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五常
1935年生于香港,1982年至今任香港大学教授、经济金融学院院长。香港经济学家,新制度经济学代表人物之一,毕业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经济学系。 张五常教授为现代新制度经济学和现代产权经济学的创始人之一。他于1935年出生在香港,抗日战争时期曾随父母到广西避难,耳闻目睹中国内地农村之艰苦,从小起就希望中国国家富强,人民幸福。其著作《佃农理论》获得芝加哥大学政治经济学奖。
引语:2016年1月16日,中山大学博学大讲堂特邀国际著名经济学家张五常先生莅临分享,五常教授为此次演讲倾注了大量心血,以80岁的高龄用了近一个月准备这次分享,可以说献给大家一份2016最好的礼物。
各位同学,我今天在这里作报告不是你们请我来的,是我毛遂自荐。在一个月以前,我的学生跟我说,想请一位北京的教授来谈经济,叫价太高,很头痛。我说我不需要钱,给大家讲讲。(鼓掌)没想到有这么多朋友来听,有的人说要我请吃饭,就无端端输了几万块。
你要谈到经济,一定要说中国经济的困难,同时要怎么处理,因为现在目前中国是困难。怎么处理呢?可以处理!但是我说的话,你们要听才行。十来年来,我说的话都没有人听,80年代、90年代那时候不一定,不是说我们国家有影响,但是我写的文章、说的那些话,我依稀觉得好像有点效果。但是现在,最近十年八年,我的影响绝对是零。但是我有一个条件,那是很少有的,我说的话北京是不禁止的,很多人以为是禁止,自作聪明,请我去说话又不让我说这句话那句话。
以中国目前的情况来说,我要讲三方面。三方面都有大问题,目前中国的问题是很严峻。
我几十年前跟上头说得很清楚,我说我是做学问的,我不搞革命的,你要我不要讲的话,你说一句就行,你不让我写文章,讲一句话就行了。我说我可以不讲,我可以讲错,但是我不能说我不相信的话。你不想我讲,讲一句话就行了,你不要我写的话,也讲一句就行了。这么多年不通知我,实际上,北京上头对我是好的,我批评得很厉害也没有关系,我需要什么资料,都可以拿到。地方的干部们,我问他们,他们都回答。
我为什么这么说呢?我这样的年纪,突然在理论搞了很多问题,你们回家慢慢看,这是很神奇的,我的解释很简单。
一个人的供应、供给就是为了需求,假如不供给的话,就没有资格需求,这就是所谓的萨伊定律。这个定律跟凯恩斯有分歧的,所以萨伊定律人人都说错。我说它没有错,为什么没有错?我的“天才之笔”,我的天才在哪里,我常常在人家面前自己赞自己,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说一个人的需求曲线,对着镜子看就是等于他的供给曲线,这一点不深,但是你念经济就要注意了。我的需求曲线不用效用、功用,我是回到用时,那个需求曲线就变成最高的边际用时的曲线。假如你对着镜子看,就是变成最高的代价曲线,也就是最高的边际成本曲线,就变成供给曲线。这一关就过了。你可以明白,我生产面包,供应,卖给你,我需要别人的东西才做面包来卖。
真是天才了,我几百人一起分工合作,各有各的贡献,那要怎么看?答案就是,假如你用《件工合约》去看,这是很难的。《件工合约》看,任何东西在任何办公室里做,每一点小东西一件一件算的话,每个人的供给曲线在这里。
凯恩斯争论,萨伊怎么错了,就是有储藏的问题。说萨伊定律错是有储藏的问题,我储藏而不用,怎么有需求呢?我的答案很简单,天下哪有储藏而不用的东西呢?没有这样的东西,我把一大堆鞋放在床下,我睡觉安稳,但我还是要用它。抗战期间,父母把一些小金块绑在小孩子身上说不用,但是也在用,防身不是用吗?我想不到什么东西是藏而不用的。凯恩斯说储蓄是流失,投资是注入,我就不明白这一点。凯恩斯说萨伊定律错,就是说有储蓄、储藏的问题。但是我说无论你怎么储藏,你都是在用,怎么不是用呢?情况不同的时候,你的投资项目就不同了。你看形势大好,我就请几个人帮我做事,形势不好的时候,我还是卖房子算了。所以形势不同的话,有些投资是没有什么经济效用的。比如你买一块地建,对经济没有什么贡献,你请几十个工人来又不同了。所以问题不是储藏跟投资有什么分别的问题,有些投资对经济贡献很大,有些少很多,看形势问题。你看斯密在《国富论》里说真的工厂,几十人做针,大家一起合作,平均起来每个人可以做几百根针,分工合作可以增产几千倍,这是很容易的。
