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随着中国与外部世界互动增强,确立怎样的国际核心价值观,日渐成为热议话题。从深层看,这一话题涉及到奉行何种外交理念(或外交哲学)的问题,因此极其重要。本文借用“愚公移山”中的愚公与智叟为象征符号,梳理和分析当前国际政治中两种基本思维模式的及其最终结果,进而得出有借鉴意义的结论。

  愚公与智叟:国际政治中的两种思维模式

  “愚公移山”的故事在中国家喻户晓。它讲述的是愚公家门前有两座大山挡路,他动员全家,矢志将山搬走,邻居智叟却讥笑愚公的做法,后来愚公感动天帝,命令神仙将两山搬走。1945年毛泽东在中国共产党“七大”闭幕词中,专门引用这一典故(1),由此使“愚公精神”成为新中国价值观体系的基本成分。但改革开放后,市场经济使经济理性泛滥,部分人推崇机巧的智叟,而质疑愚公的执著,致使很多人对两种思维/行为方式优劣不甚了了(对电视剧《士兵突击》中许三多与成才两种人生观的争论,就是这种歧异的表现),对其背后蕴含的哲学和政治寓意及最终引发后果,更是茫然不知。

  显然,“愚公”与“智叟”是极具象征意义的符号性人物,分别体现了不同的世界观和生存哲学,归纳起来主要有三个方面:本体论上,立足多数民众,还是依靠少数精英,愚公走群众路线,动员全家和邻里共同行动,而智叟则“眼中无人”,看不到民众蕴藏的力量;认识论上,坚持内因决定论,还是外因决定论,愚公思维认为人定胜天,力图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而智叟则否定、低估人的主观能动性,自觉不自觉地屈从于外部异己,将命运寄希望于外力恩赐和善意;方法论上,坚持辩证法还是形而上学,愚公用辩证和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大处着眼,小处着手,将战略与战术有机结合,而智叟模式坚持“理性人”思维,强调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力求阻力最小,因此倾向于否认和回避现实矛盾。在国际政治中,这两种模式均有对应的理论及实践者(2),因此比较两大模式差异及最终效果,对形成正确的战略思维不无借鉴意义。

  一、本体论比较:国家政权“依靠谁,为了谁”直接决定国力强弱。

  政治的本质就是“谁得到什么,何时和如何得到”(3)。对国家来说,最关键的不在于采取何种政体,而是生存发展主要依靠哪个(或哪些)阶级——是依靠少数精英,还是多数民众。用马列经典作家的话说,就是“国家是阶级统治的工具”。有什么样的阶级基础,就会有什么样的利益分配和思维方式,反之亦然。在“愚公移山”故事中,愚公之所以敢于移山,其信念来源就是“子子孙孙无穷匮而山不加增”,因此“人多力量大”。而智叟看不到这点,所以在困难面前束手无策。

  而国家强大与否与政权阶级基础是否牢固直接相关。我们知道,在综合国力构成中,国家士气是国家能力强大与否的灵魂性因素,“人民同本国政府的行动和目标越一致,国民士气高昂的可能性就越大。反之亦然。”(4)这实际验证了历史唯物主义中一个基本原理,即人民是历史的真正创造者。政府只有依靠和服务多数民众,才会换来民众真心支持,最大限度地发挥国家潜能。反之,如果政府主要依靠和服务于少数精英,阶级基础薄弱,这样的国家势必外强中干,缺乏强大的行动能力。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在《理想国》中就指出,寡头政治的重大毛病之一,就是“在这种制度下很可能无法进行战争,它的少数统治者要打仗,非武装人民群众不可。但是,他们害怕人民甚于害怕敌人。如果不武装人民群众,而是亲自作战,他们会发现自己的确是孤家寡人,统辖的人真是少得可怜了。”(5)

