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代农民工最需要的是什么?

                                     

     
南方周末报社有个得到中国红十字基金会支持、旨在帮助西部贫困地区最困难的部分被清退的代课老师而命名为“燃烛行动”的公益项目。5月中旬,我随报社实施该项目的同事黄君、支持这个项目的民间组织“平行公益”的义工张君,一起走访了选定的支助点陕南宁强县的两个乡镇。

 

     
我们在县红十字会和两个镇的干部引导下,翻山越岭走访了7家曾经的“代课老师”,最困难的两户状况睹之令人心酸。但是,这与他们是被清退的代课教师关系不是很大:69岁的李“老师”家境艰难,主要是因为他35岁的儿子患“甲亢”,无钱治病,不仅娶不到媳妇,还得出外打工。56岁的冯“老师”两个儿子都有间歇性癫痫,28岁的那个在深圳打工时没挣到钱,还被人欺负,徒步沿铁路走回家用了4个多月,途中因不愿加入抢劫团伙而被打伤头部;为让26岁的小儿子在外打工不因发病出事,年纪已不小且有结核病的冯老师不得不抛下老母亲和有病的大儿子,陪小儿子一起出门。甲亢与癫痫这类不轻不重、虽然可以治好而钱少了肯定不行的疾病,对于医保水平还很低的农民就是过不了的坎;而打工者家庭“妻离子散”,亲人难以互相照顾则加剧了生活的艰难。

 

     
在走访中我们痛切地感到,比上述因病致困更普遍的是,城乡分割的户籍制度对打工者家庭特别是子女教育的伤害。

 

     
我们选点宁强县,一是因为它是陕川甘三省交界的偏远山区,二是它乃汶川大地震时陕西省受灾最严重的县。但是我们欣慰地看到,可以说因祸得福,宁强的学校重建真的实现了“再苦不能苦教育,再穷不能穷孩子”,学校硬件建设的标准和质量无疑成了当地最高的。县城里有天津市对口援建、投资过亿的“宁强天津高级中学”(原来的一中让给了初中)、邵逸夫捐建的“逸夫小学”。我们去的代家坝镇徐家坝村中心小学,有捐资128万元建的“何家英博爱教学楼”、捐款14万配置的“万鼎电脑教学室”,有县政府“教安工程”投资120万元建的办公和宿舍楼;阳平关镇小学则是台湾金门县同胞捐款133万元人民币建的教学楼。——学校在当地建筑中是那么漂亮那么出众,真该赞一个!

 

       
然而,令人不安是,学生中“留守儿童”占了相当大的比例,他们与在外打工的父母之间亲子情感的疏隔是一方面,更直接的问题是他们的生命安全如何保障?镇上的孩子且不说了,中心小学的孩子来自附近的山村,周末与节假日回家爬山涉水,危险性更大。徐家坝小学有学前班,孩子们四五岁很可爱。我问放假怎么办,答称家长来接——这家长一般就是爷爷奶奶了。学校旁边就是一条河道,平常有水洼,我们的面包车是趟水走过的。要是下雨涨水呢,孩子们怎么过?在双河中心小学,老师告诉我们,有学生在爷爷接回家的路上遇到大雨,被水冲走淹死了。如果这些孩子的父母可以在打工的城市里落户,哪怕是住棚屋(所谓“贫民窟”),他们也是愿意让孩子在身边读书的吧——当然,同时学校不得排斥孩子们入学接受义务教育。

 

     
如果说“60后”、“70后”的打工者是第一代农民工,他们的子女面临中考、高考,若是留守在乡,会有情感困扰;若是随父母在打工城市“借读”,则有一个如何回原籍参加高考的问题。招生指标按户籍分配是一种利益分配,对这种不公平的既定利益格局的维护,人为地造成各省市教材与录取分数线的不兼容,给随打工父母在外省市读书的学生造成的困境。

 

     
如果说“80后”的打工者是新生代的农民工,他们的子女到了上学前班和小学的年龄。难道我们还要让他们及其子女接受上一代农民工家庭的命运?中国历史上原本没有、世界各国罕见的城乡二元的户籍管理制度,是新中国上世纪特定社会条件下的产物。且不谈国民权利应当平等的社会主义原则,单从今天要发育市场经济的角度,也要求劳动力这个生产要素和人力资源自由流动。实际上,新生代“农民工”根本不打算向父辈那样回归乡村,因此他们最需要的是城市的身份认同,取消户籍壁垒,让他们享受同等的公民权利,特别是子女受教育的平等权利。这样,他们的子女不用“留守”在乡村让做父母的牵肠挂肚;带在身边也不用为如何上学发愁。

 

     
“新生代农民工”官方表述的出现,说明政府高层已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提上了社会管理变革的议程;现在“新生代农民工”及关心这个社会问题的人们,所期待的是相关改革的时间表及各地启动户籍(包含学籍)管理制度改革的实际行动。随着义务教育阶段学龄儿童的普遍减少,城市学校已“空”出不少学位可以接纳打工者子女入学,城市管理者的因袭观念才是最大的障碍。

 

     
5月6日北京市教委宣布,今后非京籍生在京借读只需要提供暂住证和原籍户口证明,这表明北京是有条件推进这方面改革的。可是第二天又宣布收回成命,退回到要“五证”齐全的老路上,这是为什么呢?

孟子说的“幼吾幼及人之幼”虽是一种道德训示,而历史证明,没有社会公平,谁也别指望社会安定。有些城市人有对“外来人口”的优越感,殊不知古代政治家早就说过,有恒产者才有恒心,衣食足知荣辱(反之“饥寒起盗心”);缺乏基本社会保障且心理不平衡的“流民”,让你有安稳日子过才怪了!你有什么权利排斥他人?你有可能让他们回到人民公社时代在家呆着种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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