闾丘露薇 | 想的太多？

作者：闾丘露薇 

外滩画报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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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几个星期前，美国公众和媒体相当关注的是前宾州州立大学足球队助理教练，因为曾经性侵犯十名男童，被控四十八项性侵犯罪行。最后陪审团裁定四十五项罪名成立，法官会在几个月后宣判，预计刑期会超过四百多年，也因为这样，媒体有媒体的头版大标题就是：他将会老死狱中。

这宗个案，最后导致大学校长辞职下台，因为被批评，对于男童保护不力。不过对于这名已经六十八岁的教练，从头到尾都没有觉得自己有错，他甚至想要进行自我辩护。他被八名已经长大成人的男子指控，当年，他利用男子们崇拜运动员和想要免费看球赛的男孩子的心理，一起外出旅行，和他们一起冲凉，在地下室玩性游戏，这些受害者的讲述，在法庭上让不少人听得落下了眼泪，因为这些童年往事，成为这些人成长中的阴影，挥之不去。

这宗案件之所以引发了全美关注，并不是因为公众的好奇心，而是一种诧异，因为对于未成年人，不管男女进性性侵犯是犯罪早已经是一个常识。

国外的媒体对于这方面的报道其实这些年来很多，之前罗马天主教会的丑闻，导致教皇外方遭遇民众示威抗议。Clint Eastwood03年导演过一部电影叫做“Mystic River”，就讲述了波士顿天主教神父绑架性侵男童的个案。而所有的这些，让越来越多的公众知道，虽然有法律的制裁，但是因为人性的阴暗面，因为恐惧而保持沉默，因为纵容，这样的事情，依然会在生活中发生，因此社会更有责任，提供一个让儿童更加安全，远离性侵犯性暴力，这也是中国也早已经加入的国际公约的目标。

这宗案件之所以到现在才曝光，这是因为受害人如果没有告诉家人，或者家人没有起诉的话，需要等到受害人到了十八岁成年，才能作为诉讼人提出控诉，而在纽约，受害人可以在十八岁之后的五年内决定，是否把对方告上法院。

每每看到这样的个案和报道，一些人会拿来作为邪恶的资本主义的例证，甚至得出这样的结论，就是因为西方社会过于开放，尤其是在性观念上，所以才会出现这种道德败坏的事情，所以在中国，更不能够对儿童进行性教育，因为会降低他们的道德水平。

只是，很可惜，人性是不分东西，不分国界的，在别的社会看到的黑暗面，只要是因为人性，那么在我们生活的地方同样不会幸免。正是因为这样，需要有法律，让违法者付出代价，也对其他人提出警醒，还要有道德，因为道德水平的不断提升，能够推动社会从荒蛮走向文明，而法律，是保障文明向前走的有效强制手段。事实上，越封闭的社会，这样的行为其实很多，之所以看不到听不见，是因为在大部分人眼中，这根本不是问题。

就好像天主教会，从中世纪开始，就已经有关于性侵犯男童的记录，但是那个时候，甚至形成了一种文化，不管是公众还是当事人，都不觉得是问题，而现在，当这样的行为不再是文化，而是犯罪，公众不再视而不见，而是不再容忍，都证明了社会的进步。

就在前些天，在中国的媒体和网络上，大家关心的是一名十三岁的男童，被两名成年男性用气枪，向肛门充气导致生命危险的事情。公众很愤怒，但是大家避而不谈一个问题，那就是在这样的行为里面的性侵犯的成分。

当我在网络上谈到这一点的时候，有不少网友认为，只不过是两个成年人无知残暴的玩笑而已，甚至有人批评我，想得太多了，“思想太肮脏”。只是，当两名成年人，从扒开这名男童的裤子开始，性侵犯其实就已经开始了。无知，并不能改变行为的性质。

如果看过小说”追风筝的人“，可以看到，在五十年代的阿富汗，这样一个保守封闭的社会，即便是未成年人，也会用同性之间用性侵的方式来显示自己的强势地位，当然，对于他们，或者他们所处的社会来说，这是一种文化，或者习气，性侵犯，是一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词汇。

很多人不清楚如何界定性侵犯，而且拿性器官开口头玩笑，在中国也是一种文化，至于动手触碰，很多人会说，同样是玩笑而已，正如那两个成年人的理由，只不过，他们玩笑开大了，试想一下，如果不是充气导致的身体伤害，而只是扒下男孩的裤子，就没有问题，不需要承担法律责任了吗？

宾州的检察官希望，这宗案件的审判，能够让更多人正视青少年遭到性侵的情况，也鼓励更多的受害者走出来，让犯罪的人受到法律惩罚。大家关心这个十三岁男孩的生命安危，是不是也应该关心因此而暴露出来的问题？我们的未成年人，怎样才能生活在一个更安全的社会中？

不过，如果意识到有性侵犯的成分在里面，当事人没有成年，媒体至少有责任为他的身份保密，除非获得家长的授权同意，毕竟当他长大，不想让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只是这一点，我现在来谈，显然多余，也很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