  现实世界确是如此。战国时期,秦国地处偏隅,却能成为最强大国家,乃至统一天下,最重要得原因就是通过商鞅变法后,政府鼓励军功,使“有功者显荣,无功者虽富无所芬华”,从而打破世袭,极大调动了平民阶层的主观能动性,结果不到十年,秦国“家给人足,民勇于公战”(6),成为令人生畏的“虎狼之秦”。而其他诸侯国多数维持贵族统治,民众积极性难以调动,国力自然不能同日而语。三国时期,曹魏国力最强,吴国次之,蜀国最弱,这同样是缘于三大政权阶级基础的明显差异:曹魏政权“唯才是举”,主要依靠庶民阶级,陈寅恪称其为“法家寒族之曹魏政权”(7);而孙吴政权主要依靠江南望族(相当于现在的大资产阶级),因此国家治理较差,但也能维持较长时期;而刘蜀政权基本算是“外来户”统治,其组织路线是“荆州集团第一,东州集团第二,益州集团第三”,(8)当地人不受重用,因此其反过来也不愿为蜀汉政权卖命,因此其根基最不牢固,并最先垮掉。

  在现当代,法国、俄国、中国先后发生过社会革命。而革命的主要目的是为多数民众争取权益,因而这些政权反过来也得到广大民众拥戴,使这些国家的综合国力在短期内出现了飞跃式增长。以法国为例。1789年法国大革命后,政府实行公民平等、宗教自由、废除封建赋税、出售教会产业、取消行会、增加公务员等政策,由此使法国民众“从革命成就中或多或少得到好处,因此全国大多数人始终忠于革命事业。”“全国抵抗外敌的力量因而大有增长。”(9)这为拿破仑后来带领法军横扫欧洲奠定了坚实的阶级基础。有学者指出,“革命后的法国顷刻间就变成了欧洲大陆的一个政府性强国;俄国革命则产生了一个工业和军事性超级大国。”(10)

  反过来看,如果一个国家奉行“向上看”的精英路线,自然不容易看到人民群众蕴含的潜力。而且,政权越是脱离民众,对外政策就越是底气不足,越倾向于畏惧强权、走依附性发展道路。一些中东国家领导人就存在这类问题,“他们不信任自己的人民,而甘愿成为西方的奴仆。他们所关心的好像就是保住在政府中的位子,以及让个人获得好处。”(11)由此产生一种恶性循环:领导层越是一味与西方大国妥协交好,越会引发国内民众反感和抗议;反过来,政府越是得不到民众支持,就越需要与西方搞好关系,以换取外部势力政治支持。这使国家朝野之间离心离德,社会危机四伏,陷入半瘫痪状态。这种状态发展到某个临界点,就是阶级矛盾大于民族矛盾(即政府与民众矛盾超过与外部列强矛盾)。体现在政策上,就是内忧大于外患,“防民甚于防寇”,促使政府走上靠出卖国家利益、勾结列强镇压本国民众的反动道路。(如慈禧“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这样的国家在面临重大挑战时,很难进行有效社会动员,采取重大战略行动。

  更深一层看,这种依附性道路还会反噬执政者自身。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旦政府与外部势力对本国民众的压榨达到极点,民众便可能暴起反抗,引发剧烈社会革命,推翻亲西方统治者。而对西方大国来说,这些第三世界领导人,不过是借以实现霸权利益的工具和棋子。其一旦失势,丧失利用价值,西方主人很快便会就这些昔日“盟友”抛弃。这方面的例证很多。伊朗革命的巴列维国王,对外自甘充当外部大国在中东的战略支柱,“德黑兰政府的权力已经丧失殆尽,人民日常生活一切取决于莫斯科或伦敦的旨意。”(12)对国内民众则专制独裁,严厉迫害持不同政见者;经济上大搞“裙带资本主义”,听凭西方跨国集团攫取巨额利润;引进负面的西方生活方式(如赌场、妓院、色情电影、毒品等),结果导致腐败盛行,上下离心,政权最终像纸房子一样倒下。而美国为了与新政权建立关系,拒绝巴列维流亡美国的请求,“就像扔一只死老鼠一样把国王扔出了这个国家”(13)。实际上,蒋介石、李承晚、吴庭艳、马科斯等亲美的智叟型领导人,最终无不面临类似下场。1963年11月吴庭艳政府被推翻并被杀害后,巴基斯坦总理阿尤布汗曾对尼克松说,吴庭艳被害对许多亚洲领导人有三方面影响:“做美国的朋友是危险的;中立要付出代价;有时做美国的敌人倒会有所收益。”(14)亲西方却最终被西方抛弃,这是看似聪明的智叟型领导人们怎么也想不到的悲剧。