那是90年代,很困难的时候,农民从乡下出来了,90年代是很困难的,完全不理合约,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什么最低工资、劳动法,都没有。就是这样子。那时候很困难,楼价下跌,那时候也大力惩治肃贪。那时候合约自由,随时可以做,随时可以不做,奇迹就出现了。
我们先看中国的情况,在农业经济,分工合作的机会是很少的。到了工业经济,工商业、高科技,分工合作是很重要的,可以增产很多倍。所以农业分工合作的机会很少,工商业分工合作很大,因此可以增产很多倍。这是很简单的。那些说人口多要饿死了,人口多就增产。
在经济里面,分工合作和增产的倍数,在工业方面远比工商业大。另一方面,农业经济里养鸡、种田有多少交易费用呢?但是在工商业方面是很厉害的,80%以上是交易费用。把工业转到工商业时,赚钱倍数上升,各个专业一起合作,增加的倍数很多,回报率很高。你要发展快,你希望大家合作、增产,就要尽量减低交易费用,这就是新《劳动合同法》。中国的发展,奇迹的出现,所以我很佩服朱镕基,我曾经批评错他了。
所以经济增长理论就是这么简单,麻省理工、哈佛大学的经济理论都是废物。所以看他们那些人的时候很尴尬,现在问题处理是很简单的。我知道有很多方法处理劳动法,我们昨天晚上聊天说有很多方法。
我知道东莞开厂是很难的,不像房地产,碰到时间对的时候就可以了,做工厂是很难的。我爸爸在100年前,从事香港的电镀行业,我从小就知道工厂的事情,我就走工厂做研究,开始跑香港的厂,又跑大陆的厂。我父亲发明了抛光蜡,是最好的,到今天还是最好的。那家抛光蜡厂现在还在昆山,年年输钱,输到今天还是输下去。但是我不希望父亲发明的蜡在我有生之年消失,所以亏本我还是继续。因为地皮建了其他厂房租出去,能够维持我那个抛光蜡厂。这个经验跟许多朋友是一样的,做厂输了叫救命的人,反而在地产方面赚回来了,因为时间对,在房产就能赚回来了。所以我说做厂真的非常难,能够做厂而赚钱的人非常厉害。所以我说,你要实行劳动法例,你没有做过厂,你没有资格出声。
我们说起来容易,但是《劳动合同法》是要取缔的。有两种做法,很简单。第一个做法,共产党要做,只要他们要做,什么都可以做到,就是把它拆掉就算了,有什么做不到?不需要多问的。第二个做法,学英国,退出合约的做法,政府容许,你同意的话,我不管,你们同意,你们就私定合约。香港的租屋管制搞得很糟的时候,也搞这个。
我不是很担心印度,很多人担心中国。印度,我不担心,反而担心越南。良心话说,我很担心朝鲜,那个傻子。(鼓掌)因为朝鲜人是很拼命的,他可以坐十几个小时不动。当年香港只有500万人口,做成衣、玩具等,全世界都拿到香港做,那时候只是几百万人。朝鲜有2000多万人,多很多人口,假如那个傻子会做的话,中国就很麻烦。朝鲜人很能做的,你不需要看什么,你看他们阅兵,在那里跳舞,很整齐的。(鼓掌)我看年轻朝鲜人跳舞,我说假如那些人到工厂做,就麻烦了。
所以新《劳动合同法》是未富先老。谁不希望做好一点,谁不搞高科技,谁不希望有自己出名的名牌,你以为人们都傻吗?这个人没有做过工厂,要逼人家做工厂,很难做的。
你说什么人的学问比张五常厉害?不可能!(鼓掌)推出新《劳动合同法》的那些人,应该罚他们去做厂。(鼓掌)我这份东西,你们要看的时候,劳动法方面我已经讲过了,你不需要怎么看,但是这篇文章理论的结构,我怎么阐述萨伊定律。那个解释,是一个非常好的理论,有三点。第一,非常简单;第二,是明显对;第三,解释立场,我把贡献给了萨伊。我现在用中文写,就很难轮到我,将来看怎么发展我再把它放进我自己的理论里。
