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社会的“理性集会”
徐贲
3月24日,美国首都华盛顿的国家广场上举行了有8千到1万人参加的“理性集会”(Reason Rally)。参加这个大游行的有无神论者(他们认为上帝不存在),还有不可知论者(不能确定上帝的存在)、人文主义者(以人为本)、自由思想者(拒绝任何思想教义束缚),几乎包括了所有各种不信神的人们。这是美国历史上最大的一次无神论者集会。在这些人当中,最需要表现出行动勇气的还是那些不相信上帝存在的无神论者。
在美国,无神论者是“隐藏”的一群,其处境堪比以前的同性恋群体,今天则还不如同性恋者。美国国会有史以来只有彼得·斯塔克(Pete
Stark)这一位议员曾于2007年表示自己不相信存在上帝。他的选区是加州的奥克兰,这是美国最自由化和对非信仰者最宽容的地区。即便如此,斯塔克也还是非教义的“一神论教会”(Unitarian Church)的成员。他喜欢把自己称作“非有神论者”,而不是无神论者,而且拒绝公开讨论自己的信仰问题。这与至少有6位国会议员公开自己是同性恋形成了鲜明对比。
明尼苏达大学的一项研究显示,无神论者在美国人心目中的地位低于穆斯林、新移民、同性恋以及其它少数群体。差不多有48%的受访者表示,他们“会不赞成自己的孩子与无神论者结婚”(远高于下一个最不受欢迎的群体,穆斯林33.5%的比例)。无神论者被视为美国的异己分子,道德败坏者,甚至是暗藏的罪犯。
皮尤研究中心发布的一份报告表明,53%的美国人表示,相信上帝对于道德品行是必要的。迫于这种偏见的压力,许多无神论者都害怕暴露。美国无
神论者协会与美国人文主义协会(American Humanist Association,
AHA)在会员要求下,在给会员发送邮件时使用的是没有标记的信封。AHA执行总监史柏克哈特(Roy Speckhardt)说,就连有些坚定的理性主义者,也对家人说自己在为某个“人道主义团体”工作。
这次理性集会的三个主要目的都是为了改变无神论者在美国社会中的“隐蔽处境”。第一是以世俗美国人的身份,大大方方地走出隐蔽,争取与其他美国人一样的平等身份。第二是去除对无神论者的偏见和强加在他们身上的污名,向世人表明,无神论者不是一些没有道德,无恶不作的歹徒。第三是争取参政的平等权利,明确提出,无神论者可以与有神论者一样竞选公职,代表有神论者,就像有神论者可以代表无神论者一样。
这三个目的都具有现代启蒙的意义,可以帮助扫除普遍存在的对无神论者的非理性敌意和害怕。这种敌意和害怕既是出于无知,也是出于对少数人群体的政治不公。因此,无神论者们及其团体要效仿民权运动、同性恋者以及女性解放运动的斗争策略。他们并没有声称自己受到同等程度的迫害,而是提出,无神论者应该走出隐蔽,并在未来更多地从事对社会民众的启蒙。这一启蒙的重要内容便是是传播理性–世俗的思想。
著名的不可知论者,现任“美国理性联盟”主席的埃德沃兹(Fred Edwords)就理性集会指出,“一种思想的兴起需要经过三个阶段。在第一个阶段,这种思想是危险的,与周围的人们格格不入,所以大家对它闭口不谈。在第二个阶段,这种思想变得新鲜而有吸引力,人们会对它不断谈论。在第三个阶段,这种思想变成了主流,不再独特,……(无神论)是一种处在第二阶段的思想,它让人们看到,不信上帝也照样可以成为好公民,不信神(无神论或不可知论)正在成为一种吸引人的思想。正是因为如此,人们会比以前更愿意站出来谈论它”。
与欧洲国家相比,美国是一个世俗思想严重滞后的国家,皮尤研究中心的报告指出,就宗教虔诚度而言,“美国迥异于其它西方国家,而更接近于印度、巴西以及黎巴嫩等欠发达国家”。但是,这几年情况正在发生变化,5年前,美国校园里的无神论组织只有50来个,但现在的“世俗学生联盟”(Secular Student Alliance)在全国的加盟组织已经超过了350个。无神论组织的乐观估计是,20年后,美国会像今天的欧洲一样,成为一个无神论是社会主流的国家。
这个估计能否真的实现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今天的美国公民社会中,尽管无神论者是少数,但他们的言论和文化权利是得到保障的。只要他们自己有勇气,谁也不能阻拦他们站出来表达自己的观点和看法。如果一个社会能够尊重多数人的意见,同时又保障少数人的权利,那么它就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理性的社会,而思考和讨论什么是理性(它并不需要完全排除和敌视宗教信仰)也才有可能成为增进公民智慧和完善公民社会的一项重要文化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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