  而萨达姆政权则是这种思维模式的最新的牺牲品。萨达姆号称“中东强人”,但该政权阶级基础薄弱,主要依靠仅占人口20%的逊尼派(特别是萨达姆家乡提克里特的人)。同时,萨达姆还穷兵黩武,频频进行军事冒险,上台第二年就冒然发动两伊战争,导致国家经济凋敝;战争结束刚两年,又公然入侵科威特,使国家和民众再次蒙难。在遭受国际制裁的漫长岁月中,伊拉克民众缺医少药,而萨达姆家族依旧穷奢极欲,“石油换粮食”让萨达姆变成了“石油换王宫”。据报道,萨达姆在全伊拉克各地均有豪华行宫78座,装饰金碧辉煌,连厕所水龙头都是黄金打造。因此很多民众对萨达姆抱着“与汝偕亡”的仇恨。在这种背景下,萨达姆镇压民众反抗可谓是铁石心肠,甚至动用化学武器;但对威胁国家安全的主要敌人——美国,反而摆出一幅“阳光少年”和“乖乖仔”形象,听话地销毁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犯了投降主义错误。结果,在美国的军事打击面前,萨达姆政府既无国内民众为其前仆后继,自身也无“撒手铜”可以制敌,最终落得国破家亡。先被人民抛弃,最终被对手摧毁,这就是所有反人民政权的必然下场。

  二、认识论比较:自主掌握国家命运,还是相信异己力量

  从认识论角度看,“愚公移山”涉及到一个重要哲学问题:面对外部异己,人是否具有主观能动性?面对大山挡路的难题,愚公相信“人定胜天”,带领全家埋头苦干,“挖山不止”;而智叟看不到自身的主观能动性,面对重大挑战只会被动承受。这种思维差异推演到国际政治中,就是愚公型国家一般都目光远大,自强不息,强调主要依靠自身力量实现战略抱负;而智叟型国家则得过且过,低估自身,高估对手,将国家生存发展寄望于大国善意。战略思维境界的巨大差异,决定了实践效果差之天壤。

  (一)从政治角度看,是否将国家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直接决定国家生存安危。

  国际格局直接关乎国家生存环境优劣。国家奉行何种战略才会使国家外部环境更安全——矢志反对霸权主义,推动世界格局多极化;还是默认霸权,乃至纵容、助推业已存在的单极化倾向?愚公思维强调自助和制衡;而智叟模式喜欢“搭车”,主动追随或被动屈从外部大国,将国家安全寄托于外部大国的善意。

  到底哪种战略更为有效呢?中国的战国时期堪称战略博弈的历史浓缩,为我们检验不同战略的最终效果提供了丰富的历史素材。当时秦强众弱,颇有点“一超多强”的意思。秦国的外交战略非常清晰,就是通过“连横”战略分化对手,进而各个击破;而其他六国为阻遏秦国扩张势头,一度采取各国联手的“合纵”政策。后来的实践证明,六国安全自保之时,就是团结抗秦之际;而六国相继败亡之日,正是六国内部分化,竞相讨好秦国之时。其中尤以齐、楚这两个实力最强国家的战略教训最为深刻。楚国地处南隅,幅员千里,甲士百万,是当时为数不多具备抗秦实力的地区性大国。屈原担任楚国大夫时,对外联齐抗秦,楚怀王被推为六国盟主,使楚国出现难得的富国强兵局面,秦国扩张势头也得到有力抑制。后来楚怀王疏远屈原,秦使张仪乘机以六百里土地的空头承诺,诱使楚国断绝了强国之基——齐楚联盟,结果自食其果,楚国从此走上下坡路。齐国也是亡于战略短视。齐国在战国后期实力最强,秦国采取范雎意见,“远交近攻”,有意拉拢齐国。公元前228年,秦国自封“西帝”,同时给齐国君主冠以“东帝”虚名(相当于美国当前提出的中美“G2”的提法)。结果齐国被这种表面光环所惑。齐王建奉行“事秦谨,与诸侯信”(15)的“准”连横策略战略,任由秦国征伐他国,最终使齐国不战而降,齐王建“饿而死”(16)。正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因此有识之士将“事秦谨”鄙视为目光短浅的“亡国战略”。(17)

