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上大学?——一五一十周刊第 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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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0周刊
编者的话:
爸,对不起,我北大毕业,但我没能挣大钱、当大官。”
当这个帖子在网络上开始流传时,正值高考录取尘埃落定之际,又一批踌躇满志的高三毕业生,将要在这个暑假之后,踏入大学的校门;另一批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则开始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共同的问题困扰着这两个群体:上大学,究竟为了什么?上完大学,我们得到了什么?如果没能挣大钱、当大官,上大学是不是真的就没有意义了?
今年年初,江西农业大学的杜克海同学致信中国青年报,讲述自己大学生活的困惑。杜同学发现自己所想要的东西与大学主流生活所赞同的“考证”、考研等活动并不相符,他在坚持与放弃之间挣扎。杜同学的信反映了当代大学生的普遍迷茫。在上大学以前,他们人生的唯一目标便是高考,想要的东西也被规定为了好的成绩。而高考之后,大学生才真正开始有寻找自己人生目标的自由。而此时,许多人难免陷入彷徨,并最终淹没在另一股“主流”当中。
本期1510周刊,让我们来谈谈到底为什么要上大学——上大学不是高考成功的附属品,而是我们人生的一个转折点。
给杜同学的回复中,曲晟认为,迷茫的年轻人总是可爱的,因为他们在努力寻找自己人生的方向,而非仅仅任人摆布。而牛晓则通过自己的经验,告诫大学新鲜人应当学会检视自己的大学生活,必要时寻求变化,并为自己的行动负责。
对于大学生应该如何认识自己的大学生涯,不少前辈也给出了有益的建议。纽约时报刊登了两篇文章,分别来自著名经济学家曼昆及一些大学毕业生,他们都给在校大学生提出了不少具体的忠告。李开复则写下了自己大学生活中所经历过的迷茫与进步,为后辈提供了参考的样本。
在本期周刊的最后一部分中,爱因斯坦提出,大学是传承人类智慧结晶的地方,我们在我们创造的不朽事物当中得到永生。钱理群认为,人必须沉下心来做学问,要懂得“沉潜”。做学问的人,要知道自己的目标,然后不顾外界的干扰,潜心向学,才能学得扎实。而Andrew
Abbott则在芝加哥大学开学礼上告诉新生们,培养华尔街精英、高薪白领从来不是大学的目的,那些以实用作为上大学唯一目的的人,是会失望的。教育本身就是目的,它不是任何其他事物的手段,而人在教育制度中是完全自由的,只有当他去寻找教育的时候,他才会得到教育。
1510周刊由志愿者团队制作,每周出版一期,通过网络发布,所有非一五一十部落的文章均经过作者或首发媒体的授权,期待大家的关注和建议。
目录
【编者的话】
【惑】
7-1 杜克海等:为什么我的大学越来越迷茫
【鉴】
7-2 曼昆:致当代大学生的忠告
7-3纽约时报:上大学究竟要学什么
7-4李开复:我的大学生活琐忆
【期】
7-5 爱因斯坦:培养独立思考的教育
7-6钱理群:漫谈大学
7-7 Andrew Abbott:大学教育的目的
【FMN新闻】
薛涌:上大学学什么?
