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站在信息的珠穆朗玛峰，你只要站在一个相对高的网络山坡上，就能俯瞰世界
□ 安替 | 文
如果你知道一年后的美国股票价格，且你智商够用，那么恭喜，你肯定能跻身2013年《财富》杂志世界首富榜；如果你知道五年后政坛的官员名单，你又热爱政治，那么恭喜，你肯定也是未来的政治新星。这个梦，我做过，你也做过。这就是因为拥有别人暂时不知道的信息而产生的不对称优势，也是《寻秦记》等小说的心理原型。
很可惜，迄今为止，时间机器依然违反基本物理原理，人毕竟无法预知未来。但信息在现实的传播中不是完全通畅和即时的，会产生“信息时差”，因此总有人能利用信息不对称获益。简单说，如果你有市场和政治的内幕消息，你就享受了“信息时差”优势，如果你脑袋灵活点，就能把这种好处兑现。三位美国经济学家阿克洛夫、斯彭斯、斯蒂格利茨，也由于对信息不对称市场（即所谓“柠檬市场”）的研究成果获2001年诺贝尔经济学奖。
互联网在中国的普及和2009年微博的诞生，对于在中国范围重新划定信息时差，有革命性的作用。在它们为网友减少时差劣势的同时，中央审查结构和长城防火墙又制造了新的信息时差。只有心怀一张中国信息时差地图，才能在这迅速变动的2.0世界找到自己的优势地位。
完全自由流通的信息很难让人借此获利。你在微博上看到的一个消息，必然已有数万到数百万人看过，你不会比他们知道更多。在此意义上，互联网和微博对纸媒的打击是根本的。长期以来，新闻媒体借助特殊渠道（access）出版读者无法获知的消息，例如媒体可以采访潘石屹和财政部，而读者无法接触到。但现在潘石屹自己发微博，国务院各部委官方微博即时发布，那读者何必花钱买第二天早晨才到手，且内容和微博几乎一样的报纸？
只有信息壁垒才能制造信息时差，位于上游的人最能获益。中国互联网最大的信息壁垒有两个，一是长城防火墙，二是语言。前者是人为的，后者是自然产生的。世界最先进的行业、技术、文化信息依然在美国产生，用英语写就，大部分国人不精通英文，本身就存在巨大的信息时差；而长城防火墙的隔离大大强化了这一壁垒，让能打破语言和防火墙壁垒的人有了很大的获益空间。
细数一下，中国的互联网网站，除个别之外，几乎全部从抄袭美国网站开始。百度拷贝自Google，微博拷贝自twitter和facebook，优酷拷贝自youtube。这不但创造了繁荣的中国互联网经济，也产生了一批新富。这些新富的共同特点，就是在中国人还没看到美国互联网产业模式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中国化这种模式了。如此巨大的信息时差导致的获利空间，让真正的创新失去了动力。如果山寨一个美国网站然后上市就能成为亿万富翁，你会自己创新吗？
翻一翻市面上走红的专家、作者、专栏、节目，看一看各行各业的热门模式，有多少本质上做的是“移译”两字？这也正是中国社会整体长期位于世界信息下游的原因，如此信息山寨，何谈什么民族复兴？
中国互联网内部也有信息时差。2009年后，微博诞生，三年扩张为三亿网民的媒体，一跃成为中国舆论中心。一方面，不上微博的人对信息的获得，已经弱于微博用户。微博女王姚晨的“收视率”竟然大于央视《新闻1+1》。在很多重要新闻发布中，央视、《人民日报》和新华社已经需要在微博上提前预告，才能争夺新闻发布的权威地位。另一方面，微博完全由中央政府控制，这在历史上第一次让地方政府完全暴露在微博用户的茫茫人海中。在中央政府不伸出援手的情况下，地方政府不敌网友的信息战，面对微博上的信息管制劣势，他们只有通过各种方法弥补，否则真的会“（地方）官不聊生”，连表都不敢戴。这些方法是：进一步搞好和中央的关系、购买拥有中央网媒地位的公关服务、在微博设立自己的发言人账户提供官方版本消息。但即便这样，还是节节败退。
微博和网络，让亿万中国网友知道了之前几乎根本无法知道的消息，让无数内参、商业咨询报告、精英媒体成为废纸。但这并不是拉平了信息世界，而是改变了信息世界的地形。中国的互联网世界，依然有三座信息大山，分别叫“能接触墙外”“懂英文”和“靠近中央政府”，只有站在上面的人拥有信息优势。
对于不上微博的数亿人，网络用户依然拥有信息时差，这就是现在很多网络文摘杂志突然走红的原因：不必站在信息的珠穆朗玛峰，你只要站在一个相对高的网络山坡上，就能俯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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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壳子人 for 新闻理想档案馆, 2013/01/12. |Permalink |光荣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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