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珊和子(獨立撰稿人)、陳依蓮(台中公民記者),微信公眾號《島嶼評論》創辦人
每年到了特殊的日子,中國網路便會出現一番奇景,四個敏感數字人間蒸發一般無法出現。很多網民像好奇的小孩子般,開始和網路玩遊戲。在百度搜索六 四、八九、天安門、坦克、血腥鎮壓等關鍵字,在微博試圖發關鍵字和當年的圖片。當然,這些嘗試不出所料以失敗告終。幾年前的這個日子,曾在百度提問故意問道,「六四是什麼?」立刻被封鎖帳號。可是每一年這樣的日子來臨時,還是無法放棄相關資訊可能被放寬或解禁的希望,在中國網路上一次次挑戰一座圍牆的底線。
6月4日,不同的朋友在微信朋友圈和群組都嘗試發六四相關的文字圖片,甚至當年坦克駛過天安門的圖片和視頻。與其說他們是想通過這個平臺傳播真相, 反而更像是通過這樣的方式和強權對抗。儘管有時看起來只是像在和網路管理員玩遊戲,有時看起來是一次新的探索和嘗試,看看消息可以存多久,有時無法發出訊息,有時發出訊息之後又被刪除。但這樣的對抗只能在如此的政治關係中越來越多,而非越來越少。
從今年4月開始,我們創辦微信公眾號《島嶼評論》,原因是看到兩岸信息長期不對等,甚至有不少扭曲、不實的新聞。我們希望藉由轉發、介紹台灣網路上 高質量的評論文章,讓對岸願意理解台灣的朋友,在牆內能更接近台灣真實的一面,而非只知道台灣吃喝玩樂等「小確幸」。這對我們來說,是全新的自媒體嘗試: 雖然草創不久,關注人數還不到兩百,但不時得到讀者的善意回應,讓我們能堅持下去。
但就在前天(6月4日),我們在《島嶼評論》嘗試不同形式的推送,先是群發文字消息失敗,然後終於成功群發一張圖片消息,卻也成了公號最後絕響。不久之後, 微信公號被封鎖了,以「內容被多人舉報」為由,兩個月來的努力,毫無尊嚴的被抹去。在牆內的時候,遭遇過太多類似的情況,一開始創辦公號,也或可料想這樣 的結局,本來應該已經對此習以為常。但是在微信公號被封鎖之後,我們仍舊感到莫名的悲傷和孤獨。
一個微信公號在建立之初便有自己的理念、理想和氣節,它在任何時刻都會以自己獨特的面貌出現,或者分享陳述傳播一些思想,或者引領探討和思考,或者 呼喚和挑戰。所以在那個特別的日子裏,想要以自己的姿態站出來。我們沒有煽動情緒的言辭與控訴,甚至所有敏感關鍵詞都小心翼翼的規避,其實初衷只是希望引 領一些思考和探討,並沒有想要挑釁逾越什麼界限。
但是當理想遭遇強權的時候,任何一種理想行為好像都會無意之中變成一種挑釁,甚至成為強權的對立面。或許我們真正挑戰的不是網絡,而是網絡背後那堵牆,牆背後的強權。而強權在理想面前覺得害怕、羞愧又無地自容,所以把理想驅之牆外。
梭羅在《公民不服從》中提到公民不應該為一個沒有負起責任的政府繳稅,任何對政府的服從行為都是對其強權和不當行為的縱容。他提到的是一種幾近絕對 的理想。無獨有偶,為中國管理森嚴的網絡做事的眾多勞動力,他們掌握著各種訊息,但這種掌握沒有使他們更加明智、聰慧和勇敢,反而更加縱容強權。而那些在 網絡上想要表達和挑戰的中國網民,對抗的便不僅僅是強權本身,也是更多人對強權的無條件服從和縱容。
就好像在前天,網路上發出六四相關訊息的人合力推牆,在訊息多到讓牆後面的管理員擋不過來的時候,牆可能會倒,迎來一場勝利和新生。儘管這種理想在 昨天沒有迎來絕對的勝利,但是我相信,今後每一年的這一天,網絡還是會出現如此多的挑戰。儘管文字圖片會被刪除,留不下證據,但是理想的真實卻觸手可及。 《島嶼評論》寧鳴而死,不默而生;微信封得了我們的公號,卻封不了我們的筆、封不了追求正義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