古训“百无一用是书生”再度流行
这是我几年前的一篇命题作文。编辑在约稿信中这样写道:
不少中国大学生对上大学的付出与获益比例表达不满。他们认为,自己投入过多的时间与金钱——四年的学习时间与高昂的学费,但“没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念了四年出来还是找不到工作”。《中国青年报》去年的一项调查显示,近万名受访者中,34%的人后悔读大学,后悔就读大学的人中,51%的人认为,在大学里没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一名汉语言专业的大三学生表示:“所谓的专业其实并不专,公共课要求很多,而且这几年我花在英语上的时间占了一大半。我真不知道为什么古汉语专业对英语有这么高的要求。”另外,这些人觉得后悔的原因包括,“念了四年,出来还是找不到工作”,占39.2%。
老实说,既然有那么多人后悔上大学,我就劝告年轻人上大学要慎重。上大学对许多人来说是一种经济行为,算的是投入产出。对另一部分人来说,是精神行为,追求的是人生理想。对前一种人来说,问题很简单:从投入产出的角度看,不合算就不应该上大学。对后一种人来说,中国的大学也远不是一个精神机构。学校、教授、学生,大部分怕是都围着钱转,能安心下来“坐而论道”的已经很少。大学未必能提供你所需要的精神资源。
但是,大部分学生还要在大学中读下去。他们没有别的求学选择,不可能等到大学变好了以后再接受高等教育。毕竟,大学里还是集中了年轻一代的精英。所以,我索性脱离“惨不忍睹”的现实,抽象地谈一下在大学里应该学什么。
大学必须放在西方社会自治的传统中才能理解。大学的成立,就是共同体的自治,就像是中世纪欧洲那些自立的行会一样,自己制定规则,并自愿受这些规则的约束。在这样的共同体中,人人有责任,学生当然也有责任。这一点,当今中国大学的师生恐怕大部分都不理解。比如,我们刚进北大时,一位老师恭喜我们:“你们都是百里挑一的人才。这就相当于过去的太学生呀!”可见,在他心目中,大学的模式还是太学模式。毫无疑义,太学不是个自治的学术机构,是朝廷管理的。太学生们有要求会到上面去提,等着上面解决,更不高兴时还可以抗议,甚至有人说这种行为表现的是“知识分子的独立人格”,等等。但是,太学生不懂得欧洲行会的那些规矩:万事首先要所有的成员通过既定程序商议决策,未必要等着上面的权威来解决。从本书第六章《大学的诞生》中的描述可以看出,欧洲中世纪的大学主要是自生的,从一开始就自我管理。上面的权威只是承认或支持其存在而已。所以,我劝大学别抱怨。现在大家很喜欢引用清华前校长梅贻琦的名言:“大学,大学,非大楼之谓也,乃大师之谓也。”其实,这句话并没有点出大学的实质。大学未必靠几个大师转。只要学生们有自治的意识,不要等着别人来解决自己的问题,大家聚在一起读书、讨论、组织活动,这就成了个不错的大学了。如今虽然外在的环境很难改变,但我相信:如果莘莘学子们对自己在大学中的人生使命有高度的自觉的话,他们至少还是能够自己教育自己的。
言归正传。大部分后悔上大学的人,后悔的原因是“在大学里没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其实,我虽然不相信“百无一用是书生”的古训,但还是认为在大学里应该先学些“无用”的东西。我最爱讲的一个故事是:美国一位成功的企业经理骄傲地告诉他的欧洲朋友,他当年大学上的是SwarthmoreCollege(一所美国有名的本科生学院),所学的东西和他的事业一点直接关系也没有。但是,他的大学经验却奠定了他一生生活质量的基础。
这话怎么理解呢?
第一,如果把“有用”定义为工作中的某种具体技能的话,大学教育的许多内容是“无用”的。比如,大学培养你对生活的敏感,帮助你体会一部伟大的文学著作、分享别人的感情,理解我们文明的源流,或者教育你更有效地建立人际纽带,形成自己的价值观念,等等。这些都未必能直接帮助你找到工作,但可以使你生活得更充实。这到底是有用,还是没用呢?
