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我曾有一位好朋友,他的网名叫做魔鬼教官。

2002年的9月13日,我从昆明飞往北京。在首都机场,我和他第一次见面,那也是我第一次和雕爷见面。在当年的文章里,我找出了这样的一段:

“教官超出了我的想象,他过于高大威猛,还光着头。如果穿上大型铜制耳环,在夜里他从薄雾中提灯而来,你会以为遇见了昆仑奴或者是巨狰狞。作为一个湖南人,他的身材过于高大,容貌过于凶悍。没有暂住证,真不知道他是如何避免昌平的劳役的。等他开口,我却以为他中了七伤拳,声音低沉,中气不足。”

认识魔鬼教官纯是因为他在网上的文字,当时他以写古代军事和兵器的长贴而著称。我个人对这个领域完全没有兴趣,但还是被他文章所透露出来的气息所吸引。这就像是当年初见冯唐的《万物生长》,觉得这个人未来会有无数可能性,不由得让人心折。和魔鬼教官成为朋友,不是因为他能让人看得见的那一部分,而是看不见的那一部分。

看得见的那一部分乏善可陈,魔鬼教官生就一张人皮面具,皮薄且毫无表情。每次和他闲坐聊天,需要耗费半个钟点以上的时间来暖话题,这样他看起来才不像是个你从街边临时扭送进来喝酒的陌生人。然而,喝高了以后,他又High到怎么停也停不下来,双眼放光,约他搞什么飞机都可以。

从我认识他开始,魔鬼教官就一直在媒体圈里工作。最近一份工作是《凤凰周刊》,从主笔一路做到主编。写文章做编辑之余,他只有两大业余爱好:骑自行车和打《帝国时代》。后者为他赢得江湖威名“黄不靠谱”立下赫赫战功—因为打游戏,他可以放弃第二天所有之前约定的事情,打手机不应,敲门不开。

最近,他突然辞职,撤离平面媒体,进军自媒体。和他的太太以及几位好友创建了一份号称给知识分子阅读的电子杂志《大象公会》。杂志建立在微信公众平台上,每天推送一篇3000字的长文,每周5篇。

《大象公会》代表了魔鬼教官的个人趣味,和张立宪的《读库》类似。所不同的是,《读库》是六零年代知识分子的回忆和趣味,《大象公会》则是七零年代知识分子的趣味。它们共同的特点都是希望用专文把一件事情写透,而《读库》更多强调情怀,《大象公会》则强调信息量。试看一下最近三期《大象公会》的文章标题,你就可以理解这一点:

《中国香烟的政治经济学》

《不敢说出爱的名字—恋童癖的前世今生》

《摔镜验典,钱钟书错了》

这些文章强调训怙和考证,多少有一点点实证主义的精神,但也绝对不是美国嬉皮时代的《地球目录》,没有那么大的雄心,也对现实没有太多热情。它更像是知识分子的个人智力游戏,学术范之下夹带着一点蔫坏的私货,我猜会有很多人会对此着迷,因为它看起来太像是知识的一种。

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搜索他们的微信号:

idxgh2013 或者直接搜索:大象公会。

在漫漫人生路上,抽空小个便大家就走散了。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2009年的新年,我们都喝得太多,喝到仿佛从前那些美好的日子又重新回来了。在另一位朋友的家里,我们聊到凌晨四点,各自才散去。第二天我一早要上班,而他还在沉睡。我当时酒意未消,就拿了一张A4纸洋洋洒洒写了一张留言条,出门打车离去。从那天起,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朋友后来问我在那张纸上写了什么,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魔鬼教官这个ID早已烟消云散,现在他是黄章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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