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長平
我曾經在台北參觀過壹傳媒的「媒體工廠」,對其創新能力嘆爲觀止。黎智英强悍的「市場邏輯」,對於民主轉型之後仍然在政治陰影中困鬥的台灣媒體來說,無疑具有革命性的衝擊。他曾經驕傲地抨擊台灣的「文人辦報」:「台灣的讀者被忽略了,做傳媒的沒有想過讀者要什麽,只想到自己要給讀者什麽,你真的問過讀者嗎?真的知道讀者要什麽嗎?」
有批評者指出,《蘋果日報》預設了讀者趣味低俗、思想浮淺的提前,對於讀者名爲尊重實則貶損。其實,該報一直有跳出黨派糾葛、大膽直言的評論文章,儘管這也常被批評爲「消費政治」。
放進媒體歷史中看,這種「妓院旁邊開教堂」的做法並不新鮮。上世紀初期,美國現代媒體業先行者普利策也曾爲自己辦的「黃色小報」辯解,他是先通過聳動性的低俗新聞抓住讀者,再讓他們看一些事關民主政治的嚴肅的調查報道和評論文章。
與台灣的媒體歷史類似,美國「黃色小報」的進步意義在於,它是對於黨派報紙傳統的矯枉過正,打的也是走出政黨控制、滿足民衆口味的旗號。
顯然,當時美國的專業人士和普通讀者對此狀况並不滿意,主流大報開始轉向新聞專業主義,以客觀公正的報道和嚴肅認真的批評服務公衆。在公共服務的專業標準中,政黨控制、資本干預和色情暴力等低級趣味都令人蒙羞。
今天的台灣媒體,大多陷入這三種泥沼之中而不能自拔。作爲一個旁觀者,我也時常爲我尊敬的台灣同行感到害羞。
既然台灣的民主政治深受美國影響,我自然也有一種期待,以爲台灣媒體也會踩在前人的肩膀上,很快走出「黃色小報」的泥沼,做出令人羡慕的華文媒體的墶本。
然而,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台灣媒體面臨歷史性的新問題:一是新技術對於媒體觀念和格局的改變;二是資本全球化時代媒體更加弱勢;三是兩岸政治對於台灣政黨及媒體的影響。三者盤根錯節,互爲表裏。
中共是新技術和全球化的受益者,在兩岸關係上亦是如此。台灣目光短淺的政客,也總是巴望從中獲利,從而成爲共謀者。他們一起誇大了中共的威力,讓台灣在政治、軍事、經濟和文化上都處於悲苦守護的心態。台灣的媒體不僅有被直接用金錢收購的危險,也由於資本的短線操作而導致人才短缺,更因爲政客塑造的兩岸氛圍使得媒體人喪失了文化自信。
政治、資本和黃色新聞一樣,對於讀者的控制手段,大多是利用人性的弱點。恐嚇、收買和弱智教育,也正是這六十年來發生在中國大陸的故事。
和過去人們對於未來的預測相反,不是民主的力量戰無不勝,而是全球化和新科技讓專制者更方便地利用人性的弱點,攻城掠地,得心應手。這我們必須要認真思考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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