第二,即使从职业上“有用”的角度来考虑,也不应该狭隘地期待大学教你特别专门的知识。比如,前面记者约稿信中引用的那位汉语言专业的大三学生,对为什么要花一大半时间学英语感到不解。从这句话可以判断,他的汉语大概也未必能学好。我大学读的是北大中文系文学专业。系里的另一个专业就是汉语。汉语专业的主攻说白了就是语言学,而现代语言学是西方的产物,特别是比较语言学等,要学好需要掌握许多语言。已故的王力先生,被视为是古汉语权威人士,若活到今天就又会被媒体冠以“国学大师”了。可是人们也许没有注意到,他懂几种欧洲语言,当年还留法过。他在清华国学院的教授赵元任先生,对几种欧洲语言也是颇为精熟的。记得王力先生临终前曾对我讲过,他就读于清华国学院时有一次写了篇论文,证明汉语中有一种语法结构是西方语言中没有的。梁启超对他大加激励。赵元任则在他的论文后面,把西方几种语言中类似的语法结构全列出来,最后批道:“言有易,言无难。”意思是说:你看到一样东西就可以说“有”,这很容易。但要说“无”,则必须看到所有东西才敢说。谁敢说自己看到了所有的东西呢?这太难了。我想,这番教训对前面那位大三的汉语专业同学应该有些教益。如果你连一门西方语言也不能精,看到的东西太少,语言学就不用搞了。另外,语言学有文科中的数学之誉,可以发展得极度抽象化。一些学数学、物理出身的人,转过来搞语言学常比语言专业的人更有优势。这一点,看看世界语言学家的背景就明白。可惜,许多年轻学子,一路死记硬背考上大学,对大学教育一知半解。当没有称职的教授指导时,他们就靠着这种似是而非的信念来对付学业,乃至在语言专业学语言还觉得和自己的专业无关。他们在大学里荒废青春也就不奇怪了。
大学里“无用”的东西日后可能有“大用”
第三,事实证明,许多在大学里学习“无用”的东西的人,日后往往成为特别“有用”的人才。你查查美国企业总裁的学历就知道:拿MBA的人确实不少,但在本科时就读企业管理的人却不多。相反,许多人本科读的是文学、历史、艺术、中世纪研究等“无用”专业。甚至有大老板亲自劝自己日后准备经商的孩子们在本科中放弃企业管理,改学文史。为什么呢?按马斯洛(Abraham
Maslow)的心理学说分析,人的心理需求由低到高有各种层级:物质上的生存需求,如衣食住行;安全需求,如稳定的职业,家庭资产,社会治安等;归属需求,如友情,爱情,家庭温暖等;自尊的需求,如成就感,他人的尊重,社会地位等;最高的则是自我实现的需求,如道德,创造力,用自己的一生改变世界等。一般而言,天赋比较高的人,对低层级的需求不那么关注,因为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使之获得满足。对他们最具挑战性的是高层级的需求。而恰恰是这些层级的需求更有精神性。这也怪不得,许多杰出人才把其青春投入到一些“没用”的事情上,上大学也选“没用”的专业。不过等他们毕业后面临实际生活,就立即显示出超人的能力。
说这些,并不是主张大学教育应该脱离实际,而是要重新定义大学教育所必须面临的“实际”:大学是为学生打造未来的人生框架,而不仅仅是职业框架。不能舍本逐末,让学生为了一门手艺而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那么,大学是如何打造人生框架的呢?什么是大学生活的核心?在我看来,最重要的就是disputation(论辩)。这种“论辩”,并不一定是公开的口头辩论,而更多的是在心灵中默然进行的是非辨析,是一种永无止境的精神努力。从大学诞生以来的八百多年中,“论辩”作为大学核心的精神从来没有丧失过。
大学是在1200年前后的欧洲诞生的。这是当时欧洲的神学和法学传统汇流的结果。在中世纪早期,贵族多是文盲,文化是由教会保存下来的。而在教会中,知识是神学的附庸。牧师站在高高的讲坛上进行“满堂灌”式的布道,听众则虔诚地记住和相信这个权威说的话。这几乎就是当时唯一的教育了。但到了12世纪,经济的发达使社会变得更复杂。特别是从阿拉伯世界“进口”的希腊古典文化,大大丰富了知识领域。这种灌输的模式也随之发生了变化。即使在神学界,许多人也认为了解真理的最好方式就是dialectics,即所谓的“辩证法”,其实就是一种通过问答的方式获得知识的途径。比如古希腊哲人苏格拉底就是把握这种方法的大师。他倾听你的陈述,然后对你的陈述进行提问,并通过这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提问,一步步地让你意识到你对自己所说的东西其实一无所知。他的名言就是,我一无所知。我唯一比你们知道得多的东西,就是我知道我不知道。
与此同时,罗马法也开始在欧洲复兴。法学中那种论辩的特性,也正好和神学中的辩证法自然地汇流。这就在“高等教育”中形成了论辩的教学方式。当时崛起的所谓大学,多是些求知的学子自己组织起来学术共同体,自己聘请老师来讲授,最后规模不断扩大,权威日高,受到教皇和国王等的承认。现代意义的大学,也就由此发足了。
从大学的诞生可以看出,大学与生俱来地带有几个特点:第一,大学是一个求知者的精神共同体;第二,师生的关系,不管是从心灵上还是从空间上都非常密切:大家住得很近,可以随时坐而论道;第三,真理是辩出来的,不是死记硬背地“学”出来的:大学要训练学生发展自己的论断,并能够应付不同观点的挑战,在思想的交锋中说服别人。当然,到了牛顿时代,实验科学诞生,取代了经院哲学式的单纯论辩方式。这是后话。现代的实证科学发展了但并没有取代中世纪的大学精神。我们现在的教育,则连中世纪的经院哲学都不如。
英美一流的大学,至今仍然保持着严格的寄宿学院制,基本就是这一论辩传统的继续。在寄宿学院中,师生混居,有充分的交流。在大学的课堂教学中,讨论班是一个核心形式。训练学生批判性的思维则是最重要的教育目标之一。最近我的一个同事退休,他骄傲地给我们复印了一份学生对他的课如下的批评:“我不觉得这是一种有效的学习方式,因为我不知道该相信哪一头的。”对于教授来说,能把学生置于这种心灵论辩的困惑之中,就是一种教育的成功。
大学要培养的,是一个能主宰你生命的心灵
再看看我们现在的大学:教授没精打采地讲着满堂灌的大课,下课后就无影无踪。学校高楼林立,却缺乏辩论切磋的风气,大部分课程都有给定的答案。大学的传统,在我们这里似乎早已经失传了。我们为什么还要上大学呢?
