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 | 没有李永波的提醒，李娜也可自由飞翔

李娜在法网公开赛上胜出，获得了大满贯冠军。假如满怀热情地看待这一空前佳绩，当然可以认为这是李娜户籍地湖北的第一次，也是李娜妈妈原籍湖南的第一次；是中国的第一次，也是华人的第一次；是黄种人的第一次，也是亚洲的第一次；再往大里看，其实这还是全人类的第一次呢——事实明摆着，而且众所周知：李娜法网夺冠，全球为之瞩目。

然而，如果对激动稍加控制，让情绪暂缓放纵，来点儿冷静和理性，则可以意识到，归根结蒂，恐怕将成功归于李娜个人及其团队，更切合实际，也更符合当事人李娜的心思。进一步而言，如果放宽视界，把李娜的夺冠理解为中国网球挣脱体育举国体制束缚单飞成功的里程碑，无疑则更有价值，更有现实意义。

脱离体育举国体制，然后自组团队、自负盈亏，融入职业化的国际大赛，正是李娜以及中国网球多位“金花”单飞后共同的成功之道。只不过成功之道并非一路坦途。李娜们的单飞曾经遭到前乒乓球世界冠军、国家体育局副局长蔡振华的公开质疑。如今李娜法网夺冠，虽然轻松地让这一质疑沦为笑话，但在纷至沓来的赞美和不绝于耳的颂扬声中，仍然不乏杂音和非议。其中李永波的高谈阔论尤其抢眼。这位前世界羽毛球冠军、现国家羽毛球队总教练跨界提醒媒体 “不要捧杀李娜”，并称“李娜毕竟还不是奥运冠军……要进一步努力，在奥运舞台上去实现自己的价值”。

在众口一辞的赞美中，独持己见并敢于发声，当然坚决支持，这是必须的。然而李永波不要“捧杀”李娜的告诫无可厚非，却遮掩不了他话里有话，挟体制之威有意无意“棒杀”的森然之气和失落之态。李永波身为专业人士，对法网冠军杯和奥运金牌孰轻孰重的价值判断，体育常识已经外焦里嫩般雷人了。他的“奥运舞台价值论”则更上台阶，不但会遭眼界偏狭、强加于人之讥，还会遇到是不是“羡慕嫉妒恨”的诘难，有失身份。更何况，一位体育举国体制下靠公众的税金堆出来的前国手，至今仍咬着举国体制的奶嘴没有松口，恐怕，也不容易有这样足的底气，对李娜这样为自己也为国家挣回巨额奖金的同胞做此“善意提醒”。

当然，这种“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举国体制大腕范儿，虽然怪诞，但设身处地地换位思考一下，还是可以明白一二的：举国体制这位奶妈容颜虽已衰老，奶水仍足，甚至更加丰沛了。进一步考虑到诸如李、蔡等均是循着“赛而优则仕”的体育举国体制之路身居高位的时代骄子，他们对体育职业化国际化潮流的态度，正是他们所执著的利益所在，也是能够理解的了。

现在，李娜也置身时代的骄子之列了。她一战登顶，顿时誉满体育天下，声蜚运动国际。在举国上下对李娜的成功与有荣焉的热浪中，一个坚硬的事实浮出水面：勿容置疑，没有奥运金牌也能为国争光。如此一来，按照体育举国体制的葫芦画瓢，李娜即使立刻卸甲退役，前途也是康庄大道：大可看到坦途上铺满红地毯，道路两旁摆满鲜花，荣誉、地位、奖金，妖娆地在前方招手……

一想到那些举国体制打造的时代骄子们的前世今生，不禁要为李娜的未来捏一把汗。幸而从李娜夺冠后的言行和举动看，这样的担心显然多余：李娜并不否认自己身上有体育举国体制的烙印，但她只是感谢领导突破体制的桎梏，为她“提供了一个好政策”。李娜当然也有体制，她的体制也许就是她的丈夫。同理，团队也是李娜的体制，还有红土硬地天南海北的国际赛场，有她获胜后首先致谢的赞助商、球童；也少不了所有支持她的观众，在比赛中受到干扰，她可以愤怒地要他们“Shut u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