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北洋:见证人眼中的民初乱局》第一章
冯学荣
1911年。辛亥年。这一年的10月10日,爆发了“武昌起义”,各省纷纷响应独立。许多清军部队纷纷反正、参加革命,许多民军也旌旗四起,就连有的清政府的军校学生,都站到了革命军一边,我们看看当时年仅18岁的军校学生白崇禧是怎样回顾自己参加辛亥革命的:
“辛亥革命爆发,我和陆军小学同学多人,加入广西北伐学生敢死队,广西北伐学生军是私人志愿组成,不受国家薪饷,学生自备费用,从桂林随协统赵恒惕的广西混成旅出发,每人发给七九步枪一支,子弹一百五十发等物,行军经全州、永州,改乘民船,取水道经祁阳、衡阳、湘潭等地,至长沙改乘轮船到达湖北汉阳,参加革命军阵营,和清军对峙。”(参解放军出版社《白崇禧回忆录》1987年5月第一版第5-6页)
白崇禧参加革命的行动,只是当时全国响应武昌起义的一个小小的缩影,当时的形势,几乎是全国“喊打”之声压倒一片,清政府处于危急的境地。
情急之下,清政府指派当时皇族内阁的陆军大臣荫昌,亲率“毅军”二十营南下,镇压武昌起义。
当时在朝中当官的曹汝霖,是这样回顾当时兵荒马乱的情形的:
“荫昌其实不会带兵,他率领的毅军,没有新式行军的经验,部队在行进的过程中,争先恐后,毫无秩序,兵车沿途拥挤,到了汉口附近,检查以下竟然发现有的炮兵忘了带炮弹,有的虽然带了炮弹,但规格与大炮不符,于是又要紧急调换,辗转反侧,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让武昌的起义军有了足够的时间从容布置、通电全国、呼吁人民。庆亲王奕劻知道荫昌不能胜任、毅军不中用,不得不重新起用袁世凯,摄政王载沣也知道朝中的确没有可用之人,只好同意起用袁世凯。清廷先是给袁世凯封了两湖总督,袁世凯认为军权没有给他,于是婉言拒绝出山,随后清政府又加码,给袁世凯封了钦差大臣的名义、并下令军权归他指挥。这时,蓝天蔚、张绍曾在离北京很近的滦州发动兵谏,电请清政府缩短预备立宪的年期、释放政治犯,北京全城震动,清政府立即回电蓝天蔚:部队不要进京,政府答应立宪年期缩短为五年,并由摄政王到太庙宣誓、决不食言。兵谏事件发生之时,满清亲贵大员纷纷逃往天津,京津火车拥挤到没有立足之地,亲贵们还蜂拥把钱财存进外资银行,以求自保。”(参香港春秋杂志社,曹汝霖《一生之回忆》1966年1月初版,第89页)
荫昌所带的清军行军缓慢而颇多周折,是不是真的如曹汝霖说的那样因为荫昌不会带兵?也许是,也许另有内幕。其中,袁世凯的女儿袁静雪作为当时的旁观者,事后有这样的回忆:
“荫昌在沿京汉铁路南下的过程中,在河南彰德下车,看望我父亲,我父亲对荫昌说:“我久居乡野,对国事未敢置辞。”可是他却对老部下冯国璋给了“慢慢走,等等看”的六字方针。冯国璋听从了我父亲的指示,因此在南下的时候,既不积极,也不认真,这使得荫昌限于十分难办的境地。清廷于是在万分不得已的情况下,起用我父亲为湖广总督,可是他不肯就任,后来又召回荫昌,封我父亲为钦差大臣、节制水路各军,我父亲仍然不肯就任,最后任命他为内阁总理大臣,我父亲才如愿以偿、同意出山。”(参中国文史出版社《我所知道的袁世凯》2004年1月第1版第16-17页)
10月30日,清廷摄政王载沣(注:溥仪的父亲)下了一份行文如下的《罪己诏》,向人民认错:
“朕缵承大统,于今三载,兢兢业业,期与士庶同登上理。而用人无方,施治寡术。政地多用亲贵,则显戾宪章,路事朦于佥壬,则动违舆论。促行新治,而官绅或藉为纲利之图,更改旧制,而权豪或只为自便之计。民财之取已多,而未办一利民之事,司法之诏屡下,而实无一守法之人。驯致怨积于下而朕不知,祸迫于前而朕不觉。川乱首发,鄂乱继之。今则陕、湘警报迭闻,广、赣变端又见,区夏腾沸,人心动摇,九庙神灵,不安歆飨无限蒸庶,涂炭可虞。此皆朕一人之咎也。兹特布告天下,誓与我国军民维新更始,实行宪政。凡法制之损益,利病之兴革,皆博采舆论,定其从违。以前旧制旧法有不合于宪法者,悉皆除罢。化除旗汉,屡奉先朝谕旨,务即实行。鄂、湘乱事,虽涉军队,实由瑞澄等乖于抚驭,激变弃军,与无端构乱者不同。朕维自咎用瑞澄之不宜,军民何罪,果能翻然归正,决不追究既往。朕以眇眇之躬,立于臣民之上,祸变至此,岁使列圣之伟烈贻谋颠坠于地,悼心失图,悔其何及。尚赖国民扶持,军人翼戴,期纳我亿兆生灵之幸福,而巩我万世一系之皇基。使宪政成立,因乱而图存,转危而为安,端恃全国军民之忠诚,朕实嘉赖于无穷。此时财政、外交困难已极,我君民同心一德,犹惧颠危,傥我人民不顾大局,轻听匪徒煽惑,致酿滔天之祸,我中国前途更复何堪设想。朕深忧极虑,夙夜旁皇,惟望天下臣民共喻此意。将此通谕知之。钦此。”
在下《罪己诏》的当日,载沣取消了皇族内阁。下《罪己诏》的第五天,资政院拟定了《重大信条十九条》,并拨款赈济四川灾民。第七天,载沣进一步开放了党禁,称:“按照法律改组政党,借以养成人才,收作国家之用。”
载沣虽然紧急出台了这么些临危抱佛脚式的新政,但是,太迟了,当时人心已去,清军内部高层开始有人倒戈,其中清军将领吴禄贞密谋反正,被袁世凯及时杀死。
关于吴禄贞一案,袁世凯之女袁静雪,是这样说的:
“在我父亲出发(去镇压武昌起义)之后,有一日,我们家里突然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说是第六镇统制吴禄贞要派人来杀害我们全家,顿时,全家上下惊慌万分,毫无办法,我们这些小姐妹更是被吓得手足无措,幸好不久又传来消息,说吴禄贞在石家庄车站遇刺死亡了,这次事件之后,我父亲考虑到家人的安全,把全家从彰德分批搬迁到了天津。”
(参中国文史出版社《我所知道的袁世凯》2004年1月第1版第17页)
而当时的政界人士任芝铭,是这样回顾吴禄贞被杀一案的:
“袁世凯的亲信唐天喜亲口告诉过我:吴禄贞是袁世凯派人杀的。此前袁世凯曾经不止一次对唐天喜说:吴禄贞不是他的人,要除掉他。武昌枪响之后,山西独立,清军第六镇入山西镇压,吴禄贞和山西民军约定暂归他统率,伺机和张绍曾的第二十镇合力攻打北京,清政府接济袁世凯的军火在石家庄被吴禄贞截扣,袁世凯于是果断派了马步周前去,杀了吴禄贞。”
(参中国文史出版社《我所知道的袁世凯》2004年1月第1版第125-126页
)
紧接着,距离北京咫尺之近的滦州,爆发了“滦州起义”,京师大震。当年参与了滦州起义的清军将领冯玉祥,是这样回顾滦州起义的:
“1911年11月12日,驻扎在滦州的清军第二十镇宣布独立,成立军政府,并发送了电文如下:“北京内阁总理大臣钧鉴:自武汉起事,各省响应,势如奔涛,足见人心所向,非兵力所可阻也,全国人民,望共和政体,甚于枯苗之望雨也,诚以非共和难免人民之涂炭,非共和难免外人之干涉,非共和难免后日之革命,我公身为总理,系全国之总代表,决不能以一人之私见,负万人之苦心,况刻下停战期迫,议和归无效,全国人民,奔走呼号,惊惶之至,而以直省为尤甚,是以陆军混成四十协官长目兵等驻扎直省,目睹实情,不能不冒死上陈以渎尊听,查前奏之信条内开,军人原有参政之权,刻下全体主张共和,望祈我公询及舜尧,不弃鄙拙,速定大局,以弭乱事,而免惨祸,实为至祷,临发百拜,不胜惶悚之至。”滦州起义给清廷造成了恐慌,后院起火,北洋军心动摇。袁世凯于是派王怀庆到滦州去劝,不料一到军中,王怀庆就被第二十镇王金铭胁迫参加了起义,王怀庆假装答应,瞅紧机会、骑马逃跑了。
于是第二十镇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先发制人,于是发兵进攻,到了雷庄这个地方,和王怀庆的部队交火。王怀庆佯装议和,设下埋伏将王金铭逮捕并杀害了。”(参冯玉祥《我的生活》上海教育书店1947年初版,第148-150页)
12月6日,载沣向隆裕太后缴还了监国摄政王的大印,奏请辞去“摄政王”一职。隆裕批准了,并发表批文如下:
“自摄政以来,于今三载。用人行政,多拂舆情。立宪徒托空言,弊蠹因而丛积。驯致人心瓦解,国势土崩。以一人措施失当,而令全国生灵横罹惨祸。痛心疾首,追悔已迟。倘再拥护大权,不思退避,既失国民之信用,则虽摄行国政,诏令已鲜效力,政治安望改良。泣请辞退监国摄政王之位,不再干预政事……自应俯为所请…..著赏给岁俸银五万两……”
当时,人心惶惶,谣言四起,曹汝霖是这样回顾当时的情形的:
“报纸出现了“政府请日本出兵来华平乱”的报道。当时的资政院召开了临时会议,要求内阁总理出来解释:政府有没有这样的举动,事关重大,必须给予解释。当时内阁总理大臣奕劻答道:“哪有这样的事?岂有叫外国人来打咱中国人的道理?大家不要听信谣言。政府决然没有这个意思!”议员于是作罢。”(参香港春秋杂志社,曹汝霖《一生之回忆》1966年1月初版,第90页)
在风雨飘摇之中,袁世凯受命启程,在途中电令冯国璋带兵攻打汉阳,荫昌即率毅军回北京。没几天,冯国璋就攻下了汉阳,并隔江炮击武昌。
朝廷于是封冯国璋为男爵。袁世凯害怕太快打下武昌,于是调令段祺瑞来接替冯国璋。这时,奕劻以自己年老为由,辞去内阁总理的职务,并保荐袁世凯继任内阁总理。袁世凯提出:需要由资政院通过,他才上任。随后,摄政王载沣也借故退位。袁世凯入京之后,立即电段祺瑞,让带兵的各将军联合电请政府:改政体为君主立宪。曹汝霖认为袁世凯“其意在实行宪政,杜亲贵预闻军政大事,可见其起初并无取清室而代之之意”。朝廷没有主见,于是袁世凯以内阁总理的身份,主持南北议和,袁世凯对清室存废问题,还在游移犹豫,有人进言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意思是:不把清室推翻,将来兔死狗烹,总有再拿袁世凯开刀的事时候)袁世凯听信了进言,即密令段祺瑞等四十余名前方将领以没有粮饷、无法打仗为由,电请改为共和政体以保和平。袁世凯的后来这个(电请共和政体)电报,和之前的那个(电请君主立宪政体)电报是前后矛盾的,因此,曹汝霖认为:袁世凯并非从一开始就有逼迫清帝退位的打算,逼宫的行为,是依据事态的发展而逐渐改变决策的。但是既然作出了决策,袁世凯就干得非常有艺术。为了榨干清廷的钱财,袁世凯以军饷无着落为理由辞职,隆裕太后政治经验不够,赶紧把慈禧太后的金条尽数交出,一共有三十几箱。榨干了之后,就可以断了自己的后患了。(参香港春秋杂志社,曹汝霖《一生之回忆》1966年1月初版,第90-92页)