但是,看一看大学的历史就知道:开创大学传统的主力之一,就是那些求知欲旺盛的莘莘学子。所以我劝现在的大学生:与其被动地抱怨,不如主动地发展自己的大学精神。毕竟,现在的大学有了“大楼”,至少在空间上让许多年轻的精英聚集在一起。这为我们塑造自己的大学经验提供了很大的本钱。
我在1979—1983年在北大读书。当时学校的条件很差:六个人住一间拥挤不堪的宿舍,这六人晚上只有一张去图书馆读书的座位号;刚刚经历过“文革”的教授们,知识也都很陈旧。但是,虽然我并不用功,逃课成性,现在回想一下,当时还是接受了一些有效的教育。为什么?因为我赶上了“怀疑一切”的时代,我们拒绝接受一切既有的信条,在宿舍里一天到晚地辩论,并通过辩论感到了自己的无知,这种无知感又刺激了求知欲。在这种刺激下,我从大二时就起誓:我不属于任何专业。因为专业象征着权力对个人的统治。这种统治,把一个完整的个人根据权力的需要进行切割,成了什么文学专业、历史专业、计算机专业、物理专业等,而不是一个人。要拒绝这种切割,要恢复作为个人的完整性,就必须先否定专业。所以我逃了许多本系的课,却偷偷跑到外系旁听,追寻自己心灵中的问题。大学的教育,就是在这种心灵论辩中完成的。
大学里学的什么东西是有用的,什么是没用的?我看最好的判断是看你想不想学。当你想学时,就说明所学的东西满足了你心灵的渴望,是“有用的”;如果所学的是个“热门专业”,那最多只能证明它对别人“有用”而已,未必对你自己有用,如果缺乏兴趣就大可不必勉强。更何况,别人的需要千变万化,远远超出你的控制。今天的热门专业,明天也许随着别人的需要的转变而变得“无用”了。你怎么能把自己的青春赌在别人的需要上呢?