我现在讲人民币,这一方面比较敏感,你们看报纸就知道了,我不想说目前该怎么救,我只是想讲几点重要的问题。一个国家能够把它的货币推出世界,假如成功是很好的,一元的人民币推出世界,就可以拥有一亿的人民币,我们可以接受。假如人家推翻你的时候,你也赚了利息,这是很好的生意。
英国当年是日不落国,主要就是靠英镑。加拿大、欧洲、纽西兰都是用英镑,能够被国际接受的货币,是能很划得来的。但是后来变成了美元。欧元原来想打出去,但是打得出去,现在日元也想出去,但是出不去,现在人民币要打出去,应该要出去,条件相当好。
▪ 第一,我们人民币现在有面目。
▪ 第二,前几年人民币是强势。
▪ 第三,全世界中国人很多。
在银行存款存什么,就存人民币,现在形势变得很快。一方面把人民币推出去,怎么把人民币变成强币,这不是很容易的,这是很大问题。我个人的感受,你说到中国来搞南海的问题,我觉得很反感,假如是要打垮人民币,这是很普通的,因为我们做生意的,我要推倒你没有什么不妥,这完全是商业的行径。所以人民币要不然就不要打出去,要打出去的时候,要有一点好的产品给人家才行。现在就是这个问题。但是假如这个产品不好,不仅外面可以把人民币搞得一塌糊涂,会把中国经济的问题也搞不定,所以中国货币的问题是很严重的问题。
第一,国家要取消货币政策,用货币政策调控经济这一点不应该,因为货币的目的是协助贸易,不要用来调控经济。美国用来调控经济,不好用,真的不行。我的朋友弗里德曼在这方面很厉害,研究货币前无古人。从1982年开始做,一直做到他死为止。格林斯潘,你们都记得,联储局的任何人,格林斯潘都批评,最后格林斯潘也是搞坏了。我们不懂货币,又要学人家,说利率要浮动,是要浮动,自由浮动怎么自由呢?没有得浮动的。现在又说与一揽子货币挂钩,很复杂的。
我个人的建议,人民币现在的情况是不要急着出去。我十年八年前,我要大势把它推出去,当时没有推。人民币强的时候没有推,但是我认为现在要做好功夫了再推。要怎么做好这个功夫呢?你听我说。
很多年前,我建议要稳定一个铆,不要跟任何货币挂钩,我写了很多文章解释,很多朋友看过都说好。但是那北京从来不接受,我知道,黄奇帆也喜欢我的说法,但是现在不知道有没有可能奇迹出现。我解释问题你们听,金本位,是用黄金做的,很多经济学家认为是最好的经济制度。有两个问题,第一,不够金子供应的时候怎么办,第二,金价变动的时候怎么办?现在金价变动很快,就是这个问题。我的建议就是,第一,你选一揽子物品,有的是期货,有的是石油,等等都可以,把这些物品组合,成为一揽子物品,加起来有一揽子整个的价格,然后用货币去钩住,这样就可以了。你不需要真的有实物在手,比如1万人民币大概可以买这一揽子,只要政府担保。我建议金本位变成物品,不需要急。当一揽子物品够大的时候,就不受货币价格的影响,也不需要有货舱。这个方法不是很新的方法。
现在深圳搞前海自贸区,人民币这样怎么搞?人民币在国际上不成气候。还有一点,把人民币推出去的时候,不要搞什么离岸中心之类的,一推就推出,一下就做出来。两年前我在前海说这句话,外国回来的教授批评我,这个我不是乱说的。德国式的经验、香港式的经验就是这样子。这么做市场会有办法的,市场会自愈,搞好一揽子的时候,市场就自然会调整。搞离岸中心的时候,利益集团就得益了,很麻烦。
我个人估计,中国外汇储备目前还可以推行这个制度,可以维护得了,如果是十年八年前推出的话,就不得了,因为那时候人民币强。他推出人民币,人家要,现在要做的话,麻烦很多。所以你一定要做的时候,几样东西一定要跟着做,《劳动法》要改。增加竞争力的时候,人民币够得紧的话,可以调整的,每年的物品升2%、3%没有问题。假如相信人民币的话,人民币就有人相信,现在很难做的。
第三个问题,肃贪的问题。我举个例子,你们听说现在医院不准收红包,香港的医院也不收红包。但是这个问题,你不收红包,护士、医生的工资怎么调整?他们靠收红包的,现在不准收红包,不会医死人吗?收红包是他们制度的一部分,我不是说这个是好制度,在竞争之下出现了收红包的制度,现在不准收,你就要给他其他的好处,不要只说不准收红包就算了。
