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定:优雅地坚守,还是难看地死去


2013-10-30 共识网

当下媒体转型的痛苦在于,它一方面要接受市场的检验,一方面还必须经得起伦理的追问。——题记

  前天,一位媒体的朋友从一家很知名的都市类媒体辞职了。

  我知道,他这些年专注地做记者,有空也是读闲书,他没有多少积蓄,目前也没找好下家。

  但他走得这么毅然决然,了解他的朋友也不感到意外。

  几个月前,曾收到过他的邮件,他说,这家服务了10多年的报社眼下变得让他感到陌生。报社说要在当下报业衰退的大气候下实现经营业绩逆势飞飏,于是,创收成了报社的核心,每个部门都有指标要完成,每一次采访都把拉广告作为主要目标,采访新闻反而变得可有可无,因为要配合广告写在报纸上的稿子,根本不需要多少采访。报纸的版面,也变得越来越让他难堪,头版上是报社卖珠宝的广告,第三版,第四版上,是“本报记者”的报道,说抢购现场如何火爆,供不应求。最苦了文化新闻部的兄弟姐妹,以前那么风花雪月的小资们。天天放下身段,一场一场组织演出,然后卖票。版面上所谓的文化新闻,都是门票的推销广告而已。

  其实,这些招数,他一点不陌生,一家名校新闻专业毕业的他,最早在一家省级党报工作,这一切他都经历过,企业包车,请他们一个部门10多人带着家眷免费旅游,然后,他们在版面上不到1000字的报道就能让企业觉得物有所值。采访一个企业,稍加暗示,就可要到一个整版广告,然后可以从报社领到可观的回扣。他的这份工作,清闲而自在,当时人人羡慕,但他后来也是毅然跳槽到一家新办的都市报,成天忙得脚不点地。但有一次,他认真地说,他没想到,这家都市报里,采编与经营之间,真有高压线存在,采访拿了红包,真要被开除的,记者拉了广告,不但不受奖励,反而可能要砸饭碗的。

  他说,他第一次看到,学校里教科书中讲的,在这里居然可以当真。这一点,让他高兴。

  那是那家都市类报纸的初创期,也是黄金期,他觉得自己的收入伴随着理想起飞,世上还有比这真让人满意的事情吗?报社老总宣称要奠定百年基业,他充满了神往,觉得自己找到了可以做一辈子的地方。

  但是,网络时代到来,一切都在改变,前些年,新媒体的冲击还像讲“狼来了”的故事,但是,2013年的春天,却是传统的冬天,受众的接受习惯改变了,越来越多的人习惯于通过移动终端获取信息,媒体消费,并不完全是一种理性选择的结果,很多人喜欢阅读,喜欢报纸杂志,但是,媒介消费时间是一个零和博弈,微博、微信为代表的新媒体,对使用者具有极大粘着性,人们在社交媒体上使用的时间越来越多,使用传统媒体的时间无形中就会减少,传统媒体挣钱越来越难,传统媒体挽歌似乎已经在天边奏响。

  转型,无疑是当下传统媒体无法回避的选择,传统媒体必须要通过理念、机制及技术的创新,适应变化了的传播环境。这个过程肯定充满了艰辛和挑战,而且没有成熟的模式可寻,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但是,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在惶 恐和焦虑可以任意放弃对原有价值和坚守?

  编采与经营的界线,被称为是保护新闻专业水准的防火墙,对这一原则的坚持,正是从上个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一批媒体得以兴起的重要缘由。一批富有新闻理想地媒体人也因此在种种风险和压力中仍选择留守媒体行业,为媒体行业近20年的持续成长提供了可能。每一个媒体都必须思考的一个问题是,难得非要放弃当年媒体得以兴盛的根本才能让我们度过眼下的危机吗?

  媒体行业存在的合法基础是为社会提供真实准确的信息,这是媒体对社会公众郑重的承诺?转型的根本也就是新的方式继续赢得受众。转型的方式可以千姿百态,但转型过程不容回避的伦理问题却是:这种模糊编采与经营的界线,版面上貌似新闻实为广告的做法,是不是对受众的欺诈?一个传播行为能否经得起伦理的追问,关键看这一行为能否经得起可公开性的检验,当我们把编采与经营不再区隔的事实坦率地讲给受众,受众还肯不肯一如既往地支持我们?

  我特别注意到,今年8月初,在亚马逊总裁杰夫·贝索斯以2亿的价格买下百年老店《华盛顿邮报》之后,作为新主人,尽管是互联网时代的骄子,但杰夫·贝索斯还不是莽夫,他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在他致《华盛顿邮报》员工的备忘录中,郑重承诺自己不参与《邮报》日常管理事务:“《华盛顿邮报》的价值不需要变化。报纸依然要为读者,而不是所有者的私人利益负责。”

  转型注定是痛苦的,坚守新闻的核心价值,转型未必一定成功,但这个过程就是一种美丽和优雅;主动抛弃核心价值,那不是转型,而是找死,而且会死得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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