我的一个学生,最近特别喜欢历史,但搞不清楚毕业后究竟是去搞经营,去读法学院,还是去读历史学博士。他来问我在没有想好未来干什么之前现在这样投入是否值得。我告诉他:如果你现在执迷于历史,那就以最大的激情去探究。大学就是这么一个地方:你选择一个你最喜欢的东西,看看你干自己最喜欢的事情能干得多么出色。这才是检验你才能的一把尺子,也是对你最好的训练。从这种训练中所获得的素质,将来干什么都有用。
大学教育的根本,就是这种心灵的自由。如果你老盯着什么是“热门”,盘算着什么“有用”,你的心灵就好像一个总盯着老板的脸色的雇员一样唯唯诺诺。要知道,你的技能可以被雇用,但你的心灵绝不能被雇用。大学要培养的,就是一个能主宰你生命的心灵。
7-5 爱因斯坦:培养独立思考的教育
“要记住,你们在学校里所学到的那些奇妙的东西,都是多少代人的工作成绩,都是由世界上每个国家里的热忱的努力和无尽的劳动所产生的。这一切都作为遗产交到你们手里,使你们可以领受它,尊重它,增进它,并且有朝一日又忠实地转交给你们的孩子们。这样我们这些总是要死的人,就在我们共同创造的不朽事物中得到了永生。”
用专业知识教育人是不够的。通过专业教育,他可以成为一种有用的机器,但是不能成为一个和谐发展的人。要使学生对价值有所理解并产生热烈的感情,那是最基本的。他必须获得对美和道德上的善恶鲜明的辨别力。否则他——连同他的专业知识——就更像一只受过很好训练的狗,而不像一个和谐发展的人。为了获得对别人和对集体的适当关系,他必须学习去了解人们的动机、他们的幻想和他们的疾苦。
这些宝贵的东西,是通过同教育者亲身接触,而不是——至少主要不是——通过教科书传授给年轻一代的。本来构成文化和保存文化的正是这个,当我把“人文学科”(the
humanities)作为重要的东西推荐给大家的时候,我心里想的就是这个,而不是历史和哲学领域里十分枯燥的专门知识。
过分强调竞争制度,以及依据直接用途而过早专门化,这就会扼杀包括专门知识在内的一切文化生活所依存的那种精神。
使年轻人发展批判的独立思考,对于有价值的教育也是生命攸关的,由于太多和太杂的学科(学分制)造成的青年人的过重的负担,大大危害了这种独立思考的发展。负担过重必导致肤浅。教育应当使所提供的东西让学生作为一种宝贵的礼物来接受,而不是作为一种艰苦的任务要他去负担。
在每项成绩背后都有一种推动力,它是成绩的基础,反过来,这种推动力也通过任务的完成而得到加强和滋养。在这里存在着非常大的差别,这种差别同学校的教育准则的关系极为重大。做同样的工作,它的出发点可以是恐怖和强制,可以是追求威信和荣誉的好胜心,也可以是对于对象的诚挚的兴趣和追求真理与理解的愿望,因而也可以是每个健康儿童都具有的天赋的好奇心,只不过这种好奇心很早就衰退了。同样一件工作的完成,对于学生所产生的教育影响可以很不相同,这要看推动这项工作的主因究竟是怕受到损害的恐惧,是自私的欲望,还是对快乐和满足的追求。没有人会认为学校的管理和教师的态度会对塑造学生的心理基础会没有影响。
人们应当防止向青年人鼓吹那种以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作为人生的目标。因为一个获得成功的人,从他的同胞那里所取得的,总是无可比拟他对他们所做的贡献。然而,看一个人的价值,应当看他贡献什么,而不应当看他取得什么。
在学校和生活中,工作的最重要的动机是工作中的乐趣,是工作获得结果时的乐趣,以及对这个结果的社会价值的认识。启发并且加强青年人的这些心理力量,我看这该是学校的最重要任务。只有这样的心理基础才能导致一种愉快的愿望,去追求人的最高财产——知识和艺术技能。
要记住,你们在学校里所学到的那些奇妙的东西,都是多少代人的工作成绩,都是由世界上每个国家里的热忱的努力和无尽的劳动所产生的。这一切都作为遗产交到你们手里,使你们可以领受它,尊重它,增进它,并且有朝一日又忠实地转交给你们的孩子们。这样我们这些总是要死的人,就在我们共同创造的不朽事物中得到了永生。
如果你们始终不忘记这一点,你们就会发现生活和工作的意义,并且对待别的民族和别的时代也就会有正确的态度。
——《爱因斯坦文集第3卷》
(爱因斯坦:理论物理学家、哲学家。原文链接:https://cochina.org/?p=6590
)
7-2 曼昆:致当代大学生的忠告
“未来唯一确定的事情在于,它远远无法确定。我不知道,4年之后,哪些新兴产业将对大学毕业生产生吸引力,任何人都无法确知……每一年上第一堂课时,我总能看到700位大一新生那一双双热切的眼睛,这一幕总让我对前方的道路充满了乐观的期待。”
作为哈佛大学传授经济学导论的一位教授,每年秋天,我都有一项令我非常愉悦的任务:欢迎大约700名大一新生。今年,我将第一次送自己的孩子上大学,由此想到了一些问题:他们应该学些什么?理解现代经济,并为之做好准备需要打好哪些根基?
