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会把朝鲜最好的展现给中国人看”

 

  《平壤之约》剧照。舞蹈是中朝双方都能满意的一个切口。电影初剪时只用了3分钟“阿里郎”表演,受邀试片的年轻人们嫌短,后来被增加到7分钟。 (《平壤之约》剧组/图)

 

  “由两方共同创作剧本”是《平壤之约》的合拍约定,这看似简单的一条合约,在以后的两年中却耗去了双方大部分精力。最后双方都能接受的故事是“阿里郎”。

 

  “这是朝鲜六十多年来,首部对外合拍影片!”

 

  “这是一部全方位展示今日朝鲜状况的影片!”

 

  在2012年6月16日开幕的第15届上海国际电影节上,一部名为《平壤之约》的电影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打出这样的宣传语。

 

  “中国也有‘阿里郎’吗?”金基德向南方周末记者发问,提问的原因是,他在韩国听说中国将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的“阿里郎”列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消息。

 

  2012年上海国际电影节上,有两部关于“阿里郎”的电影,一部是韩国导演金基德的纪录片,另一部是新疆导演拍摄的中朝首度合拍片《平壤之约》。

 

  前者是一个人的“阿里郎”,数年前,金基德患上社交恐惧症,过着隐居生活,他在片中哼唱着“阿里郎”。“理解痛苦,接受痛苦。这就是人生。”金基德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后者是一群人的“阿里郎”,也可以说是中国和朝鲜的“阿里郎”。

 

  2009年中朝达成初步合作意向,2010年8月电影报批立项,2011年10月中方摄制组正式赴朝开拍,2012年完成后期面世。这部电影经历三年历程,片名从《血染的照片》到《阿里郎》,再到《平壤之约》,幕后故事一波三折。

 

  李厂长起意

 

  2011年,新疆天山电影制片厂接到来自北京国家广电总局电影局的一个电话。电话内容是:拟邀请该厂导演西尔扎提·牙合甫出任一部中国与朝鲜合拍片的导演。

 

  这个消息传到西尔扎提·牙合甫耳中时,他很惊讶:朝鲜建国六十多年来,从未与国外合拍过电影;而他是新疆导演,此前与朝鲜和朝鲜题材没有任何关系。

 

  西尔扎提飞去北京,除了见中国电影局的领导,也见到这部电影背后的推手、投资方的李水合。李水合曾任山西电影制片厂厂长,人称“李厂长”。他现在的身份是北京九州中原数字电影院线总经理。

 

  这部合拍片最初以《血染的照片》的片名出现在广电总局网站“立项合拍电影”片单中,其备案单位显示的是:北京九州中原、朝鲜电影委员会对外电影合作社。

 

  西尔扎提也是到了北京才了解到:这部电影完全由中国民间投资与运作,并非官方的“指定动作”,“要求我一定要用商业化的手法来拍”。但是,由于是中朝两国首度合拍电影,中国电影主管部门高度重视,从剧本把关到主创人员选定,都要过问。也是因此,西尔扎提才被“钦点”。

 

  能够促成中朝跨国合拍,这位李厂长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朝鲜人很喜欢中国电影,就像我们当年喜欢朝鲜电影一样。”李水合前后去过朝鲜九次。

 

  2006年,李水合第一次去朝鲜参加平壤国际电影节,当时带去的电影《暖春》夺得电影节组委会奖。

 

  得奖之后,李水合代表山西电影制片厂与朝鲜电影进出口公司签署协议,将《暖春》赠送给当时的朝鲜领导人金正日。

 

  2007年,该片又在平壤人民文化宫举行了盛大的首映礼。此后,山西电影制片厂拍摄的“暖系列”《暖情》、《暖秋》陆续在朝鲜上映。除了电影院,影片还在朝鲜中央电视台播放。

 

  朝鲜人民对部分中国影视剧的熟悉和喜爱几乎和中国同步。

 

  在朝鲜最有名气的中国演员是谁?“刘佳,就是演《任长霞》的演员。”李水合说,朝鲜人近年爱看中国的电视剧《任长霞》、《戈壁母亲》、《暗战》、《潜伏》、《陈赓大将》、《钢铁年代》,以及由“四大名著”改编的电视剧。2011年他与刘佳去朝鲜,从新义州海关到平壤旅游景点,沿途都有人认出刘佳,“公安局长!”

 

  相比之下,李水合觉得中国人对现在的朝鲜了解太少。“1970年代我们放映过朝鲜的《卖花姑娘》、《永生的战士》、《劳动家庭》、《看不见的战线》等等一系列的电影,但是四十多年来中国观众很少看到朝鲜的电影。”他也认为,《卖花姑娘》那样艺术性颇高的作品仍代表朝鲜电影创作水平的最高峰。

 

  “我们为什么不做一个合拍电影呢?”朝鲜电影界“值得信赖”的老朋友李水合开始萌发一个念头。

 

  李水合曾到平壤考察过朝鲜艺术电影制片厂和4.25电影制片厂。他介绍,除了这两家重点的故事片厂,再加上儿童电影制片厂、科教电影制片厂等厂,朝鲜每年大致可以生产二十多部胶片电影——朝鲜目前没有应用数字电影技术。所以拍摄电影《平壤之约》,中方制作组带去了数字摄影机、放映机、发电机。通过这次合拍,朝方工作人员也开始接触到数字技术。

