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媒體生態的變異,跟它的出現一樣:匆匆! 12月 15日,香港獨立媒體(Inmediahk)將成立 8週年。一場「民間媒體高峰會」乘時召集,探求民間媒體的社會角色及出路。這些年,互聯網的功能早已超越郵件往來、資料搜尋等功能,尤其是當主流媒體往往只懂得尾隨社會脈動的時候,互聯網順勢成了一個公共平台,網絡媒體從而催生。然而,不同網絡媒體發展出不一樣的性格。而從離開主流媒體,到擔任香港獨立媒體編輯,我對於網絡媒體這幾年的路徑,感受特別深。
離開主流媒體的原因,並不太特別,不外乎:想做的議題在眾多考量之下被冷待;稿子因與老總思考方向不一致被改完又改;更多的,或可能是對傳統媒體保守體制的失望及厭惡等。而進入Inmedia,除了新鮮好奇,一個由社運人組合而成的民間媒體到底如何翻天覆地之外,更在乎的是:許多被主流媒體編輯們拋進垃圾筒的題目,在這裏,可以筆隨心走。
芸芸網絡媒體中,Inmedia組成得早。2004年,更確切應該是 2003年「7.1」大遊行後,多位社運朋友葉蔭聰、林靄雲、周思中等創了 Inmedia。接下來,媒體的發展方向與社運緊密相連。從反 WTO的示威,到保衛天星碼頭及皇后碼頭,再到利東街的反規劃等等,Inmedia的記者幾乎同時也是街頭戰士。
那時,一些媒體人質疑,這種做法不夠專業,「新聞應該是客觀、持平」。是的,當傳統媒體人在保衛皇后之戰後看到葉蔭聰拋下那一句「有仇不報非君子」,不被嚇倒在地才怪。然而,「客觀、持平」的新聞守則,是報道的唯一標準嗎?又或是,那只是美式傳統傳播學院裏的教授方法。只要看看法國的主流媒體,像《解放報》(Libération),便是旗幟鮮明的左翼報刊,即使被認為是「知識分子」讀物的《世界報》(Le Monde),也具有非常鮮明的左翼色彩。
就這麼一口左岸風,讓我踏進了Inmedia。從「全民退休保障」和「爭取動物權益運動」,再冷的議題,在不求牟利但求發聲的民間媒體裏,都可以熱做熱賣,不必猶豫。
然而,這種兼具社運和媒體雙重身分的特色,近年開始受到挑戰,挑戰之一,來自另一個「網絡世界」:臉書(facebook)。在臉書世界,往往以「口號」、「速度」、「煽動」、「八掛」便能贏取最多的「like」,以及「回應」。人人都是成了「一句評論家」,每一句 comment就像參與了一次社會運動,也自我救贖了一次。這種虛疑的參與與擬真的救贖,成功搶奪了依然以調查報道及深入分析為主調的網絡媒體的戰場。Inmedia也同樣承受着這一挑戰。
去年的「蝗蟲論」被炒得火熱,臉書上一個個群組按不同事件組成集結,謾罵、奚落、 挖苦充斥,動輒上萬人點擊、數千個「like」。一個獨立、希望發揮教育功能,並以另類聲音把話講清楚的媒體,要如何脫出困窘呢?
走到這步,除了臉書,一個獨立的民間媒體,還面對着如何跟社會上的各種運動發生關係的問題。願意細心觀察的朋友,必定發現,這兩年來民間運動的走向,正是歪變。Inmedia成立之初,不管是反 WTO,保衛天星皇后,或是後來的反高鐵保衛菜園村,都是一些非常公共性的議題。然而,到了去年,不管是反「雙非」、光復上水、反 D&G等行動,大多是族群分化先行,針對者是「大陸人」,而爭議中的「公共性」,不是被隱埋,便是被故意忽略。
當然,作為獨立的民間媒體,大家還是嘗試將焦點扳回到對失誤的公共政策的討論上。比如在「雙非」問題上,便可以透過檢討政府近年的醫改政策漏洞百出,以及殺校措施藥石亂投等等來呈現問題的關鍵。然而,在一眾網絡媒體中,不是以轉載及綜述為主,便是以口號式的謾罵叫喊為軸,肯深入探討相關問題,甚至深入分析的,絕無僅有。這就是幾年下來,網絡媒體匆匆出現,快快轉變的路徑。
談到這裏,確是有點哀愁。如果說,主流媒體過於保守滯後,市場和長官意志主導,那麽,民間媒體是否又能不受民粹和網絡工具的局限,走出一條獨立的路?一場高峰會中也許沒有答案,卻起碼能夠提供一些可能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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