我向所有年龄段的学生提出以下建议:
学点经济学
这个建议,你或许已经猜到了。也许我只是在尝试着保护我这个行当的市场份额而已,但我希望这项建议的意义不止于此。
伟大的经济学家阿尔弗雷德•马歇尔(Alfred Marshall)认为,经济学是“一门研究人类日常生活事务的学科。”当大学生毕业之后,“日常生活事务”将是他们面临的最为迫切的问题。如果当前一蹶不振的经济果真如一些经济学家所担忧的那样,坠入“失去的10年”,大学生们务必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或许没有比经济学导论课堂更好的地方了。这门课可以帮助学生理解各种犹如旋风般旋转于他们四周的力量,可以促使学生掌握缜密的分析技巧——这种分析技巧将在日后的许多工作中派上用场。它可以让学生成为更好的公民,便于他们评估相互抗衡的政客的说辞。
对于那些已经离开校园的人来说,现在学习经济学还为时未晚。挑选一本经济学教材(我那本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你或许发现你正在学习的东西超乎你的想象。
还不确信我的建议?纵使你跟许多人一样,一直不太信任我所从事的这个行当,那么还有另外一个,或许更为悲观的研习经济学的理由。正如经济学家琼•罗宾逊(Joan Robinson)曾经指出的,学习经济学的目的之一是,避免遭受经济学家的愚弄。
学点统计学
高中的数学课程设置在欧几里得几何和三角函数等传统主题上花费了太多的时间。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些都是非常有用的脑力训练,但它们在日常生活中几乎没有什么适用性。学生们最好多学一些概率和统计方面的知识。
数据,许许多多的数据,是如今这个计算机时代给予每个人的一项事物。然而,拥有数据跟从数据中学到东西,是跨度很大的
两码事。学生们需要了解数字密集运算的潜力,以及它的局限性。我认为,至少在高中教材的更新内容之前,所有的大学生都应该上一门或更多的统计学课程。
学点金融学
随着401(k)计划的崛起,再加上迫在眉睫的社会保障问题,美国人的金融前景越来越多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但他们能够胜任这项工作吗?
很少有高中生在其毕业之际掌握了明智抉择所需的工具。实际上,许多大学新生甚至不知道股票和债券为何物,不知道这些资产所带来的风险和回报,更不知道管理这些风险的最佳方式。
每当一些公司破产的时候,许多人就暴露出其金融菜鸟的本质。不管是安然还是雷曼兄弟,许多公司的员工经常将大半身家置放于一只股票之上。他们没有听从最基本的金融教训——免费的午餐,源自多样化的投资。这种方式在没有降低预期收益的情况下,减少了投资风险。
上大学是一项能够带来巨大回报的投资。现在,大学毕业生和高中毕业生之间的工资差异居于历史高位。如果大学毕业生打算聪明地管理其收入的话,他们就需要学习制定金融决策的基础知识。
学点心理学 像我这样的经济学家经常假设每个人都是理性的。也就是说,假设人们能够精确地计算出实现其目标的最佳方式。
就许多用途而言,这种方式是有用的。但这仅仅是观察人类行为的一种方式。对于学了太多古典经济学的人来说,学一点心理学不啻为一种颇有裨益的解毒剂。它可以显露出人类理性(包括你自身)的缺陷之处。
这是我上大学时没有聆听的一门课程。上本科时,我从未上过一节心理学课。但在将心理学注入经济学的行为经济学诞生之后,我弥补了这项缺憾。几年前,作为哈佛大学校务委员会的一员,我旁听了史蒂芬•平克(Steven
Pinker)教授的心理学导论课。我不知道这门课是否让我成为了一名更好的经济学家。但它的确让我成为了一位更谦卑的经济学家,或许也让我成为了一位更好的人。
适当地忽略成年人的建议 形形色色的成年人对即将跨入大学校门的学子提出了各种建议。离开家,即将开始大学生涯的新生应该聆听,思考,反思这些建议,但最终要跟随自己的直觉和激情。