目前人民币这个情况,又说搞增长外汇、控制资本户口,这些都很麻烦,该怎么做呢?这样做没有什么奇迹出现的。最近又打击地下钱庄,我不是为地下钱庄说话,你们不要误会,但是地下钱庄这个事情知道很久了,帮助小生意的。这些事情他们并不是今天才知道的,这些事情你知我知大家知,突然间登报纸说关闭了很多家地下钱庄。
我没有见过任何经济发展这么快,绝对是人类的奇迹。那13年,干部有奖金,但是问题是,奖金是主要靠有地,有些送出去的。每个人都说,我有这个关系,现在问题是这种制度,这种地方干部跟合伙人的投资关系,现在不是通过增值税突出出现吗?现在送礼、吃饭,招呼很周到,有什么问题马上结局,所以奇迹就出现了。你说不准吃饭,但是你用什么另外的东西给他呢?一个县长5000块/月,他自己买了一栋楼,就要靠奖金了。没有奖金怎么办呢?他跟投资者都变成朋友了,就是这样运作的。但是医院方面,我不敢说他们那样做是好的。但是中国的发展是有目共睹的,特别快,那几十年的功夫发展特别快。
地方政府这么成功,县制制度这么成功,现在到处跑去招商,它并不是红包这么简单。它拼命去招商,是县与县之间的竞争,你说是贪污,怎么贪污呢?这是县与县之间的竞争,这是合伙的形式,中国就这样子。你要去投资,你跟他说这个水电的问题,他们说马上帮你搞好,很少见他们这么服务周到的。这是合伙的生意,这是经过增值税的,是分账的。有时候吃吃饭、送送礼,这是生意的行为。现在说不准吃饭,不准送礼,是很麻烦的。你说不好,我就说你换另外的,不能说不吃饭就算了,这跟医院又不一样。中国搞朋友关系,我不是说地区政府没有贪污的行为,我不是说某些贪污行为不该管。
你不能在一个制度里去掉一部分,你要考虑整体,你说不准送礼,但你要想另外的方法。香港没有什么送礼,现在香港高级司长20万一个月。假如只是看效果,不要管贪污,只要看效果,中国的制度是人类历史上最好的制度,要看效果,但那些算不算贪污呢?很难说。他们只是合伙人的关系。送你一块地,我告诉你,这个绝对不是(贪污),我已经算过了。
我为什么要送你一块地,我细算过后,每年12%的回报率,这不错的。我当年调查的时候,大概十年前左右,一亩地大概需要投资12万人民币,这不是上海、广州这么贵的地方,那时候的成本,偏僻的地方大概要12万/亩,我送给你。但是你要建工厂,你要把钱放在银行里,放进银行里就分了,奖金占百分之几,马上就交出去了。这些写在合约里,催你马上建,迟一点都不行。接着你要送礼、请吃饭,他们的制度就是这样子,你可以不喜欢,你就要改一个制度,因为制度就是这样子。
说到中国目前的情况,几个方面都有问题。完全不去看制度本身的问题,你不喜欢,也很难怪的。我当年调查这些制度的时候,我也觉得很多地方不对劲,但是我跟进的时候,他们有承包制出来,层层承包,在地区上面,一直到县,就变成主角,因为土地全是由县主张。
现在回看中国的奇迹,那些干部做事情没有了当年的热情,我谈谈贪污事件。我研究的时候,2004、2005年,2006、2007年那几年,但是后来温家宝提出4万亿,地方政府花了二三十万亿去投资,因为这是政府鼓励的,因为有基础建设,这就是问题。中国搞基础设施建设,干部是很热情的,很快的,快得很厉害。因为搞基础建设是要讲穿衣戴帽的,马上去搞。比如建一个机场,他马上去做,是有些回扣的。那些回扣是不是算贪污呢?也算的。中国有些方面是奇迹的,台湾当年建地铁,发现贪污,马上停工,地上就剩下一个洞,没有铁。泰国建高架路,发现贪污,也停工。但是中国,一发现贪污,已经建完了。
你花十几万亿,你拿10%的佣金,不是太离谱吧?(笑)因为你的钱太多了,你抓了他,是不是冤枉呢?那是事实。现在很多城市都放缓了建设,我到今天也搞不清楚,这是不是贪污的一部分?有些地区干部去吃饭,那些应该是制度的一部分,有些我认为是制度,拿红包、吃饭、送礼应该是属于制度的一部分,你不喜欢这些制度,就去改,但是不能说是贪污。基础建设一下花几十万亿,拿一点回扣,这些算不算贪污呢?还是属于制度的一部分呢?这很难讲。现在这方面都放缓了。有时候我看到这些问题,也不知道骂好还是笑好。工程做得好,发现贪污时,一定是做完的。所以困难方面,我不是说没有肃贪,我没有说过这句话,但是在某些情况下,我是有问号的。