  在大国争霸史中,英国的称霸历史最久,外交手腕最圆熟、老练。在英国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永久的朋友,没有永久的敌人,而只有永恒的利益。“朋友”与“敌人”身份在一定条件下可以互相转换。“如果需要的话,盟友或同盟是可以在一夜之间发生改变的。”(18)因此,国家安全不可能依靠强者恩赐,而是建立在实力平衡基础上的。为保证自身安全,英国外交政策的核心,就是防止欧陆被最强国的霸权统治,因此英国从来不加入强大一方,而是坚定地奉行抑强扶弱的均势政策。对此,丘吉尔曾总结说:“英国四百年来的对外政策,就是反对大陆上出现最强大、最富于侵略性和最霸道的国家”,英国总是“参加不那么强大的一方,同它们联合起来,打败和挫败大陆上的军事霸主,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所统治的哪一个国家。”(19)几个世纪以来,英国先后坚决反对过意欲称霸欧洲的法国、俄国和德国,最大限度保证了自身安全。甚至二战后英国日趋衰落,不得不依靠美国保护伞后,仍不遗余力地制造出核武,最大限度地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事实表明,国际政治的无政府状态,决定了有实力才有资格谈善意,有力量才可能有和平。基辛格曾说过:“如果说历史有任何教育意义的话,那么其教育意义就在于:没有平衡,就没有和平;没有节制,就没有公正。”(20)冷战时期,正是由于美苏力量相对平衡,才使双方相互节制,没有使“冷战”变成“热战”。而冷战结束,美国在失去苏联制衡后,在国际事务中日趋肆无忌惮,短短十几年已接连发动4场地区战争(科索沃、海湾、阿富汗、伊拉克)。由此不难看出,越是双方军事实力不对称,越容易引发战争和冲突。因此邓小平指出:“要争取和平就必须反对霸权主义,反对强权政治。”(21)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生于安乐,死于忧患。国家安全战略必须是立足于防止和应付“最坏情况发生”。国家要想在国际社会更好地生存发展,就要尽可能联弱抗强,促使国际格局多极化。事实上,这种扶弱抑强的均势政策,不仅是西方对付第三世界的主要法宝,而且在西方世界内部也是制定政策的基本出发点。上世纪90年初,面对德国即将统一的前景,法国极度恐慌,总统密特朗称“一个统一的德国会标志着对欧洲的双重危险。”他直言不讳地告诫德国外长根舍,如果德国统一不拖到欧洲联盟达成后,波恩将会不由自主地面对一个三国同盟(法国、英国、俄国),“而且会以战争了结”,但“如果德国合并在欧洲联合之后生效,我们将会帮助你们。”(22)有学者对此评价说:“快捷的新一轮欧洲一体化的加速发展是均势思路的一种延伸,而不是抛弃均势追随一个没有领土世界的欧洲这一普世主义理想。”(23)这种立足自身,尽可能将国家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做法,与愚公思维/行为模式在内在机理上相互契合。

  而智叟思维是按照“最好情况”来设计安全战略的:他们认为西方大国实力过于强大,只有逆来顺受或主动追随西方大国,才能降低崛起成本,保证国家长治久安。然而,一相情愿地将国家安全寄托于外部大国,纵容单极化甚至助强凌弱,看似使国家安全成本最小,但它不仅使国家成为大国的仆从和跟班,国际环境也更加险恶和危险。这方面的教训实在太多了:萨达姆自废武功,轻率消除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结果使美国打击起来无所顾忌;北朝鲜公然进行核试验,结果美国却伸出橄榄枝,缓和关系;在伊朗核问题上,正是因为顾及伊朗报复能力和坚定的国家意志,美国一直迟迟不敢下动武决心。相反,戈尔巴乔夫回避现实矛盾,主动将虚幻的“全人类利益”放在国家利益之上,不断向西方释放善意,导致国家发展方向出现重大失误,最终使苏联走向解体。叶利钦时代的俄罗斯继续向西方示好,结果北约照样东扩。

