨大的挑战,国民党决定审判公开,   这是审判庭上的一张照片       你们认得其中任何一个人吗?第二排露出一排白牙笑得潇洒的,是施明德,他被判处无期徒刑。施明德右手边的女子是陈菊,今天的高雄市长,左手边是吕秀莲,上一任的副总统。     我想用这张图片来表达80年代台湾人慢慢地脚踩泥土重建梦想和希望的过程。如果把过去的发展切出一个30年的时间切片来看,刚好看到一个完整的过程:这图里有三种人,第一种是叛乱犯,包括施明德、吕秀莲、陈菊等等,她们俩分别被判12年徒刑;第二种是英雄,在那个恐怖的时代,敢为这些政治犯辩护的律师,包括陈水扁、谢长廷、苏贞昌等等;第三类是掌权者,当时的总统是蒋经国先生,新闻局长是宋楚瑜先生。从这些名字你就看出,在30年的切片里,政治犯上台变成了掌权者,掌权者下台变成了反对者,而当时得尽掌声以及人们殷殷期待的,以道德作为注册商标的那些英雄们变成了什么?其中一部分人变成了道德彻底破产的贪污嫌疑犯。     这个转变够不够大?亲眼目睹这样一个切肤痛苦的过程,你或许对台湾民主的所谓“乱”有新的理解。它所有的“乱”,在我个人眼中看来,都是民主的必修课;它所有的“跌倒”都是必须的实践,因为只有真正跌倒了,你才真正地知道,要怎么再站起来,跌倒本身就是一种考试。所以,容许我这样说:台湾民主的“乱”,不是乱,它是必上的课。     表面上台湾被撕裂得很严重,但不要被这个表面骗了。回到基座上的价值观来看,从前的中国梦慢慢被抛弃了,逐渐发展为台湾的小梦,然后一起上非常艰辛、痛苦的民主课,然而台湾不管是蓝是绿,其实有一个非常结实的共识,比如说:      国家是会说谎的,   掌权者是会腐败的,   反对者是会堕落,   政治权力不是唯一的压迫来源,   资本也可能一样的压迫。     而正因为权力的侵蚀无所不在,所以个人的权利,比如言论的自由,是每个人都要随时随地,寸土必争,绝不退让的。     这是大多数台湾人的共识。你所看到的争议、吵架,立法院撕头发丢茶杯打架,其实都是站在这个基础上的。这个基础,是以共同的价值观建立起来的。      我有中国梦吗?     回到今天中国梦的主题,可能有很多台湾人会跳起来说:中国不是我的梦,我的梦里没有中国。但是,你如果问龙应台有没有中国梦,我会先问你那个中国梦的“中国”指的是什么?如果指的是“国家”或“政府”,“国家”“政府”在我心目中不过就是个管理组织,对不起,我对“国家”没有梦,“政府”是会说谎的。但如果你说的“中国”指的是这块土地上的人,这个社会,我怎么会没有梦呢?别说这片美丽的土地是我挚爱的父亲、母亲永远的故乡,这个地方的好跟坏,对于台湾有那么大的影响,这个地方的福与祸,会牵动整个人类社区的未来,我怎么会没有中国梦呢?     我们就从“大国崛起”这个词说起吧。我很愿意看到中国的崛起,可是我希望它是以文明的力量来崛起的。     如何衡量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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