未来唯一确定的事情在于,它远远无法确定。我不知道,4年之后,哪些新兴产业将对大学毕业生产生吸引力,任何人都无法确知。下一代人将塑造其自身的经济形态,就如同比尔•盖茨和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塑造了我们这代人的经济形态一样。现在正忙于收拾行囊,购买课本,会见室友的大一新生将未来掌握在他们的手中。每一年上第一堂课时,我总能看到700位大一新生那一双双热切的眼睛,这一幕总让我对前方的道路充满了乐观的期待。
(曼昆:美国经济学家,哈佛大学经济学教授。本文转载自译言网,译者为Kevin.Ren。原文链接: http://select.yeeyan.org/view/37047/271051)
7-3纽约时报:上大学究竟要学什么
“下面为过来人给大学新生的建议。这些过来人实际上也是为大学新生的论文打分,指导他们的课堂讨论的人。”
大学是个让你明白自己需要提升什么的时机,这包括适应外部世界所需的提升和对自身的充实。利用大学在读期间把它们挖掘出来,越多越好。
选定专业之前,先上各种不同科目的课。参与到多种多样的社团和活动中。与人交朋友,出身比你穷得多和富得多的朋友都交一交。和不同族裔或不同宗教的人约会(在聚会上的搭讪不算。)到海外留学一个学期,或者储钱到欧洲或亚洲背包旅行。
童年时,你可能没机会学习某些东西,现在就把空洞填上吧。不知道古典音乐是什么?真糟糕。不知道雷帝嘎嘎是谁?那更糟糕。如果你是在备受呵护的温室里长大的,那是时候感受外面世界了。
大学同样是发掘自身潜能的时机。从没当过领导者?那就试着组建一个社团或乐队吧。
在大学里,我收获最大的就是做了这些尝试。我原本是戏剧专业,但想扩大学习范围,就选修了数学课,才发现实际上我喜欢数学,而且我也喜欢和技术人员混一起。
在领导方面,我管理一个数学社团和一个音乐社团,从中我学到了如何制定目标并说服他人和我一起实现这个目标。现在我计划博士毕业后成为企业家。这可能看起来很不切实际,但那是我在领导一个不起眼的小社团时,才发现自己能够经营企业。
大学里,尝试各种各样的事情。你从不知道,自己会迷上什么。
——蒂姆•诺维克弗(Tim
Novikoff),康内尔大学应用数学专业在读博士生
如果你花时间读这个建议,十有八九你已经具备了接受大学教育的学业挑战所必须具备的能力,即严肃的求学态度。我想要说的东西要世俗得多,但这会让你更好地过渡到并适应大学生活:在面对转变时的兴奋不已和不知所措中,宽容待已,耐心待己。
记得离开校园一段时间,逃离课业的要求和摆脱大学社交生活的束缚。去你住的镇上走走看看。见一见其他人,不是教授,也不是同学。如果你把所有时间都花在校园里,那就很容易受到个别苛刻的教授的批评,或是和舍友发生激烈的冲突。如果让这样的事情发生,那意味着你犯了不明轻重的错误,并且为这错误承受痛苦;你不明白大学这几年只是你生活的一部分,而不是生活的全部。
在弗吉尼亚•伍尔夫(Virginia
Woolf)的小说《达罗卫夫人》(Mrs. Dalloway)中,小说中的人物角色都因为无法保持适度的“比例感”而陷入困境,遭受折磨;日常生活,以及对其中一个角色来说的生活本身,都太过沉重,难以控制。
我这么说,并不是因为我认为如果你不采纳我的建议,你的生活将会变得一团糟,而是因为《达罗卫夫人》真的是非常优秀的读物,我极力推荐你们读一读。
——维利•X.林,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文学创作专业在读硕士生
大学是事实产生的地方。研究是个协作的过程,所以科学家需要实验室助手,人文学科的研究人员需要图书馆助手,而研究生或博士生需要所有能得到的帮助。求知欲强且有能力的本科生总能够找到协助研究人员的活儿做。
不管是什么领域或是什么具体项目,帮助研究人员也是帮助自己。最明显的益处是学到了新的技能和无价的经验。不过,了解正确的实验或分析方法是如何在一堆杂乱的观察数据或观点声音中分辨出各种现象之间的联系,如基因变异和某种疾病,金融工具和信用可获性等,这对自己也有很大作用。打开一扇了解研究这一领域的窗口,你会发现自己在思考时更具批判性,也更少从表面价值去判断是否接受某些主张,或许你还会发现自己更有信心和勇气去面对自己能完成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研究经验告诉你知识是如何产生的。在科技发达的信息时代里,具有研究经验能够使人更好地生活着。
——阿曼•辛格•基尔(Aman Singh