 

  “也有其他人要和朝鲜合拍电影。欧洲的国家有的送剧本,有的给他们钱,一个都没有做成。”

 

  向中国观众揭开今日朝鲜的神秘面纱,也把中国元素拿给朝鲜观众看——他有这种预感:这个片子在市场上一定有卖点。

 

  2009年正值中朝建交60年,李水合随中国电影代表团赴朝时,正式提出合拍意愿。中国驻朝鲜大使馆表示支持,朝方答应得也“很痛快”。6月,与朝鲜电影委员会对外电影合作社签订初步协议,“协议谈的是大的原则:两方合拍一部电影,由两方来创作剧本。”李水合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电影《平壤之约》中展现的朝鲜团体操“阿里郎”,背景板的字幕上写着“向伟大领袖金日成同志和中国老一辈领导人致以最大的敬意”。 (《平壤之约》剧组/图)

 

  只能写“阿里郎”了

 

  “由两方来创作剧本”这一条,看似简单,但在以后的两年时间里却耗去了双方大部分的精力。

 

  这大概也是中国电影史上最波折的剧本之一:中方从外交部到电影局都要进行审查,朝鲜方面也是如此。一点共同要求是:两国必须都通过——光是中国通过不行,朝方不通过也不能做。

 

  除了官方审查,投资方自己也有市场压力。投资以千万计数,怎么回报?必须着重考虑年轻观众的口味。“很多人认为中朝合拍电影只有抗美援朝这个题材可写。”李水合觉得,要用这个题材打动80后、90后,难!

 

  制作双方各自出动人马,中国编剧写,朝鲜编剧参与讨论。第一稿写成“年代片”,讲东北抗日联军里既有中国人,也有朝鲜人。当时一起抗日,后来一起抗美。

 

  这一稿,双方没有达成共识。

 

  继续改。改成一个中国青年去朝鲜寻找其亲人抗美援朝战友的故事。今天找这人问,明天找那人问,像一个纪录片。最后终于找到那个人,展开一段老一代的回忆——李水合认为,电影就成了两张皮:现实占三分之一,过去占三分之二,何苦跑到今天的朝鲜去拍?

 

  中国制作方当时就达成这样一个共识:故事最好不要再涉及过去。

 

  朝方则反对:没有传统友谊,就没有新一代继承友谊。

 

  几次讨论过后,中方稍作让步:战争记忆只能靠对白交代,不能画面展示,以免“电影风格不统一”。

 

  不寻战友,就寻小孩。第三稿有了新故事:几个中国游客在朝鲜旅游,他们带的小孩跑出了酒店,迷失平壤。两条线同时并进:一条线是朝鲜好人如何照顾这个迷路的中国小孩,另一条线是朝方配合在社会上寻找这个小孩,“就像张艺谋的《一个都不能少》一样。”但朝方不同意。“那个孩子到了朝鲜就跑不丢;跑出去了,半个小时就能给你送回来——不像你们中国,一个孩子被人贩子给贩走了,几年都找不回来。”李水合转述说。

 

  剧本悬而难决。朝鲜电影委员会主管剧本的一位主任专程到了北京参与讨论。

 

  “实在不行,就写你们的‘阿里郎’。”李水合当时灵光一现。

 

  2009年,他第一次在朝鲜观看十万人参加、长达九十多分钟的大型团体操文艺演出“阿里郎”,在现场深受震撼。“通过‘阿里郎’展示今日朝鲜,音乐歌舞、朝鲜风光,都要有。”第二稿里的寻人桥段也重被拾起:一位中国女孩在朝鲜拿着照片寻人,寻人过程中看了“阿里郎”。

  2012年4月,朝鲜东平壤大剧院,两名朝鲜官方摄影记者用老式的胶片电影机录制节目。包括朝鲜艺术电影制片厂、4.25 电影制片厂在内的几个制片厂,每年大致可以生产二十多部胶片电影。 (《穿越》 姜晓明/图)

 

  艰难行进

 

  2010年,朝鲜半岛局势一度紧张。3月,“天安舰事件”发生;6月,中朝边境发生枪击事件。枪击事件发生当天,李水合一行4人组成的中方合拍工作组正在朝鲜访问。一些媒体转载当时中国驻朝鲜大使馆网站的消息称,“为纪念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参战60周年,中朝两国的电影工作者将首次合拍电影”。

 

  有关方面的电话打到电影局,问这部电影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厂长是不是和新闻单位说要拍一个抗美援朝的片子?”李水合当即说明情况:是拍现在的中朝友谊,并非抗美援朝。

 

  2010年8月,这部合拍片终于被报批立项。因为寻人照片上面染了血,片名就叫《血染的照片》(此后朝鲜也曾建议改名为《如果没有爱》)。

 

  在寻人与看“阿里郎”的大思路之下,两方剧本创作人员此时的分歧更多集中到了一些细节的设置上。

 

  朝方认为剧本里写朝鲜女邮递员骑自行车失实,“在朝鲜女人不能骑自行车”,删。

 

  中方认为剧本里写中国活雷锋在朝鲜跳水救人的桥段太过俗套。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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