这时,在北京发生了袁世凯遭到革命党暗杀的事件。曹汝霖是这样回顾本案的:
“就这样,袁世凯在战火当中上任内阁总理,此后,每有上奏之事,袁世凯每次都进宫面奏。但有一天他在东华门十字街口遭到刺客投炸弹,炸死了他的一匹马,幸运的是人身无恙。隆裕太后传旨:不必进宫奏事、改由赵秉钧代奏。当时,清军和革命军处于僵持状态。各省议员本来对于朝廷皇族内阁一事,已经对政府大为不满,因此这时一般不言战,而大多主张议和。后来各省纷纷独立,山东巡抚孙宝琦也凑热闹、宣布独立,袁世凯派人去对他进行了制止、勒令取消独立。”(参香港春秋杂志社,曹汝霖《一生之回忆》1966年1月初版,第91页)
而袁世凯之女袁静雪是这样回顾袁世凯被炸一案的:
“当我们从天津搬到北京的时候,正是我父亲在清皇室和南京临时政府之间斡旋折冲的时候,有一天,袁世凯乘坐双套马车从宫中回家,当他走到东华门大街将近东口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当时有名的饭馆东兴楼上面扔下了三颗炸弹,除了一颗掉进水坑之外,有两颗爆炸了,我父亲的随从袁振标被当场炸死,另一随从杜保负了重伤,两批马也负了重伤,杜保的伤势很重,不久也死了,两匹马则飞奔起来,最后也死了。我父亲侥幸未死。自从这件事情之后,我父亲对清皇室的汇报工作,就由他的助手去代办,他本人决定不再出门。可是第二天,又有人往我们居住的外务部门口扔炸弹,我父亲办公室的窗户玻璃被炸裂,他为了安全,迁到地窖里办公去了。”
(参中国文史出版社《我所知道的袁世凯》2004年1月第1版第18-19页)
这段时间里,孙中山从英国向国内的同盟会同志发回电报,说:“能倒戈为汉灭清,当推袁为民国总统”。来南京的十七省代表投票,以十六票通过孙中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改元为中华民国元年。孙中山到南京之后,即日发表通告,统一各省军事、民政、财政,以及定下汉、满、蒙、回、藏五族统一的基本国策,废除满清一切法令,任命了以下的人员:
总统府秘书长:胡汉民
陆军部部长:黄兴
陆军部次长:蒋作宾
内务部部长:程德全
内务部次长:居正
外交部部长:王宠惠
外交部次长:魏宸组
财政部部长:陈锦涛
财政部次长:王鸿㷕
海军部部长:黄钟瑛
海军部次长:汤芗铭
司法部部长:伍廷芳
司法部次长:吕志伊
教育部部长:蔡元培
教育部次长:景耀月
实业部部长:张謇
实业部次长:马君武
交通部部长:汤寿潜
交通部次长:于右任
(参(台湾)传记文学出版社1982年《胡汉民自传》第60-65页)
孙中山为何要发布这样的一个宣言呢?为何要把临时大总统的位置“礼让”给袁世凯呢?主要原因是:革命军没钱和袁世凯的清军打仗。继续打下去,确实没有胜算。而如果能议和并逼迫清室退位,在当时无疑是最好的结局。
在这种“战不能战,和不能和”的情形中,袁世凯扮演了渔翁得利的角色。当时冯国璋的秘书恽宝惠,是这样看待袁世凯的:
“袁世凯一方面借着革命党人的力量来压服清廷,另一方面又挟持清廷来和革命党人讨价还价,从而使自己渔翁得利、登上宝座。当时袁世凯的这种小算盘,作为袁世凯部下的冯国璋,并不知晓。带兵打下汉阳之后,清廷立即封了冯国璋二等男爵,冯国璋激动流泪,决心尽力报效朝廷。他三番四次拍发电报给袁世凯,称:“时机万不可失”、“武昌唾手可得”,要求乘着打胜仗的余威,继续打下去。不久,袁世凯把冯国璋从前线调了回来、让段祺瑞接管了第一军。冯国璋回北京之后,接管了禁卫军,他和阿勒精阿(满族)、贡桑诺尔布(蒙古郡王)等人成立了一个“君主立宪会”,冯国璋以会长的身份,向袁世凯表达了请求君主立宪的愿望。袁世凯说:“我同意,但是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军饷没有着落,宣布独立的地方太多,我军顾此失彼,应接不暇,所以我现在正在和革命党力争。”不久,段祺瑞的部下徐树铮、曾毓隽受袁世凯指使,以段祺瑞的名义,给冯国璋发来了通电,请清帝退位。大清国驻荷兰公使陆征祥,也给国内发回了同样的通电。冯国璋收到段祺瑞这个电报的时候,他不知道是袁世凯授意的,他当场这样说:“芝泉(段祺瑞)怎么会发这种电报?!他本人正在保定,这个电报是不是别人伪造的,我要问一问!”不久,隆裕太后宣布退位。冯国璋说:“唉。皇族甘愿退让,我们今儿还给谁打?这样看来,大清的江山就算完啦。”冯国璋直至1912年8月,才把辫子剪掉。他的红顶花翎官帽,一直小心保存着。”(参中国文史出版社《我知道的北洋三杰》2004年1月北京第一版,第224页,冯国璋的秘书长恽宝惠回忆)
在那段日子里,清廷就象一只被烤热了的锅,热闹个不停,会议不断。当年清廷的高官绍英作为一个旁观者,他的日记是这样记录1911年12月28日(农历十一月初九)隆裕皇太后和袁世凯的一场会议的:
“隆裕皇太后流着泪问袁世凯总理大臣:你看着怎么办好,就怎么办,无论大局如何,我绝对不会怪你,皇帝将来长大,有我在,他也不会怪你。袁世凯说:臣等国务大臣,担任行政事宜,至皇室安危大计,应垂询皇族近支王公,论政体本应君主立宪,现在既然办不到、革命党不肯承认,则应该决战,但是打仗则需要军饷,现在国库中只有二十几万两银,根本不够用。外国人又不肯借钱,所以决战也没有把握。现在唐绍仪建议召集国会公投解决,如果议定君主立宪政体,当然最好,如果不行,议定共和政体,则必须优待皇室,但是如果硬要打,一旦战败,恐怕皇室就不能保全了,此事关系到皇室安危,仍请召见近支王公再行商议。我等候您的指示。”(参《文史资料选编》第12辑,北京出版社,1982年第1版,第53-54页,绍英的儿子马士良提供其父亲的日记摘抄)
而(世袭)恭亲王溥伟的日记则记录了1912年1月17日(农历辛亥年十一月二十九日)的另一场会议:
“内阁会议,各亲王及蒙古王公都到了,袁世凯称病没到,派了赵秉钧、梁士诒为代表……赵秉钧说:革命党力量太大,各省响应,北方(清军)军队恐怕抵抗不了多久了,袁(世凯)总理准备在天津设置临时政府。我(溥伟)说:朝廷启用袁世凯是要他讨伐革命党的,政府在北京不安全,搬到天津就安全了?现在刚打下汉阳,应该乘胜追击,怎么能和革命党议和呢?梁士诒说:汉阳虽然打下了,但是各省纷纷响应革命党,北方(清军)无粮无饷,之所以把政府搬到天津,是害怕吓到皇上。我说:以前太平军打到北京郊区,打了二十几年,我们都没有议和、没有搬迁政府,现在革命党的势力远远没有当年的太平军强大,怎么就议和了呢?