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记者在一次采访中问及武汉市长为何1月19日百步亭社区还举办了人群聚集的“万家宴”,市长是这样回答的——

“百步亭昵,可以说是这个,中国群众自治,一个非常好的样本……那么今年(百步亭)之所以继续举办这个活动呢,是基于之前,我们对这次疫情传播,是对人,这个人与人之间是有限性,额,这个传播,额,是基于这个判断,所以对这个预警不够。”

该视频下有许多人在骂这位市长,大抵是因他的腔调里有一种置身事外的不关心感。但我以为这只是中国官僚在公众回应上的传统发挥罢,这段采访最令人不舒服的地方,是语法上全程都完美避开了政府的这个词应当出现的位置,也因此暗卸听者对于武汉市府淤慢与耽职的注意。

譬如上面这段话,留意一下,会发现,从头到尾的主语都是百步亭(群众),哪怕到了最后一句,也没有转换成“预警”这件事理应的责任主体。任何正常社会常识下自然逻辑都应是,“政府对这个预警不够”,市长竟能若无其事地继续讲下去,仿佛沐冠式自治的群众具有自我预警的能力,并该承担预警不够的责任似的。

昨日又看到诸多官媒在热转“我呼吁”,就呼盱的内容而言,许多我是很赞同的,如感谢医务人员,只是这感谢须得确凿铆定成对医务人员这个群体的制度化权益保障,而不单是空悬一些对个体的道德拱起,歌颂牺牲,空画天使,要紧的是把他们当作人,具有恐惧、眼泪与需要的人,不是当作割肉的圣人。

这些呼盱洋洒凑够了九张图,想来是十分全面了。但细看下来,八条在向民众呼盱,只有一条,乍看是在向空气呼吁。

对比一下这两条——

主体回避的小把戏又一次出现了。造谣信瑶传谣的主体未必是“广大网民”,却只居高临下地“请”他们,在我看来,信息压制与误导是危害规模化的造谣;而公开透明,回应公众关切的主体一定是包括政府在内的公共机构,此时且不说“要求”“敦促”,连“请”这样的软弱都不敢出声,直接略去了祈使的对象。

人民日报是不知道这话该对谁喊么。正好相反,他们聪明地知道有些话该对谁喊,有些话不能对谁喊。有些主体应该隐去,而有些国民应该显著。

鲁迅在《沙》一文中说道,「近来的读书人,常常叹中国人好像一盘散沙,无法可想,将倒楣的责任,归之于大家。其实这是冤枉了大部分中国人的。小民虽然不学,见事也许不明,但知道关于本身利害时,何尝不会团结」,「然而当这时候,偏又有人摇笔鼓舌,向着小民提出严重的质问道:“国民将何以自处”呢,“问国民将何以善其后”呢?忽然记得了“国民”,别的什么都不说,只又要他们来填亏空,不是等于向着缚了手脚的人,要求他去捕盗么?」

蒙了他们的眼,市长忽记得了“群众自治”,闭了他们的嘴,官媒才想起了“广大网民”。

2019年最后一天,为应对武汉疫情,香港食卫局局长已召集专家会议,并在会后召开媒体简报会,2020年第一天,武汉市传唤了8位造谣者。我们都清楚,真正该质问的应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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