  (二)从经济层面看,是否坚持自主性发展,直接决定国家行动能力强弱。

  近些年,各国经济相互依存度的增加,以及国家间合作的增多,使有关全球化的著述甚嚣尘上,这使相当部分人对当前国际政治产生了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一是认为全球化会自动实现国家间互利双赢;二是认为全球化会使国家利益淡化,并使世界更加和平。《世界是平的》一书更是认为,世界正日益平面化,全球化已成为一种取代冷战体系的国际体系。(24)事实上,全球化早在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时期就已开始,但五百多年的历史表明,全球化既不可能平息国家间纷争,更不会自动实现“共同发展”。据统计,第三世界在世界总收入中的份额,1850年为65%,1960年降到22%,20世纪70年代又降到2.7%。(25)自1994年乌拉圭回合达成协议以来,世界贸易是大发展了,但穷国与富国之间的收入差距,却由20多年前的30:1拉大到现在的70:1。大量事实告诉我们,对那些掌握世界贸易和贸易规则的发达国家和跨国公司来说,世界或许真的是平的,因为西方新技术和资本日益将世界碾成一块没有边界的平地,使其畅通无阻地掠夺第三世界的廉价资源和劳动力,而对诸多发展中国家来说,则意味着民族工业的解体和国家财富的不断流失。但很多第三世界国家没有意识到自由贸易暗含的不平等性和残酷性,不加辨别地为全球化现象鼓掌叫好,自甘接受西方给第三世界分配的附庸角色,结果使国家与发达世界差异越拉越大,相对落后的状态日益固定化。

  事实上,这种主宰-附庸/剥削-被剥削的不合理国际政治经济结构,已经成为西方大国保持繁荣强大的重要霸权手段。从长远看,西方国家继续保持强大的重要前提,就是其他第三世界国家继续保持落后状态,并不断再生产出这种轴心-辐条/中心-边缘的结构。因此,西方最喜欢那些认同西方国际体系、愿意依附性发展的智叟型国家;而最害怕的就是拒绝认同所谓“国际体系”,谋求自主发展,并有可能打破这一金字塔型结构的愚公型国家。

  由此不难理解,国际政治中一个耐人寻味的现象就是:西方强国基本都是走自主性道路(也就是愚公道路)实现崛起的(26),他们所推崇和敬仰的,也都是诸如华盛顿、林肯、罗斯福、丘吉尔、戴高乐这种目光远大、意志坚定、矢志维护国家利益的愚公式领导人。但面对后起的第三世界国家,西方却刻意诱导其走上一条与西方成功经验截然相反的依附性道路:经济上,不遗余力地宣扬自由贸易和国际分工,否定和诋毁主张产业保护的经济民族主义;政治上,刻意分化第三世界国家领导层,扶植亲西方的所谓“改革派”和“温和派”,诋毁和打压所谓的“强硬派”。然而,不难发现,凡是西方认可、扶植的第三世界领导人(如蒋介石、李承晚、吴庭艳、巴列维、甘地(27)、戈尔巴乔夫等等)大多是智叟型思维/行为模式,他们对内代表落后生产关系,对外愿意继续依附于西方强权。“西方列强支持第三世界最保守的分子,不管他是反共的蒋介石、反凯末尔的奥斯曼帝国,还是对付当地民族主义领导人的非洲部落酋长。”(28)相反,对那些政治主张和秉性与西方历史先辈相似,同样要求走愚公式道路的领导人(如斯大林、毛泽东、卡斯特罗、胡志明、霍梅尼等),西方国家则不遗余力地进行诋毁和丑化。显然,西方希望自己一直扮老虎,而其他国家永远扮演绵羊角色(由此不难理解,面对旨在增强中国自主能力的“自主创新”战略,美国高层为何一再质疑和指责,曾主持对华关系的美国前财长鲍尔森还公开威胁说:“如果中国停止改革,将会对中美关系带来实质性伤害”)。他们这样做的主要目的,就是设法使这些国家沿着西方为其“量身定做”的道路发展。

  表面上看,依附性道路减少了这些国家的安全成本,扩大了国际活动空间(即所谓“融入国际社会”),但实际付出的代价却惨重得不成比例:政治上自我矮化,成为西方大国的跟班和附庸;经济依附使其日益被固定在金字塔型分工体系的下游,并由此导致国民财富不断外流,长期处于欠发达状态。南美的墨西哥、智利、阿根廷等国秉承亲西方的依附性道路,现代化进程历时二百年,但仍是“有增长,无发展”,至今徘徊在发展中国家行列,形成发人深省的“拉美陷阱”现象。因此,依附性发展的智叟型道路,实则就是一条通往衰亡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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