Gill),纽约州立大学石溪分校生态与进化系在读博士生
电子设备已经成为了带给人安全感的事物。但让自己慢慢戒掉吧。
开始时,每天计划几个小时的不上网时间,手机也关机。这是你能够认真地读点什么东西的唯一办法,不管读的是柏拉图(Plato)还是德里达(Derrida)有关柏拉图的研究。(记住,如果你先读柏拉图,再读德里达有关柏拉图的研究,你会收获更多。)此外,下了线关了机,别人就更难找到你,你也因此在新朋友和熟人眼里显得更加神秘,更有吸引力。
当你离开房间去上课时,把你的笔记本电脑留下。把上课时间全都耗在Facebook上面,这只会浪费时间、浪费父母的钱、不尊重教师,也会让坐在你旁边想要集中精神听课的人觉得恼火。
你不需要用笔记本来做笔记——一字一句地记录下来不是好的记笔记方法。那只会制造劈啪劈啪的噪音……你是学生,不是法院书记员。到了讨论课或讨论环节时,习惯带着自己的想法,和其他人围坐在放着几本书的桌子旁进行讨论。毕竟,在你以后的生活中,会议是通过屏幕远程召开的。
——克莉丝汀•斯默尔伍德(Christine
Smallwood),哥伦比亚大学英美文学专业在读博士生
大学新生承受着难以置信的压力,他们不只是要成功地完成大学学业,而且还要表现突出。他们带着内疚的心走进大学,不知道要选什么专业,也不知道将选择怎样的职业道路。但且放轻松,大家都和你一样,什么也不知道。
进入艺术学院的第一个星期,我坐在昏暗的讲堂里,教授问的问题我都无法回答,幻灯片课件上的内容我也看不清楚。我觉得这讲堂里似乎就我一个人摸不着北。所以,当绘画课老师邀请我们几个学生去她家里吃个家常便饭时,我还担心自己会落后。但在这种非正式场合中,大家都开怀畅谈,我也能够非常轻松自如地说出自己对艺术的看法。
晚饭后,在回宿舍的路上,我们坐在现在最喜欢的老师的敞篷车上,沿途的树木嗖嗖作响,我记得自己抬头望着夜空, 想着,“大学就该是这样子!”轻松享受这一旅程吧。
——伊凡•拉伦德(Evan
Lalonde),波特兰州立大学当代艺术实践专业在读硕士生
开始进入大学的那几个月里,大家都想交朋友。但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做,所以每个人一直都很友好。你或许会感觉自己为了得到同学的欢迎,假装对很多事情都非常感兴趣。“你是半职业哑剧演员?真酷。今晚上哪儿去啊?”
幸好,到最后,一切都摆脱了。在聚会上、社团活动中、宿舍里和教室里,你会找到自己真正愿意与其交流的人。换句话说,除非你每天晚上都呆在宿舍里,和高中时的爱人(他/她可能回家了,也可能在别的学校就读)煲电话粥。或者更糟糕的,你每隔一个周末就离开学校去见你的爱人。分手吧。
你们应该尽快分手,因为无论如何,感恩节过后,你们可能就会分手。你可能会真心挽留,但是当你们身边有了新的伙伴,无法真正“了解”对方在各自学校里的表现,或是因为对方而错过了某些重要的场合,如现在正在忙碌进行着的社交联谊活动,你们便会开始憎恨对方。更糟糕的是,其他人可能会对你的缺场加以惩罚:“哦,是啊,这玩笑有点难解释。瞧,那是在你离开镇上的那个周末开始传出的。”
和你的爱人到同一所大学也不必然能解决问题。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我男朋友不喜欢我的新“舞台”;我感到心慌,因为我们开始太多时间黏在一起,然后呆在一起的时间又变得很少。在第一个学期分手前的那头两个月,我们就这样分分合合地得过且过。
大学一年过去了,我们认识了许多新朋友,各自的生活重心也有了变化。在接下来的学期里,我们觉得成长过程中的烦恼并没有减弱彼此之间非常珍贵的情谊。最后我们复合了,一起度过剩下的大学时光。不过,我们是先分过手的。
——瑞贝卡•埃利奥特,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社会学系在读博士生
(本文转载自译言网,译者为Mindyoy。原文链接:http://select.yeeyan.org/view/98162/273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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