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是习俗中的“消费者权益日”,按照习俗,官媒需要找些靶子来“打假”。今年比较奇特,在“打假”前,有些企业就先跳将出来,声明自己其实是“假打”。像以济州岛最高峰命名的某企业,服务员穿韩服,说韩语,菜单上中韩文对照,卖韩餐,诩正宗,然后说自己与韩国没有一点关系,是正宗中国企业。

好吧,今天不说企业“假打”,官煤“打假”的习俗事儿,什么习俗流传久了,最终都难免成为一种假模假式的仪式。今天说说形婚的事情。

青岛大学医学院的张北川教授、上海大学社会学系的刘达临教授曾经估计过一个数字:中国的“同妻”有1600万人。什么是“同妻”呢?即男同性恋者的妻子。由于中国文化历来对同性恋现象都很漠然,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管你是不是同性恋,总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因此,男女同性恋者在中国通常都会遁入婚姻。既此,男同性恋者的妻子就称为“同妻”;女同性恋者的丈夫就称为“同夫”。

如果碰巧一个男同性恋者与一个女同性恋者结婚呢?而且他们彼此都知道各自的性取向,心照不宣,那么这就叫形婚

这篇文章就是告诉大家,如果你接到一份请柬,结果去参加的是一场假婚礼,新郎新娘根本就是做场秀,可惜了你凑的份子钱,吃是吃不回来了。要怎样才能识破“假婚礼”呢?

既然是新郎新娘的一场秀,他们肯定不会高调地说“我俩是形婚”,他们标准说法一定是“我俩是爱情而结合在一起”。这不奇怪,任何高调的婚礼,新郎新娘的标准说辞一定是“爱情”,这是婚礼的政治正确。邓文迪在婚礼上也绝不可能说,“我嫁默多克是为了钱财”,她也一定是为了爱情。所以,形婚者既然要心照不宣结为夫妻,一定不想让宾客识破这是场“假婚礼”。

所以,从心理学角度,不是看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而是看他们怎么说

当人们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语时,内心是有冲突的,为了缓解这种冲突,因此说出来的话语往往是留有余地的。一般来说,留有余地最常用的方式就是情绪控制,以及话语选择。

新郎新娘在陈述他们的恋爱交往史,如果是讲的真事情,那么你很容易从他们的讲述中,从第一段落、第二段落一直到第四段落,有着清晰的感情的逐渐水乳交融,就好比先摸手,再摸肘,顺着胳膊往下走。形婚者的讲法通常就不一样。欺骗宾客易,欺骗自己难,所以形婚者很容易把恋爱故事讲成第一段落,两条注定不会交叉的平行线;第二段落,两条注定不会交叉的平行线,第三段落,两条注定不会交叉的平行线,第四段落,在一起了

为什么形婚者会在前面三个段落中每一个段落中都要反复强调“两条注定不会交叉的平行线”?因为这是他真实情感的流露,他没有欺骗自己,也不算欺骗宾客,但是第四段落一定要“在一起”,否则就说不过去。

所谓的微表情分析是看细微的表情,而文本分析就是看不合情理的那些具有特异性的细微的说法和措辞。没有一对恋人会在陈述他们恋爱故事的时候反复强调“两条注定不会交叉的平行线”,因为动了真情,用了真心的新郎新娘,他们的记忆中所涌现或提取的最具有感知显著性的一定是那些甜蜜的、温馨的、爽歪歪的互动情节。而形婚者则不然,他们的记忆中提取不出那些互动情节,只能靠语言来编织假象,而说着言不由衷的违心话语时,最具有感知显著性的就是自己所体验到的尴尬或者不安的情绪,而有意无意地说出“两条注定不会交叉的平行线”从某种意义上就是对这种微情绪的释放和安慰。

如果在一场婚礼中,新郎的陈述从头到尾都是宏大的叙述,从公司的战略,业务的发展,竞争的优势谈得天花乱坠,新娘的吸引似乎都是因为她对公司的感情,对业务的促进,对竞争的淡定这些原因,丝毫都找不出新郎个人私下的情感诉求,最可能的解释就是新娘对他根本就没有私下的吸引力。把叙述中把新娘替换成工作伙伴,不会有丝毫违和感。

所以,形婚者炮制的叙述是不带感情的,即使要装作有感情,也会依托在其他方面,比如组织。我们都是忠诚的员工,所以我们相爱了。我们都对损害公司的人感到愤慨,所以我们相爱了。我们都承受着那些诋毁公司的人的谩骂和压力,所以我们相爱了。所以“身许公司,心许你”。这就叫话语控制,既然编不出两个人天雷勾地火的互相吸引,缠绵悱恻,那就扬长避短,说自己最熟悉的公司、组织、伟大的事业。

说实话,在特定的情境下,这样的感情逻辑也不是不成立。例如,著名的红剧《刑场上的婚礼》,男女主角相爱的逻辑就是志同道合,爱情和未竟的革命事业合二为一,用婚礼来表达对革命的忠诚,对事业的执着。可是,这也是“刑婚”呀,婚礼之后革命伴侣就各赴刑场,留下可歌可泣的红色故事,就像《闪灵》中惊心的那一幕。

问题是,享受着组织提供的优厚待遇,享受着一大群人的簇拥,享受着丰厚的回馈,以组织作为感情发展依托的逻辑就太荒谬了。即便是志同道合,意气相投所以在一起,也有着无数种适宜的表达,而不必身、心分裂。例如,可以两口子一起许给公司,不是志同道合吗?也可以同时全身心地爱着公司,爱着你呀,二者并行不悖,又不是情敌关系。最起码,组织和新娘这身、心的分配不能搞错,“心许公司,身许你”,一颗忠心对组织,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一副身躯给新娘,颠鸾倒凤,一炮双响,生二胎。把身体给组织算什么?做标本呀。只留一颗心给新娘又算什么?凉拌着就粥呀。

对组织不交心,对新娘不交身;难免让人起疑心。前者对组织的忠诚可疑,后者对新娘其身体可疑。

所以说,形婚不要太高调,毕竟不是“刑婚”