如果仅仅是钱的事,大家应该想办法,如果一遇到叛乱就议和,那么这个总理谁都会当,用得着请他袁世凯来当吗?梁士诒、赵秉钧语塞。胡惟德说:各国都不支持继续打。我说:平乱是我国的主权,怎能让外国人插手?庆亲王则说:别吵了,这件事重大,我们还是请上面(隆裕太后)定夺吧。会议众人竟然没有一个支持我的。于是只好散会……”(参《文史资料选编》第12辑,北京出版社,1982年第1版,第54-55页,马士良珍藏溥伟日记摘抄)
除此之外,溥伟还记录了1912年1月19日(农历十二月初一)的御前会议:
“(隆裕)皇太后问:你们是主张君主立宪,还是主张共和?”众王公都答:我们都力主君主,没有主张共和的理由。太后说:我何尝想要共和?都是奕劻和袁世凯说革命党太厉害,我们没枪炮,没军饷,打不了……奕劻此前说只要载沣下台,外国就援助我们,现在载沣下台了,外国援助呢?我看奕劻是骗我。蒙古王爷那彦图说:既然太后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以后就不要再相信他了。我(溥伟)说:现在冯国璋愿意报效,但是需要钱,请太后将宫中金银器具拿出些暂时充作军费,前线战士一旦有钱,军心必然大振。太后说:要打下去,打赢了当然好,若是打输了,则连优待条件都没了,到时就真的亡国了。
我说:优待条件是骗人的,要知道革命党这帮人都不是什么善良之辈,我们的大权一旦失去,届时革命党反悔、撕毁优待条件,我们找谁主持公道?而且堂堂皇室要百姓优待,岂非笑话?况且一旦共和告成,中国必将内乱,兵祸不断,太后是爱百姓,可别成了害百姓啊……三天之后,段祺瑞等人发出了请清室退位的通电,顿时人心大受震惊,这下开御前会议不叫我参加了……”(参《文史资料选编》第12辑,北京出版社,1982年第1版,第54-59页,马士良珍藏溥伟日记摘抄)
不久,
隆裕太后召开御前会议,醇亲王载沣、庆亲王奕劻都没有参加。最后由隆裕太后决定:接受优待条件,通告全国,清帝退位。(参香港春秋杂志社,曹汝霖《一生之回忆》1966年1月初版,第94-95页)
清廷的《退位诏书》,全文如下:
“奉旨朕钦奉隆裕皇太后懿旨:前因民军起事,各省响应,九夏沸腾,生灵涂炭。特命袁世凯遣员与民军代表讨论大局,议开国会、公决政体。两月以来,尚无确当办法。南北暌隔,彼此相持。商辍于途,士露于野。徒以国体一日不决,故民生一日不安。今全国人民心理多倾向共和。南中各省,既倡议于前,北方诸将,亦主张于后。人心所向,天命可知。予亦何忍因一姓之尊荣,拂兆民之好恶。是用外观大势,内审舆情,特率皇帝将统治权公诸全国,定为共和立宪国体。近慰海内厌乱望治之心,远协古圣天下为公之义。袁世凯前经资政院选举为总理大臣,当兹新旧代谢之际,宜有南北统一之方。即由袁世凯以全权组织临时共和政府,与民军协商统一办法。总期人民安堵,海宇乂安,仍合满、汉、蒙、回、藏五族完全领土为一大中华民国。予与皇帝得以退处宽闲,优游岁月,长受国民之优礼,亲见郅治之告成,岂不懿欤!钦此。”
统治中国268年的满清王朝,就此轰然倒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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