张五常:我是反对计划生育的,反对生育管制,一家一孩如果严格实行的话,每个人都变成举目无亲,全部的血亲关系都没有了。所以这是很大的问题,所以我历来都是反对生育管制的。后来我发现在中国农村,你要生是没有问题的,花几百块钱,反而共产党人就很难。在城市就比较难,这个我就担心了,我担心什么时期呢?在城市里面的人可能聪明一点,农村的人可能没有那么聪明,这样生出来的小孩就比较蠢,结果城市的孩子聪明却生少了。我后来就不担心了,中国的小孩到处都很聪明。(鼓掌)
我唯一感到我自己要做的事情是,尽量把我的钱捐给那些穷的小孩,给他们读书。说真心话,中国的小孩到处都是聪明的,我想牵涉到什么种族歧视,但是我在美国教了很多年书,有些学生真的是读不了书的。(笑)
金融是没什么不好的,起码收入比较高,但是一定要增加知识,一定要学会看那些《华尔街日报》,你要看得懂那些数字,那是不容易的。你看英国那些《金融时报》,那是不容易看懂的,你看懂那些比你学书本的知识更容易。你要在市场上赚到钱,一个是黄金定律,你要知道的比人家多。知识不一定是力量,你们都说知识是力量,但是知识是金钱。(笑)
张五常:我从来不去教人家投资股市,因为你赚的钱不分给我,(笑)输了钱你就可以骂了。
张五常:我没有说过腐败对经济有好处,我没有说过。现在的问题是,什么是腐败,我是反腐败的。(笑)
张五常:不要人家说什么,你就说什么,转型它自己会转型的,不要你担心。中国的工厂从早到晚都在想,它掌握的信息比我们多,它是想尽办法去转型的,政府你什么都不懂,就教人这样做那样做,所以我说应该罚它去做厂。不需要我去教它转型,它自己会的。他们有他们掌握的信息,市场就这样,你做错了,市场就惩罚你。
所以弗里德曼说,我刚开始认识他时,对他印象很深刻。我第一次见他,1963年,他在一个小学校里演讲,十几个教授坐在一起,我的老师要求我去听讲。在那里开会,弗里德曼在那里,有一个教授就问他,被他骂得很痛快,这个我印象很深刻。他说你做错了,市场就惩罚你。最难的事情就是让人家认错,但是市场不需要你认错,你破产就是认错了。我当场就哈哈大笑,弗里德曼就问我什么名字,我告诉他。他问我是不是在这里教书,我说不是。他就说我很厉害,到场的老师就很尴尬。这就是市场,不需要你认错,认错是很难堪的事情,你做对了,就奖赏你。现在就是这样,你逼他转型,他知道情况,到了不转不行的时候,他就会转型的。这是很显浅的(道理)。
现在的金融风暴,如果弗里德曼在,他就会破口大骂。这是一个现象,他不一定对,但是他快,快得不得了,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呢?他是一个现象。听说凯恩斯也是这么快,但是我没有机会看到凯恩斯,但是我跟弗里德曼很熟,他的确很快。
张五常:美联储现在只是加一点点,对中国当然是不好的,对外面也没有什么好处。但是美联储是帮不了忙的,我不知道它是看什么资料决定加息的。它掌握什么信息,我们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他们不应该总是说,说了一两年了才加息,这个事情是不要讲的,可以不说就不说;第二,我认为加息得太早,现在经济并不是那么好。
张五常:目前看中国经济有很多问题,要大刀阔斧地做,还等什么呢?我刚才已经讲得很清楚了,我的提议就是这么做,县制制度是很好的,但是有的不是很喜欢它,那就改。我2003、2004年的时候写了一篇文章,还不是修宪的时候,我说先不要改,先研究中国的制度,哪些要改,哪些不要改,搞清楚了,然后再把它写进宪法里,当时完全没有考虑。现在县制被拆除很多,中国的成功是事实,看看广州,跟30年前的广州比,你到处看看,这是奇迹。你怎么不好好考虑哪些改,哪些不改,所以这里拆一下,那里拆一下,这样的情况相当复杂、麻烦。
