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西南联大校史
谢
泳
饶佳荣翻译的《战争与革命中的西南联大》一书,最近由九州出版社完整出版了,这对今后深入研究西南联大和中国大学校史都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最近我在北京见到佳荣,当面向他祝贺,虽然从厦门大学历史系本科毕业后,佳荣四处漂流,但有此一本译作,我以为佳荣可以说,这几年问心无愧了。
我最早知道易社强(John
Israel)关于西南联大的研究,大概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当时我刚完成了储安平和《观察》周刊的研究,想再找个题目,就选择了西南联大,所以选择西南联大,也是由《观察》周刊对她的评价引起的,《观察》周刊当时认为这所战时高等学府是中国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大本营,我对这个评价非常有兴趣。我先后去过几次当时还在北大南阁里的西南联大校友会,接待我的是钱惠廉先生,后来我还和沈叔平先生通过几次信,他们当时正在编联大的校史,由上海来的张源潜先生也临时住在北大,专门做这项工作,我在张先生畅春园的临时居所中,和他多次交谈,获益非浅。我由他那里知道了易社强的研究情况,当时易社强的这本书还没有最后完成,自然没有公开出版,但他和联大校友会多有联系,联大校友会译出了他的一部分研究成果,这些东西我当时都读过。后来我还和易社强先生通过一次信,承他不弃,也寄给我一些当时还在研究中的文稿,这些对我后来完成那本《西南联大与中国现代知识分子》的小书极有帮助。
易社强先生的这本书,向来被认为是西南联大研究中的开创之作,享有“最好的西南联大校史”的美称,我最近重读一遍佳荣的完整译作,感觉易著确实当得起这个评价。易著虽以叙述联大校史为主线,但他的视角和观点在叙述中得到了体现,他的评价和观点,在叙述中自然流露,常有极为独到的见识。
近十多年来,西南联大由历史研究而变为现实热点,这是一般研究者所没有预料到的,因为真实的现实生活和遥远的历史产生感应,这是时代造成的契机,因中国当下高等教育的问题太多,在现代大学精神方面退化太快,而使人不由得向中国现代大学的历史中去寻求精神慰藉,在这个背景下,完整译出易社强先生的这本著作,我以为即有学术价值更有思想意义。
我认识佳荣,时在2006年,当时我还没有到厦门教书。佳荣本科毕业后,本来可以保送本校史学系的研究生,但佳荣心气极高,想到更好的学校去求深造,但一时失误,所以错过了再读书的机会,一度在北京和厦门间漂流,但他是一个非常热爱学术的青年,也很有学术才能,在四处漂流,为生计奔波时,依然不忘情学术,终始为译这本书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他是完全出于热爱才译这本书的,当时也没有人答应出版,这种由喜爱而产生的学术热情,让我非常感动。佳荣到太原访学时,我曾把当时已用过的所有关于西南联大的材料让他带回去,我和佳荣素不相识,但我感觉,一个青年能对西南联大产生如此的热情和兴趣,一定是个有追求的人,我相信他会把这些材料用好。我认同胡适的话,中年人做学问是本分,青年人做学问一定要鼓励。当我最早看到佳荣译出的书先由台湾出版的时候,我认为我的判断是准确的。
我后来也多次劝过佳荣,能不能再回学校读书,但他都没有首肯,我想他一定有他的考虑,也有他的难处。不过我有时也想,他这样一个对学术有热情和兴趣的人,如果能有大学教授破例让他再去深造,他也许不会反对,可是以我们现行的学术制度,对这样有才能的青年,常常也感觉无能为力。
我以为这是一本出色的译作,个别失误在所难免,但以一个本科史学毕业的资历,做出这样的学术成绩,真是不易。这本译作是可靠的,在翻译过程中,佳荣和易社强先生有过直接的交流,另外近年国内出版了大量有关西南联大的回忆史料及相关研究,再加上互联网时代适时到来,这一切客观条件,加上佳荣本人自己的执着和热情,才能使这个译作完成得圆满。如果早几年译此书,可能会由于学术条件的限制,让译作多有缺憾,而佳荣的选择适逢其时,是在学术条件最好的时候做出的最佳选择,这是佳荣的幸运,也是学术的幸运。
本文已刊《南方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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