张五常:人民币国际化是好的,但是不是现在这样的做法。亚投行也是好的,但是要看怎么做下去,(亚投行)明显是有用的。但人民币国际化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现在(人民币)打出去,产品质量不行,那就是问题。强货币出去就好,弱货币出去,不绑住一些东西不行,一定要有铆。国家这么多,又不可以像香港的货币制度,一揽子货币不行,不下铆不行,要下一个好的铆,我已经写了文章去建议,以一揽子货币为铆,不可以用货币政策来调控经济,这是很大的麻烦。
张五常:里根是非常好的总统,是人类历史上的一个奇迹。中国也有好的(领导人),否则怎么会有今天呢?但是我个人认为,我反对货币政策,因为美国的今天不是那么好,要重新再考虑这个制度,曾经是很好的,我们要回头再考虑。我写了一本书,全写出来了,《中国经济制度》这本书,我做了好几年的研究写出来的。
货币要出去,但是要考虑清楚才出去,要开工才卖产品,先把产品搞好。现在中国面对的问题很复杂,中国的税制说起来是很长篇的事情,有的地方好,有的地方不好,要讲很长时间。增值税是好的,要往这方面想,现在考虑的遗产税,这是不可以的。为什么要否决遗产税?香港有过经验,但是最后取消了,增税的费用太多。美国也考虑过取消(遗产税),但是取消不了,所以这些税就不要搞了。如果土地可以卖的话可以帮很大的忙。我认为还是要走增值税那条线。香港的税制基本上是很好的,现在搞复杂了,所以税制要以简单为妙。
张五常:我建议了很久了,取消所有关税。(鼓掌)怕什么呢?中国人出去跟人家竞争,怎么可能输呢?这是没有脑子的想法。(鼓掌)把所有的关税全部取消,跟其他国家商量取消,搞那么多协议干嘛,这么简单的事情。现在搞出很多利益集团出来,中国一定赢的,怎么会不赢呢?
历史说得很清楚,中国人吃得苦,否则怎么能养得起这么多人,中国这么多人口,如果不够聪明,吃不了苦,怎么可能养得了这么多人。所以我说取消所有的关税,在国际上正规地斗一下,我一定会赌中国赢。(鼓掌)
张五常:第一,虽然我有跟进这方面,但是我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第二,这个要等一段时间,我大概知道这是什么,但还是不太清楚,真的是不太清楚。目前的感受是雷声大雨点小,没有一个很实质性的东西,在这方面要夸奖黄奇帆,他对重庆最大的贡献是打通了旧的丝绸之路,从重庆一直运到欧洲,这是很大的改进,现在很多货物都是从重庆那里上火车,这是很明显的成就。但是“一带一路”怎么说呢?我要多了解一些资料。
张五常:中国搞农业是没有优势的,好的农地太少,所以现在很多农产品进口是应该的。你不用农产品进口是不安全的,没有任何是比人家赚钱是更安全的,基本上中国的农业发展是不错的,农民生活的改进很快。现在这个问题很奇怪,北京不太清楚,它要把农民搬到城市里去,据我了解这是很奇怪的。农村偷东西很厉害,什么都偷,他必须住在农地里看管着,他要搬去城市怎么办?偷东西这种文化,我认为不是那么容易的,虽然我自己的鱼塘被人偷得很厉害,但是没有办法。但是基本上说,中国人是聪明的,在农业上想到办法,但是(农产品)进口还是要的。
燕窝现在听说发展得挺好,是不是在泰国发展得很好?有自己的燕子,听说发展得很好。现在中国吃的东西多了那么多,但是完全没有出现农产品短缺的问题,但是有一个问题我一定要答,现在农产品进口全部都是国家控制的,你们知道吧?是不是一家国企全部控制?应不应该国家控制呢?像香港那样,有几百个进口商。现在香港的米铺各有各的进口,这是一个问题,怎么选择呢?是国家一个企业主导,还是让市场(主导)?我个人是偏于用市场,自由地各自为战。但是另一方面,不能排除有一个机构可以去压价压得比较好,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
但是以香港的情况来说,是各自为战的。不要忘记香港基本上是没有农业的,但是没有听说过香港缺粮。所以进口是很安全的。中国政府垄断这个进口,应不应该这样做呢?这是一个问号。如果让我来挑的话,我挑自由进口。但是另一方面如果由一个机构去控制,那个进口价格会比较相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